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不知道我不在,你要怎么活下去。”时书刚洗过?的手臂很快变凉了,时书把他的手揣在自己的衣服里,保暖,和他一起坐在榻上。“真?是天公不作美,大过?年还?让你生个?病,不过?问题不大,有我在,别害怕。”
门?外,是这座风雪中的边陲小城。
荒凉,惨淡。
时书安慰着?他,心中也有些想法:好不容易认识个?杜子涵,也是一路要饭的货,这就是穿越吗?
“睡吧睡吧,多休息保存体力,加快新?陈代谢。”
时书费力地用自己178的身?躯撑起这个?190的人,时不时给他擦额头上的汗,让谢无炽能睡着?。
下午,许二郎和一行人赶着?羊进了院子,师父磨着?尖刀在外面?杀羊,许二郎拿过?来一个?包袱进来:“帮你在附近村子里问了,有几个?冻梨,红枣和山楂,萝卜和小白菜,这季节没有新?鲜的菜果了。你弄给你哥哥吃。”
“谢谢谢谢,我哥现在正好缺维生素。”
许二郎:“啥维生素?”
时书:“你不懂,以后跟你说。”
时书抱着?一包袱勉强称得上新?鲜的蔬菜水果进了屋,谢无炽还?闭目在沉睡中,时书把山楂掰成碎末,送到谢无炽口中,但他似乎刚尝到味道,便吐了出来。
时书:“怎么不吃?”
“酸。”
谢无炽半抬起眼,凑近,轻轻蹭时书的下颌。
“……”
时书心里莫名有了一丝涟漪,他不太?自在地低头重新?看山楂,往他嘴里塞:“酸也吃几块,吃点吧。”
但一送到唇边,谢无炽再吐了出来。
“…………”
时书明白了:“你是故意的吧?谁生病了还?想你这样有脾气?说吧,你想怎么样。”
谢无炽的鼻尖再蹭蹭他,发烧,他浑身?都很烫。
“再给你一次机会。”时书再拿了小半块掰着?他的口,送进去轻轻在他唇上蹭了蹭,手没松开,谢无炽就抿着?那块山楂,缓慢地咀嚼。
手心很烫,不让时书放开,一放开就停止咀嚼。说实话,时书作为一个?直男,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谢无炽这种要哄要安慰要顺着?他来的男的,要不是有印象分,早就掉头就走不伺候了。
看着?他,不免想起记忆里,自己小时候生病了吃药,也鸡飞狗跳。
柏墨女士捏着?他的下巴,说:“喝开水,一口咽下去。”
小书包却把药片嚼成粉末,然?后苦得趴在地上呕,狂哭,柏墨女士千防万防都没拦住,只得赶紧抱着?他喝开水,拍拍背哄着?,涮嘴巴。
从小到大爸妈都宠着?,小时候时书调皮捣蛋够了,现在倒比较正常。
而谢无炽非得要时书摸着?他,才肯稍微听?话点。
“你小时候没人哄过?你吗?还?是被人惯坏了,现在都是坏脾气?谢无炽,你真?是以为我会让着?你,是吧?”
时书仔细看谢无炽的脸,再往他嘴里塞了半块,指腹蹭着?他的唇瓣,以免谢无炽把东西吐出来,不过?抚摸着?,产生了一种怜惜的感觉。
……好乖。
谢无炽要是个?女生,可能还?挺顺眼。但哪个?男人抱着?190男模能动得了心思?只能感到雄竞时的自卑吧?
