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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东都的人知道我被发配了太阴府,

    他如果想找我,

    迟早能见上面?。我有预感,也许就在不久之后。”

    时书没太计较:“行,自?从成名以后,

    想和你见面?讨论的人不计其?数,毕竟和聪明人交谈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不见就算了。”

    眼?看没事,时书说:“那你先休息,看今天下午发烧能不能好,谢无炽,你可不可以争气一点啊?恢复健康。”

    “我试试。”

    谢无炽躺着睡觉,时书下了楼,去马厩看嚼吃豆子和草料的来?财,还看他们打了会儿牌。晚上进门时人正在昏睡。吹灯拔蜡,同床共枕,时书刚掀开?被子爬上床,谢无炽借尸还魂一样醒来?,去牵他的手。

    “哥,你吓我一跳!”

    ,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开?始了!时书和他在暗中比划,一番生死搏斗后,衣服被扯开?和他衣服紧贴,被迫和男人的身躯严丝合缝地?纠缠着,皮肤的热度交织和传递着,双腿也被压在了床褥中。

    “……”

    时书眼?睛望着床顶,喘了声气。

    “谢无炽,你真的发烧了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谢无炽声音嘶哑:“我喜欢。”

    时书:“理?解你生病心?理?脆弱,但我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前男友惯出来?的毛病?每晚让你抱着睡,亲爹妈也不能这样。”

    谢无炽的气息在他耳边:“没有。”

    “你要抱几天?再抱我下楼找许二郎睡了。”

    话音刚落,时书被握住的手腕拧紧:“你不会去,他没有我好。”

    时书:“……谢无炽。”

    一个?一米九的男人非要抱着你裸睡是什么感受啊。尤其?对方?的性取向?还不对劲。时书头皮都在发麻,肩膀抵在他的胸口,心?里莫名其?妙骂了句,靠,怎么练的,胸肌这么大。

    是那种脱个?衣服拍视频底下会密密麻麻写?:想舔哥哥。那种。

    时书撑了下额头,就这么躺在他怀里,窗外是瓢泼的暴雨声,洗涮着深秋的寒意。

    有时候真想不到人生的下一步是什么,比如大半年前,他恐怕也想不到会跟一个?男人在古代不着片缕地?搂着。

    人果然是会变的。时书漫无目的想起了爸妈,最开?始总觉得?很心?酸,现在想想,不管在哪儿,自?己过得?开?开?心?心?,勇敢乐观,也算对他们的安慰了。

    时书耳垂泛过一阵濡湿,谢无炽的气息喝在耳垂化成了水雾,掌心?触摸到谢无炽的额头,滚烫。也许是不舒服,往时书的耳颈处挤,靠抱紧他来?缓解不适感。

    “谢无炽。”

    “你又是谁的小孩,在这里这么可怜。”

    时书嘀咕完刚转过了脸,谢无炽在昏沉中察觉到动静,附身亲吻时书的嘴唇,自?然而然十分娴熟地?贴着唇亲了几下,接着唇齿粘连变成了深吻。

    “………………”

    谢无炽绝对有前男友,太熟了。

    一直不肯说乱七八糟的,不会就是现代世界还有个?人等着吧?所以要当炮友?

    歪日?,你们男同果然玩得?花。

    时书的双手逐渐被一只大手掐着,扣在了身后,谢无炽每次亲人要么掐脖子要么把双手反剪到背后,以一种掌控全局的姿势,有条不紊地?享受猎物。

    时书头晕目眩,被他一下一下吻着唇,手被按在身后,谢无炽另一只手捏着他下颌,亲一下后停停,再亲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欲和饥渴,是时书比较莫名的缱绻的感觉。

    时书脑子里一直很清醒,谢无炽吻了好几口后,循序渐进铺垫似的,转为了口舌的深吻,因为有一种莫名的亲密在,让人头皮有些发麻。

    时书自己都感觉到,被温水煮青蛙了。

    完了,这辈子真就这样了。

    亲吧,把我亲死。

    配不上任何人。

    时书扭开?头,看着他,在道德感下确认地问了句:“谢无炽,你现在是单身,没有任何恋爱对象吧?”

