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时书?脑子?里一炸,猛地扼住他手腕:“你说,谢无炽被解职了?”“啪!”手被打开,李福不耐烦:“还问?我声音很小吗?你不是听见了。”
时书?瞬间火起:“说清楚!”
他生气了,李福闪着眼睛有些怯懦,道:“一道圣旨,从太阴府一路贬回东都?,现在已是戴罪之身,明日送去刑狱,等着发配。就是这么回事。”
“靠!”
时书?甩开他的手往行馆走去。周祥在背后问:“回院子?拿东西?。”
“等着!”
时书?头也没回走到行馆外,官差拦住了门:“不许进!”
时书?心里不爽,站门牌外大声喊:“哥!”
这差役知晓他是谢无炽的亲弟弟,客气了些,不太好驱赶,“你就走吧!!朝廷有朝廷的规矩!”
时书?:“我不走!”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谢无炽巡回新政捷报频传,现在却?突然被贬职,不会是假的?怎么可能呢?巡回新政日以继夜,避免损害百姓、同时又增加国库,他的辛苦时书?看在眼里,搞了那么多钱给国家练兵,赈灾,修筑城防,为什么突然就贬职了?
“我要进去,见人?!”
“说了不让进!走!”
时书?一脚踹在一旁的石狮子?上,心脏狂跳,一双眼睛恨着这群人?。值此喧哗之际,门后响起“嘎吱”一声。
“……要按章程办事,谢大人?,不要让卑职为难。”
“弟弟思我之甚,见一面就好。”
时书?抬起眼,门后走来一道雪白素绢的高挑身影,单手提着一盏裁骨灯,身影在夜色中十分明晰,随着走动响起锁链的哗啦声,背后映着青砖灰瓦的暗影。
谢无炽。
三个?月没见,他站在门口,神色平静自然,低头和时书?对上了目光。
“谢无炽,你到底——”
时书?一下卡住,这三个?月,时书?倒是时常想起谢无炽那几句邀请“要不要和我打个?炮?”“和我做”,眼下看他换掉了那身绯红罗袍,重新穿上清白寡素的衣衫,许久不见,竟然有了一种陌生之感。
越有陌生之感,回忆里的暧昧就越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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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磕巴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无炽手里把着一串菩提珠子?,一枚一枚地缓缓递送着,平淡道:“你怎么过来了?”
时书?:“我听说王府的人?说,你回来了,没成?想是被摘了官帽,押送回京。”
时书?一向心大,但离开时和谢无炽到底没见面,算吵架了,此时也摸不清该用什么态度,于是正常说话,尝试分辨谢无炽话里的情绪。
谢无炽:“嗯,状况并不太好。接下来几天你都?待在院子?里,避避风头,过了再出门。”
“避什么?过什么?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避我的祸。新政不到半年,核心人?物逐渐被撤出朝局,现在也轮到我了。”
“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当?时不是做得很好吗?不是满怀希望,整个?大景的沉闷腐朽都?一洗而空吗?
“谢大人?,陛下说过,不许谢大人?与人?会面……”
背后催促,谢无炽作为朝廷押解的重犯,已经全方位受到束缚。谢无炽再看一眼时书?,转过身去:“过两天有我的消息,再来牢里找我一趟。”
时书?猛地大喊了一声:“谢无炽!你站住!”
这一声过于无礼,让谢无炽停下脚步,周围的官员也抬头。
时书?:“你会不会死啊!”
“不知道。”
时书?终于察觉到了,这话里的疏远还有距离感,顾不上许多:“为什么这么和我说话?我不跟你那个?,你记仇吗?”
众人?支起耳朵吃瓜:“那个??”
哪个??
哪个?啊?
谢无炽看着他,三个?月不见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垂眼想了一会儿,才露出微笑:“不记仇,还想和你说对不起,那段时间是我的不是,欺负你了。”
时书?:“啊?”
“谢大人?……”看管的人?又小声催促起来。谢无炽轻点了下头,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关押的净室,“过几天来刑部?找我。”
时书?被丢在原地,眼看着这扇门重新关上,只有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分不清这余韵。
-
还是那间古朴的酒楼,时书?背上戴着笠帽坐着喝茶水,这地方,是太学生们清议的聚集之处。
时书?一边看时间,心里也在焦急地等候,不几时,摇着折扇十分风雅的公子?走进门来坐到窗边,时书?连忙挪旁边那一桌去。
“劳驾让让,这一桌能给我坐吗?我给你钱,谢谢!”
