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章

    “——那我去提醒他。”

    两句话同时出口。

    空气中短暂的安静。

    阳光照在时书眼睛里,一双色泽偏褐的眸子,光泽白皙,无畏地和谢无炽对上。

    海青僧衣穿得并不整齐,夏日迫近,他露出那截雪色的脖颈挂着一两粒汗珠,贴着喉结下的深凹处缓慢流动,在阳光晶莹明亮。

    十分健康,有诱惑力的肤色,晃得人眼睛疼。

    谢无炽皱了下眉,收回视线,唇瓣抿成一道冷漠的线。

    他嗓音发紧:“你来的很急?身上都出汗了。”

    “还好吧,先说这件事——怎么不让我去?”

    时书白净眉眼似有不解。当他这么问的时候,谢无炽就知道,任何劝说都是无用的。时书会怀疑他,他看起来像要顺着毛捋的人。

    “你可以去。”

    谢无炽抬头看了看天色。

    随后垂眼,黑曜石似的眸子虚散着光:“但我有一个要求,天黑之前,你必须已经待在禅房中。”

    “我回来,你要在我的视线里。”

    “否则,我会生气。”

    第013章

    晋江正版

    一个人明确说出,做这件事他会生气,分寸和底线展示分明。

    时书忘了在哪里看到,这样的人有框架感,会让人觉得不好欺负,触犯就会得罪。

    谢无炽说话一直处于强势的上位者对下位者,包括行为举止,都能看出受到过很好的教育,家世处于上层阶级。

    受人追捧,才能看谁都像看狗。

    时书挠了一下头发。他其实认可谢无炽这句话,毕竟现在和他住,给他造成麻烦,确实不好。

    谢无炽既然明白说了,时书坦然道:“行,我早点回来。”

    说完,时书在谢无炽的视线中三两步跑离藏经阁,出了相南寺,少年的背影飞快在道路间穿行,比燕子还轻捷灵动,迅速跑向北来奴的街区。

    好心好意提醒一下吧。

    哥这样的正义天使真是不多见了!

    时书一个起跳下了台阶,冲到元观一家门口时,整栋楼静悄悄的,有两三个衙役站在门口的石板前,正说些什么。

    “……”时书一下收住,装作路过走了过去,留意到地面上的一滩血。凝固了,有蚊子嗡嗡飞绕,喷溅状血液面积大,弯弯曲曲流在石板的缝隙间。

    那血鲜红刺眼,从人身上流出来,就像从畜生身上流出来的一样。

    时书脑子里嗡了一声,手背一下发凉。

    人血,肯定是人血。

    这里经历过斗殴。

    那两扇门板贴着封条,古朴的小木楼,先前还清凉幽静,现在人走茶凉宛如死物。

    “元观,元赫还有小树,是死了,还是被抓了?”

    时书心里震动,才发现整条街门户都紧闭,有人偷偷从破烂门缝里露出眼睛,惊恐地望着外面,这群没有来处,不知归处的异族奴隶群体中,萦绕着一股大难临头的氛围。

    时书游荡了许久,离开了北来奴街。

    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这一家子的死活,也有些陌生于这种搜捕,仅仅是一面之缘,不过时书也有点感叹。

    他低着头往相南寺回,人声喧嚣,没留意到台阶旁站着一个女孩子。

    小树挎着花篮,哭得满脸通红,一看见他眼泪更是止不住:“哥哥……”

    时书惊讶:“你在这儿,是想找我吗?”

    小树哭得抽气:“嗯,我爹娘被衙门的人抓走了,我卖花回来只看到地上的血。我不知道我爹娘现在怎么样了。”

    “你,这,哎哎哎你别哭。”时书一下子手忙脚乱,“我们想想办法。”

    人遇到困难,会下意识寻找认为会帮助自己的人。北来奴街的邻居为求自保,不告发她已经算好,哪里还帮的上她忙。

    时书:“我看你还是赶快离开城里更好?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城里没有了,城外有大姑姑。大姑姑对我好。”

    “行,那你先去大姑姑家,你爹娘都被搜捕了,你现在不安全,也没地方可去。你大姑家远吗?”

