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太尉府乃武官之首,若戚家出了事,南越会大兴复辟,发动叛乱,西南三诏会脱离南朝统治,朝廷少了能压制各地诸侯的武将,诸侯必反无疑,南朝一样会陷入战火。”“皇权倾覆事小,苍生黎庶受苦事大。”姬如玄笑得有些讽刺,“这就是姜扶光啊!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清醒,把握大势。”
第504章:世家要倒霉了
以她的能耐,发动政变,从姜令荣手中夺回皇权,也不是做不到。
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朝政已经腐朽,世家盘根错节,想要改革新政,凭她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
南朝已是千疮百孔,朝廷争斗内耗,仍会走向衰败,而姜扶光的身体已经衰弱到,难以支撑一个家国的运转,南朝覆灭是迟早的事。
“大势不可逆啊!”
在姜令荣窃夺皇位之后,姜扶光也在权衡南朝的未来,她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直在观察朝廷大势,推算南朝的走向,最终才决定将册子送到他的手中。
姜扶光走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从姜令荣登基那一刻起,她已经走向了朝廷的对立面,走到了举世皆敌的地步,有白老将军,虎威将军等人前车之鉴,她已经分不清满朝上下谁忠谁奸,她不敢相信任何人,是因轻信任何人,都能令她满盘皆输,她输不起。”
“除了苍生大义,她还有私情,她想要保下戚家,还有那些依附戚家,支持长公主的大臣,及他们的家眷亲朋,所有人的命运都系于她一身,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她甚至连我不相信,”姬如玄自嘲一笑,拿起案上的小册子,“她将这本治国良方送到我手上,要我向她证明,我有魄力,甚至有能力在大姜推行新政,她还想知道,新政是否能为一个全新的王朝,带来蓬勃的发展,使百姓安居乐业,呈现一个她理想中的太平盛世。”
金宝瞪大眼睛,忍不住问:“那万一您做不到呢……”
“做不到啊,”姬如玄笑了笑,耸了耸肩,“大姜朝将会成为被统一的那一方。”
姜扶光不与姜令荣内耗争斗,待在府中休养身体,是为了保存实力,在即将到来的天下大势之中,掌握主动权,牢牢攥住大势。
金宝张大嘴巴,一脸震惊。
姬如玄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这么震惊干嘛,不就是灭个国嘛,姜扶光又不是没干过,不论是已经覆灭的云中国,还是即将覆灭的南越国,都是在姜扶光执权期间,由她一手主导,不是我吹她,就北朝这点实力,不出十年,就要被姜扶光横扫。”
金宝一脸无语,总觉得他语气似乎很遗憾,好像很希望北朝能被长公主横扫。
他迟疑了一下:“推行新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历朝历代都是沿用旧制,一切政法,皆是在旧制的基础上,进行更改完善,旧制深入人心,本难以更改,更遑论,还有世家与地方官绅互相勾结,处处阻挠,他们利用新政,在民间制造恐惶与惨祸,让老百姓认为新政有害……”
姬如玄似笑非笑:“世家很厉害吗?”
金宝看着他脸上瘆人的笑,不由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凉,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世家要倒霉了!
