第45章
时书竟然没发出惨叫,反倒是门外几人吓得不轻,几乎转瞬之间,全退了出去跪在地?上:“属下该死!”“末将?该死!”
时书不想活了。
这?辈子先活到这?儿。
时书找个楼跳,
往窗口旁一站,
手抓着扶杆想翻身?。这?时候酒全醒了,
跟做了场梦似的,第一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亲上去,
和谢无炽的嘴挨的近?第二这?群人为什?么进来……
——领导的门要敲了再进不知?道?……
时书抓耳挠腮,最后一丝混沌也无,谢无炽还没开口,几个人连忙退了出去。谢无炽缠好纱布,回过神之后从椅子里站起身?:“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要不你还是把我处理了吧!
时书强忍住嚎叫,仔细看楼还是太?高了,往门外跑。
“时书……”
时书罔顾背后声音,袖子蒙脸不顾死活冲了出去,门外几个护卫和宋思?南都?埋着头,等他冲到楼下,
一张脸的血冲到脑门,盯着火光摇动的灯烛,
耳朵里全是欢欣鼓舞和怪笑,
快精神分裂了!
时书头一次体会到神智不清之感,
刚才情绪太?激动,加上和谢无炽的唇一直仅有一步之遥,一抬下巴就能吻,
而他竟然真的头脑一热就吻了上去。
男同!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竟然敢耍老?子!
时书蹲火堆旁抱头沉重思?索,方才的回忆涌入脑海,
他和谢无炽在隐秘空间内亲密地?接吻,这?种感觉真是……他甚至还能记起谢无炽失温的唇逐渐变热,生涩逐渐变成享受的滑腻,爱欲在其中荡漾。
不能喝酒了,酒神,堕落、无节制的性!
时书看着火堆发呆,嘴里一直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杜子涵却凑近上来:“小书,大事不好了,我刚才看见宋思?南收到军报领人急匆匆上去,听?说有地?方开战了。”
时书:“什?么?”
“难怪……”竟然连谢无炽的门都?闯。
杜子涵狐疑道:“你怎么是这?种脸色?你不是上楼找谢哥去了,干嘛,怎么一副他强迫你未遂的表情。”
时书:“不是他强迫我未遂啊!”
被人看见我和亲哥亲嘴了!杜子涵,你懂不懂!
可怕!
时书回忆细节,想知?道是否能挽救,不过当时谢无炽坐榻,自己不知?不觉早坐到他腿上,当时的情景正?是时书捧着他的脸和他唇齿勾连,且那个位置恰好正?对着门,一进来便能看见两人吻得难分难舍、耳鬓厮磨的情形。
时书:“子涵,我是不是贫血啊,我怎么感觉头晕晕的。”
“…………”杜子涵说,“我靠,小书,你到底怎么了!”
时书再次抱住头,发出惨叫:“不行?啊,子涵,我要死啦!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杜子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连忙安慰他。
两个人挤挤挨挨缩在火堆旁,片刻,不远处人群簇拥当中,谢无炽从木楼上走下来,几盏琉璃裁骨灯,将?他的身?姿映得挺拔修长,影子婆娑而动。宋思?南,辛滨和护卫正?垂头丧气跟在他背后。
谢无炽到楼下时抬头左右一望,视线遥远而漠然,看到了火堆旁的时书和杜子涵。杜子涵只是被他看一眼,吓得后背发寒五内如焚,也立刻抱住头,和时书一样埋头骆驼:“完啦完啦,给?谢无炽看见了!这?次真的要死了!”
“……”
时书回头一看,谢无炽站栅栏边,一旁的人举着几只照明的灯,他和时书对上目光,时书心里又是一声咯噔,刚平静了一秒钟的心仿佛被千刀万剐,浑身?发麻,立刻转开了视线。
家人们?。
和谢无炽又亲上了。但这?次的情况很复杂,居然是自己因为替他包扎,同时看见他自残而愤怒输出,恰好谢无炽的唇近在咫尺,便抬头吻了上去。
怎么办?
说不清了!!!自己已经主动亲上了男人!