    “城外二十里,小白虎村。”

    时书:“那你先去躲一阵子,等等你爹娘的消息,快走。”

    小树站在原地哭:“……我不敢,那一路好多狗,我被狗咬过。”

    古代村庄是这样的,很多人家养狗,偶尔窜出来追着人跑,吓死人,一咬两个血窟窿。

    时书挠头,见小树哭得喘不过气,神经质地反复擦脸,脸都擦出血了。说:“算了,我送你,别哭了,你一个人走二十几里确实不安全。”

    时书带走了来福,还托人给谢无炽传了话:“麻烦你跟他说,我送一个朋友出城去了,争取太阳落山前赶回来。”

    “马上就走。”

    时书用谢无炽的钱买了几个馒头,一个递给小树,一个塞来福嘴里,剩下的用荷叶包好。

    往东都城外进发,来福欢快地摇着尾巴,时书时不时和小树说几句话:“你亲爹娘就是他俩吗?”

    小树:“不是,我是爹娘捡来的。”

    “哦哦哦,那就好。”

    时书室友有个gay,天天看生子文,男男也能生,所以时书那天听到“男娘”两个字,吓得魂飞魄散,要是他真能生小孩了,多惊悚啊。

    再说,生谁的?

    小树泪眼婆娑:“好?”

    “……”时书,“我不是那个意思。”

    “走吧,二十里路,应该也不远吧?”时书回忆了一下,“那晚上跑了三十里,估计是太害怕了,都没感觉到什么。”

    不过时书想起来了:“去二十里,回来还得二十里?”

    时书揉了下脸,把皱起的眉给揉平,心说:“送半路就回来吧。”

    一狗,一少年,一少女,在城外草木掩映的官道上,大步而行。

    时书折断了一根棍子,边走边戳戳花拨拨草,没想到真看到一条蛇,吓得连忙冲刺一百米。冲到一半回头喊小树,小树也跟在他背后跑。

    跑着跑着,小树就笑了,但一想到爹娘,又落下两行泪。

    “别哭了别哭了,会没事的。”时书逗她笑,“不骗你,我们来福会数数,我说一二三,它就能汪几声。”

    来福:是的是的!

    “来福,一百八十八!”

    来福:?兄弟你?

    一路把气氛搞得缓和了,二十里路确实过于漫长。好在路上的人家都很好,渴了随便问一户人家,就会端水给你喝。

    时书站在水井旁,掬水冲了把脸:“我们走了多远了?”

    “可能走到一半了。”

    “一个时辰才一半?天还挺亮的。算了,来都来了,送佛送到西吧。”

    时书再递她一个馒头,又给来福狗嘴里塞了个,走进莽莽的平原之中。东都地势辽阔平坦,水域间杂其中,现在恰好是五月,水田里种着一亩一亩的绿油油的水稻,被风一吹,稻香飘散。

    狗多,经过村庄就凶狠大叫,来福十分英勇,只要他冲上去其他狗都不敢叫了,夹着尾巴。

    眼前青山绿水,白墙黑瓦,茅屋错落。终于出现了小白虎村的界碑。一位端潲水的大婶刚把猪食桶冲干净,抬头看到来人时,注目了好片刻:“这,是我家小树?”

    “是我!大姑!”小树扑在她怀里。

    “怎么了乖囡儿?哭成这样?”

    小树把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时书看人送到,喝了口水:“你们先团聚,我回去了。”

    “别别别!这小和尚,天都要黑了,就在这歇一晚上吧,我杀只鸡炖了晚上吃,明天再回去吧?”

    时书确实累,双腿无力,这一家人也十分友善。不过时书想到了谢无炽,站起身:“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有人等我,我不回去他会担心,以后有缘再见。”

    “二十里路呢孩子!”

    时书挥手:“小问题。”

    来的一路照顾小树步子小,二十里路走了四个小时,回去得走快一点了。时书拿着他的木棍,嘬嘬嘬唤回来福,踏上了回东都城的路。

    太阳染成红色,逐渐往平原上跌落。

    “坏了坏了坏了!这下谢无炽要生气了。”

    时书撒腿就跑,风呼呼地灌进袖子里,朝太阳落下的方向追赶。跳过河沟,过了大桥,还有跳蹬,有时候回头喊来福,有时候跟着来福跑。

    ——但天还是黑了。

    来福沿途标记认识路,时书勉强记得里程,看到熟悉的驿站,心说这才到路上的一半。

    “………………”

    时书只好开始设想谢无炽生气的样子:“应该还好吧?不会摔东西骂脏话,对我一顿伤自尊输出吧?对我破口大骂甚至动手吧?”

