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尽在晋江文学城“是不是你,谢无炽!你为什么要这样,可?不可?以不要亲我了,我求你了。谢无炽,我求你了……”
“我不喜欢亲。”
时书求饶一样求,求了一会?儿果然有用,压迫感消失,但场景突然调换,变成谢无炽坐在一张床榻上,眉眼晦暗,滚热大?手捏着?他的?下颌。
——让时书抬头?,看他身体上的?刺青。
第0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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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浓雾模糊了?视线,
很近似乎又很远,看不清那黑色是什么?,时书似乎被一只手按着,
腕骨有力,
当他抬头时,
入目是谢无炽清晰分明的下颌。
那眼神,像看狗一样的高傲。
陌生,
又熟悉。看不清,不仅看不清图案,时书浑身都在发?抖,梗着脖子抗拒,但?被一双手强行按到那块刺青上——
不不不,那是男人的——
“啊!!”
时书身体在骤然的失重感中颤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皮,后背一阵黏腻的冷汗,浑身的肌肉绷紧,腿间有冰冰凉凉的东西?。,尽在晋江文学城
“………………”
黯淡的月光底下,时书俊秀的眉眼黑化。他缓慢扭头看谢无炽,
十分挺拔干练的身姿,背靠香案长腿折叠放着,
单手搭在膝盖上,
眼下泛着月光的青灰色,
高大的身影一派沉稳洗练的睡姿。
时书心说:这下真要完了?!完了?,谢无炽睡得好好的,而自己?却做了?有关他的梦……
时书蹑手蹑脚爬起身,
拎着裤子往水井旁走,拧干了?帕子擦洗裤子和?腿。
脑子里一片混乱,
极力整理?着思绪。不得不承认,谢无炽属于极有性吸引力的男人,身高腿长,体貌英俊高大,除了?生理?上显著的优势,意志顽强,野心勃勃,行动?力惊人,在人类中胜利者的姿态,出于繁衍的需要,他一定十分受到异性青睐。
帅哥美女,谁不喜欢。
时书心都凉了?:“但?是关我什么?事啊!按照本能?,我是不会被谢无炽吸引的。怎么?会做这种梦,好恐怖,是不是和?他独处太久了?,加上谢无炽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荒谬!荒谬绝伦!
一定是这几天?几乎只和?谢无炽说话的缘故,居然会做和?他的奇怪的梦。
时书绝望地?搓着裤头子,等回过头,谢无炽站在屋檐下:“你在干什么??”
时书:“……刚坐在地?上,裤子蹭好大一块灰,洗洗晾晾,明天?还穿。”
谢无炽:“需要我陪你吗?”
时书:“不不不不用了?,你就睡那就行,别靠近我,我洗裤子很快……”
谢无炽目光停在他身上,看了?片刻,看得时书头皮发?麻:“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东西?倒是没有,不过反常。”
时书理?不直气也壮:“反常的人,看谁都反常。”
谢无炽:“你大半夜搓内裤,尿床了??”
“……………………”
该死的谢无炽,竟然怀疑尿床,都不怀疑是干了?坏事。
可见直名在外,而他却做了?这种梦。
暗色下,时书整只耳朵都红透了?,看不分明,只顾着搓搓搓。
谢无炽回到香案旁。时书洗完衣服晾好,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总觉得不跟谢无炽保持点距离是不行了?。下午在荒郊野外遇到两条狗,屁股对着屁股,时书眉头一皱,扭开脸。
“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为什么?生物就不能?摆脱情情爱爱?”
扭过去,恰好是谢无炽,时书更郁闷地?扭开了?。
谢无炽眸子沉如水:“怎么??”
时书:“跟你没什么?关系,私人的事。”
谢无炽:“今天?心事重重,情绪不对,昨夜又在洗内裤……做春梦了??”
“!!!!!!”时书被吓一跳,“你在说什么??”
谢无炽调子抬高,“梦的谁?”