    谢无炽:“没有。”

    “……”

    怎么感觉不是很相信呢?这个?孔雀。

    时书:“你要是有对象,还跟我搞这种,你被雷劈行吗。”

    谢无炽在轻笑:“好,来?,检查我。”

    说完他再含住时书的嘴唇,啄了一口。也许是他发烧的原因,体温高了很多,摩擦着时书的唇瓣,启开?唇濡湿地?舔着舌头,激起一阵眩晕的涟漪,来?回勾连。

    时书的理?智还在思考。之前,一般跟谢无炽亲一口就跟打鸡血似的飞速窜开?了,不过也许是现在都躺在床上,正好也是睡觉的时辰,除此之外没事情可做,就在这莫名其?妙地?接吻,比以前时间都长。

    时书盯着眼?前这张有诱惑力的脸。

    还能记起几个?月前跟谢无炽严正声明说别乱来?,现在跟被狗吃了一样,一想到这又感觉这辈子完蛋了。

    时书暗淡,说:“停。”

    然后,被抚摸着脸蹭了下鼻尖:“乖。”

    乖什么乖?跟哪个?男人这么说话呢。

    时书刚准备挣扎开?时,忽然听到门外的动静,差役和太监们打牌结束后,纷纷准备睡觉,木板被脚踩得?嘎吱嘎吱响,有几个?声音就出现在门口。

    “谢大人和弟弟,早睡了?”

    “睡了,看他明天风寒能不能好,李公公说了,明天得?赶路,不然拿棍棒伺候。”

    “看看吧。”

    “……”

    罪犯为了随时监督行踪,他们的门并不让关,明显感觉到脚步停在了门外,确认犯人还在屋子里。

    夜色昏黑,差役摸黑也没打伞,只能看见床慢中的隆起,床下放着两双鞋子,门窗关紧,人似乎在沉睡中。

    时书后脊椎发凉,脑子里处于一个?高速运转,没成想谢无炽却毫无收敛之意,含着他的唇往里舔,而且似乎更加兴奋,嘴巴里被刺激得?发湿发热,粘在一起,是和门外完全不同的狂热,发出交换唾液的濡湿声。

    “………………”

    时书后脊背发凉,头皮抓紧,心?想谢无炽你又爽了吗?被人以为是亲兄弟的两个?人,在被子里干这种苟且之事。

    你真是越变态越兴奋。

    时书小心?翼翼听着门外的动静,片刻,脚步走开?。

    时书松了口气,和谢无炽分开?了唇,粘丝银亮,发烧后高热的呼吸弥漫开?来?,漆黑的眉梢微挑,满脸爽到。

    时书看着他,想了半天,只说了句:“亲哥,你真牛逼。”

    没几时,谢无炽终于抱着他陷入了沉睡,眼?睫毛垂拢虚散着阴影,鼻梁挺直。时书察觉到搭在腿上那笔直的小腿,咬了咬牙,轻轻托着他的下颌,让谢无炽保持着一个?舒服的姿态,陷入沉睡。

    默契无须多言。

    他和谢无炽怎么能分开?,虽然现在的关系很莫名其?妙。

    -

    谢无炽高烧退了一些,但精神仍然不太好,打着伞赶路时走时停。第三天,发烧才彻底好起来?。

    时书从来?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步行,本来?可以骑马,但他还是坚持和这一行人一起走路,因为这个?原因,和大家的关系都相处得?挺不错。

    有几次真有些走不动了,但长途跋涉和他长跑练体育时差不多,只有坚持,超越体力的极限挑战意志力,才会让自?己满意。

    不过时书体力很好,可能一大半力气都花在半路掏鸟窝、爬树、东奔西跑了,有时候累的跟狗似的纯属于自?作自?受,一行人都不得?不用钦佩的眼?神看他。

    “谢大人,你这个?弟弟啊……”

    “很难说……”

    一般说这话时,时书可能刚像狂风一样卷到一座山岗上,正在眺望远处的风景。

    “令弟是不是忘了这是流放啊?”

    太监阴阳怪气:“陛下此行是想磨练大人的心?智和身体,让大人好好反省新?政的错处,令弟是否举止轻浮了些?”