    “如果不是很夸张,我就道歉了,如果很夸张……赶我走,那这寺里我也不呆着了。”

    “日子过不到一块去,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吧?”

    眼前终于出现了东都城门,天色已经全黑了,往相南寺走去,现在约莫八九点钟。

    寺里已安歇,晚钟回荡,漆黑中浮现着钟楼佛台,檐角回廊。时书望着台阶往上走时,脚步竟然莫名沉重起来了,很难说清楚心里的复杂感。

    怎么跟他爸在外面打麻将耽误太久,回家时做贼心虚的感觉一样呢?费解。

    谢无炽又不是他老婆。

    时书走到院子前,思考措辞,没想到来福累坏了,汪汪叫了两声猛蹿进了院子里,呼哧呼哧喘气。而院子里的灯本来暗着,听到来福的叫声后,门扉被拨开了。

    “……”

    谢无炽在等他。

    该来的迟早会来,时书咳嗽后进去:“谢无炽,我回来了!”

    好像在说:我鬼混回来了!

    时书进门,禅房内灯火微暗,照在谢无炽坐在八仙桌前,不过手上并不像往常那样握一卷书,他换了一身单薄的内森*晚*整*理衬亵衣,满头青丝垂落到肩膀,领口松开露出几分锁骨,桌上放着一坛子酒。

    房间内漆黑,他利落干练的身影醒目,烛火摇曳,照得漆黑瞳仁变得猩红,画面平静,但有一种平静即将被吞噬的疯感。

    谢无炽道:“你回来得迟了。”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酒气,谢无炽站了起身,影子在烛火中一层一层摇曳,影子颇为狰狞,视线从高处垂落下来。

    “有点事,你喝酒了?”

    “嗯。我酒量不好,现在或许醉了。”

    谢无炽脸上没情绪,到时书跟前,黑曜石的眼睛将他从头睃到尾,有种冰冷的审视意味。又是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施惩视线。

    时书举手:“那你要不要休息?”

    少年漆黑头发汗湿在白皙的耳际,眼睛睁大,苍白的唇看起来像被雨打过的蔷薇花瓣,还眨了眨眼,特别的单纯。

    “不休息,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

    下一秒,时书牙齿咬合,蓦地一疼——

    “谢无炽!你疯了!放开我!!”

    时书下巴被一只生铁似的大手扣住,谢无炽身高接近一米九,比时书高大半个头,手指强硬滚烫,身影逼近后无可抗拒地掐起他的脸,黑暗一下漫上了他的眼。

    谢无炽眼中暗色侵蚀:“你好像永远学不听话。”

    “放放放开——你干嘛!谁要听你的话!”时书设想他会痛骂一场的男男对抗画面都没出现,居然是这样,伸手用力掰掐他的手腕。

    “放开!我艹,兄弟你掐人下巴什么毛病?嗯——”

    又被扣紧,粗糙的指腹狠狠按压在他唇边。

    酒味……浓烈的酒气,让时书炸毛的神经缓和了:“谢无炽,你是不是喝醉了?”

    谢无炽:“我没醉。”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那你真的醉了!你还是赶紧睡觉吧!”

    时书扒他手试图解开无果,这时候才察觉谢无炽力量在强制压迫中的掠夺性优势。那手臂的力量十分惊人,箍着他的下颚。

    时书警告他:“再不松开我咬人了!”

    “咬、啊。”

    谢无炽不仅不松,反而将全部重量搭下来,烛火幽暗,携带着漆黑影子恶魔一样掠下。谢无炽低头审视时书的脸。距离压缩得太近,他躯体的高热温度霎时袭来,几乎要把时书点燃。

    混杂在空气中,谢无炽身上那陌生的,精力旺盛,健康强壮的雄性的气味,几乎无所不在,充斥感官。

    时书泫然欲泣:“放开我,我讨厌男人,好讨厌的感觉。”

    “谢无炽,我咬人了!”

    谢无炽纹丝不动,冷硬如铁。

    “我真咬了!”

    时书低头狠心一口咬在他食指根部,用力,谢无炽吃痛不再掐他的下巴,松开手,但下一秒那双温度炙热的手蓦地捂住他的下半张脸,带粗茧的指腹摩挲过他皮肤,鼻尖几乎挨着鼻尖,谢无炽漆黑深邃的瞳仁近在咫尺。

    “你、听、话。”

    “干什么啊兄弟!我为什么要听你话?”