时书飞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不过?出于?搞笑,轻轻捏了下他鼻尖:“以前我管你叫爹,现在该你叫我爹了吧?”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牙齿咬合会牵连到神经,头疼时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加剧。谢无炽额头冒着?冷汗,时书把山楂掰成更小的碎片,确认谢无炽都咽下去。
门?外好不热闹,许多人都在看杀羊,时书隐约只能看见被剐的羊皮,一群人正在清洗羊肉,搭架子准备烤,响起欢声笑语。
“好想看杀羊,刷了那么多视频,总算能亲眼看看了。但这里还?有个?人要伺候。”
时书指尖还?放在谢无炽的颊边:“好热闹!等你病好了,我们到了关外。听?说这边牛羊成群,我们也去看看,吃烤羊肉。”
谢无炽听?见了,似乎轻轻点了下头。
“你别点了,不要说话,睡觉就好。”
时书再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说着?说着?,时书也有些困了,和谢无炽靠在一起睡觉,直到屋子里暗下来,时书猛然?惊醒后,给谢无炽喂了半碗水,出门?找许二郎一行人。
这群太?监、护卫还?有差役,早在美滋滋等过?年了,桌上摆满了酒和熏肉,锅里和架子上的火焰正盛。
烤羊肉,萝卜炖羊肉,一口大锅里汩汩地滚着?浓白的汤汁。调料不如南方繁华处丰富,粗盐香料往里一撒,开大火闷炖,但肉类和蔬菜原汁原味,烟雾中香气四处溢开,别有一番粗豪的风味。
“熟了,可以吃了!”
“尝尝我师父的手艺,走南闯北,对吃最有见解。”
时书端着?碗挤入人群,一张俊秀的笑脸:“我我我,先给我来一碗!我给我哥吃!”
眼看碗里舀了满满一大碗,时书捧着?半碗羊肉汤进门?,到谢无炽身?旁坐下:“我刚抢到第一碗,给你喝,香香的,快尝尝!”
谢无炽在半梦半醒中,让时书喂着?勉强喝了几口,他睁开眼睛凝视时书,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时书:“晚上了。”
谢无炽:“你不去吃饭么?”
时书:“我就在这儿陪你吃,不去和他们吃了。”
谢无炽闭上眼睛,失去了动静。他这张脸丰神俊朗,眉目轮廓明晰,可现在却了无生气。时书问他:“还?喝吗?”
谢无炽轻微地道:“不。”
“那我喝了。”时书把没喝完的倒掉,接着?用筷子掰开炖好的萝卜。
其他人在门?外大声吃饭,喝酒,吆喝,欢笑,声音传到屋子里。时书点一盏灯,屋子里冷冷清清,扶正谢无炽,再一小口一小口喂他。
男人的身?躯十分宽大,腰身?雄悍,虽然?折腾了这两个?月,但谢无炽没见得瘦弱,身?上反而有了一种风霜侵蚀过?的痕迹,千锤百炼后,更接近于?男人,没有任何身?体的折磨能让他真?正地痛苦。
时书这时候才感觉,谢无炽是男人,自己还?只是少年。谢无炽的手臂,下颌,肩颈,骨骼,每一处都有成熟和坚毅之感,即使现在也觉得他只是暂时休憩的狮子,皮肤下的肌肉都在蛰伏中。
时书想起他在相南寺搅动风云,再去舒康府治理瘴疠,奔波不停,再到进谏皇帝一跃成为朝廷重臣,霹雳手段从富户手中争夺田利,不过?这么个?人,现在只能在边陲一座风沙中的小城,生病了让时书抱着?喂饭吃。
时书想了想,笑了:“倒霉蛋。”
一想到这个?穿越,时书能笑几分钟。
惨笑了。
时书在那懒洋洋地笑的时候,谢无炽睁眼,正好看见时书弯弯的眉梢。
不认。
没错,不认命。
谢无炽牵住时书的手。他手臂上青筋分明,肤色和时书有差,手是很有力量感,似乎会掐人的脖子那种手。
时书笑着?说:“想到现在真?好笑,谢无炽你要好起来,把害你的人都打?倒,你是最厉害的。”
谢无炽喘了声气,靠在时书的耳边:“嗯。”
时书:“你要做什?么?”