    谢无炽目光汇聚,见时书从山头上跑下来?,嘴巴里咬着一根芦苇,手拿一根送给?他:“我俩一人一个?。”

    谢无炽张开?手心?接住,每天接过时书时不时送来?的乱七八糟的战利品,有时候是芦苇花,干枯的树叶,一根鸟的羽毛,还有可能是个?鸽子蛋。

    许二郎也收到一堆纪念品:“你们兄弟俩的差距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情绪难测、疏远淡漠,一个?笑容阳光看起来?一点心?眼?子没有。

    谢无炽只说。

    “让他玩。”

    云雾流动,物换星移。

    天气越来?越冷,越接近北境边陲,地?理?地?貌从起初的绿树成荫、绿田顷顷改换成为了草木稀疏的土坡和黄地?,树木摇落萧条,风沙被地?面?的风卷起,天空变成了暗沉的淡黄色。

    这天,光秃秃的山地?上,时书正盯着山脚下走过的一列一列车马,不自?觉间,一片轻盈的雪絮落到眼?睫,揉了下眼?,一片冰凉。

    时书倏地?狂奔:“看到了吗,下雪了!居然下雪了!”

    从东都走向?太阴府,从深秋,居然走到了冬天。

    一大片一大片的雪絮落下来?,迅速沾满谢无炽的头发:“这不是第一场雪。”

    时书:“是不是要过年了?!”

    许二郎感慨:“是啊,居然都要过年了。”

    时书:“过年这天能不赶路吗?”

    “谁过年还赶路?哪怕是囚犯,逢年过节也要歇着。独在异乡,咱们也要过年啊。”

    几个?差役纷纷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我今年不在,我娘得?一个?人置办年货,她腰又不好。”

    “哎……”

    在雪地?里走着,说着话,没多久雪便下得?越来?越急了,再走了半个?时辰,地?面?铺出了一层淡淡的雪毯。朔风卷着雪絮,锋利的刀刃一样直往脸上割,时书别过脸躲了下风头,到谢无炽身旁替他擦脸上的雪:“天气越来?越冷,你怎么样?”

    两个?月。

    谢无炽身上卷着沙尘和雪絮,沾在漆黑的睫毛上,气色比在东都时差了许多,一双眼?睛似乎更暗了,“哗啦啦”,脚踝上的锁链拖着地?上的雪沙,像囚徒,像神鬼。

    他瞳孔中倒映着阴沉天色,还有风沙漫天、杂草丛生、苦寒荒僻的边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眉眼?间若有所思,听到时书的话才回过神,看向?他。

    谢无炽的眼?睛一直很冷,有时候也许要缓缓,才能看出不同的温度。

    谢无炽:“我很好。”

    时书一时心?里升起一股子悚然,总觉得?他这个?精神状态令人担忧。

    如果谢无炽时常抱怨,每天都唉声叹气倒也像个?人,但他偏偏一句话没说过,整整三千里,连时书都有叫苦叫累的时候,谢无炽戴着枷锁负重?前行,但一个?苦字没说过。

    那群太监天天写?谢无炽观察日?记,都写?不出来?。

    “真恐怖。”

    他是一点情绪也不显露,绝不迁怒的人。

    时书在这方?面?确实佩服他,是个?男人。

    时书准备说话,背后,响起一阵马匹呼哨的脆响声。这种声音的狂放不羁,和城楼繁华处的东都街道上纨绔子弟的马匹绝不一样,顺着风雪,被烈风一路吹了过来?。

    时书转过脸,几匹高头大马在前,上面?坐着挥舞长鞭的虞侯,背后则跟着一列一列推车的役夫,弓着脊背,在雪地?中艰难地?往前跋涉,车上则放着用包袱装好的粮草,快有上百人之众,车轮响起不堪重?负的声响。

    时书惊讶:“这已经是边关的景象了!”

    他第一次看到边关的将士,还有这黄沙漫天之状。和东都城的繁华不同,绝对的冷漠肃杀。

    在纷纷雪絮中,这群人像蚂蚁一样连接着,缓慢向?前,前面?则回荡着动静。

    “谁让你停下来?的!站起来?!!”

    “南茶河前线正等着用粮草,今日?不能歇息,倘若延误军法处置!要你们的狗命!”