    时书没再客气,他确信谢无炽是真的醉了,屈起膝盖用力往上顶,但他的腿刚挑衅了没几下,立刻被另外两条有力的腿架住,肌肉强劲将时书固定在原地,几乎纹丝不动。

    ——挣扎。

    ——挣扎不动,精疲力尽。

    力量和体型上的绝对压制。

    时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无炽你属狗吗!你怎么喝醉了这样?!

    “放开,放开,放开!……”

    时书用力拍他,推他,踢他挣扎无果后,终于停了下来,心脏因为情绪激动而猛烈地跳动着,耳朵里全是心脏砰砰的炸响,浑身毛孔都炸开了,往外冒汗,夜色反而变得静谧沉默。

    时书索性什么也不做,藏在他掌心下轻微的呼吸,眼睛发红。

    “……”

    他倒要看看,谢无炽到底想干什么。

    夜色霎时陷入死寂。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番歇斯底里的对抗结束后,才意识到这个距离那么近,近得彼此的呼吸交融。

    时书终于听话了,不顶嘴不挣扎没动静,就张着黑圆的眸子,白皙脸上眼皮眨动。

    谢无炽闭了闭眼,感觉心里那股施虐的暴戾欲退潮,他也如愿等到了时书的服软。

    “……”

    谢无炽松开捂他下半张脸的手。

    少年刚才还色泽浅淡的唇瓣,因掌心的揉搓和摩擦变成了茱萸的红色,脸颊上留着两枚红痕,满脸意外,用一种不驯的目光和他对视。

    好漂亮……

    谢无炽垂眸,也许是酒精真的发挥了作用。

    火光般的一瞬间的刺痛感。

    谢无炽眉心陡起:“嗯……”

    寂静中,时书的眼睛逐渐睁大。

    画面很微妙,时书发出了惊愕且绝望的吸气。

    “谢无炽,你、什么在顶我……”

    第014章

    晋江正版

    空气中牵连不断的线,戛然断裂。

    模糊粘稠的气氛,骤然如跌冰窖般清醒过来,谢无炽眼神一瞬变得清明,骤然后退一步,身影从时书跟前移开,退到禅房当中,恢复了沉静如水面色端重的模样。

    “……我真的醉了。”

    时书被雷劈了似的:“你你,你,你……谢无炽,你居然拿枪指我?你喜欢男的还是变态?你穿越后憋疯了吗!?”

    虽然谢无炽一向说话自由,受过相当open的性教育,但不能代表时书可以容忍他和自己的亲密接触!

    可恶!

    禅房内一片寂静,谢无炽脸隐在黑暗中,眼睫垂下,犹在喘气。

    他后背起了层冷汗,沿后颈的骨骼往下流,眉头蹙在一起,整个人像要沉入深海中。

    谢无炽:“抱歉。”

    “你不要脸。”

    “嗯。”

    时书:“你是变态吗?”

    谢无炽:“也许吧。”

    “……”时书和他说不来,提着裤子炸毛往外跑:“我先出去,你赶紧解决!”

    谢无炽:“不用,回来。没到那种程度,我已经好了。”

    “不说这个。”

    谢无炽从八仙桌前的一只瓦罐里倒出褐色药汤,“你的四物汤给你熬好了,半天等你不归,凉了,我再给你热热。”

    “放那别动。”时书白净的脸上眸子睁圆,“你都那样了,我还敢喝?你别急着收买我。”

    月光下,时书七手八脚跑到院子里的台阶下,和谢无炽隔了一段距离。

    时书脸上满是警惕。

    “说清楚!你喜不喜欢男的,没穿越之前谈了几段恋爱,不然今天我不进这个门了。”

    “……”

    谢无炽袖手站在门口,把药碗搁回去。

    月光照在他瘦削的手背,青筋蜿蜒,让这双手显得更有力量,骨节分明,像是能操起利刃重甲,领起精兵百万。

    谢无炽低头看台阶下被月色照亮的时书,高大的影子垂到泥坑中,眉眼堆叠着层层阴影。

    谢无炽:“一定要说?”

    “一定要。”

    “我没谈过。”

    “啊?”

    谢无炽长得像一堆人跪在他脚边求翻牌子的高冷矜贵模样,居然没谈过?