谢无炽:“尿。”
时书从炕下取出夜壶:“呃这个?就你自己来,我就不帮你了,有点……”
谢无炽:“帮我。”
“……”
时书沉默,伸手解他繁重的衣裳。
门?半掩着?,谢无炽侧过?身?,他的手放在时书的手背,细长?的手指,成熟的麦色覆住白皙的雪色。时书看见他袒露的平坦小腹,隐约能看见毛发一起一伏,耳中响起动静。
时书忍不住回头,一扇门?之隔,倘若有人进来,便能看见时书居然?在给另一个?人把尿。
“谢无炽,你——”时书磨着?后牙槽,忍得发酸。
欺人太?甚。
太?欺负人了。
液体滴在了夜壶当中,片刻,时书终于?听?到那声音停止,连忙把虎子放回到炕下。等他回头,谢无炽竟然?没把裤子拉上去,而是垂着?。
谢无炽:“……擦一下,不干净。”
时书:“这时候,你还?这么讲究?”
时书只好拿起手帕,擦洗东西的尖端。看得出来小时候就割过?,无包裹状态下十分美观。顶部有轻微的液体。
谢无炽的手握着?,拇指蹭在时书的手背,时书整只手都在发抖,完全触摸到了棱角、轮廓和尺寸,甚至还?有温度。因为谢无炽在发烧,他无论什?么地方都热得不可思议。
飞快抽回手,时书的右手发麻,再拧了张湿热的帕子给谢无炽擦手。
昏暗的火烛之中,谢无炽拉上了裤子,刚刚展示过?,他闭了下眼睛,阴影顷刻从眼睑落到了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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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没忍住:“谢无炽,你是不是有暴露癖啊?”
说完,时书就转头将水盆拿了出去,走到门?口才听?见背后的声音:“有。”
乱七八糟,胡说八道,时书实在没话说,大步走出了门?。
夜色渐深,除夕夜当晚要守岁,一行人都点着?灯在客栈打?牌赌博。时书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只是站在院子里,用脚踢踢地上的积雪。
他家那边,冬天从来不下雪。
时书有些兴奋,自己堆雪人玩儿,堆了一个?谢无炽,恼怒地用了根树枝在雪人的下部分:“喜欢撅是吧?暴露癖?给你撅着?,你看看这样好看吗?”
忽然?,他注意到有人在放爆竹,响起“霹雳啪啦”的动静。时书连忙跑出去,原来是几个?小孩儿在街头,放着?名叫“花盒子”的东西,会响声音,还?会发出五颜六色的烟花。
时书拿银子买了几个?回来,在院子里放。爸爸妈妈想你们了,新?年快乐。还?有那群现代的朋友,一想到他们在吃香喝辣,真?是难受。最后,时书留了俩给谢无炽玩。
时书拿着?花盒子回到房间?内,说:“谢无炽快看!”
谢无炽本来就头痛欲裂,霎时,听?到“嘣!”一声,爆竹花炸了一地,他脑子里也猛地抽了一下,睁开眼看着?时书。
时书:“好看吗?这个?是蓝色的,还?有黄色的。”
谢无炽:“好看。”
时书把剩下的几个?都放了,谢无炽眼皮直跳,直到惊动客栈老板,跑进来问:“老天爷,你在干什?么啊?”
时书赶紧拿扫帚清理房间?内的碎屑。
折腾到了深夜,时书终于?有了睡意,躺上床睡觉把衣服都脱了,炕上温暖火热。前途不明,但两个?人还?能相依为命。
不知不觉,时书和谢无炽认识快一年,甚至即将渡过?这个?新?年,本来时书总觉得很看不透他,但到现在,似乎并不太?介意这些事了。
时书刚躺下,谢无炽覆过?身?来,一只手从后脑抓握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抱着?腰际从肋骨处往下抚摸,游移在后背。
这个?人……时书刚一想,唇上一阵热。
刚来相南寺时,听?说过?元观和元赫的故事,堂兄弟因为大景的国策,迫不得已搞上同一张床,大概温水煮青蛙都是这样煮的,有时候真?不是什?么爱情,可能就是大环境所迫。
那种兄弟,是因为什?么欲望交织在一起的?