时书蹲在篝火堆前怀疑人生,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时,几乎是刹那之间灵光闪动,另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不是正?好要爬床吗?这?不是开启第一步了?如果要爬床的话,这?也是其中的一个步骤吧?
算了,别想了,一切自有天意。
时书终于调理好心态把藏着的脸露了出来,一抬头,便见宋思?南一脸沉思?的神色走来,时书猛地?吓得大叫一声:“啊!”
宋思?南神色诡异:“刚才……”
时书脱口而出:“误会!天大的误会!青天大老?爷!”
宋思南眼珠转动:“你别紧张,大人已经说过,是你在替大人清理脸上的伤口,不许我们?传出,但——”
宋思?南显然受到了不比时书小的冲击,几位侍卫交向声称并未看见,他也不过惊鸿一瞥,有时候众口铄金,他也开始怀疑是否看错,但实在很难说服自己。
宋思?南眉头紧皱:“你与兄长——”
时书心里猜到,谢无炽下了死命令,宋思南绝不会传出此事,不过时书还把他当朋友,只好绞尽脑汁思?考应对之法,片刻后时书才结结巴巴道:“其实……这?就是我离开我哥,一年多不回来的原因。”
杜子涵:“?”
宋思?南果然诧异:“什?么?”
时书眼睛一闭,幸好夜里漆黑看不见他耳朵的绯红:“我有梦游症。”
杜子涵:“???”
宋思?南:“梦游症?”
时书干巴巴道:“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我梦里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异常行?为,比如杀猪,杀鸡。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爹娘,我哥把我养大。”
“我小时候从山上掉下去,受了惊,从那以后夜里时常梦魇,一梦魇就控制不住自己,做些乱七八糟的事。刚才你也看见了,我醉酒之后上楼找我哥,睡着了,然后……”
时书边说边用指甲掐手心,对宋思?南露出“请你相?信我!”的表情。
宋思?南:“原来如此,我就说……兄弟怎么……”
时书见他信了,连忙松了口气:“我哥一直很包容我的,没奈何,他不敢轻易惊醒我,怕万一我得了癫症。”
宋思?南信服了:“你也挺可怜的。”
时书擦额头上的汗。
宋思?南:“你哥一直不成亲,不会也是照顾你的病吧?”
“………………”跟我有啥关系。,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书支支吾吾,勉强点?头。宋思?南终于说:“吓死我了!”
时书在心里默念:“骗了你对不起,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友情。”
然后时书连忙岔开话题问起正?事:“你们?刚才来的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
宋思?南晦气地?摇头:“这?不是去年开战以后,一直打到冬天粮草匮乏?于是便休整了这?小半年,如今天气回暖,旻狗按耐不住又启了边衅,这?次是由北旻‘五大王’之一的摩育王,号称十万大军攻占茶河渡口,从永安府的方向进攻冯重山驻节的狁州了,刚收到军报,让都?统制回公署议事!”
“狁州?”不远处宵禁的呼声,时书抽出篝火里的柴,“我记得在太?阴府?”
宋思?南也帮忙熄灭柴火:“对,狁州并不算一座大城池,城内的人员也有限,但一直是诸多将?士的驻节之处,你知?道为什?么吗?”
时书:“说呗。”
“狁州,控制大景边防战线的西北部和中部,易守难攻,两边则是东屠山和回天荡,占据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从塞上策马南下,必须从狁州的关卡过来。”
时书抬起头:“那就是军事重镇,有很重要的地?理作用?”
“那是,”宋思?南讲起这?些便头头是道,“如果狁州被攻陷,北旻的铁蹄仿佛被疏通一般,便可以率领数万骑兵,长驱直下,直捣入大景的第二道防线——中原府和信固府,如果再把这?里打穿,攻破东都?就在旬日之间了。”
届时,江山易手,山河沦陷。
时书了然地?一点?头,道:“难怪你们?如此着急,这?件事果然重大。”
宋思?南一脸深恶痛绝:“我都?不想说。”
时书:“有什?么猫腻吗?”
