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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母亲也报之以拥抱和微笑。

    实?际上,这个词变成陈词滥调,味同嚼蜡,毫无意义。十几岁在他卧室装监控,母亲说,你骨子?里在寻觅那种便宜、低劣和烂大?街的欲望,男人的脏地方对你有吸引力,你用那种低级的方式获得?快感,真恶心?。

    外在和内在是不?同的,语言和微笑都是谎言,只有皮肤触摸到的温度是真实的。母亲的手一直很?冷。

    他和心?理?医生畅想过,如果杀人的话?,他可能会对哀嚎、求饶感到冷漠,但会在意失血后人的温度在流失的过程。

    不?过愿意找心?理?医生,大?概也是他的暴露癖在作祟,而对方恰好又有保密协定,谢无炽其实?对自己最终形成的性格很?满意。

    非常的自信,心?理?防线坚固,不?可动?摇。

    ……

    时书被蹭得很痒,下意识伸手去推,但只放在他的肩膀,便不?再动?作。

    谢无炽不?禁想起来,流放三千里的路程中,时书也很?多次让他这样抱着,白天笑嘻嘻撩拨,不?知不?觉,目光开始不?受控地追逐。

    不?过,此时谢无炽抱着他,心?里再次有了一种空虚感,还有荒唐之感。

    他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自以为极度的克制,冷漠,只爱自己。原来想要的,就是这些。

    ……

    可眼前这个人,不?爱他,至少不?是他理?想的,能接受他的龌蹉和肮脏。

    冷风往被子?里钻,谢无炽抱着他,像抱住了这个世界,再次陷入沉睡。

    -

    院子?里积雪甚重,请来的仆从今早刚来,一来便做了饭,地面积压着一层一层的雪絮。

    时书坐在桌子?前吃饭,思考这么大?的雪,恐怕那条粮道又堵塞了。

    果不?其然,门外猛地响起敲门声:“出?来了!扫雪扫雪!每家每户派出?一人扫雪!”

    时书加急刨完饭,穿着雪衣和杜子?涵往外跑,回头?对端坐着吃饭的谢无炽挥了挥手:“走了啊!谢无炽,你慢慢吃,中午我和子?涵不?回来了!”

    谢无炽平直的视线掠过同时穿上雪衣的两人,道:“并不?是非得?去,我和监司里说,以后不?去当这个差。”

    时书早挥了挥手大?步跑出?门外:“今天要小心?,不?知道山坡上有没有积雪,如果再顶着雪崩的风险扫雪,恐怕会很?难受。”

    杜子?涵:“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谢无炽站起身,跟在了他们的背后。

    时书没想到,刚赶到山谷旁时,却发现有两拨人正在吵架。

    时书放慢脚步,抬头?观望,原来昨夜有森州的守城军队连夜清理?积雪,如今这狭窄山道间勉勉强强开辟出?了一条细路,但另一头?却站着两拨人,一拨人用车轮押送着粮草,推推搡搡,而另一拨人的旗帜上却写着“冯”字,押送的是银饷,大?概是急着赶路,不?免挤成一团,正吵得?沸反盈天。

    “这是森州紧急输送粮草的道路,粮草优先,怠慢者杀!昨天暴雪已?耽误了半日,两日内粮草就要入仓,你们这是做什么?”

    另一头?不?甘示弱:“你们粮草着急,我们军饷就不?急?”

    “你这军饷要押去狁州,本来就不?该从森州过路,要走怀安直道,凭什么让我们让路啊?”

    要知道,军令如山,在军事地区任何命令延误了时辰就有可能杀头?,故而两方并不?退让。

    “凭什么?就凭老子?姓冯!”