时书唇被亲热了,盯着?眼前的谢无炽,我俩又?是在干什?么?
谢无炽一开始真?是看我帅,留在身?边的?
时书的思绪很散漫,他对谢无炽的亲热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因为谢无炽长?得帅,他这副皮囊,和人亲密时不容易产生反感。
杜子涵说了,他之前还?有个?自杀的同伴,这穿越是双人组队吗?还?是说,其实还?有非常多的穿越者,只是有些人死了,有的还?没被发现?
如果真?的有很多穿越者,他和谢无炽的唯一性就不存在了。
不过?相比在这个?世界找到爱情,时书宁愿跟谢无炽进行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
时书试探地道:“哥。”
谢无炽在被子里,高?烧烧得他发热,一条腿沿着?床一滑,挤入到了时书的腿间?。
时书隐隐约约感觉到,谢无炽在试探他其他的部位。
“嗯?”谢无炽吻他的耳朵,“乖乖。”
“………………”
这个?人,进行这种事时,情绪价值给的也很到位,虽然?时书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特么男同魅魔,几天不吸男人就难受,时书只能面?无表情扮演被鬼缠上的阳气之男的角色。没事,他阳气够,可以吸。
照这么下去,说不定有一天,真?的会跟元观和元赫一样,发展成真?正的肉.体关系。时书闭着?眼睛想了一下,男同和男同是怎么搞的?好像要……
时书眼睛猛地睁开。
下午帮他把尿时看到的东西回到记忆,如果跟谢无炽进行到最后一步,是不是得用后面?,把这么粗的玩意儿全部吃进里面?去?
“………………”
时书浑身?都开始发凉,卧槽,我不当男同!
卧槽!
时书猛地推了把谢无炽,他一直亲着?自己的耳垂,冷汗直冒时,听?到谢无炽喑哑的嗓音:“新?年快乐,小书。”
-
谢无炽这次发烧,时书衣不解带照顾了三天。三天之后行程继续,离太?阴府已经在咫尺之遥。
时书走在路上,东张西望,这片广袤的平地上时不时有将领飞马而过?,马蹄腾起阵阵的烟尘,而时书则目视对方矫健的背影远去,忍不住发出动静:“好帅啊。”
时书跑上较高?的山巅往远处眺望,一片孤城万仞山。
平地上,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荒草,组成圆形的草甸,时不时飞过?几列兵马,军情紧急。
时书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这里是边境,没打?仗吧?”
谢无炽道:“难说。大景边防中线,上次跟你说过?了,二十年前,大景沦陷了三路六府,甚至龙兴之地大盛府也被强旻所焚烧,是从那年开始,朝廷尤为注重北境边防,如今,眼看边衅又?要开启了。”
时书反应过?来:“朝廷这几次都是为军饷发难,难道是边境的战争?”
“嗯,本来当时签订了‘茶河协定’,约定不再互相进犯,但这些年来大旻的军队时常越境骚扰,前年更是发生了严重的走火和冲突,在龙门?沟一带两方军将遇到爆发战斗,死伤数千人。大旻隐约又?有骚扰和入侵的趋势,边境很不安全。”
时书:“不是,打?仗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真?是一处有一处的危机是吧?
时书忍不住问:“谁更强?”