    “让你走!不许歇息!啪——”

    一鞭子抽在一个?年轻人的背部,皮开?肉绽。时书触目惊心?时,被许二郎撞了下胳膊:“你哥发配来?太阴府,就要干这些事。”

    “什么?”

    “要么搬运粮草,要么修城墙,战区前线清理?尸体,搭修窝棚,或者到后勤管军马粮草辎重?,这些都看太阴府的监司怎么安排了。多给?钱,活儿就轻松。”

    背后太监咳嗽了声:“咳咳咳!”

    许二郎:“看来?难了。”

    时书:“这不是比流放还苦吗?”

    许二郎:“你以为,流放之后,就没几个?人能活下来?。全都死在边关和将士们一起填沟壑了。”

    时书感觉到极致的冷:“好冷。”

    时书忍不住再问:“他们都是罪犯?”

    许二郎说:“不全是,这么多人,应该大部分人是‘仇夫’。”

    时书:“‘仇夫’?”

    谢无炽视线移动,替代了回答不清的许二郎,更准确地?道:“和‘北来?奴’差不多。”

    “二十年前哀宗时,大景被大旻的铁骑连陷三路六州,分别是永安府、垂陀府以及龙兴之所大盛府,这三处有上百万大景的百姓在铁蹄下被迫沦为异族的奴隶。其?中不少人不愿意为异族当奴婢,便从沦陷区渡河逃到太阴府和长平府,充为军户或者奴役。充军的军户叫‘仇军’,寓意着同仇敌忾、报仇雪恨,至于没有参军的便是‘仇夫’,男做奴女为婢,为边疆的军队服役,以待收复故土之日?。”

    时书瞳孔缩紧:“原来?是这样……”

    “别小看一个?人回家的欲望。”

    时书看着眼?前的人,果然,由于并无退路,这些役夫神色也没有多少抱怨,在风雪中推着粮车运行。时书仔细一看,冬天苦寒,这些人的手脚都皲裂着伤口,面?上更是生着冻疮,嘴里呼出一口一口的寒气。

    “怪不得?边塞诗都写?艰苦荒凉,这谁不苦啊?”

    感觉这里的人面?相都更坚毅。

    时书呼出一口寒气,把快要冻僵的手藏到袖子里,实在冷得?受不了:“走了走了,雪下得?紧,早些到驿站休息。”

    一到驿站便解了行枷,将锁链也解开?了。极其?寒冷的天气,时书把来?财拴在马厩里,回来?时一群人正往驿卒那抢热水,争得?脚步匆匆,你推我挤,几个?太监还互相红了脸。

    许二郎笑着说:“这群太监要洗屁股,不然身上有味儿,你知道吧,他们阉的不干净总漏尿,所以得?抢热水天天洗。”

    “是吗。”

    “当然了,我什么都懂。”

    时书看了会儿,走到谢无炽身旁。

    他端端正正地?站在那,正看庭院里的冬雪,神色若有所思,哪怕这两个?月偶尔没多少人权,但脊背一直挺直,姿态极高。

    时书拽着他,进了空闲的屋子,把谢无炽的袖子撩开?:“快来?快来?,今天的检查开?始了,我看看冻伤了没有。”

    这一两个?月,时书发现了谢无炽的毛病,属于身受重?伤金丹破碎也不会吭声的隐忍性格,但冬天来?了以后变数越来?越多,时书很怕出现意外没能及时看见,所以时不时得?检查他的手脚。

    时书先看他的耳朵:“没有冻伤。”

    再把手牵起来?:“食指有轻微的冻伤,问题不大,把手套洗了拿火烤干,明天再戴上。”

    时书没照顾过人,一路回忆小时候爸妈照顾自?己,以此效仿。他拉谢无炽的裤腿:“脱鞋,让我看看,也没有。”

    确认帅哥浑身上下没有毁容性损伤,时书这才欣慰地?道:“好嘛,这样就好,谢无炽,我们再坚持几天就到太阴府,你的自?由胜利在望。”

    想到这里,时书就高兴。

    一路上风霜雨雪,脚步奔袭,整整三千里之长,不过因为两个?人一直陪伴,哪怕和谢无炽到了这太阴边境的苦寒之地?,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

    时书喝了杯水,劫后余生般的说:“刚才看到那群役夫,想到你以后也是这种生活,真可怕。不过没事的,幸好我跟你一起来?了,你服役我也跟你一起呗。”

    谢无炽看着他。

    时书说:“不是要过年了?这是我们来?这里第一个?年,不用再赶路就好好过。上次在潜安府你答应过我,回东都就请我吃庆功宴,到现在也没吃成,这次总能吃上了吧?”