“……我真,不想跟你说话了?!”
谢无炽,跟你一说话全是破绽!
少年闷着头,一个劲儿往前跑。青山绿水,群山环抱。从狭窄山坡下来,眼前是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水网,田地?之间水网密布,时不时有人撑船走过。
舒康府位于大景第一大湖安阳湖畔,地?势被山水环抱,广袤的平地?水流纵横,既有农业渔业,也有山泽等林业。眼下正是仪宁花开的季节,一路的红花似火,烂漫接天?,像火一样烧到云端天?际。
时书从山头跑下,恰好撞见一列卫兵,似乎正在搜寻什么?,见到他立刻拦下。
“什么?人!”
“东都世子府来的,兼着差事。”谢无炽跟来。
把文书递给他们看了?,这才一点头:“行,赶紧走吧!最近缉捕甚严,你们不要乱晃。”
说完这群卫兵铁甲森然,腰佩长刀,匆匆进了?村子搜索,似乎找什么?人,
时书被这一打?岔,停在原地?。一旁的老人牵着牛路过,叹气道:“别见怪,世道乱,官爷们抓役夫,是这样的。二位该干什么?干什么?,快走吧。”
“抓役夫……?”
时书看他快七八十岁了?,还扛着犁铧,顺口一问:“爷爷,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种田?怎么?不叫你儿子儿孙来呢?”
时书阳光开朗,老人亲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刚遭了?兵祸,年轻些的要么?死了?,要么?被捉去从军了?。田不耕要荒废啊。”
时书:“兵祸,就是这次淮南路的叛变?”
老人道:“是,说来话长了?,你们刚从山上下来,看见仪宁花了??”
时书好奇起来:“看到了?,漫山遍野。”
“那就对了?。这花以前是没有的,”老人打?开了?话头,“几十年前人从外邦带来。原本我们都叫它‘哭死树’,那果子红彤彤看着十分甜美,但?吃一颗立刻掉眼泪,里面藏着剧毒。本来,我们一直都没把这树当回事,但?十年前,殷蒲那个太监来了?舒康府做发?运使?,居然被他发?现哭死树的花和?果实?颜色极美,可以用来染布,染出的布鲜艳明亮,宫里的大人物要都要不及!”
“安州历来贫困,城外河流接着山泽,全是土堆土丘,也正是这仪宁花生存喜水,只有在安州才能?种起来。所以,一向贫困的安州,靠这仪宁花纺织布匹进贡和售卖,谋了?生,我们大家也都有了?活路。”
时书听?他说:“然后?怎么?从好事变成坏事了??”
“哎,不让种田了?,都去种树。这太监嫌河流运力不足,每次粮食和?布帛要发?往舒康府后才能?运送东都,被人吃了?回扣。他就想了?个法,要把安州的白鹭河开垦出来,挖通流向东都的长江直接运输!”
“结果挖了?五六年了?,四处征夫,害得安州户户家破人亡,男人挖河道,妇人种仪宁花织布染布,不让见面,不做就换不到粮吃,又打?又骂,日以继夜,这怎么?能?不造反呢?!”
时书心中泛起涟漪:“把人当畜生用……居然这样。”
“这下好,现在安州人都死绝了?!那些太监也被叛民一涌而入,杀成肉筛子千刀万剐,吃肉喝血。现在就剩我们这些老的小的,算了?不说喽,再不下地?田都要荒芜了?。”
老人牵着牛,摇着头,缓慢地?走到水田中。
“仪宁花的果实?,一碰就掉眼泪,这种不详的树,还真导致了?不好的事。”
“……”
时书和?谢无炽走在流水潺潺旁的大道上,两侧水田里稻草青绿,时不时听?见蝉鸣蛙叫。
谢无炽单手牵驴嚼子:“开凿白鹭河,缩短距离,在经济社会和?军事上都有作用,这其实?是一个好的决定。”
时书不解:“那为什么?好的决定,却会诱发?不好的结果?”