谢无炽:“问他们。”
许二郎搔着?脖子,面?色难看:“龙兴之地都被掠夺了,你说谁强呢?旻这个?狗族,他爹的,本来是大景养的狗而已,只不过?前任节度使姑息养奸,让他们成了气候。一开始谁也没想到啊,那个?元格尔一起义就组织起了义军,几年把这三路六州都攻下了。不中用的东西。”
时书:“好,挺好。”
听?起来,像是这异族大旻,能单枪匹马把大景的城墙给捅穿的样子。
都不知道真?打?起来,自己能不能跑赢。
许二郎看见时书的脸色,连忙安慰他:“你放心你放心!没打?仗,茶河协定还?在呢,这些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毁约啊?一打?起来得死伤几百万,更何况,我们冯节度使还?镇守在边关,大旻忌惮他的威势,不敢轻易用兵。”
时书捏着?鼻梁,心说这穿越是穿对了。
泼天的冷水说淋就淋。
时书盯着?眼前的茫茫雪地,一下有了种说不定明天就得死的感觉。他们走了许久,约莫是下午时分,走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大河旁。
因为是寒冬,这条河流冻结成冰,能看见山势之下,河岸旁全是乱草,杂树,还?有陡峭的山河。
时书问:“这里居然?还?有河流?”
许二郎说:“这就是茶河。”
时书:“啊?”
谢无炽:“‘茶河协定’的茶河。”
大概隔了几十米宽的河岸,许二郎一指对面?:“那边,就是大旻的地盘了。”
时书转头盯着?他:“你是说,就隔着?这么几十米,就是异族的地盘了。”
“对。”
时书脸上有根筋抽了一下,他远远看见了大旻的瞭望台,上面?站着?手持弓箭头戴绒帽的士兵,一双锐利的眼睛射过?这条河流。
时书真?的想笑:“想让人死,还?要森*晚*整*理附赠流放三千里。”
时书汗流浃背,转头看着?谢无炽:“只说是流放,没说是前线参军啊?”,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无炽的手碰了下时书的头发:“别怕。”
时书只能祈求,这群人能遵守协定,有点道德。
再往前,慢慢到了傍晚,他们似乎走到了一处广袤的沙地。眼前终于?看不见那条河流,大概是被群山所遮挡。
时书刚松了口气,左右张望,忽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嘶喊,混合着?马蹄践踏地面?的动静。
“啊——啊!!!!”
“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说时书,连谢无炽都是眉头一皱,许二郎和几位差役脸色大变,宫廷中派来的护卫走到现在,终于?大喊了一声:“掩护!”
“列阵!”
“都把武器抽出来!”
时书惊讶时,谢无炽道:“给我行枷解开。”
许二郎连忙解了他的枷锁。时书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越过?连绵起伏的山坡,看到了几个?细小的人影,从茶河一线狂奔而来。
这几个?人影,起初像蚂蚁,接着?才发现是人在狂奔,手里拎着?包袱,一边狂奔一边嘶喊:“救命啊!救命啊!”
整片荒原上都没有人,那几个?人不知道往哪里跑,终于?看到了这一群人,便朝着?时书和谢无炽的方向狂奔而来。
时书:“他们是谁?”
起初,时书还?以为是壮年,直到在里面?发现了女人,还?有小孩儿。
许二郎说:“完了,这些是从茶河偷渡过?来的人!”
“偷渡?”
谢无炽:“垂陀府,大盛府,永安府,这三府都失陷沦为了异族的马蹄践踏之处。大旻的人把大景的百姓列为最低等的‘贱骨头’,任意屠杀奴役,遗民泪尽,没有人不想回到大景,所以每天都会有人试图从茶河偷渡,回到大景的地盘。”
时书转头,盯着?他。
“很明显,这一群人偷渡,被大旻边境的士兵给发现了,正在追杀。”
果不其然?,谢无炽话音刚落,时书便看见几列骏马从山岗上席卷下来,这是真?正的高?头大马,马匹上坐着?姿态雄壮的兵士,但这群人不是大景的将领,而是大旻。他们从背后取出弓箭,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放箭从背后试图射死这群人。
谢无炽道:“大旻对于?逃亡的人,一向赶尽杀绝。”
时书疯狂道:“他们越境了!他们跑到我们这边来了!”