    争吵之间,只听到一个暴躁的声音,接着便有人从马匹上跳下来,来人生得?高大?英武,眼中邪戾锐气。时书一眼认出?是冯傀直时,连忙往后找了个隐秘处,偷偷观察。

    没想到,他们押送银两的也到了。

    冯傀直手执马鞭,对面押送粮草的是地方县令,并不?认得?北地边军的公?子?少爷,被一鞭子?抽到脸上,皮肉立刻绽开流出?鲜血,捂住脸往后倒。

    冯傀直来回将这群人一睃:“不?知道的就去问,太阴长平两府姓什么的说了算!别说这森州的道,老子?就是去茶河对面的大?盛府,也没人敢拦着!”

    说完便用鞭子?挨个挨个往那群押解的人身上抽,军人到底身体素质强悍,他每一鞭子?下去,那些人就往后退一步,血肉模糊。

    然后这头?,早有将士认出?了旗帜,竟然不?敢上前阻拦。

    冯傀直!

    那可是混世魔王,节度使冯重山的独子?,在东都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边境他就是太子?。

    时书心?里正万分紧张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冯将军,按照规制,这是森州的粮道。纵然冯将军要走,也要等我们运粮食的走了再说,抢位置还打人,是不?是太跋扈了?”

    时书看?过去,说话?的人很?年?轻,眼熟,原来是刚来森州时见到南逃的遗民被大?旻骑兵追杀,赶来辱骂的那位领头?裨将。

    有人悄悄拉他衣袖:“别说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这人不?仅不?退,还往前走了一步:“请冯将军住手!”

    冯傀直打人正打得?起兴,回头?看?见他,对方长得?眉眼端正,年?轻正直,但冯傀直喜欢纤细白净的美?男子?,故而脾气并不?好:“你是谁?”

    这人面不?改色:“属下是狼镝军赵将军手下,‘仇军’前左偏将,宋思南。”

    “操!”冯傀直骂了句,一下子?爆发了,“就是你们,就是赵世锐这个王八蛋,还有你们仇军,天天跟老子?作对!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时书忽然想起,这冯傀直去了京城数月,竟然连边军的口音都改掉了。

    冯傀直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挥鞭子?就抽。

    鞭子?如雨,宋思南竟然也没挡一下,伤口条条绽开,腰板站得?笔直。

    时书转头?看?谢无炽,谢无炽道:“冯重山当了这太阴和长平府的节度使,冯傀直是他幼子?,赵世锐是他手下,两个人都是边军里的‘少壮派’,未来边军的继承人,彼此应该有竞争关系。”

    时书稍微睁大?眼:“但他这么对待将领?我记得?‘仇军’很?能打仗。”

    “咚。”

    冯傀直猛地一脚将宋思南踹倒在地,竟然还不?解气,从身侧拔出?了刀,这是要杀人!

    宋思南遍体鳞伤,眼睛里终于溢出?仇恨,这是狼的眼神。盯着他,并不?说话?,身旁的人连忙道:“冯将军,冯将军消消气啊!求您消消气!”

    正是紧急的时刻。

    不?远处,猛地响起一声呼哨,几列飞马卷着雪沙狂奔而来,身姿在雪天里矫健,掠起极速的风影。

    这列奔马中举着一条“赵”的旗帜,片刻后马匹停在不?远处,身穿沉重甲胄的高大?男人翻身下马,踢踏着雪大?步走来。

    一群人连忙跪下,喊道:“赵将军!”

    风雪刮得?人睁不?开眼,时书回头?时,见谢无炽正盯着这一行人,似乎在观察和思考什么。时书回过头?,不?自觉“哎?”了一声。

    这个赵世锐,长得?好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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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额头?到下颌的伤痕,眉毛浓重,浑身上下是军人的坚硬和刚毅,几乎没有任何柔和之处。

    时书忽然想起来,几乎在一年?前的相南寺,他刚平定了淮南路叛乱,赶来东都要军饷,拂了世子?的面子?,就是这个赵世锐。难怪优待谢无炽,当时那军饷,正是……

    赵世锐上前,攥住冯傀直的马鞭。

    两个人在风雪中对视。

    赵世锐开口道:“傀直,你哪儿来这么大?的火?”