谢无炽:“跟修筑隋唐大运河一样,直接影响着经济重心的从北向南移,更是人类宝贵的文化遗产。但?隋朝也灭亡于修筑运河,征用民力太过,民不聊生。”
时书:“这么?可悲?”
“聪明是一回事,执行是一回事。人心肉长,谁干活干累了?都要骂人,不给饭吃会愤怒,被羞辱被欺凌会伤心难过。痛苦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疯。这群役夫,大概就是忍无可忍,爆发?了?。”
时书:“我理?解!要换我去挖六年的河,我也想杀人。”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天?黑之前,就能?到舒康府城门?外了?。
谢无炽侧过头,似乎很在意:“刚才问你的话还没回答,昨晚梦到了?谁?”
时书:“森*晚*整*理……没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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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炽声?音淡淡:“是吗?”
一下搞得时书心里又起起伏伏的。
天?快要黑了?,路上的人很少,不过往前走,前方出现了?三三两两的百姓。与其说是百姓,不如说是灾民,看起来一无所有,等着州府放赈的粥米,吃过了?,分散开,有的回家,有的漫无目的地?游荡。
通衢大道有官兵巡逻把守:“领了?粥就走啊,领了?粥就走,不要打?架不要闹事,来的都有!”
舒康府城门?外,没有任何繁华热闹,只有战役之后无家可归的灾民。年轻的被抓去继续开凿运河,女人和?老人孩子,就在城门?外搭起木板棚子,这么?睡着等救济。
粮食都被掳走了?,房屋和?家产被战火烧了?,幸存者要用多年修复创伤。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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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文在此,进城办事。”
时书和?谢无炽,天?黑之前进了?城。
时书前脚走时,那守城的人说:“进去了?,暂时就出不来了?啊,最近只进不出。”
时书:“为什么??”
守城人:“来的路上,你还没看见?”
时书不解,谢无炽牵着驴子带他进了?门?去。
城内萧条,营业的店铺极少,家家户户开着大门?,一个火盆,盆里烧着黄纸,耳朵里无穷无尽的哭声?,地?上洒满雪白的纸钱。也许是傍晚的缘故,阴沉天?气中愈发?萧条了?,纸钱升起的烟雾像霾一样,把这座城池都笼罩。
舒康府城,现在,是一座半死不活的城池。许多尸体停在门?口,用一块白布罩着。
“——鬼城。”
时书边走边看,一手隔着袖子牵他。
谢无炽没说“别怕”,但?正是这个意思。
“先去部院,让他们安排住宿。”谢无炽说,“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好好歇着了?。”
时书低头留意到了?这只手,先前谢无炽牵他,似乎都没有很奇怪。可现在却不得不一直注意到。
“怎么?回事……他的手好烫,为什么?比自己?大一圈?”
时书百思不得其解,尝试转移注意力:“谢无炽,为什么?有的人家门?户紧闭,还插着白布?”
谢无炽安静了?会儿:“恐怕有了?瘟疫。”
“瘟疫?”
烟雾太盛,时书闻着十分刺鼻,用手掩住鼻子,眼泪都快被熏出来,喉咙生辣。
“咳……”
身旁,谢无炽不知是不是也被熏得厉害,低着嗓,竟然咳嗽了?两声?。
第0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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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牵着驴前行,
眼见大街上?青惨惨白茫茫,一片恐怖无人,没想到一条素净的长衫,
站在一户人家外面,
背着手正看些什么。
时书:“总算见到个活人了,
只是这背影怎么看着眼熟啊?”
待转过?脸,时书惊讶:“林太医?”
竟是林养春!
林养春笑了:“原来是你俩么,
好?好?好?,又来一对送命人。也是,放着东都世子府的安逸日子不过?,来自找苦吃。”
时书好?奇:“你不也在这里?,你在看什么?”,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养春:“看死人啊。听?说这里?有人刚死,我来看看,是个什么死法,死成?了什么样子。”
时书一下后退了一步,心?里?发麻,退到谢无炽身旁:“什么死法?”