谢无炽:“越境是很正常的事。”
背后,有个?太?监发出尖锐的嘶叫:“怎么朝咱们跑来了?不要过?来!跑到我们当中,我们都要被杀死!”
“快快快!放箭射杀这些人,不要让他们过?来!”
时书转头,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放箭射杀这些沦陷区的遗民。
偷渡的遗民终于?看见了人,狂奔着?,大声呼救。
“救救我!我们是大景的百姓!”
“嗖嗖嗖!”
几列利箭飞去,跑在最前面?的百姓腿上中箭,跪倒在地,用惊讶地眼神看过?来。
紧接着?,这群遗民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再往前。而背后,大旻的铁骑像狂风一样赶来,许多尸体倒在了地上,那些人便从马背抽出弯刀,向着?人的后背挥砍。
时书张开嘴,声音卡在喉咙中,是一声嘶哑的:“别!”
谢无炽出了声:“弓箭给我!你们是昏了头了吗?居然?朝着?百姓放箭!朝大旻的人放箭!”
被他一声怒喝,这群宫中的护卫才回过?神,他们大部分人没经历过?战争,只是三千里外歌舞升平的东都皇宫内的守卫。闻言,连忙将箭矢朝马匹上射去。
谢无炽夺过?其中一把,时书和差役挤在一起,时书有些错愕,他眼睁睁看见谢无炽拉开弓。
一双鹰眼平视前方,紧接着?,松开了手。
箭镞银亮,箭羽飞旋,笔直地划破空气疾射而去,然?后,马匹上一个?士兵猛地坠落下来。
时书开始往前跑,去接应那群人,他也没弄明白原因,腿已在往前跑了。背后箭矢如雨,时书头一次感觉和死亡的距离这么近,很久以前,他试图跳河自杀时,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往前跑,背后的护卫也在往前跑,马匹上的人一个?一个?接着?坠落,时书不知道这些箭是谁射的,等那匹狂奔的马掠过?,一具沉重的尸体跌落在地上。
时书低头看着?,这人喉咙有个?血窟窿,箭镞便深深地埋在这个?人的喉咙中,被射了个?对穿。
时书转过?身?,狂风之中,谢无炽拎着?那把弓箭,乌黑的发缕被风吹得凛凛,箭矢直接对准时书,尖锐银亮的中心正中瞳孔。
紧接着?,稍微偏离,射向了他背后。
疾风从耳边掠过?,时书转过?脸,那群大旻的士兵,纷纷乱乱地倒在了地上,剩余的几匹马,则大声“吁——!”勒住缰绳,策马回奔。
“啊啊啊啊!救命!谢谢大人们救命之恩!”
“啊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啊……”
遗民的哭喊格外清晰,时书站了好一会儿,还?觉得和这个?世界有隔膜感。好奇怪的感觉,他好像一个?看客,而方才的一切,像在放映电影。
许二郎腿吓软了,跪在地上:“老天爷。”
几个?太?监都吓失禁了,还?瑟缩成一团。
谢无炽放下了弓箭,脸上没什?么情绪,走到时书的身?旁:“下次别跑那么快,先问我。”
时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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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时书的身?旁,也在看被他一箭射穿喉咙的人,对方手里紧抓着?弯刀,刀刃上血迹斑斑,不远处几位百姓伏倒在地,血流成河,就像睡着?了一样。
时书还?是不太?明白,这种转瞬之间?发生的事情。
谢无炽注视着?眼前的尸体,片刻,他伸出手,一只脚踩在对方的胸腔,将箭镞缓缓抽起。
“嗤——”动脉血一下飞溅到他下颌。
“哦,杀人了。”谢无炽抬起手,缓慢地擦擦拭温热的血,似乎在感受这种温度,神色带着?疏远的思索。
时书和他对视,嗓子发紧,没说出话。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不远处,另一列骑兵飞马而至,起码十几匹骏马,时书的心跳猛地加快时,谢无炽道:“是大景的骑兵。”
骑兵在这群站着?的人跟前停下,劲悍的风几乎逼近鼻尖,吹开了时书额前的头发。
马匹上跳下一位年轻的将领,看着?满地狼藉,怒骂道:“旻狗又?蹿过?来了,狗杂种管不住自己撒尿标的地点吗?畜生,天天往这边跑,哦忘了,这边有他爹娘啊。”
接着?,再看到了这群遗民:“尸体搬走,老百姓跟我来。”
最后,才把视线放到这群差役、太?监、护卫和囚犯上:“你们是谁?”