    冯傀直一松手,笑着道:“赵二哥,好久不?见啊?”

    赵世锐:“你从东都押解军饷回来,旅途劳顿,还有力气为难我的人?”

    冯傀直:“哈哈哈,谁让他们不?懂事!我替你管教管教。”

    赵世锐一扫眼,看?到他马车内带回的脂粉气男子?:“你从小就不?学好,染上这些毛病。冯叔关爱你,从来不?训斥。但我一直看?不?得?。你既然回来了就收收心?,替冯叔分担分担。不?是要过路?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让冯将军的车队先过。”

    赵世锐说完,转过身示意宋思南:“站起来。”

    宋思南浑身血痕,走路跌跌撞撞,站在一旁。

    但很?显然,冯傀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死死盯着赵世锐:“赵哥真是有本事,总这么简单就四两拨千斤,把事情消解于无形了。”

    赵世锐性格沉稳,看?着他:“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解气?”

    冯傀直:“我非要杀了他。”

    话?里,杀机四起。时书实?在不?明白,这两人看?似风轻云淡,实?则上结了多大?的梁子?。赵世锐漆黑的眉眼对他对视:“傀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意气用事,尤其是作为将领,你的一个小脾气会害得?很?多人死无全尸。”

    冯傀直嘿嘿笑道:“我没你有本事,我就意气用事。”

    赵世锐:“好,今天这个人,杀不?了。你非要犟,我们就去冯叔面前对质,要个说法。”

    冯傀直狂躁了:“赵世锐!”

    赵世锐:“你一直都这么任性,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手里掌着兵权,肩负这么多男儿的性命,不?是给你使少爷脾气的!把你养的那个什么男宠,叫出?来,哄你回去!”

    赵世锐脸上露出?轻蔑:“我看?你就只有三两岁,只有下半身能拴住你,不?中用的东西。”

    冯傀直揪住他的衣领,两个边军将领,就在这么多人前打了起来。时书一边看?一边祈求:“打他,打他!”

    果然,赵世锐几拳干翻了冯傀直,把他脸揍破了皮,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道:“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我割谁的舌头?。走!去狁州,找节度使去。”

    说完,硬是把冯傀直拽进?马车里,把那男宠拽着头?发踢出?来:“充为军妓去。”

    “是!”

    时书转头?,马车驾驶,这一行人便飞快地走了。

    场面过于混乱,时书一时都没来得?及捕捉重点,一旁,宋思南身旁的人大?声喊:“快去找大?夫!快去!”

    谢无炽轻声道:“可以去。”

    时书走上前,举起手:“我能帮他止血。”

    “快来快来快来!”

    时书转头?看?谢无炽,他一身雪衣,及地垂头?思索了片刻,转身上马追着车驾而去,另一头?的杜子?涵被催促:“扫雪扫雪!雪又堆积起来了!”一行人分开。

    时书转过身,这场闹剧结束,走到宋思南地身旁:“我来帮你包扎。”

    宋思南脸色苍白,身上疼痛,嘴唇被咬破了皮。他身旁地人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个冯大?魔王,真是球用没有,脾气还大?,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跟他爹一样,没出?息的东西。”

    时书闻言,不?觉抬头?:“啊?”

    这人自觉失言,捂住嘴,其他几个人也瞪他一眼。时书笑着说:“你们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把宋思南搬运到挡住风雪的窝棚底下,幸好他们也有常备伤药,时书便将他的伤口撒药后用纱布一层一层地包扎,这个活儿他都干得?很?熟练了。

    聊天时候,时书才问:“你多大?啊?”

    宋思南说:“我十九。”

    时书:“……十九都当上小将军了是吧?”

    有人笑着说:“不?是小将军,宋思归是大?将军,宋思南是小将军。”

    “宋思归?”

    宋思南想制止他,但他已?经说了:“‘仇军’的领袖,也是我们小将军的哥哥。”

    时书:“你哥挺厉害啊,我也有哥。”

    宋思南:“你哥是谁?”