    谢无炽垂着眼?,不知道说什么。

    时书点头,明白他的想法:“也算庆祝你终于成功走完了这三千里,未来?都是坦途。”

    时书拍拍他肩膀,走出门去,准备找热水给?谢无炽洗手洗脚擦洗身体。谢无炽跟在他背后,一直以来?都是时书跟着谢无炽,这会儿他倒是安安静静,和原来?形成了鲜明对比。

    时书第一次来?如此偏僻的北方?疆域,风头如刀面?如割,上个?厕所都冷得?要命,他去打热水时只剩下最后半桶,剩余的柴火要留着明日?烧饭用。

    这半桶擦洗了身体,剩下的用来?洗脚,谢无炽道:“一起洗,不然冷了。”

    “……”

    时书心?里一咯噔,将剩余的水倒进盆里。

    两双脚踩在同一个?木盆,时书没敢吭声,谢无炽的脚尖似乎踩住了他的脚背,水波荡漾,皮肤接触在一起。

    时书只好若无其?事地?洗脚,把视线转开?没看谢无炽,片刻洗好之后把木盆里的水倒掉,擦干净手。

    时书站在门口看庭院中的雪,心?里隐约有种感觉,谢无炽对他的觊觎似乎不仅仅在于唇齿之间,这段时间夜里不总是抱着睡,一般时书不同意,谢无炽也能尊重?他的想法。

    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萦绕在其?中,但谢无炽身心?都在这途中受挫,时书也没有仔细讲究过,他本来?心?大,有些事很容易就忘了。

    只不过对谢无炽喜欢男人这一点怎么都难以释怀啊。

    时书思考时,驿站门口风雪加紧,灰色蘑菇似的走进一个?人,抖着身上的雪:“行行好,大人们,要口饭吃啊——”

    这北境的驿卒人稍好些,大概明白有些人就差口饭,否则能冻死饿死,闻言给?了他一块馒头。

    时书看着,这人就在门口坐下吭哧吭哧地?吃。

    时书蹲在台阶旁闲看,没曾想来?福猛地?跑到那人身边去,时书刚以为来?福要咬人,这人猛地?一眼?把来?福认出来?了:“咦?旺财?怎么又是你?”

    时书走进:“你怎么会认识我的狗?”

    这人抬起头,一张风雪摧残的脸:“你,你,你,上次在舒康府的驿站,我们见过!”

    时书想起来?了:“哦,原来?是你,你在那看瘴疠的墓碑。你不是去东都吗?怎么跑到太阴府来?了。”

    “我当然是跟人打听——”这人沉默了片刻,忽然用一种试探的声音说:“奇变偶不变——”

    时书本来?还没注意,回味了一下,瞳孔猛地?睁大,定定地?看着这个?人。

    空气中回荡着生冷的意味,时书脱口道:“卧槽。”

    对方?:“卧槽?”

    “卧槽!”

    “卧槽!!!”

    时书脑子森*晚*整*理里热血冲上脑门,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仿佛目睹了神迹,接着猛地?回头冲谢无炽勾手:“快来?快来?快来?!”

    不是吧,真的假的!这个?世界里,居然还有其?他穿越者。

    时书正在喊谢无炽,而这个?人早凭借这几声卧槽识别成功,一把抱住了时书的腿,嚎叫:“你是不是谢无炽!是不是!兄弟,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一价氢氯钾钠银,二价氧钙镁钡锌,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亲人,亲人呐!没想到居然还有同类!”