时书还?说不出话,发现,自己的腿软了。
一直抖。
时书刚撇了嘴角,咬唇。
谢无炽冰冷的目光,转向他:“不许哭。”
第061章
晋江正版
流放地?是太?阴府下一座叫森州的边陲城市,
眼下是冬天,城楼积雪,城内冷风吹拂。
而刚才偶遇的巡逻骑兵,
恰是太?阴闻名遐迩的“仇军”的一名裨将,
听说了来龙去脉后,
带他?们?一起回了城内。
谢无炽跟人进了监司,时书蹲在门外的树根底下,
撑着白净的脸,和?留守的许二郎说话。
时书问:“押送了人,你们?是不是要回东都了?”
“回,这?一趟出?门太?远,本来出?府路时就该换一批差役,不过?谢大人身份紧要,这?才让咱们?刑部的人一路押送到太?阴府。”
时书明白,和?他?的交情也就这?俩月:“好,以后我如果还回来,到高华楼请你吃饭!”
许二郎舔嘴巴:“好啊,高华楼!我还没吃过?呢。”
谢无炽进了门有片刻时辰,
时书疑问:“怎么还不出?来?”
许二郎往里?瞅了眼,大剌剌安慰道:“别紧张,
谢大人如今名满天下,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里?的官员想必能够善待他?,也许只是谈公务耽误了。”
时书:“名满天下?”
“正是名满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听我师父说,
官员起落得势是常有之理,谢大人早已步入宦海,
在众人眼前登场,指不定未来哪一天,再次起用,就是一步登天啊!”
时书思考他?的意思,似懂非懂。
在官场,首先?要入场。谢无炽已展示出?了他?的才能,卦象上写: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做了一次声势浩大的登场,步入朝局,进入了所有人的眼中,且让所有人都记住了他?。
被贬,不过?是站队问题,没讨了陛下的喜欢。下次若能契合当权派的执政观念,便能再次起复,重回京城。
许二郎道:“低谷期么,龙场悟道,悟出?来就好了。”
龙场悟道。
时书扒拉着一堆雪,明白了这?两个月谢无炽总安安静静的原因。
这?么酷吗?
“我师傅叫我了,走了啊!下次见!祝你一切顺利!”
许二郎急匆匆追上了其他?几?位衙役。
时书等他?走很?远了还在挥手。站起身,腿被一个跑过?的小孩儿撞到,不觉将这?座城市打量了一番。楼头并不高,城内风沙漫卷但人居甚多,且眼下刚过?了新年,请神祝福和?祭祀的景观大有人在,城内缀着爆竹和?红纸,一派隆冬中热闹的景象。
森州地?理位置重要,有重兵驻守,城内集市热闹,许多都是军户的家眷妻女,还有不少百姓的面目兼有和?大旻的混血,这?么多人,把森州这?座城市经营着,给人一种安定而又不安定之感。
“森州有哪里?特别?”时书回想起刚才路上那些军人的介绍,“二十年前大旻叛乱,将森州屠城过?一次,人口杀绝。多少万?十万?十五万?后来大景的将士们?夺回之后,重新迁入人口,经过?二十年之久,这?座城市才有了现在的面貌。”
时书想:“这?就是和?谢无炽的新家了。”
时书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早已结冰,用腮帮子暖着一点点融化,迟迟不见囚衣从监司门口出?来。
片刻,听到有人在打拱,正言辞激烈地?说话:“没事,杀了那几?个大旻的小卒,有什么关系?对面安敢发难?”