    “谢无炽。”

    “敢问是推行新政的谢无炽?”

    时书报了名字,以为他们不?知道,没想到这群和时书年?纪相仿的少年?,顿时爆发出?议论:“居然是他!早听说谢大?人被朝廷奸臣陷害,流放到我们太阴,没想到就是森州,娘哟,谢大?人可是个人物。”

    时书露出?笑,眼睛明亮:“你们听说过他啊?”

    “当然,朝廷全是奸臣,没一个好东西。军饷拖延不?给,全都歌舞升平,苦全让咱们边境的人给吃了。还不?让打仗,就姑息大?旻,看?着他们坐大?。只有谢大?人好,改革田税,给咱们巡出?军饷来。”

    时书手指一顿,心?里没想到:边军这么厌恶朝廷中的文臣,没想到对谢无炽印象这么好。

    宋思南身上的伤口包扎好,坐着休息,问时书:“你家在森州什么地方?改日登门拜访。”

    时书说了地址,这人连连点头?。

    时书回去铲雪,几个人都围着他说话?,时书忍不?住问;“‘仇军’,你们真是从大?旻那边逃回来的吗?”

    说着话?,几个人便七嘴八舌道:“当然了,强迫咱们耕种,又打又骂,一不?高兴就跟这冯将军一样杀人解气。我住对面的赵家屯,那边划给了旻狗的王族,天天一群狗奴才打我们,不?听话?就挖眼睛、挖膝盖、砍手砍脚,很?是残忍。”

    有人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从大?旻逃回来,要走很?长一道封锁线,几乎不?能休息,俺们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都走不?了,只有爹娘和我们能走。但我们一逃走,旻狗就要把咱们的家人给杀了。我爷爷奶奶,肯定是死了。”

    “……”

    时书擦了下额头?,俊秀脸上露出?不?忍:“你们‘仇军’有多少人?”

    “三万人,都说‘仇军’打仗最凶猛,许多逃回来的人战死,但一直有源源不?断的人回来,充军,一直能保持在三万人。”说话?的人也就十几岁,骄傲地开口。

    “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收复故土,重回家园。”

    时书:“好,好……一定能成功的,一定能收回这沦陷的三府六州,我祝福你们。”

    时书看?向?杜子?涵,杜子?涵也很?感动?,咳嗽了声。,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书转过脸,这群人还在笑,宋思南撑着病体出?来,指挥其他人运送粮食。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回家。

    为了回家,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因为边境线的另一头?,有朋友,家人,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

    时书不?知道想着什么,低下头?,继续清扫雪絮。

    渐渐,日头?变成昏暗,这一天时书和他们早混熟了,一起吃一起喝,临走前挥了挥手:“我回家了啊!明天再见!”

    雪地深厚,除了粮道附近的山谷,这地方的每一处都积着厚厚的雪。

    时书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地绵软深陷,刚走到半路,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谢无炽一身干净的鹤氅大?衣,正朝他走来。

    时书忍不?住挥手:“谢无炽!我在这儿!你来干什么?”

    谢无炽:“接你回家。”

    一个字,让时书的心?念微跳了下。他走到谢无炽身旁,见他取出?雪笠,拿过来戴在时书的头?上,顺便同时拂去了肩头?上的雪。

    时书一下脸又红了,低头?暴躁地拍雪,叽叽咕咕:“我去,这雪多久能停啊,靠!真是搞得?人心?情烦躁啊!”

    回头?,杜子?涵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时书忍不?住幻视了以前的自己。

    “今天怎么样?”谢无炽问。

    时书:“今天认识了一堆新朋友,还不?错,没想到那群杀人如麻的‘仇军’里,好多人跟我年?龄一样大?,他们很?厉害啊!”

    谢无炽:“你也很?厉害。”

    时书舌尖抵了下腮,回头?时,杜子?涵早就走出?了个“V”字,和他们分道扬镳,保持着距离。

    时书:这是干嘛呢?