“死前冷热交替,胸腔疼痛,
内出血,神?智错乱。死后七窍流血,
面黄肌瘦,
苔白如积粉。”
时书留意到,
林养春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似乎积劳成?疾,手里?抓着一束草药,
比在世子府时干瘦憔悴:“今天看了一百个死人,都是这样的死法!瘴疠鬼毒之?气!这舒康府有十余万人,
城外还有数十万人上?百万人,阎王爷的生死簿忽然勾销这么多名字,哈哈哈,我林养春当?了一辈子的大夫,有生之?年,竟能遇到如此惨事!”
“啪”,林养春竟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为什么打?自己?你救不了他们……可这也怪不了了你……”
时书被震慑在原地。他想往前走,抬头,对上?谢无炽沉如水的脸。
来的路上?,见了许多流民和尸体,时书并不觉得绝望,战役已过?,接下来便是修生养息。但林养春这番话,给他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难即将临头。
谢无炽:“林太医,不要过?分自责。”
“自责,我这庸医怎敢自责……你们没地方?住?跟我来。”
灰蒙蒙夜雾中,同他从小门进了一方?写着医药局的四合院内。林养春开了间房门便撒手而去:“你俩住这儿吧,有空了来帮我磨药捡药,太多病人,局里?那点人根本不够用。”
时书:“好?,我有空一定来帮你。”
古朴清幽的后院客房,从东都赶路到舒康府,有了遮风挡雨能休息的歇脚处。时书心?里?头安静了下来,坐到桌子旁想喝水:“没想到林太医,专门从东都赶来这里?救人啊,真是个好?医生。”
“生水,不要喝。”
谢无炽夺去了他手里?的水杯:“我去烧开水,从现在起?,不要乱吃东西,乱喝东西。”
“为了防止染上?这个鬼毒?好?……不会乱喝了。”
时书手一顿,拿水囊喝剩下的。
院落与前庭隔着一段距离,但隐约有声音传来。时书仔细听?了片刻,才辨认出是“好?疼啊好?疼啊”“哎哟……”“我的腿我的腿!”“大夫求你救救我!”“好?疼好?疼”“我爹呢?死了吗?”一类的惨叫。
时书自语:“整座舒康府城安静如死,唯有医药局哭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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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灯光,照在时书白皙的脸,在眼睫下染了淡淡阴影。时书吃过?了饭站起?身,叹气:“谢无炽,这谁能坐得住啊?我去前院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谢无炽:“不休息?”
时书:“我不累,等我累了再回?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睡觉吧,晚上?回?来我会轻点声,不打?扰你。”
谢无炽:“一刻也闲不住?”
时书:“反正我也没事干。”
谢无炽手挟着茶杯,闭上?眼呼吸了一下,起?身:“一起?。走之?前,拿布帛把口鼻掩上?。”
时书站在原地,谢无炽从包袱取出先前买的布纱,上?来一层一层绕在了时书的口鼻,缠绕之?后,黑眸才一应:“去。”
-
时书走到前院,但见烛火幽暗,不仅仅是担架上?,院子和走廊下也躺着病人,用纱布一圈一圈缠住头颅,或者是吊着半条腿,还有直挺挺躺地上?的。
官兵来回?走动,见人死了便拖出去,大夫在开药,衙役在搬药切药熬药,十分忙碌仓促。
门口,有人等着抬一副担架,时书上?前:“兄弟,我来帮忙。”
“行,来吧。”
时书:“嘿!”
刚一发力,双臂都在颤抖。对面的兄弟笑了:“小弟,死人可是很?沉的,没点力气还真抬不动。”,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书看到布帛下苍白的脚,“尸体都抬到哪儿去呢?”