“本就是茶河以东大景的土地?,自?己追逐而来,被射死了活该!还要多谢你勇武,扳回一把。”
“我看他?们?敢!正愁利剑生锈不堪磨,早就想跟他?们?打个痛快了!”
时书转身看到一袭身影被从门口送出?,穿着暗青色长衣,满头乌秀的长发用木簪束起,自?带一股沉稳和?干练高雅之感,步履十足的沉稳。
时书第一眼没认出?是谁,过?了,才:“哎?”
“哎哎哎哎哎哎?这?位大帅哥是?”
“这?这?这?,这?不是我们?的——”
和?谢无炽说话那位将领面相劲悍,眉眼一股子狠意,非常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多岁,在护卫的引导下利落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谢无炽转身缓慢地?走来,时书弯着笑眼从老远开始拍手。
时书表情非常到位:“我靠,谢无炽,你就换了身衣服,要不要这?么帅!你想帅死我吗!”
谢无炽抬起眼,微笑道:“嗯,我自?由?了。”
狂喜充斥在时书的心间:“好好好,真好,再也不用戴着那具恶心的玩意儿走路,这?下又做回了自?己。流放三千里?,也不过?如此嘛!”
谢无炽头发染了几片雪絮,伸手轻轻地?拨弄开,神色似乎有些渺远,但又潜藏着阴冷之感。
他?似在回忆从东都走到太阴,从深秋走到寒冬,一路上狂风骤雨,风雪交加,晓行夜宿,其中还有负重的行枷和病痛折磨。
到如今,原来也是一句:不过如此。
晓来寒色,经风雨未,犹自?清举。
谢无炽点头道:“走到终点,回看旅途就短了。”
“所以,还是有希望的好。”
时书实在太?高兴,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前脑海中闪过?念头“谢无炽喜欢男人”但立刻闪过?另一个念头“难道能当街把我日了?”,随后,身体结结实实地?靠在温暖的身躯。
时书喝彩:“我俩真的厉害,太?棒了太?棒了!”
谢无炽稳在原地?,伸手接过?时书没吃完的冰糖葫芦,替他?拿好,用纸张裹着。另一只手放到他?耳后,轻轻掌着白皙的后颈,指尖蹭了下他?耳垂:“嗯,真好。”
时书放开他?,丰神俊秀的白净脸上满是笑意,一脸“谁能比我牛”,心里?的喜悦无以复加。真好,可不要小看他?和?谢无炽的羁绊啊!区区三千里?不过?如此!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阵夸张的呼喊,时书回头,杜子涵正挥舞着手臂:“谢哥!时哥!你们?终于?到了!”
时书:“杜子涵!”
“是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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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问:“你安置得怎么样?了?”
杜子涵拎着一大堆菜,满脸欣喜:“都好都好,我算了算时间,你们?大概今天到。那天在驿站谢哥给了钱让我来森城先?置办院子,现在院子早已经买好了,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也铺得绵绵软软,你们?这?一路是不是很?辛苦?快走快走!我买了一大堆菜!”
时书伸手帮他?拎东西,猛然想到了谢无炽对他?的意见,转身去看:谢无炽,你有什么说法?
谢无炽并未多言,神色恢复如常。
时书一拍额头,猛地?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要去服役吗?还去不去?”
谢无炽:“先?休息休息再去前线。”
时书:“我们?的卷王爹终于?舍得休息了啊。”
谢无炽说:“这?段时间一直是你照顾我,我想陪你几?天,再忙别的事。”
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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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休息你的,关我什么事?说得这?么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