    茫茫大雪,边塞城关。时书心?里激动到了极致,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新?的现代人,正想往他肩膀上猛拍回应一下。

    背后气息靠近,谢无炽道:“松开?。”

    杜子涵没听清,下一秒,手臂被扳发出一阵:“疼疼疼疼疼疼——”

    松开?手,时书连忙道:“别动手,他也是现代人。”

    谢无炽:“听见了。”

    杜子涵连忙解释:“兄弟我不是坏人,我叫杜子涵,我真的叫子涵,我一直在找你们。我就知道治理?瘟疫还有搞新?政,古代人能做到,但这么高效率绝对不简单!”

    时书悄悄看了看院子里其?他人,太监的视线正汇集此处,蹲下身:“你来?多久了?”

    “今年开?春来?的,待了一年了啊!我哭死!”

    杜子涵痛苦欲绝脸:“我之前还有个?朋友,但他受不了,自?杀了,从那以后就一直是我一个?人——”

    时书扭头看谢无炽,谢无炽眼?瞳幽暗,安静地?盯着他。

    杜子涵再次抱住时书:“你是不是谢无炽!果然,我简直是天才!”

    时书说:“我不是谢无炽,他才是。”

    杜子涵擦着眼?泪扭头看谢无炽,再看看时书,说:“不儿,穿越还卡颜局啊?”,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书:“你长得?也不错——我也不知道我俩咋穿来?的,总之我穿来?三个?月后才遇到他。”

    杜子涵道:“行,换个?地?方?说。”

    时书转过身,那群太监果然蜂拥过来?,似乎想听对话的内容。时书编了个?借口,说是同乡人,这才一起进了房内。

    时书给?杜子涵倒了杯水,沸腾的心?情没能平静。本来?都认命了快,但现在突然又出现了新?的穿越者。

    时书侧头,谢无炽站在窗边,对这位新?来?的人并不热络,脑子里转了一下,对杜子涵说:“你坐着,我们出去拿点吃的。”

    拉着谢无炽道:“走走走,你也来?!”

    一起走出了门,到灶屋,时书才轻声问他:“你对这个?新?穿越者怎么看?我可以接受他,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还有关于你的事,如果不想透露我就不说。”

    谢无炽:“不要说,先观察。”

    他行事慎重?,时书心?里明白:“好,你放心?我不会乱说,一定保守你的秘密。”

    说完,却见谢无炽身上侧脸映着雪影,垂下眼?睫,鼻梁挺直,似乎并不太愉快。

    时书:“怎么了,谢无炽,你看着不高兴。”

    谢无炽抬起眼?,看着他:“我不喜欢,别人介入你和我之间。”

    “……”

    时书:“啊?”

    谢无炽转身出了门去,时书意识到不妙,加快脚步跟着谢无炽一起进门。

    杜子涵在房内椅子上坐着,搓着手试图取暖,谢无炽的衣袍进了门,立刻激动地?拍着桌:“大爹哥!我知道你的故事——”

    谢无炽平静地?看着他:“我让你坐下了?”

    时书心?口一跳,耳后一阵燥热,转头看向?他:你在说什么,谢无炽……你对新?朋友居然是这种态度?

    杜子涵站起来?,惶恐道:“那个?,我。”

    谢无炽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让他听清楚:“我有话直说。你想跟我走,但我不喜欢没用的废物,也没心?情玩什么友善纯真。这里已经不是现代了,你想跟着我就得?听话,不听话就滚。”

    杜子涵脸涨红,一时没说话,时书白皙脸上意外地?左右看,心?里泛起涟漪。,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说,别这么紧张……”时书试图缓解气氛,“谢无炽,你到底……”

    没成想,杜子涵点头道:“好的,我睡柴房去,谢谢你们收留我,谢谢。”

    他紧接着收起包袱往外走,时书目光移动,心?里千言万语。

    为什么?

    到底哪里不同?

    时书一转念,忽然想起很久前自?己刚认识谢无炽时。

    第060章

    晋江正版

    走出门?去,

    时书陪杜子涵去柴房,他搓着?鼻尖:“大爹哥看人跟看狗一样,眼神好有杀伤力。”

    时书:“他眼神倒是一直都这样,

    穿越前豪门?哥,

    穿越后卷王爹。不过?他脸没那么臭……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

    杜子涵先自我开解了:“真?没事,

    穿越一年,我可以给任何人当狗,

    等级意识早已分明。”

    时书:“不是,这很过?分。”

    “还?好,你打?游戏吗?没有哪个?大佬会温声细语跟你说话,有本事的人脾气差是事实,除非你是萌妹,或者对他有价值。当大佬的狗做好觉悟就行了。”

    时书:“但他对我挺好。”

    杜子涵:“哎,也许你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穿越者?”