时书?知道此人?家中在朝廷有渊源,坐得靠近,这才听起来。
“朝廷最近真是波谲云诡啊,一波升起一波落下。”
“最大的事……”
“新政为什么忽然被叫停?我听说,那位谢御史都?押解回东都?了!”
“不止他,所有新政官员都?被调离职务,贬谪下去,新政怕是不能成?了。很简单的道理,富绅大部?分都?是朝廷命官退休,和现在的当?权派关系密切!表面上是动富户的田,实际上是拿刀刮这些官的肉!”
“所以这谢御史一上台就迟早是个?死,能有这番政绩,已是大有所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时书?喝着茶水,手指发抖,听着他们说话,心里也在出声,“谢无炽会死吗?他是不是在这次权斗中,被当?权派逐出来了?”
“哼,话说这几个?月,朝廷弹劾新政官员的折子?就没停过!尤其?是这位气焰熏天的谢御史,最高时一天上百道折子?参他!说他暴戾,冷酷,处事残忍,杀得所过之处富户哀声载道,谈之色变!好重的杀气!”
这公子?把折扇一合:“对抗满朝文武,简直是螳臂当?车嘛!远在外府,朝廷里又有百官上折子?,水滴石穿,众口铄金。”
“被贬是迟早的事。”
“就是就是!”
“我听说前日竟有上百位官员集体请辞!可是真的?”
“真的咯!说陛下重用‘妖道’,祸乱朝纲,践踏读书?人?的门户,搞得四海内动荡不安。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承受得住?”
“陛下这几个?月恐怕也是心志受到磨损,只得将他召回处罚,平息百官之怒吧……”
还有个?声音,一扬下巴隐秘地说。
“更何况,如今丞相?可一直反对变革,怎么会让新政派踩着他的脸往上爬啊?!”
“新政派起来,其?他派就得倒!怎么可能让新政起来呢?”
“再者,巡田税巡了三千万两,知足了!没有决心再往下干了!”
“……”
时书?把杯子?一放,站起身走出门来,一阵瑟瑟秋风吹乱了发缕。这东都?的四季,还是一如既往的陌生。人?心,也是一如既往地寒冷。
眼前宏伟的景观,开源,平均田税,充实国库,解国之危难,救民之饥寒,这样一项庞大宏观的丰碑,就此轰然倒塌。
时书?目光望着街道,眼前仿佛出现了数百位廊庙之臣跪在金銮殿内,因为自己的包囊利益被收割、地位被威胁,便生了仇恨之心百般攻讦,在朝堂上上了折子?大声疾呼。
“所谓谢御史,巡田新政,误国误民!仇视士绅、断送文脉、妖言惑众,纵然有了钱财,却?加剧社稷动荡,实在是苍生之难啊!”
“陛下万万不可为了这百万之财,纵容一位僧道上台,践踏我大景的功勋臣子?,以伤‘仁义之治’!”
“‘士农工商’,士人?排在第一,怎可取士人?之财伤天下读书?人?之心!”
“陛下,臣请罢免新政!”
“陛下……”
“……”
百道奏折,罢免新政,人?员全部?从外地调回,或迁或贬或流放,太康十年,新政不到半年,就此结束。
秋风寒凉,时书?一路沿着墙角走到刑部?衙门的别院,被人?引着穿过漆黑幽邃的通道,眼前一扇牢房门。
门内,身影一身囚衣坐在草堆当?中,正是谢无炽。牢房内只有窗户的白光透进来,他便坐在那白光地下,手上盘着那串沉色古旧的菩提子?。
“啪啪啪。”
时书?鼓着掌走近:“谢无炽,半年,这牢门也是二进宫了。”
谢无炽看着他,道:“坐。”
时书?拂了灰尘面对面坐牢门外。三个?月没见总觉得谢无炽陌生,不太熟似的,距离感变得出乎意料地强。
时书?:“和你当?朋友很好,但总担心你会死。”
谢无炽淡道:“不会。皇帝的旨意下来了,流三千里,发配太阴府边境。”
时书?一个?字一个?字重复:“流三千里?”