“先抬车上?去,再拉到城外,一把火烧了。”
时书:“原来是这样。”
时书跟着他一路走,走到了停着马车的地方?,像草垛一样,摞着的全是尸体。黑夜中,将士们都等着,看数量够了便把车拉走。
“抬他的脚。”
时书呼吸了一下,抬着脚,和对方?一下把尸体甩了上?去。对方?说:“好?了,谢谢你啊!小兄弟。”
“没事没事,不客气。”时书说完,只觉得双手冰凉,匆匆忙忙往回?跑,到水井旁去洗手。
灯光晃着眼睛,一只飞蛾撞晃了灯火。时书在这种氛围中,感觉到有点麻木了,他回?了走廊下,被林养春抓住,说:“这些柴胡,全都切成?片放罐子里?熬去,刻不容缓!”
很大一捆的草药,时书点了点头,试铡刀很?快上?手,将柴胡的根茎送进去,切出外棕内白的薄片后,放到瓦罐子里?煎煮。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谢无炽不在医药局,他和世子府的幕僚汇合后,有应酬,并暗中调查民叛的原因。
时书则天天在医药局熬药。
“——砰。”盖子落到罐身。
时书猛地睁开眼,眼睛有点模糊,连忙捻起?盖子:“好?了,这罐药好?了。”
林养春:“给堂屋中间那人喝,先凉凉。”
“好?。”时书用帕子包着药,穿过?匆匆的人群走到堂屋中间,一方?草席上?躺着一个人,身材高大,骨骼粗壮,腰间系着窄窄的带子,据说是今天刚从军队里?运送来的人。
“军队,军队里?送来的病人……”
时书端着药碗走近,这男人满脸苍白,胡子拉碴,嘴唇朱紫色,一看便是十分虚弱的病人才有的苍白。时书喊他:“大兄弟,喝药了?”
没有回?应。
时书:“兄弟,快醒醒,你该喝药了。”
近日出门,谢无炽不仅用布帛将他的脸捂得紧紧实实,连手指头也不放过?,全用布帛缠绕。时书在男人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
男人醒了,六月天气,却?冷得浑身筛糠一样发抖,他看了一眼时书,眼睛变得通红,猛地伸出手攥住他的手腕。
力大无穷,时书在摔倒前连忙把药放下,对方?撕扯着他:“媳妇儿,冷啊,真冷。你且回?,不要给我送饭来了。”
“我马上?过?了河,都不知道几时能回?,我要死在边防。你另找个男人嫁了。”
“快走,快走……”
“这里?全是死人啊——”
时书:“兄弟,我知道你想老婆了,快喝药吧,快好?起?来,回?去见你老婆!”
“走吧,别想我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时书抓起?药碗:“喝药喝药,兄弟,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时书被拉扯着,对方?明明冷,但发烧又烧糊涂了。时书刚要伸手去扣对方?的齿关灌药,后背,一双手裹着腰把他拎了起?来。
“谁谁谁!”时书扑腾。
谢无炽不知几时回?来了,头戴一顶竹编的笠帽,青丝被裹在一层一层的纱布下,单手取下那斗笠,浮着青筋瘦削而粗大的腕骨,恰好?一只放在头顶,一只卡在他腰间。
谢无炽半垂下目光,一言未发地看他,顺手将男人撕扯时书的手扯开。
“我回?来,正好?过?来看你。”
时书:“谢无炽,你来得正好?。你把他按住,我要灌药!”
七手八脚终于把药喂给这人喝了,时书额头冒汗,坐在地上?:“终于好?了。”
谢无炽:“今天要不要早些走?府院摆置了酒席,宴请我们吃饭。”
时书:“我不去,和他们说不上?来话,还不如在医药局待着,这里?好?多人等着我喂药,很?忙。”
“今晚几点回?来?”
“恐怕很?晚,林养春说舒康府招了瘟,要请傩神?,赵公明还有钟馗,让我扮演花童。”
“你扮花童?”