    时书实在费解,见杜子涵打?了个?呵欠,拍他肩膀:“你先休息,我回去问问。”

    杜子涵:“行,真?累了,

    兄弟慢点再聊,终于?找到亲人了!”

    时书拿了饭和菜,

    想着?谢无炽的叮嘱,

    保留对话先回房间?。脑子里全是谢无炽不留情面?的呵斥,

    回想他的脸色和姿态,脚尖踢到门?槛。

    至于?吗?为什?么语气这么差?杜子涵只是一个?现代的伙伴,多一个?人陪伴不好?

    屋子里昏瞑,

    窗外落下细碎的积雪,房间?在寒冷冬日的巢穴。屋子里没有掌灯,

    时书掏出火折子把灯点了,转过?身?,谢无炽正坐在阴影当中,一身?淡色月华般的衣裳。

    时书笑着?问:“怎么了哥,刚才发那么大火?”

    时书发现,谢无炽这个?大男人,偶尔还?会有这种脾气。时书说完,走到他身?旁:“他在柴房睡下了,我当然?不会跟他好?不过?你为什?么对他那么说话?万一合不来,也不用搞得这么尴尬。”

    谢无炽:“避免他以后妨碍到我,先划定界限。”

    时书啧了声:“心这么冷啊。商量商量,对他表面?好看点可以吗?以后还?当朋友。”

    谢无炽看向他,顿了一顿,才道:“时书,站在我这边。”

    时书蒙了下:“我没站在你这边吗?”

    谢无炽:“以后,一直。”

    时书还?没弄懂这句费解的话,谢无炽解开绑发的带子,将外衣也脱下,霎时变成了单穿一件亵衣的模样,到躺床躺下。

    “来,睡了。”

    时书仍旧费解,心里满腔问号爬到了床上,别说,有了杜子涵这个?现代人存在,忽然?又?在提醒这段并不够正常的关系。时书刚想拒绝,一只手放在腰际,把他抱进了怀里。

    “……”

    第二天早上,时书只是去马圈看了看来财,回来杜子涵便背起包袱,往驿站外走。

    时书叫住他:“怎么了?”

    杜子涵说:“太?阴府?行,我马上过?去置办,好嘞好嘞好嘞哥!”

    时书眼睁睁看着?这个?刚认识一天的朋友,戴上斗笠,适应了谢无炽小弟的身?份,在门?外搭乘了一辆牛车,摇摇晃晃地在风雪中离开。

    时书咬着?馒头:“谢无炽,你让他干什?么去了?”

    “太?阴府买屋置地,收拾住所,他和我们走一起没什?么好处。”

    时书口中绵软,心想本来今天还?打?算跟杜子涵聊到昏天黑地,这么一搞,人立刻就没了。

    一旁,马匹打?了个?喷嚏,人群在清晨的寒冬中复苏,纷纷道:“走咯,赶路了。”

    最后的一段路程,除夕的当晚,一行人停在了距离太?阴府六十里的一座小城,名叫榆县,地处两面?群山的小沟当中,据说是附近最大的一座城关。

    时书站在风沙吹拂的街头,半个?时辰从城头走到了城尾,被黄沙和雪吹得张不开眼,心想这地方真?是鸟不拉屎。

    城内都是由泥土建造的房屋,灰尘漫天,不过?新?年将至,每家每户的门?窗上都贴着?红色的纸张,光秃秃的树枝头挂满红丝带,供奉神佛的庙宇地上红纸遍地,游神的队伍走过?,跟着?几个?穿新?衣服的小孩子,气氛热闹。

    锁链拖在地上,没成想这最后的六十里,谢无炽居然?生了一场大病。

    时书时不时给他擦汗:“谢无炽,马上就到客栈休息。”

    进门?,谢无炽脚步虚浮,路上看他神色很不好解开了枷,这会儿便将脚铐和手铐都解去,连忙叫时书出去买药。

    “买药买药买药,”时书心急如焚,找到城内唯一的药店:“冬瓜皮和当归,生姜,附子,煮汤冲泡冻伤,还?要治理伤寒的药。”

    老板态度磨叽:“药材是有,不过?都让城里的军官预订了,还?剩一些,你有钱吗?”