宋思?南嫌弃道:“为什?么打狁州?不就因为这?冯重山主和,而朝廷重用主战将?领,旻狗也知?道他心里不服气,是个薄弱点?,这?才挑着找他打架呗?反正?,不抱很大的信心。这?些卖国贼,他死倒也算了,可惜那么多兵被打死了。”
时书心情泛起涟漪,问:“主将?无力,士兵也会军心涣散?”
宋思?南道:“当然,一个有军心的主将?,应该心如钢铁、坚硬强大,处事雷霆万钧,哪怕是尖刀和烈火也不会让他屈服半步。”
时书听?着,记在心里。
宋思?南唉声叹气:“也就苦了咱们?。军国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狁州如果被攻陷,西军和北军就失去连接,不能相?顾。所以咱们?北军也得提防着,随时给?他应援,接下来怕是有一阵子好忙的了。”
军中打起更来,催促众人休息。时书道:“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聊。”
宋思?南:“好,去吧,今天归顺的流民?义军带了许多遗民?百姓来,这?几日又要带百姓们?去军屯安置,你愿意来就早些来啊!”
时书:“知?道了!我早早的就来。”
时书走之前跟杜子涵打了招呼,杜子涵欲言又止:“哎?走了?你俩有啥瓜不给?我吃?”搞得时书只好停下来把楼里的事再复述了一遍,接受完杜森*晚*整*理子涵的目光注视,这?才踏上了回去的路。
月色淡泊如冰块,时书踩着晃动的影子,偶尔折下一节树枝握在掌中挥舞,树叶飒飒。
他想着狁州的那场战争,但距离有千里之遥,很难想象到具体的场景。
于是,时书情不自禁开始回忆木寨里的那个吻。
这?辈子想不通的事情增加了,真是被男同搞得昏头,怎么就凑上去了?
谢无炽手腕的伤痕,真是个心理不健康的人。心理不健康,也就意味着危险,充满攻击性,自我的创伤无时无刻不在摧毁他们?,心与心时刻在进行?博弈,每日都?在痛苦中自毁。
刚把手腕割得血淋淋,又急匆匆离去,并没有疗伤,参与此次战争的讨论,从来不照顾自己的伤势吗?
时书神游天外,护卫问:“二公子是回中军营,还是回燕州城内的行?辕大府?”
时书:“有什?么区别?我哥去了哪里?”
护卫道:“大人平时大部分时间住在军营,方便整军巡视和操练,不过公署在城内,和其他大人商议就得回城。”
另一个护卫道:“宣抚使?,监军等大人都?住在城内,与诸位大人商议时,便要回公署去。比如今天,便去城里了。”
时书心里一想,明白了:军营里生活粗糙简陋,人都?想享福,肯定住在城里有良屋美人山珍海味作伴得好,那些监军之类,恐怕都?住在城里。而谢无炽这?种事业心卷王,时常住在大营内与军兵同食,不仅有军心也满足他的控制欲,训练出更为精锐之师。
时书走在月光下的小路,想到还没在谢无炽居于燕州的行?辕中住过,道:“那我也去城里。”
时书没想好怎么面对谢无炽,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去看看他,在木寨的言犹未尽,应该有许多话并未说完。
坐上马匹催鞭狂奔,穿越重重密林到了城门外。军事重镇夜里关上城门,通报“都?统制护卫!”后从小门进入,时书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
谢无炽的府宅。
谢无炽是个有品位的人,在现?代也是庄园豪宅里贵养出来的大少爷,这?座行?辕豪华奢靡,夜色中重檐歇山、亭角飞翘,院子里亭台楼阁、怪石嶙峋,时书进了门,许多人立刻叫着“二公子!”“二公子来了!”“快快快!”上来伺候他更衣。
时书不太?习惯,问了谢无炽就寝的院子,便自己走了进去。
几近子时,屋子里点?着暗淡的烛光,屋子内进深开阔,大厅的背后的书房雅致,层层博古架上放着古董和笔墨纸砚,步入一间隔间,花窗明净,再往里走是寝房。
时书到了以后便洗漱,谢绝其他的伺候,没找到合适的衣裳,便打开柜子挑了一件谢无炽的亵衣先穿上。屋子里灯光昏暗,这?算是第二次来到谢无炽独居之所,但感受和两年前相?南寺夜奔却截然不同了。
时书刚在这?几间屋子里转了没几转,那管家犹豫了半晌,说:“二公子,大人不喜欢小的们?随意摆弄他的东西,二公子……”