“对,就是往头上?插很?多花,拿一盆水边走边洒,将整座舒康府都走一遍,驱逐瘴疠鬼毒。你也懂,这种情况下,大家不得不相信鬼神?了。”
谢无炽:“呵。”
时书:“你呵什么?”
谢无炽视线从他身上?舔过?:“你扮花童合适,很?漂亮。”
“但拜神?,没有用。”
时书回?到屋檐下切药材,说:“谁知道有没有用了,求神?也是一种上?进,没有希望的时候,神?明是唯一的希望。”
时书的手指让纱布裹着,指尖,渗透出了斑斑的红锈。谢无炽盯着他的指尖,嗓子哑:“切药,切到手指了?”
“不是,铡刀太磨手,磨破皮流血了。英勇的证明。”
谢无炽垂眼,安静了片刻。
药草旁放着花冠,时书上?街巡游过?两次了,得空取来戴到头顶:“给你看看,花冠长这样。”
谢无炽靠着梁柱,侧过?头看他片刻。
春天,一切美好?的草与花的桂冠,扎了满满的一簇,当?繁花似锦戴到头顶时,衬得时书白皙的脸更剔透,对人一笑,甜得灼目。
谢无炽单手架着一把长剑,松散地靠在梁上?。扪心?自问,他并不算什么好?人,天下的死活,又与他有何干系。
谢无炽漆黑的眸子静静看他片刻,理智里?声音,有些事不要插手的好?,淌了浑水会付出代价。于是这些日子,暗中走访舒康府,眼见家家陈尸,他心?中的天秤仍在持平之?中,没想过?偏袒任何一方?。
眼前,时书给他看了花冠,取下,抓了把草药放到刀口切成?碎片。
谢无炽送出刀鞘,轻轻抬起?他下颌。
时书睁眼,俊秀无双的少年脸:“你干什么?谢无炽,把你的剑拿开。”
“小花童。”
谢无炽嗓音平静收敛,似有咂摸深意:“想少死人,别求神?。”
“——求我。”
第0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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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不配合:“求你?干嘛,
你?是清华医学生?”
谢无炽:“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难道?你?以为?穿越来一个物理学博士,能把古代改造成工业帝国?”
“……可很多爽文都这?么?写。”
“不对,
不然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怀才不遇的人。就算来一个现代医学生,
没有医疗设备和药品,
也很难发挥才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时书哼了声:“好吧,
那你?准备怎么?帮忙?”
谢无炽垂下眼,道?:“一,现在这?院子里,病人和健康的人混住。家家户户往外?跑,每天领救济粮,排队。尸体处理不及时,腐烂发臭。水源中有腐尸的毒气?,而百姓仍在喝生水。朝廷虽在管制,但并?不严苛。这?些是瘴疠鬼毒之气?不能消解的原因。”
“二,朝廷拨了赈灾的款项,购买药材运往舒康府救济百姓。但有人早嗅到商机,
赶在朝廷采购之前,将临近府州的雄黄,
柴胡,
艾草,
生姜,大黄等药材收购一空,囤积居奇,
高价售卖给朝廷的转运使。同样的钱,买的药材更少,
病人能用的药材也更少。”
“三,这?病人是军人,现在军队中也出现了瘴疠之毒,而将领还没引起重?视。如?果不及时处理,一旦扩大,军队中混乱,会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时书头皮倏地?发麻:“所以……你?要做什么?。”
谢无炽平静道?:“已经染病的人,救不了,该死的人会死。我只能保证,活着的人能继续活着。”
时书眨眼,不得不佩服:“不愧是你?,怎么?读书的?这?么?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解决这?么?多问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要付出代价。天上不会掉馅饼。”
“什么?代价?”时书不解。
谢无炽微笑着:“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平白无故帮这?些人?现在的我撼动苍天还十分吃力,需要许多奔波劳苦,吃闭门羹,日以继夜的操劳和追逐。
我要付出,那我的回报是什么??”