“太阴府在大景和大旻边境的交界处,一片风沙漫卷,牛羊逐水草而居的地方,也是大景的边防军区所在。被流放太阴府服役,接下来为期两个?月内,限期内走路到达。这是我一个?人?的罪责,没有牵涉到你。”
“……”
时书?抓着头发,没说话。
有时候,他真感觉自己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吗的,为什么有人?说话这么费解啊。
时书?确认:“你是说,你被流放三千里?三千万两白银的功绩,换来流放三千里?”
谢无炽神色淡然,掌心捻着那串菩提珠:“参与权力争夺,我就做好了接受结果的准备。宦海起落浮沉,这是正常的事。”
时书?目不转睛:“你打算怎么做?”
“我被流放,你在东都?待着就好。房屋钱财都?在,陛下贬谪,但暗中奖赏白银二十万。我都?折算了银票,让他给你,够你在东都?衣食无忧好几年。”
“我特么,谢无炽!”时书?撑住额头,“你……”,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无炽黑曜石似的的眸子?,正看他,瞳孔中倒映着时书?的影子?。
“流放三千里……我没被流放过还没看过电视吗?林冲刺配沧州,戴着枷锁晓行夜宿赶路,用脚走整整三千里,这什么实力啊?你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
谢无炽:“否则呢。”
时书?抬头看他,这个?权力的赌徒,披着白衣的恶鬼,明知结局不好,为什么非要参与?难以想象的折磨和待遇,竟然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自有成?算,他到底在想什么?
相?南寺夜奔求助,奔了个?大恶魔啊。
时书?盯着他看,谢无炽受到目光,浑不在意地理了下衣领,眉眼依然是高岭之花的冷意。神色看似淡漠疏离,但喉结滚动,性感的锁骨露出一些色泽,宽肩窄腰,只有他这幅身躯,还散发着公狐狸一样雄性的性诱惑力。
禁欲又纵欲。
谢无炽俯视了他会儿,说:“你不愿意和我打炮,我没生气。”
时书?充耳不闻:“你什么时候走?”
谢无炽:“三天之内。”
“我跟你一起去。”
“不需要。”
“哈哈!这事你说了不算,我回去收东西?。”
“如果非要问的话,我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只想和你行走在一起。”
谢无炽手里一直捻着那串菩提子?。所谓修身养性,心静乃是至高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坚定去做一件事,摒除外物与杂念。
这时,指尖停下来。
第0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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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已?到,
东都城门口,押送犯人发配。
城门口晨光幽暗,百姓不知道新政的推行者被发配。
但棚户底下的茶摊旁坐满了衣着富贵穿绸穿缎的人:“你来了?”“你也来了?”
“‘新政第一人’发配三千里的笑话,
能不看吗?”
人群喝着茶,
神色悠闲。
木枷贴着“刑部、谢无?炽”等?几个?字,
十分沉重,差役将木枷和锁链戴到谢无?炽身上,
手中拿着棍棒:“谢大人,请吧。”
谢无?炽鼻梁染了些霜雪,闭上眼,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将木枷锁上。这时?,“旺旺旺!”几声,不远处的少年带着一条活蹦乱跳的狗快步跑来。
时?书在晨风中背着一个?包袱,身影极清隽,跑过来,脸上染着笑意:“谢无?炽,我来了我来了!来晚了吗?是不是要?走了?”
谢无?炽一下顿住:“你,
何苦呢?”
时?书:“放心不下你呗,我听说很多人都死在了刺配的路上或属地,
怕你死。”,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书转开了目光:“再?说东都对我没什么好留恋的,
太冷漠,
你不在东都我也不想待着。”
谢无?炽唇瓣抿了抿。
时?书说:“不要?赶我回去,我把你那房子卖了,这下没地方住了。有机会?,
以?后我们再?一起回来啊。”
安静。
谢无?炽道:“我希望,你能照顾我的自尊心。”
“…………这个?。”
时?书擦了下鼻尖,
其实从看到谢无?炽第一眼,便?触目惊心。阶下囚,一身囚衣不说,腿上缠着锁链,身上还带着枷锁,他的家世和性格,本来是骄傲到无?法承受任何屈辱的人。
时?书叹了声气:“不说这些,我们兄弟俩——”
“时?书。”
他念自己的名字,在唇齿间一碰,像燃烧的业火。
失败是一件事?,受辱是一件事?。就像要?求时?书跑步输了还要?拿身份证实名承认不如XXX,换成他也破防。
“我知道我知道。”
时?书心情很复杂。谢无?炽这种人,当时?在舒康府中了疫气,割腕都能笑着割下去,对于疼痛有极高的忍耐度,对于失败的接受能力也很强,哪怕做了许多事?暂时?得不到回报,也明白一切在为自己铺垫造势。追逐权力,但并不急功近利,而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可?这样的人,唯独自尊心受辱最难接受。
时?书拍他肩膀:“我知道你受苦了。没事?的,别在意我,你把我当成一缕空气吧。”一边说,一边扶着他的行枷,“这个?有多重啊?戴着沉吗?我帮你抬。”
差役说:“是较轻的行枷,十八斤重。”
时?书:“十八斤?”