时书:“哦,我明白了,你去休息吧。”
时书没再闲转,谢无炽如今身?居高位,随处是机密,撞见确实不好。想到这?里便回卧房,恰好人也有些困倦,沾床便睡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书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被子里支着手肘撑起身?,门外恰好是人声低谈的动静。
“大人,还要喝热茶吗?锅里留着热水。”
回答的声音很轻。
“还是照往常?小的这?就把热水打来。”
谢无炽道:“不成,动静大,换个地?方。”
脚步声便消失了。时书坐起身?来等候,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外重新响起压着的脚步声,腰间玉佩叩击的鸣鸾之声,清脆悦耳。不过声音在中堂便消失,似乎被解了下来。
再然后,脚步声到了卧房内。
为了省灯油,时书吹灭了灯烛,屋子里漆黑一片。慢慢,响起火镰的轻声,一抹暗光映亮了方寸之地?,也映亮了来者的清贵淡漠的眉眼,眼珠漆黑,鼻梁下拓着暗色。
时书坐在原地?没出声,别人以为他睡着了,但点?了火却见有个人坐着,可以说有点?吓人。
谢无炽顿了一顿,道:“你没睡。”
他换上了整洁干净的内袍,手腕缠着新的雪白纱布,笼着灯火走到床头边来,将?吹灭的灯油给?点?燃了。一张昂贵沉重的檀木床。雕刻着繁复秀丽的图案,谢无炽站在脚踏木板上,垂头把另一盏油灯灭了,放到梳妆台。
时书:“我刚睡了一会儿,听?到门外的动静又醒了,就没再继续睡下去。”
谢无炽:“吵到你了?”
“没有。”
现?在的谢无炽有清淡安静之感,不再说骚话,很难想象不久之前他俩在木寨中,搂抱着肌肤相?亲,唇齿纠缠。时书想到这?里心口突了一下,问起:“你的事聊完了?”
“事议不完,处理了紧急的事,明日接着再议。我听?他们?说你进了城里来。”
“哦……”
时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这?个,道:“你手给?我看看,你原来的纱布算不上干净,要重新处理伤口,你处理了?”
谢无炽探出手腕,道:“伤口重新处理过了。”
时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考虑要不要跟他道歉,毕竟自己主动亲的他。但是!一想就很恼羞成怒啊,他以前怎么对自己的?亲一下就亲了,怎么还要道歉,有没有天理。
但是不道歉那不是变成谢无炽了吗?
时书不能深思?这?个事,一深思?他逻辑不能自洽,情绪就会打结,变成一团乱麻,再把自己绕住。
要不还是装死吧。
装死,人生的快乐之道,可以逃避一切。
时书想了半天耳朵通红,才找到话题:“你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走的时候也没觉得很难受。你自己高兴比较重要。”其实还是有一点?难受。
谢无炽坐在床榻旁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有所思?,听?到时书的话,也显得心不在焉。
片刻后道:“好。”
“?”
你干嘛说话一个字一个字。
时书:“真的好还是假的好?我以后会经常看你的手腕,最好别有新的伤口,不然我对你也没办法了。”
谢无炽问:“你困了吗?”
时书:“还可以,不是很困,但是可以睡。”
谢无炽:“你睡,今天恐怕也累了,我先不打扰你。。”
说完,谢无炽站了起身?。时书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你去哪儿?”
“我不走远,隔壁的榻上。”
时书心里有点?想笑了,不是哥,你干什?么呢?这?么矜持?时书忍不住问:“为什?么?这?床挺宽,够睡我们?两个。”
谢无炽:“怎么了?你害怕吗?”
时书:“我害怕什?么?”
谢无炽静了片刻,重新坐回床上:“我留下来,和你一起睡。”
时书没懂这?个拉扯,他想到木寨里的接吻心脏还会猛地?跳一下,但这?件事实在不知?道怎么问起。擦枪走火?意外事故?