    耳边,谢无炽低声道:“是不?是快生日了?”

    第065章

    晋江正版

    时书:“你怎么知道!?”

    “第一次见面时,

    你说过二月份生?日。”

    “说一次你就记住了?”

    谢无炽:“有些重要信息,我?会?专门记忆。”

    时书:“哇去,这么厉害,

    我?还以为你会?预知呢。”

    时书其实不太记得自?己生?日,

    会?忘,

    不过到那天柏墨女士煮的长寿面放到跟前,再带他出门玩,

    买东西,根本就不用记。

    时书:“哦,看起来还有几天,还没到呢?你的生?日呢?别不说,防上了是吧?”

    谢无炽顿了顿道:“八月。”

    “八月?”时书踩着窸窣的雪,“那是去年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怎么偷偷摸摸过生?日不跟我?说?”

    谢无炽:“我?们一直在?一起,你看我?过了?”

    “……”

    去年八月,谢无炽在?御史台的牢房里参与一场致命赌局,赌赢了白?衣入朝,赌输了人头落地。时书恍然?大悟,笑看着他:“你时间观念这么强,

    肯定记得是自?己生?日?记得但是森*晚*整*理在?牢里,那不是挺孤独的。”

    谢无炽转过脸,

    平淡道:“我?不在?意。”

    “不在?意吗?真?是要强的人。”

    似乎没有任何困难,

    会?真?正影响到他。

    “好吧,

    ”时书蹭了下?靴子上的雪泥,想起下?午没看完的热闹:“赵世锐和冯傀直怎么样?了?他们打完架什么结果?”

    “去驻军狁州的幕府,找冯重山说理去了。”

    时书还是不明白?:“干嘛那么大火?”

    “权力的争夺问?题。有一天,

    你意识到跟你朝夕相处的好友居然?是你事业上最大的对手,并肩作战过的友情就会?开始扭曲和变质,

    ”谢无炽似乎觉得有趣,露出了微笑,“直到任何感情荡然?无存,只有对权力的追逐。”

    时书后?背一凉,踩着雪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看他。

    谢无炽话里有话吗?总感觉他语气阴冷。

    距森州内还有一段距离,三个人雪中慢步,暮色笼罩而来,时书拉过躲在?一旁的子涵,搭着他肩膀:“他们有什么恩怨?说说,路上无聊听听。”

    谢无炽看他俩靠着的手,转开视线:“二十几年前大景治下?藩国的旻叛乱,领袖元格尔天纵之?才,率领旻族人迅速攻陷了垂陀、大盛和永安,当时铁蹄之?下?无人不惊,天子甚至有出奔东都的打算。赵和冯是世代镇守边关的家族,赵世锐的父亲赵恒浴血奋战,在?茶河反击时兵败战死?。”

    时书回想赵世锐脸上的疤痕:“他?”

    谢无炽掸去了袖子上的雪:“对,他的脸就是当时被敌军划烂的伤口。赵恒本是边军最有威信的大将,他死?之?后?,朝廷顿时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心力进行对战。这时候,冯重山出来提了个建议:以茶河为界,划地议和。”

    时书隐约觉得不对:“为什么不顽抗,要议和?”

    杜子涵鼓起勇气插嘴:“这只能有短暂的和平吧?”

    “嗯,那天你们都看见了,大旻自?负勇力,时不时越过茶河撒野骚扰,屠杀遗民,但大景的士兵却严禁渡过河流,开启边衅,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杀人。”

    “这这谁心理能平衡?怪不得……”

    时书心里暗自?嘀咕:怪不得宋思南这群人提起冯重山就骂呢,议和,换来当二十年孙子。

    谢无炽缓慢地点了下?头,道:“冯重山也靠着这个提议和大旻牵头,在?四十岁时成?为了大景第一个生?前受封的节度使。”

    节度使是什么官职呢,节制数州军、民、财政大权,不亚于后?来的封疆大吏。

    时书抿了下?唇,出于直觉道:“议和议出的节度使,子涵,你说呢?”