    时书:“我不信,你一定在装纯。”

    谢无炽:“好吧,我有性|瘾。每天必须打一炮,干人把床干塌,不然浑身不舒服,手机里全是网红小明星排着队等我上。还是你更喜欢我这样?”

    “………………”

    时书捂耳朵:“——真的假的?”

    “你说呢。”

    视线无声对峙时。

    不远处,隔壁间的禅房门嘎吱推开,有秃顶探出头来:“师兄,何事吵闹?”

    “……”时书正盘问谢无炽恋爱史。

    谢无炽对和尚一揖:“打扰。”

    再看时书,睫下寒意,“还有你,跑一身的汗,今天被人骗哪儿去了?说清楚。”

    时书哼了声:“我才没被人骗。我送小树去亲戚家了,来回四十里路。”

    谢无炽:“体力还不错,够能跑的。桌上买了吃的。”

    “……”

    隔壁僧人也不走:“二位师兄,大晚上的,可千万不要吵架啊!”

    你们可千万要吵起来,让我看看啊!

    “……”气氛被打断。

    被夜风一吹,时书浑身发凉,浑身震悚的炸毛感消失,取而代之是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时书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吵了,腮部咬紧。

    抬脚前,先指着他:“谢无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懂吗。”

    谢无炽:“谢谢。”

    “下次要解决生理需要提前跟我说,我可以离开把私人空间让给你。不要再这样了,我都快以为你是男同了。真的很吓人啊!”

    时书总算被哄好,跳上台阶重新回房间里,他喝了两口水没忍住:“对了,性|瘾是什么?”

    谢无炽眼底漆黑凉薄一片,看着他咀嚼的腮,翘起的两缕湿发,低头将烛火挑得更亮一些。

    低声嗤笑一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澡堂还有热水,时书换身衣服先洗了澡,舒舒服服躺在了床上。

    帮人也要量力而行,纵然他再体能优越,但动不动几十里起步,不是常人能干的。

    一床被子搭在他腰腹,疲惫和尘土消失了,时书单手搭着脸,闭上眼陷入沉睡,眼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小片阴影。

    摇曳烛火中谢无炽了看他睡颜,片刻之后,着上僧衣推门出院,暗光掩住了他的脸,也掩上了门。

    ***

    大清早,时书便被敲门声惊醒了。

    谢无炽站屏风后换衣服,柴木折骨后一截肌肉紧实的脊背,被晨风里的阳光一照,麦色肌肉分明,骨骼强劲。时书看一眼,别开脸。

    衣裳丢到凳子上,搭着:“到饭堂吃饭去。”

    时书:“呵呵,回不去了。”

    谢无炽:“世子今日要在寺里留宿,下午高僧开坛讲经,我恐怕回来得晚。”

    时书:“我们回不去了。”

    “……”

    阳光晴朗,时书绕过他往前跑,少年在石板路间连蹦带跳,和谢无炽保持着距离,一边回头冲他指指点点:“你别过来,变态。”

    谢无炽面沉如水,唇瓣抿着。

    ——直到时书撞到某个僧人,把人家手里的一枚鸡蛋打烂了。

    “师兄,你这这这这——”

    时书:“……对不起。”站在原地。

    “谢无炽,你来一下。”

    谢无炽上前,往僧人手里放铜板,荒谬似的莫名其妙弯唇。

    僧人:?好笑吗?

    阳光下,谢无炽抬手捏了捏眉心,再看被阳光拥抱的时书,眯眼。

    饭堂,又遇到前几日爱吃醋的少爷和尚和姿态妩媚的少年和尚,也就是性急不可等待,荒院里干柴烈火也能干上的两人。

    正头和头挨在一起,小声说话。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早让你收好,要不是我收买同舍和尚让他帮我认下,你我都要被赶出寺里了,届时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呵,”一阵笑,“你花了多少钱,让他替你顶了罪?这可是一辈子的饭碗。”

    “五百两换一份度牒,贵死人了。”

    时书准备走,见谢无炽看似若无其事,实则又在听,只好停下脚步。

    “倒是怎么突然查起书目,还管起僧人品行了?”

    “这还用说吗?世子天天来寺里,愁的正是军饷一事,我看这实在搜刮不出油水,想把刀砍到佛祖身上来了。”

    “好大的胆子呀!”