真是意外事故为什?么沉迷情.欲地?吻?真意外事故又舔上了是吧?明明当时意识算是清醒。
时书抱住被子,忽然感觉很悲哀:变成黄书了。
时书躺下时,碰到了谢无炽的亵衣布料,忽然想到他以前还裸睡呢,尤其是流放那段路上,一到晚上就脱衣服,还脱时书的,脱完就从背后抱住他往怀里带,肩颈和手臂的肌肉死死地?箍住时书,抱着他睡一晚上不说,时书其实经常蹭到他。
不过那时候一般都?是谢无炽身?体不好,才跟抱娃娃似的抱他,一般不会乱碰他,时书也就没有特别反感。
不过现?在,身?旁的谢无炽平躺着,声息都?轻到了极点?,整个人端方正?直,睡姿疏远客气,透露着一股凛然无犯之感。
时书一时间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木寨里谢无炽说过的那些话。他说过他有焦虑症,一焦虑就会整夜整夜睡不着,自己离开后他应该就经常头痛睡不着吧,那现?在睡着了吗?
时书不清楚,但也没有问。他慢慢地?想困了就睡着了,只是潜意识里,似乎听?到了身?旁一声叹息。
*
窗明几净,明媚的阳光从窗棂透到屋子里来,时书醒来时谢无炽果然不在身?旁,早就起床晨练,忙碌着他的事情。
时书坐在床头时,看见那只三花小猫跑进屋子里来,喵喵地?叫了几声,时书笑嘻嘻地?回应:“嘬嘬嘬。”
“喵!”三花陌生地?看他一眼,眼睛瞪得像铜铃,转身?嗖嗖嗖跑了。
“干嘛啊?一点?都?不认得我了?”时书跳下床,盥洗架子上放着银盆和帕子漱口用具,他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在假山上找猫玩儿,没一会儿,谢无炽从洞门中踩着细碎的阳光进来,身?后跟着管家和送饭的下人。
时书一看见他,动作便没有那么无拘无束了,停止逗猫,从台阶跳下来。
时书吃了饭要去仇军营,谢无炽吃了饭得去公署与其他将?军们?商议狁州战事,不过起床得早,这?饭吃得并不着急。
时书坐在椅子里喝粥,剥了个鸡蛋,视线里是谢无炽缠着白纱明晃晃的手腕,问:“你那个样子,疼不疼?”
时书说得抽象,谢无炽竟然完全能听?懂:“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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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疼怕我说你,说不疼又是撒谎,所以说以后不会了。”粥里加了猪肝和山药,专门滋补身?体。时书说,“你就等着吧,看我会不会每天都?检查你的伤口。”
谢无炽启了下唇。
这?时,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大人。”
话里分明有什?么暗示,谢无炽的声音在对外人时很冷漠:“下去,现?在用膳,不见。”
时书挑着粥里的猪肝先吃了:“不用在意我,第一次来找你时,我就知?道你用吃饭的间隙接见客人,你忙你的,我不会影响你。”
谢无炽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片刻后淡淡道:“和你吃饭,还是不见了。”
时书听?到这?句话,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心里温吞吞的。吃过了饭时书便要回仇军营去,和宋思?南他们?一块儿送遗民?到屯驻区,还要教百姓们?耕种之法。
时书吃饱了饭,进门换衣服,这?时谢无炽才开始接待客人。大清早就上门,有的是对治理军务建言献策,有的是对屯田水利提出建议,谢无炽早养了一支幕僚人才,向他提供建议,粉饰文墨。
时书站在门口,便见几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进来,兴奋地?举着书信:“谢大人,某有一本‘万言书’,细数了立足长平府之吉凶祸福,请大人查阅!”
还有的人说:“大人,我要参东阳县的县丞,鱼肉百姓!”