“……”时书一下明白了,“难怪让我求你??那我就求你?了,我没什么?膝盖,最懂求人了。谢无炽,求求你?。”
时书说得十分自然,不就是求人,好说。他也挺机灵的,很懂别人的玩笑。
俊美阳光的少年,求来求去,本身没有撒娇的意思,但尾音听得人心头一痒。
谢无炽声音淡漠:“不够。”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哥,求你?!”
“不够。”
“哥哥,好哥哥,求你?了求你?了。”
时书伸手扒拉他的袖子,低自尊猛猛求,“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乘一万次,够不够?”
谢无炽垂眸,轻点?头:“你?不懂我的意思。我要的不是小打小闹,我要你?最珍贵的东西?。”
谢无炽怀中抱着剑鞘,夜间昏暗的灯打在他脸上,眉眼隐绰,瞳仁倒映的暗红宛如?蛊惑人心的恶魔。
说的话,也无不令人想入非非。
“我最珍贵的东西??”
时书认真地?思考。
谢无炽不再靠柱,后退:“慢慢想,先记账上,事成之后,我会向你?索要报酬。恶魔自会衔取人心。”
谢无炽戴回斗笠,掌间覆盖着一层一层的纱布,转过身,幽暗灯火中,他颀长的身影被暗影勾勒,宛如?鬼魅和刀客一般,退了出去。
-
时书抬头,谢无炽走到大堂内和林养春交涉,林养春抬起头,一双枯瘦的眼,眼中似乎燃起了火焰。说完,谢无炽径直走出门去。
夜色如?青光浓雾,谢无炽背影染着风尘仆仆。他那么?聪明,他的计划是什么??他能为?这?座殇之城做些什么??
谢无炽,到底懂多少?有多厉害?
时书心里的火焰在摇晃,不慕强,但承认谢无炽实在有本事。
穿越到古代能遇到他,自己运气?不错。当然,时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
接连几日,医药局首先出了大变动,在几位大夫商量之后,决定实施谢无炽建议的一系列措施。
医药局的尸体变少,谢无炽跟州府的长官扯皮,连夜一封急递送去东都,报告了部分官商勾结哄抬药价的事,立刻下命令平价销售药材,统一采购送到舒康府。
除此之外?,衙门和军队的人接管了舒康府,搬运尸体统一焚烧,再组织人员勘测水流,挖掘新的水井。
谢无炽忙得脚不沾地?,他建议已提,接下来便是在官员之中斡旋,让人接受他的建议,这?其实很不容易。
深夜,院子内清凉风软,六月底燥热。时书匆匆往回跑,林养春喊:“你?跑什么??一说回家跑得比兔子还快。”
“家里有人!我回去烧水。”时书喊。
“你哥回来了?他最近辛苦,这?里有瓶养荣丸,我一直没舍得吃,拿给他吃。”
时书嘻嘻笑:“谢了啊,林神医!”
“记住让他多休息,舒康府的瘴疠鬼毒他出了大力气?,好几次看他深夜才回,印堂发黑,脸色很差,好好注意身体。”
时书捏着药瓶,一溜烟跑回了屋子。炉子上烧着一壶热水,面纱等物品浸入开水中消毒。时书进屋,谢无炽单手撑着下颌,正坐在椅子里打盹儿?。
时书心道?:“谢无炽?”
“你?睡觉?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你?这?几天怪累的,我先洗个澡。”
天气?闷热,时书把一身的衣裳都脱了,身上裹着布条,撕下来时皮肤被汗水泡得苍白发皱,拎了桶水从头往下淋。
时书单穿了条短裤,露出一大截白皙的后背,水流抚过皮肤。
“热天冲澡真爽,总算能歇息了……洗个屁股,隐私,不能被看见了。”
时书解开裤头舀水冲洗,时不时往后看,防谢无炽跟防贼似的。少年的腰身洗练紧实,脊背浮着蝴蝶骨,腰身柔韧有力,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莹白色。
“时小书,回来了?”
时书:“嗯?谢无炽你?醒了?等一下,我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