    “你和我最近都不要见面,小心要紧。”

    “没出息的东西,我们这么久了都没人看见过,你怕什么?好些天了,你也不想我……”

    时书后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擦了下嘴边的水渍,谢无炽倒还端着水桶里的葫芦瓢,修长手指上水珠流淌下来。

    “……那今晚,老地方。”

    声音消失,谢无炽把水瓢放回水面,激起一层一层涟漪,沿缸壁消弭,久久不散。

    “佛以八苦为师,淫为不净行,迷惑失正道。”

    “受罪顽痴荒,死复堕恶道。”

    “色者,世间之衰祸。凡夫遭之,无厄不至。”

    谢无炽面色平静背诵毕,道:“走吧。”

    ***

    菩提树绿荫如盖,阴凉处。

    台下正在讲佛法,时书听得昏昏欲睡。

    把地上的石头搬完,蚂蚁数尽,叶子捡净,时书打着呵欠离开了观音殿。

    溜了,去看看元观一家吧。

    我就是跑马拉松,知识也休想进入我脑中。

    北来奴街门户紧闭,干涸的血让水一冲,流到壕沟里,恶臭熏天,蚊子翩飞。其他人家不再畏惧,都出门来走动,也有人和他说话。

    时书问:“今天没衙役来守门了?”

    “没。这一家子,真是惨啊!”

    时书:“元赫元观都死了吗?”

    “谁说死了?”这邻居啧啧甩舌,“元赫那一身武艺,求死还难呢。”

    时书不解:“那这些血是谁的?”

    “能是谁的?昨晚那衙役来了,把元观拽到街上,左右两耳巴子,问:这一条街都断子绝孙,你们怎么有个女儿?”

    时书:“然后呢?”

    “这条街是有些风言风语,说男人和男人住,女人和女人住。但不都是被那群畜生逼出来的?这衙役嘲笑他:亲堂兄弟啊,是不是每夜还脱了衣服搂在一起睡,才能生出个女儿来?”

    “你不知道,小树是被人丢了抱来养大的,他俩好心救了一条命。元观听见这话,也不说什么,陪笑说烦请衙役老爷放过元赫和小树,毕竟那些书都是他写的,和别人没关系。”

    “那衙役不放,伸手去撕他衣服,说看看你们这些被男人干过的身子。元赫本来就恼,看元观受辱更恼,挣脱开押他的老爷,力气大得跟牛一样,我们都看见了,抽出衙役的刀,只几下,就把这几人全砍死了!”

    “好多血,到处喷,刀往胸口搠,搠得血肉模糊,多恨啊!元赫杀完这几个人,来不及等女儿,拉着元观就逃命了。”

    奴隶杀人必须抵命,绝无活路。依大景律法,于菜市口当众绞死。

    除非逃亡,逃到天涯海角,没有人的地方。这似乎也是两个贱奴的归宿。

    “……”

    说话的人绘声绘色,口沫横飞。

    时书怔在原地,血水残痕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居然是这种结果吗,何其惨烈。”

    时书抬头,再看了一眼这紧闭的门扉,隔着门似乎看到两道背影仓皇逃走。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

    回到相南寺,当晚,谢无炽未归。

    最近他总神出鬼没,偶尔不回来倒也常见,还有时候时书都睡熟了,这人才推门而来。

    时书一觉睡得要熟不熟,半夜,听到窗外的走动和杂乱脚步声,很多人在走来走去,还有许多人在院子里议论说话,过于响亮,以至于时书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快走快走快走!”

    “出大事了,这下大事不好了。”

    “根本出不去啊,师兄,这叫人怎么办呢?”

    “……谁在吵闹?”

    时书不知道时辰,只能约莫是子时以后了。他下趿上了一双鞋,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一袭高大的身影掠下,正欲进屋子里来,裹挟着夜风,因为是夜晚,一身的头发吹落,阴影霎时落了满眼。

    谢无炽单手拿着一卷书,正好进门。

    时书:“回来了?”

    “回来了。”空气中浮有淡淡的血腥气,谢无炽到桌子旁,把外套的僧衣解落扔到凳子上。

    时书:“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

    “哦,”谢无炽端起茶水抿了口,“世子夜游相南寺,无意撞见两位僧人在野外行苟且之事。刚淫.书风行,现在又亵渎神佛,世子发了雷霆之怒,叫来三衙堂官胥吏,正在审问这两个和尚。同时将前后门都堵住,不许任何僧人进出。”

    “僧人野合,”时书心跳霎时扩大,“不会是他俩吧?”

    谢无炽:“正是。”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