谢无炽对幕僚的态度平和,这?些聪明人为他效力是好事一件,不可辜负。
等这?几个人走了之后,徐思?良来了。谢无炽正?在喝茶,见他满头大汗从门外跑来,便信手倒了一碗新茶递给?他。
“徐参议,坐。”
时书在隔间停下了脚步。裴文卿也是幕僚,这?些人让他想起裴文卿在世子府的日子。徐思?良是受谢无炽重用的谋士之一。
徐思?良道:“昨夜属下听?闻摩育王进军狁州冯军的消息!连夜与向清、石方、霍仲等人商议,写了一封急件,请大人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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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去公署再议。”谢无炽将?信按在桌上没急着看,指尖敲了一下。
徐思?良难以自遏狂喜道:“大人,真是天要亡冯重山!痛打落水狗!一切正?如大人所设计,陶将?军已来信,届时旻军一来,重明军便诈败开关引狼入室——冯军那十几万军被北旻坑杀殆尽,他光杆一个,陛下龙颜一怒,除掉他,提前道喜!太?阴府和中原府已在大人手中了!”
“急躁!”谢无炽点?信封的指猝然停下,道:“让你下去!”
“大人……”
徐思?良不解,但还是唱个喏,退了下去。
谢无炽背对着隔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指尖探知?的热度似有躁动不安的脉动。
阳光照在大堂中央,沉色的檀木与谢无炽手指的着色相?称,空气中飞舞着淡淡的尘埃,一切似乎在某种混沌之中。
谢无炽起身?,走进门来:“时书。”
时书心头寂静之感缓慢地?消失,被抽离的血液倒流。抬头看谢无炽,道:“那我先去仇军营了。”
时书走了好几步,仍回忆徐思?良的那段话,一点?一点?在心里打鼓,咚咚咚!直到汇集成了一片汹涌愤怒的海。
没片刻,时书的脚步停下,倒了回来。
谢无炽站在窗格下,雪白的阳光恰好轻飘飘照在他肩头,照在他的皮肤上。时书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时,地?砖上回荡着鞋底踩过的动静,谢无炽顿了一下。
“时……”
他话音未落,时书便仰起头,踮脚吻到他唇上。
第077章
晋江正版
茫茫大道,
时书一路跑到仇军营的门前,把腰牌递给守卫看,进了?门去。
忍不住脑子里?还在想,
谢无炽爽了?吗?爽了?的话,
如?他所?愿,
自己爬床的计划算不算实现了?一部分?
时书边想着走进宽阔的场坝。宋思南正在组织流民中的男女老少集合,大声喊“不要吵架!”“不要打?架!”“看好?自己孩子别丢了?!”“那边那个!你往哪儿?跑呢!信不信闯进去别人军棍伺候!”
时书走进门,
思绪还有些茫然,赶上马车一路往军屯去过去。他满头是汗,潮湿的乌发贴在白皙的耳垂,唇红齿白。
宋思南似乎在他耳朵旁说话,片刻后时书才?听清:“你发什么呆啊?”
时书:“……想事情。”
杜子涵:“哇,我们的小?书包也有心事了?,长大了?。”
我不仅长大了?,我还在成长中变态了?。
时书看他一眼,咬牙。正前方的道路拥堵,驿道坑坑洼洼,时书跳下车用稻草和木板铺在地?上,
车轮终于可以?正常过去,而不会陷入泥淖之中。
时书留意着道路,
如?果马车的轮子陷入其中,
不仅可能侧翻,
粮食也会倒下来,到时候需要花大力气推出。
时书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绵延在大路上,
赶往新的家园的人们。
时书这次去的军屯区在名?叫东沟的界河处。这里?与对面的北旻军隔着宽宽的河沟,眼下冰雪融化的水流已经流尽,
河面薄,有的河床水流趋于干涸。今天安置的百姓是昨晚那支仇军的家人。不愧是家中从军,这些百姓们的胆量要大上不少,一路说说笑笑。将百姓们迁到凋敝废弃的屯种区,这里?曾有人居住,因?此草屋土房、阡陌交通、水田旱地?都有,只不过房屋些许破损,需要修葺。
屯叫白家屯,一旁修筑着城墙,将整个屯所?护卫起来,东沟界河则在城墙下潺潺流去,石面上滑过清澈的水流。百姓们迁徙到这里?后,分配房屋,让青壮年修房屋耕地?,开?启流民移居的生活。
时书一到了?这儿?便帮着百姓们修葺房屋,生怕腾出一丁点空闲胡思乱想,蹲在别人房顶上,将瓦片递给专业的师傅。宋思南站楼下望了?半天,走到杜子涵身?旁:“二公子今天真是龙精虎猛,像牛一样时刻不歇息啊。”
杜子涵:“估计是心情不好?。”
宋思南:“为什么?”