    杜子涵:“不好评价,反正里一般是反派。”

    谢无炽迎着风雪往前走:“嗯。赵恒战死?,冯重山议和,赵世锐便?一直跟着冯重山长大,仍旧在?边军历练。二十年过去,冯重山迟迟衰老,权力即将更替,如今边军的股肱要变成?这群少壮派新人。冯傀直和赵世锐,便?是边军下?一任领袖最有力的争夺者。”

    时书恍然?大悟:“权权权,又开始打起来了是吧?”

    时书想到什么,“这冯傀直,不会?是故意走森州的粮道来逞威风的?他俩竞争,一群人挨了鞭子,还有个男宠被充了军……”

    时书踢了踢地上的雪,森州城门近在?咫尺,他没听见说话,回过头时,谢无炽带着沉思的神色。

    “你在想什么?谢无炽。”

    时书总觉得,来到森州以后?,谢无炽似乎在?酝酿什么,并且已经很久了。

    “我?在?想,怎么以‘新’取代‘旧’。”

    时书没留意到脚下?,忽然?一个平地摔,狼狈地爬起来,背后?,谢无炽的手扶住了他:“还好吗?”

    时书察觉到手上的热度:“你怎么一来,就发现赵世锐和冯傀直为这个争斗啊?”

    谢无炽拍净他身上的雪,仔细检查之?后?直起身,说:“这是人类进步的流程。旧的一派衰老,但掌握着大量的权力不肯交出,新的一派早已成?熟,想要空间来大展身手。于是‘新’和‘旧’斗争,抢夺,再变成?新的‘旧’,产生?新的‘新’。每个人因为利益不同,都会?有意无意站在?‘新’或者‘旧’的立场上,没有人能逃过这个规律。”

    权力。

    谢无炽轻声说了后?,抬头:“甚至不仅仅是权力。人类文明也在?这样?的争斗中往前演进。”

    时书额角的头发被风吹开,肤色白?净,鼻尖被风吹得通红。他默默记着这些话,憋了半晌才回答出一句:“就是被淘汰的牺牲品太多了。”

    一路说着话,走到了院子里。

    ,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书浑身疲劳,一进门便?往椅子上一躺。思考在?这边境的生?活还要渡过多久?难道就这样?每天出门服役,再迎着风雪归来?还是把冬天过了就好起来了?

    雇佣替他们做饭的人是当地军户的亲属,忙完以后?,闩门出去。

    杜子涵的加入,三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比如以前时书会?陪谢无炽写日记,但现在?杜子涵来了后?,时书就跟杜子涵一起看猫,翻柴房找猫,商量明天吃什么饭,或者玩耍。

    从?两极分?化变成?了一超多强的局面。

    并不是不找谢无炽,时书都会?找他,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不会?找。

    时书吃过饭,鬼鬼祟祟叫杜子涵:“走,看猫去。”

    时书刚说完,从?背后?猛地被手臂环住,还没叫一声,就被谢无炽给抱了起身:“啊!救我?!子涵救救我?啊!”

    杜子涵:“我?,我?吗?”

    时书被抱进门内,还将门也关上。一路被拉到屋子内,点了盏薄灯,谢无炽的信写到一半。

    时书被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谢无炽道:“坐好,陪我?。”

    时书:“……”

    时书认真?说:“哥,你觉得有尊重我?的自?由吗?”

    “我?写完了,陪你去看猫。”

    时书还想喷他,话卡在?喉咙里:“谢无炽,你也太霸道蛮不讲理了,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也有人身自?由和想和谁玩就和谁玩的权利,哼。”

    谢无炽停了下?笔:“明白?了。你坐着不要动。”

    “…………”

    “马上陪你。”

    时书:“我?不需要你陪。”

    时书闲的无聊,从?椅子上站起来坐上桌面,伸手扒拉他写的纸张,这才注意到:“你和世子还有联系?”