差役没说话了,往后看。时?书以?为就这几个?人上路,没成想,一列太监官兵远远跟随其后,随时?向朝廷汇报。
时?书留意到这群人:“哈哈哈,真好笑,这么多人看你的笑话?那又怎么样,就算你流放也是轰轰烈烈,比他们都强。”
谢无?炽的裤腿卷到锁链中,时?书埋头?去理?出来,拿出包袱里的纱布,一圈一圈往他脚踝上裹:“生铁磨破皮肉很难受,昨晚我找隔壁被发配过那邻居问过攻略了,先用布隔着。”
时?书蹲着往他脚踝上缠了纱布,再?把裤腿挽好,等?抬头?时?,谢无?炽正看着他。
时?书笑了:“我知道我很细心,不要?说谢谢。”
谢无?炽沉默。眼中似有话说,眸子转动,转开了视线。
从东都到太阴府,整整三千里。
秋风吹拂,天气变凉至冷。四位差役起初铁面无?私,离开东都城后慢慢说些话,等?中午吃饭的时?辰,时?书问:“是不是可?以?解开了?不然这怎么吃饭?”
差役解开行枷:“吃吧。”
谢无?炽手腕和脚踝用了铁链锁着,吃了两口馒头?,道:“解手。”
“大人不要?走太远。”
谢无?炽自去了酒肆的后院,片刻后回来,站在溪水旁弯下腰。
谢无?炽的行动范围极其有限,偶尔也能走开一些,时?书正逗来福玩儿,见他站在河边看水流,跑过去:“——谢。”
一句话没说话就停下。谢无?炽站着,面临潺潺流逝的溪水,阖拢着眼皮。
他在极度的安静中,聆听着风的声音。
这一路上,时?书还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第一怕暴露太多信息,第二,谢无?炽似乎心情很差。一个?人心情差的时?候,要?求对方聊天是种残忍。
树欲静而风不止,秋风飒飒,叶片拨弄。
谢无?炽一言不发,闭着眼睛感受风从身边拂过,流水的动静,侧脸的鼻梁骨极高,可?见清傲。
时?书把旁边的野花都拔干净,心想:“谢无?炽的心情应该很不好……不过他这种人,心情不好也不会?说出来,甚至都很难挂在脸上。”
“换成别人,怎么受得了三千万两换三千里的委屈,不得气疯了?但他连这都能忍耐……为什么那天自己走,还发脾气了。”
谢无?炽,你这人生也挺大起大落的。
时?书想着时?,谢无?炽睁开眼,手里的小花也攒了一把,便?递过去:“送你了。”
说完,时?书和谢无?炽对上眼。
“……”
不知道为什么,三个?月不见,整得不太熟,陌生了。
时?书收回:“呃,就知道你不要?,我扔了。”说完,一把扔进了水里,看他打个?旋消失。
谢无?炽似乎没什么话好说,回到人群中。中午休息结束,差役重新给?他戴上行枷:“谢大人,请吧,今天的歇脚处还在几十里外?的牛角驿,好长的路要?走。”
时?书不戴枷锁,走久了脚底都发软。更别说谢无?炽的手脚还被锁链和木枷桎梏,一边走时?书也担心地看着他,问:“你脚上累不累?”