    时书掏出银子:“当然?,我有的是钱。”

    老板上下瞥他:“呵呵,我刚才看见你们一行人过?来,你跟在那罪犯身?边,都流放的罪犯了,别是弄虚作假吧?”

    时书“哐当!”一掌将银子拍在桌案,瞬间?火起:“让你开药就开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老板接过?银两,用牙咬了咬,这才说:“看来是真?钱,小东西,偷来的抢来的?”

    闻言,时书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一脚踹在回形桌案上,把那木案都踹得挪了声响。不等老板再说话,时书把另一块银子拍出来:“银子,银子,你要的东西!够了吗!别管哪里来的,比你卖价比进价贵二十倍良心!够了就赶紧抓药!不就是钱?抓好了老子再赏你!”

    老板被他狂躁的形态吓住,把药都包在纸里,时书还在骂:“让你拿药就是,还?敢在这狗叫!说别人是小偷?你有什么本事在这说!”

    老板捏着?银子,露出讪讪的笑:“客官,不够再来。”

    时书心里的火气不散,莫名其妙就被咬一口,抓着?药包,转身?离开了药铺。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酸楚和恨意。

    谢无炽发炎发烧可能和身?上的冻伤有关,越走越冷,越走越冷,御寒困难,何况他在一直戴着?枷锁。时书进门?连忙支起炉子熬药汤,至于?其他人等,正在凑商量凑些钱买顿好吃的,过?今天这个?除夕夜。

    许二郎说:“小谢,我们凑了点银两,准备买头羊来烤了吃,另一头炖着?吃,你想不想要?”

    时书:“我也可以,但这儿有没有新?鲜蔬菜和水果,能不能买点儿来来让我哥吃?”

    许二郎:“我一会儿去农家买羊,帮你问问啊。”

    “谢谢啊,钱给你。”

    时书递给他钱,许二郎和几个?护卫走出了门?去,一行人押送罪犯,平时虽然?有嘴皮子打?架的时候,但到过?节时气氛变得融洽些。

    不知不觉都要过?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时书心里颇有感触,只是现在太?忙碌。一只锅子熬着?汤,另一只锅子熬着?药。水是敲碎的冰块,另外还?有只锅子给谢无炽烧开水。时书陀螺一样来回转动,慌慌张张端着?药汤进了门?。

    “药来了药来了!谢无炽,你再坚持坚持,快来快来,先泡洗伤口。今年大过?年的,谁像你一样突然?生这么严重的病?真?是可怜孩子。”

    谢无炽坐在椅子里,身?上让时书盖着?被子。店里的炕到了夜里才生,现在是冰凉的。时书用帕子打?湿了药汤,擦洗谢无炽的手臂。

    时书松了口气:“冻伤没有溃烂,只是大片皮肤发红,暗肿,可以泡药汤化淤血,先把手泡泡,再泡脚。”

    时书低头脱他的鞋子,把他的腿按在木盆当中。全程,谢无炽几乎没什?么动静,让时书疼他着?。他处于?剧烈的头痛当中,双目闭拢,一张俊朗的脸苍白,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动作。

    时书说:“我先前看过?,武松都能被冻伤要掉半条命,你现在肯定很难受吧?没事没事,我们吃了药就能好。”

    时书用药汤擦洗他的小腿,一大片冻伤的深色,谢无炽在喘着?气,脖子上青筋浮起,似乎很疼。

    “来喝水。”时书让他泡着?,把手洗干净后见开水烧好,等温了便往谢无炽的嘴里送,见他缓慢呼吸着?,一点一点舐水,口角淌出水流。

    时书:“谢无炽,你下巴上好像有个?漏勺,边喝边漏啊。”

    光是喂他喝水,都是边喝边从唇边溢出,一边擦一边喂,喝了快十几分钟才喝完那小半碗。谢无炽头疼,睁不开眼,时书再给他擦擦眼尾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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