    “他现在?不是世子了,封了韩王。嗯,当然?和他有联系。”

    时书拿起信件看了看:“干嘛的?”

    谢无炽任由他查看信件,并不制止:“边军和朝廷的官员当然?有联系,我?和韩王联系,并不奇怪。”

    时书能读懂,就是没耐心,大致读出“赵世锐……冯傀直有隙……主战……”等等词句,便?直接问?他:“你给我?读一遍。”

    谢无炽接过信件:“赵世锐和冯傀直不合,赵世锐对景旻关系持主战的态度。”

    时书这才回过神来:“世子了解这些干什么?”

    “他也要决定,他主战还是主和。不过主和派的利益很早之?前就被瓜分?干净了,他大概率会?主战。”谢无炽将信件用火漆封好,放在?桌案,不日便?要寄回东都。

    时书小腿不安分?地晃来晃去:“谢无炽,你根本就不是凄凄惨惨被流放,你其实有一堆事,是吧?”

    “嗯。”

    话音刚落,时书的膝盖无意蹭到他衣摆,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刚说完,时书就被牵着腿往前拽,“哎哎哎哎?”还没哎完,一整个卡进了怀里,双手没地方可扶只好抓住谢无炽的肩膀。

    眼前阴影,谢无炽的吻落在?了唇上,柔软温暖,在?黑暗摇曳的灯火中,就这么亲了他一会?儿?,一只手抚摸着时书的耳垂,姿态几分?缱绻。

    时书抬头,蹭了下?唇角。

    怎么感觉跟谢无炽直接进入恋爱期了?

    其他人谈恋爱是这样?的吗?!

    时书:不是,哥。

    时书反应时,谢无炽道:“走吧,去看小猫。”

    “……”

    时书莫名其妙从?桌上跳下?来,手一下?被谢无炽牵住了,起初还带了几分?生?涩,慢慢变成?十指紧扣,炽热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心里疑惑的声音越来越大。

    啊?

    时书倒没有和人牵过,但爸妈平时逛街偶尔拉个手,被谢无炽牵着手往外走。按照时书的回忆,以前也牵过,但没到十指紧扣。

    门外的风雪声拍打着门,发出凄厉的怒吼,时书磕磕碰碰蹲到小猫的木箱子旁,一边放着烤火后?的余温。

    时书伸手把这几只小汤圆夹起,放到掌心里。总觉得这一幕很像一对夫妻白?天干完活,夜里回家的片刻安闲。

    谢无炽并没碰猫,他理着衣襟蹲下?身,眉眼十分?的清淡端正,偏过头看时书逗猫玩儿?。时书本来挺开心地冲小猫吹吹气、点点脑袋、捏捏脚爪,越被谢无炽看着,手里的动作越来越生?硬,直到彻底玩不下?去把猫放进了箱子里。

    “……”

    谢无炽:“看够了?”

    “啊哈哈哈哈。”

    时书笑了几声后?心里真?是费解:“谢无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黏人,目光也不再像看狗,而且愿意花时间陪人了,什么意思啊?真?喜欢上我?了是吗?不是吧兄弟,这是干什么?”

    喜欢我??这个猜测的佐证越来越多,时书盯着箱子里打转的猫猫球,很小几只,一会?儿?你趴我?身上、一会?儿?我?趴你身上,来福则在?一旁保驾护航,谁爬出来了就叼回去。

    从?小到大,时书不乏追求者,知道后?他都会?疏远,避免出现一起进办公室的惨状。尤其时书的叔叔阿姨,全是老师,很难想象他过的什么生?活。

    这还是头一次,直面别人的感情。

    时书叹了声气,站起身:“睡觉了,明天再玩吧,还有一堆事要干。。”

    谢无炽:“等等。”

    ——等什么等?溜了!