谢无?炽:“一般。”
时?书把他裤脚一拽,才发现?即使隔着纱布,也磨破了皮,青肿发红。不用说,这一路要?受的苦可?以?预料。
忍不住叹了声气:“服了。”
大起大落,浮浮沉沉,赚的钱也多。
谢无?炽这种人也挺能折腾的。
秋天的天气,和寻常时?间不同了,满山黄叶,来福在前面走,时?书先还跟谢无?炽亦步亦趋,后面便?自己开始东跑西跑。
路上遇到几棵野梨子树,时?书摘了满满一兜,给?差役吃了,再?洗了一个?送到谢无?炽的嘴边:“来,咬一口,止渴。”
谢无?炽:“不吃。”
“心情还没好啊?”
时?书拿回来自己咬肉,剩下的给?了来福吃。
因为时?书,这沉闷的一路似乎有了些活力,几个?差役偶尔和他说两句笑。
眼前山山黄叶飞,秋草衰寒,到傍晚终于到了牛角驿,这居然才流放的第一天。差役进了门,驿差自然给?煮饭吃,但不给?犯人煮。时?书这时?才想起来一些潜规则,悄悄摸摸拿银票递给?差役:“哥,别客气,拿着!”
差役:“别这样。”
时?书:“拿着,这一路两个?月,多亏你们照顾。拿去分,四个?人都有。”
差役:“你……这让我很为难啊。”正犹豫地盯着钱时?,门口猛地咳嗽了一声。
差役连忙走了,时?书回头?,“小尾巴”太监和卫兵进了门。显然,这群人监视,一路不会?让谢无?炽太好过。
太监和卫兵进门后,驿差连忙来接待,几个?人便?坐在大堂中。
时?书看着这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把银两收回袖中,自己在灶屋生火煮饭。
不再?赶路,时?书回头?见谢无?炽还戴着行枷,便?问:“能不能把这个?去掉?”
差役左右对视,知道这番押的不是寻常人,不敢决定,只?好去问太监。片刻后,回来说:“去掉,明早出发了再?戴上。”
拿钥匙解开,时?书围着谢无?炽打转儿。谢无?炽神色一派如常,囚衣穿得朴素但干净,神色也十分平淡。但时?书凑近看才发现?他被头?发遮住的颈部发红,手腕和脚踝也磨出血。
“第一天就磨出血了?”
时?书往灶里塞了把火,掏出药瓶:“谢无?炽,别怕,这我也料到了,给?你带了药。我烧水你擦身体,先把皮肤清理?干净,给?你擦。”
锁链碍手碍脚,时?书扭头?问太监:“手上和脚上的锁链能解开吗?”
坐在门口看他俩的太监摇头?。
“好吧。”时?书一口锅烧水,另一口锅煮饭,“我帮你。”
谢无?炽并不说话,只?是跟着时?书的话站着。
时?书打了一盆热水,准备先给?谢无?炽擦浑身的汗,但看那太监坐门口并不走开,便?问:“你们要?看他洗澡吗?这种隐私时?刻也不走?”
太监不说话,显然公事?在身。
谢无?炽已?是朝廷重犯,这群人要?记录他的一言一行,回呈给?陛下。
时?书:“行,那你们就看着,这还能跑了不成。”
时?书伸手解谢无?炽的衣裳,手伸向衣领的一瞬间,虽然三个?月没见面,但生涩和熟悉感上来,猛地想起谢无?炽脱衣服那些经历,一顿:“谢无?炽你别多想,我知道你爱干净,现?在情况特殊咱俩配合一下,我先帮你擦伤口的地方,你别……”
——别脱了衣服发情。
这么多人看着。
时?书不好细说,太监也都听着。
时?书说完这句话,谢无?炽也不讲话,只?是垂眼盯着时?书的手,安静得像一片冷玉。时?书一层一层便?把谢无?炽的衣服扒了下来,暗灯和火光中露出的上半身骨肉匀净,肩身强悍紧实,胸前的肌肉和腹部袒露,十分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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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半眯着眼:“非礼勿视,我不会?偷窥你。”
不过隐隐约约,谢无?炽的身材还是映入了他眼帘,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时?书移开目光,却发现?那几个?太监眼也不眨动,据说,这些被阉的宦官,工具虽然被割,但性腺仍然分泌,且身体的原因一部分恋爱会?更畸形和变态,男同不少。森*晚*整*理
“……谢无?炽你换个?方向,面朝我。”
谢无?炽听他的话,转了方向,背对这群太监。
有人直了眼,往里望着。
时?书都受不了:“谢无?炽,这么火热的目光,你不介意吧?”