杜子涵:“梦游,亲到亲哥脸上了?,心情能好?吗?”
“也是。”
他俩的认知还停留在头一天晚上。
时书的手掌被瓦片磨损,指尖割了?一枚小?小?的伤口,将剩余的递给师父后便把着梯子下楼。他手里?拿了?根棍子,掂量着粗度后,“嗖”一下扔了?出去。
一旁的妇女递过来一条帕子,时书接过擦了?擦汗:“谢谢姐姐。”
这间?房住的是几个丈夫已战死的妇女,都带着孩子,也没人帮她们的忙。时书就?来先帮她们修房子了?,免得下雨。时书走时,好?些妇女都在门后看他。
时书长的是妈粉最?爱长相,俊秀干净,眉眼不太有臭男人的粗砺,轮廓分明但?线条柔和,尤其是一看见女生就?脸红,笑一下让人心都要融化,清纯系校草。
宋思南替她们问:“估计看你成亲了?没,有个侄女想说媒。”
“算了?,”时书有感而发,“人这辈子碰感情就?完了?。”
“……”
房屋几乎快修好?,几个人走开?转过一道墙壁,没成想外头探头探脑站了?好?几个男人,正往里?张望,神色猥琐。宋思南瞬间?不爽问:“看什么呢!”
几个男人嘿嘿笑着,这就?鸭子一样散开?。
杜子涵:“无聊。”
时书:“男的为什么就?这样呢?”
杜子涵:“啊?”
时书:“你长我这么大就?懂了?。”
杜子涵:“小?书包你——”
在白家屯要呆上个几天,安置了?百姓后,将士们也都分配地?方住下。时书跟宋思南住在驻军的地?方,晚上脑袋一沾枕头,那件事又往脑子里?钻。
同时钻上来的,还有狁州的战事,已经三天了?,一场战争要打?个数月,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谢无炽跟人说通了?吗?暗中授意那个将领了??冯重山治军不严,一旦狁州开?关,那必然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死一个冯重山没什么,死那么多被命运摆布、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的人,让人觉得愤怒和无力。
至于谢无炽……时书怎么就?一上头就?握上去了?。系统提示谢无炽极高的友善值,毫不怜悯将人命当成登云梯,火气冲到头顶,谢无炽不是喜欢身?体接触?不是喜欢做?爬床估计他很爽吧,说不定友善值会越来越高,如?果能够回家,时书也许真的会成为恶人。
对他时书没有心理负担,也许是先前那一整年,谢无炽教的好?。对他,一热血就?上了?。
谢无炽又是怎么想的?时书不擅长帮人自.慰,当时太生气,也只是攥着而已,同时还恼怒,不知道从哪升起的恶劣,死死地?抓着。
时书是男生,大概知道不会很舒服,不过谢无炽居然能射出来。
疼痛只会刺激他的欲.望。
你想控制我吗,这难道又是他内心的一种投射?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时书想来想去,睡不着,索性起了?床。
军屯区处于界河边缘,村子在城寨的最?高处设有暸望塔,隔不远处相望。时书走到暸望塔上去,这塔也是进深宽阔的塔楼,打?仗时士兵站在上面放箭,眺望远处,能容纳许多人。
宋思南在值夜,初夏夜里?寒冷:“你来干什么?”
塔楼里?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旁有张椅子,睡着和他一起更戍的士兵。按理说宋思南能躺着,至少舒服点儿?,不过他站在塔楼前一刻也不移开?眼睛。
时书到前沿去:“睡不着,过来转转。”
宋思南:“我说你啊,真是没苦硬吃,跟着你哥什么福享不到?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奴仆成群,非要来跟我们当兵的混在一起。”
“我哥……”
时书露出笑容,转移话题:“话说清楚,什么意思啊!赶我呗?”
宋思南:“别别别,你坐你坐,谁说你了??”