    时书拔腿往自?己房间走,没回头,刚把门闩抽出时,一只手挡在?了门缝内,时书瞪大眼来不及反抗,谢无炽走进门。

    雪地倒映着月光,在?反射到房间来,一片月华的淡淡蓝白?色。在?这种淡淡的月光之?色中,谢无炽勾着衣领,肩膀的衣服往一旁褪下?去,露出成?熟光洁的皮肤。

    时书桃花眼睁大:“你干什么?哎,谢无炽,你干什么,你别这样?!”

    时书把谢无炽的衣服往上拉,理整齐他的衣衫:“不要脱不要脱,咱俩真?的要说不清了。”

    谢无炽垂下?眼,淡笑道:“说不清就不说了。”

    “不行,你别这样?。”

    谢无炽:“我?不想一个人睡。”

    时书:“啊?”

    “会?做噩梦。”

    “什么?”

    谢无炽居然?会?做噩梦?不是,你套路真?不少啊,如果是其他的人时书都信了,但换成?谢无炽,你这个190的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谢无炽:“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夜里总是做梦,梦到……过去。也许是待在?森州有些无所事事。”

    时书:“你过去有什么不好的吗?”

    “不太好。”

    分?不清是不是谎言,但他都说到了这份上,时书拽着门的手开始松缓:“谢无炽,你真?的……”

    算不上反感和他一起睡觉,当成?大毛绒熊就行了,而且谢无炽身上很暖,至少被他抱着睡不会?受凉。时书先约法三章:“不许脱衣服,不许脱裤子,不许动手动脚。”

    时书刚躺上床,身旁压下?来,的确穿着衣服,但慢慢时书睁大了眼。

    “不许脱!说了不许脱——”

    时书眼睛倒映着床顶,被覆上来的身躯压着,吻了吻唇。

    时书头皮发麻,小臂撑着床往后?退,再被吻了吻唇尖。服了,谢无炽绝对喜欢我?。

    时书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盯着眼前垂落下?来的头发,触碰鼻尖的吻,莫名其妙地想到,再这么和谢无炽待下?去,也许未来有一天,自?己会?和他走到最后?一步,甚至被谢无炽干了吧。

    到时候,说不定默认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竟然?感觉也并没有特别憎恨那种结果,虽然?并不期待,只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可能还会?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这算什么?变相谈恋爱吗?无所谓了。

    时书想着想着,开始困,闭上了眼。

    ,尽在晋江文学城

    -

    时书醒来时,门外的风雪还没停,他偶尔起床会?被眼前的另一个男人给吓到,等几秒钟,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谢无炽也醒过来了,他坐在?床上穿衣服,不得不说,哪怕在?古代,谢无炽找裁缝做衣服也很有品味,总是穿得很挺拔扎眼。

    时书仔细地看着他,谢无炽正拿一根木簪串起头发,眉眼很是俊朗。

    长这么帅,跟他上床也没什么。

    时书转过身,走出门来,杜子涵也醒了,正在?扫院子里的积雪。由于对谢无炽思想转变的问?题,时书看着杜子涵,幻想了一下?自?己和他有没有谈恋爱的可能。

    杜子涵扭头,兴奋地说:“我?靠!昨晚上我?堆的雪人还在?呢!”

    时书走近,踢开旁边的碎雪。杜子涵还是算了。

    时书蹲下?来堆雪人,喝了下?冰凉的指尖,片刻后?听到杜子涵的声音:“卧槽。”

    “怎么了?”时书转过身。

    “……”

    谢无炽穿着一身蓝缎,外套的鹤氅绣着流纹,在?雪中姿态十分?清举。他和身后?的雪地相衬,十分?的矜贵。

    杜子涵:“我?哥平时出趟门跟走秀似的。”

    时书转过脸,心里莫名一顿:“少管你哥。”

    夸了他穿那件衣服好看,他就多穿了几次,时书仔细想想,没忍住笑了。好有意思。

    “今天去干什么?”

    谢无炽应了一声:“去遗民营,调几个人来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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