谢无?炽:“没什么。”
对谢无?炽来说,在国外?时?常海滩沐浴,那边也讲究身体的舒展和自然健康之美,展示身体的羞耻感会?少许多。
“啧,果然还是……”难怪如此……时?书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擦洗伤口处的皮肤,帕子纤薄,不得不碰到了谢无?炽的脸和耳颈。
皮肤很烫,昏暗的灶房内两个?人凑近,在一群人的注目下,没有先前朝夕相处那种自然。时?书擦洗完后迅速将帕子递给?他:“伤口附近擦干净了,其他部分自己来,我不太方便?碰你。”
“哗啦啦——”铁链响动,谢无?炽缓慢接过了帕子,拧干之后,低头?擦拭身上的汗。他刚脱掉了裤子,暗色中看不分明,但肤色和体型却十分显著。还是那十分惹眼的身体。
不过裤子也脱了,一不小心就看见某些,时?书猛地被这一眼吓得魂飞魄散,马上转开目光。
碰到几个?太监,居然还不转眼。
“我靠,你们这不是纯纯性骚扰吗?”
时?书站谢无?炽背后给?他挡住了,片刻,听见架子上的干净衣裳被勾走,谢无?炽似乎挺吃力才重新穿上,便?回过身:“好了,轮到我了。”
时?书手指深棕色中挖了一大勺液体,让谢无?炽坐下,往他颈处的伤口涂抹。
伤口被触碰按理?说会?疼,但谢无?炽掠下了眼,一言不发。
时?书安慰:“哎,看你这受苦受难的样子。好了好了好了,心情好一点吧,没事?的,这一路我都跟你一起,我陪着你呢。”
手指擦过他的耳垂,时?书回转目光,谢无?炽眼下黑色的阴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被他一看,时?书手也一顿:“真奇怪,不就三个?月没见吗?你怎么变了,还是跟我不熟了?新政每天见那么多人,办那么多事?,你不认识我了?你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
谢无?炽不答。
“牛逼,对我干那么多事?,转头?就淡忘了。”时?书说完也觉得扯远了。
谢无?炽一言不发。
时?书知道这一路得照顾他,出发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煮好白粥再?把鸡蛋剥壳放进去搅碎,用勺子搅了一搅,凉了些才端给?谢无?炽:“吃你的宝宝饭。”
谢无?炽:“嗯?”
“小时?候我爸妈就给?我吃这种饭,白鸡蛋搅碎了在白粥里。看,就这样的,吃。”
勺子递到他的口边,谢无?炽启唇吃了一勺,舌头?碰到了勺子。本来只?是单纯吃个?饭,一瞬间,颤抖似乎传到手上,时?书心里猛地一咯噔,记忆复苏。
谢无?炽舌尖舐着木勺的凹处,半垂着眼,下一勺递过去,便?再?开口吃下去。
“你……”
……身体接触无?可?避免会?产生奇怪的念头?,这是自然的,时?书止住心里的鸣爆,表面十分从容。
谢无?炽抬头?,液体蹭到唇边,便?舔了一下。
时?书忍不住了:“你舔什么?”
谢无?炽:“嗯?”
“……我给?你擦啊,我带了手帕。”时?书唯恐想歪,抽出帕子擦拭他的唇角。越不想想歪脑子越歪,场景浮现?,全是和他在深吻搂抱和抚摸,视线、温度和撞击,但现?在的谢无?炽居然如此安静。
不过作为阶下囚,他也无?半分卑微,尤其眼皮一垂,看人看物仍像看狗那样的体面和平静。
时?书搅着碗里的粥:“幸好我来了!不然你心情这么差,还要?自己做饭自己干活,好惨淡。”
再?次挥去杂念,一口一口喂完擦干净了脸,时?书忙不迭端着衣裳出去洗了:“就这两个?月,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不会?再?帮你洗衣服。”
谢无?炽诸多不便?,肯定自己照顾,他也干不了。陪着走路简单,照顾他一行才是重头?,谁让时?书心里一直把他当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
时?书帮忙洗衣服,一边洗,一边强调:“就这俩月,等?到了太阴必须管我叫爹,叫到我烦了为止。”
“洗衣服,做饭,伺候我。”
“这是内裤吗?我还要?给?你洗内裤。”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时?书刷刷刷洗着,来福在旁边摇尾巴,便?点点它鼻尖:“晚上睡门外?,帮忙看门。”
来福:“嗯嗯嗯!”