“我不坐。”
时书站到塔楼的前头。因?为楼高,夜里?风格外大,吹得时书打?了?个寒战:“这么冷?”
宋思南:“这还夏天,冬天你就?明白了?。”
时书往下张望,居高望远,从这里?可以?眺望界河对岸北旻的塔楼,以?及对方修在河岸旁的一些窝棚、军备。不过一般修在桥梁连接之处,没桥的河岸旁都干干净净。不过眼下水流少,许多河流都露出了?河床,在月光下显出雪白的石头。
时书不再胡思乱想,专心眼前:“从这个地?方,不是可以?直接走到对岸去吗?”
宋思南:“是啊,但?谁过去?去了?不被敌军砍死了?吗?”
“……”
时书仔细看着,片刻后说:“怎么河边有人啊?”
“哦?”宋思南伸出脖子往下一望,果然,界河自己这一岸,的确有一些人沿着林间?在走。月光下,三五成群。走到河岸旁便分散了?,各干各的。
宋思南啧了?声:“又是他们。爱干净,屯里?的水渠还没挖通,这些人干了?一天的脏活,要去河边洗澡洗衣服,说了?暂时别去还要去。懒得管。”
时书:“会出事吗?”
“只要不到河流对岸,怕是出不了?什么事。明天也跟他们讲讲,不要走太远。”
时书看见这里?面有的男人直接脱衣裳洗澡,还有的转到石头后去,洗衣服,也有一些胆子大的妇人,把衣服带上了?一块清洗,还带着小?孩儿?,给小?孩子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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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看这群人以?免出现什么问题。等夜深,这群人便都走了?回去,零星有几个人,慢慢回到屯里?。
时书站了?一个多小?时,站不住,把自己站累了?,便到另一把椅子里?坐着睡觉。
在白家屯的生活暂时如?此,好?几个大清早,时书被清脆的鸟鸣声叫醒,揉了?下眼睛。他在这呆了?三天,冲淡了?那天和谢无炽的混乱,不过今天刚一起床,听到楼下宋思南的呼声:“快快快,收到急信,都统制今日要来巡视,都把眼睛给我擦亮了?!站规矩点儿?!”
时书一瘸一拐下楼:“他来巡视?”
宋思南:“巡视军屯,常有的事。朝廷可支撑不了?多大的粮草,有底气养兵也得有粮草打?底才?行。可别以?为打?仗就?是两军对垒,打?的是军需,打?的是物资。军屯开?发起来,既有了?粮草,流民也不会生乱子,能够安定天下啊。
”
时书:“小?宋哥,你懂的真多。”
宋思南咳嗽声:“还行吧。”
他俩一块儿?走到塔楼下去,送信的人正在议论,眉飞色舞:“都统制巡视军屯,遇到没有好?好?开?垦种粮,兴修水利,好?吃懒做的军官,都赏了?一顿鞭子吃!亲手执鞭,打?的人是鲜血淋漓,满地?打?滚。啧啧啧啧!”
“估摸着今天就?要到了?,大家好?好?准备,多干活,把村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等大人过来巡查!”
宋思南吓一跳:“那我要赶紧干活了?。”
活阎王。谢无炽这个活阎王。走哪儿?杀哪儿?。
时书领早上的馒头,脑海里?幻想出谢无炽训人时的姿态,那身?高和睥睨万物的眉压眼,对别人很有威慑力,一下一下用马鞭叩着手腕,谁犯了?错就?毫不留情地?抽下去,毕竟在他眼里?也没几个人值得在意。
馒头塞进嘴里?,咬了?好?几口。抽人的训诫和施惩意味,他似乎一向都是如?此,高高在上。
时书咬着馒头,转身?继续干活。
上午接到谢无炽巡视的消息,日落之前,仪驾才?到了?白家屯的寨门外。
“都统制大人到!”
几个人先跑进来,接着滚滚烟尘当中,骏马在旗帜下小?跑进门内,身?后护卫开?道,旗帜飘扬,簇拥的人群当中有人牵马执蹬。谢无炽一身?玄色劲装,在暮色中下了?马,洗练冷漠的氛围中,低头将鞭子交给了?护卫,审视军屯内。
时书看他一眼,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