“真乖。”
很寂静的夜晚,没成想和他的好朋友这么久不见,第一天相处却是这般场景,没有美酒宴席游玩狂喜,只?有时?书在驿站酷酷帮他洗澡洗衣,收拾这些烂摊子。
时?书不爱追名逐利,而谢无?炽恰好爱得很,他既然爱,时?书也不会?指责他,只?是风暴中心能谋取利益,危险和坠落也更加厉害。时?书能做的,也只?有他掉下来时?接一把喽。
反正都是活着,他愿意和谢无?炽一起活着。
时?书洗完晾好衣服在架子上,回过头?,谢无?炽靠着门,鼻梁染上了微暗的月色,神色阴暗得像鬼魅,太监和差役都吃着饭准备睡了,门神似的正看自己。
时?书指着他,说:“你那个?日记上,把这些也记下,我每天都对你做了什么,以?后记得还我。”
时?书长得俊美阳光,微笑,露出白净的牙。
谢无?炽抿唇,时?书伸了个?懒腰。
“走吧!睡觉了,走了一天真想睡啊。”
时?书往前,谢无?炽跟在身后,锁链“哗啦啦”地响。
终于进了门,时?书铺好被子转头?看谢无?炽:“你是不是很少失败?所以?这一次心情这么差?不说话,不说话是吧?过来,上床。”
时?书嘀嘀咕咕:“我们最近一次一起睡觉还是在舒康府治理?瘴疠时??后来约法三章,一直分房睡,新政更是人多眼杂,你都没怎么合过眼,有点不习惯了。”
才多久,如梦似幻。
时?书睡里侧,谢无?炽坐床后躺在外?侧,窄小的床窄小的被子,躺下来便?能闻到头?发里的皂角和香氛气味。时?书撑着小臂想给?他更多空隙,不小心压到谢无?炽的头?发,时?书“嗯?”了声,手一松,半边身子压在谢无?炽的右臂。
时?书刚要?挪回去,谢无?炽出声了:“压上来。”
时?书太久没被他骚扰,警惕心一时?减弱:“什么压上来。”
谢无?炽:“到我身上。”
漆黑的屋内,也没有灯火。时?书没动,慢慢感觉到一层迫近的气息,身上覆盖了重量。
时?书闻到鼻尖的凉意,怔了下:“怎么了?谢无?炽你毛病又——”
谢无?炽:“想起来了,身体还记得。”
时?书耳朵里响起锁链的细碎动静,后背一下发麻,谢无?炽说:“过来。”
时?书当然不会?过去,只?是侧过了身,一只?手摸到头?发,被他轻轻抄进了怀里。时?书下意识以?为他要?亲,精神高悬,但鼻尖只?是轻轻从他耳边蹭过去。
谢无?炽只?是抱着他,棉麻布料一寸一寸地碾压,触感接收到皮肤上,领口被乱七八糟地揉开了,时?书一动没敢动,和谢无?炽发烫的胸前贴着。
时?书磕绊道:“可?以?了,就这个?尺度就可?以?。”,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时?书是做好了接受他毛病的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他要?发到什么程度。
黑暗的房间,坚硬的炕床,破烂的门户。和这一切老旧格格不入的两具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时?书睁着眼睛,他真没什么,但谢无?炽说不清,喘息落在耳垂,热气一点一点地化成水雾。
谢无?炽摩擦着他的身体,轻柔的动静,从颈部到双腿,等?时?书反应过来时?,一条腿搭在谢无?炽的腰际,身体还在紧抱。
但这些动作,可?以?完全理?解为拥抱。
他和谢无?炽只?是在拥抱,只?是谢无?炽单方面,每一寸皮肤都在煽情。
他的外?在平静得像水,在包裹着沸腾的狂澜。
时?书:“可?可?可?以?了吗?抱够了?我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好隐秘的姿态,两个?人几乎贴合着,时?书感觉在抱一个?巨大的玩偶,大腿根蹭着谢无?炽平坦的腹肌,这个?姿势……
时?书:“……嗯?”
谢无?炽跟溺水了似的,抱着他不放,由于没有过激的动作,时?书也不好确定他在干什么,只?好任由他抱着闻着:“你。”
谢无?炽想把他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