第二日,光和帝就在朝中宣布了新朝初立的各种新政,整个大姜朝,宛如轮轴,进入了高速运转。
期间果真遇到来自世家与地方官绅的阻力。
光和帝并不理会。
世家自以为拿捏了新帝,开始变本加厉,在各地制造恐惶,宣扬新政的害处,使各地反叛的声浪日益加剧。
待朝廷重新丈量土地后,已经是一个月后,世家为数庞大的隐田,彻底瞒不住了。
经查处,各地都有为数庞大的隐田,占了当地可耕种良田的七成,留给普通老百姓的田亩不到三成,几乎没有良田。
世家兼并土地的手段,也十分残忍。
北方气候多变,小范围灾情时有发生,因此是由地方衙门直接赈粮,而世家与地方官府勾结,每有灾情时,衙门故意不放粮,还对外宣称,说是朝廷没有下令放粮。
等闹了饥荒,死了人,世家就联合地方商绅哄抬物价,制造各种恐慌,老百姓花了高价,却买不了几斤粮,多年积蓄一耗而空,为了活命就只能便卖家当。
把老百姓逼死绝境之后,世家就会站出来,以低价从他们手中购买田地,或干脆连钱也不出,用自己手中屯积的粮食,同老百姓置换田地,直接空白套白狼,或强卖强买,更甚者直接抢夺。
简直令人发指。
百姓没有田地,种不出粮食,就缴不上税,朝廷收不上税,百姓只能租种世家田亩,一亩地的收成,要缴七成给主家,剩下的三成,要缴纳人头税,及朝廷各项繁重的杂税,甚至不够一家人的嚼用花销,说好听点是佃农,说难听点,就是世家养的奴隶。
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但凡有个天灾人祸,地方衙门不赈粮,没有田地的老百姓就没有活路,被迫走上了反叛之路。
北朝叛乱四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十余年。
朝廷每隔几年,都要花大量的物资钱财去镇压叛乱,国库的亏空补不上,就只能加征各种杂税,重赋于民,将老百姓搜肠刮肚,刮完了还要敲骨吸髓,继续弥补国库亏空。
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因此,隐田丑闻一经曝光,世家积攒了百年来的名望,顿时臭不可闻。
在光和帝的散播之下,底层老百姓,及各地因为活不下去而沦为匪盗和叛党的人,纷纷将仇恨转稼到世家身上。
他们认为,是世家吞并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让他们这些世代靠着种田为生的庄户无地可耕,令他们因饥荒家破人亡,失去了父母、妻儿、丈夫,还有亲朋……
各地匪徒叛党,甚至一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们集结成势,攻击地方世家,制造了一桩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他们千百人群,地方官府压制不住,许多世家除了老弱妇孺,几乎被屠戮一空。
叛党抢掠了世家累积的家财,甚至丧心病狂到,火烧世家宗祠及祖宗法典……
这一举措,让世家骇破了胆子。
要知道世家能得已传承,除了世代累积的财富、地位、人脉、渠道,更是代表家族传承的宗祠与宗族法典。
毁宗祠和法典,说白了就是在毁掉一个家族的传承之本。
第505章:侮辱谁呢?
世家震骇不已,只得请求朝廷庇护,甚至主动拿出大批钱粮物资,请朝廷出兵平叛。
光和帝欣然笑纳,诏令地方驻防军平叛。
因为知道太多秘密,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会被两面三刀的主子,用“你知道的太多了”这个借口刀死的金宝!
“就这么放过世家了?”
主子一出生就封了皇太子,当时俞氏势大,皇太子的东宫属臣,是经由俞氏严格筛选,有一大半来自俞党,还有朝中的清流,严重损害了世家的利益。
世家才是倒俞的罪魁祸首。
当年,北朝边境那场为了“倒俞”而挑起的战火,使俞老将军战死,南北两朝埋了多少英烈之魂?边境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后来那场轰轰烈烈,持续了整整一年之久的“倒俞案”,又抛了多少头颅?洒了多少热血:死了多少忠魂?连牵了多少忠义之士?
如今被灭的世家,多少都和当年的“倒俞案”有牵连。
金宝觉得们死有余辜:“那些个世家,平时为了权势和利益窝里斗个没完,其实都是一条藤儿上的葫芦,没一个好东西,您要不把他们彻底收拾老实了,他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连你都明白的道理,我会不懂?”姬如玄瞥了他一眼,一张嘴就是欠,“侮辱谁呢?!”
感觉自己被侮辱的金宝:“……”
你说清楚,到底谁侮辱谁呢?
如果俞二在,就会拉着金宝与他一起唠唠嗑嗑,光拿好处不办事,咱们主子又是头一次干这事,业务简直不要太熟练。
你还记得当年被坑的南朝承恩公吗?!
姬如玄搓着下巴,一看就是憋着坏:“就世家给的这点,还不够我手底两帮人马的出场费,两方兵马一动,要消耗多少物资钱财?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当年,姬如玄收拢了俞家旧部,因当时年幼,羽翼不丰,为了避开世家的耳目,他一琢磨,北朝各地叛乱四起,倒不如直接伪装成叛党,在各地招兵埋马!
为免大量叛党集结在一处,聚众成势,引起朝廷的警觉,他将手底下的人手,分散到各全国处,平常干些劫掠勾当,不闹出大动静,不去触犯世家的利益。
因国库亏空,平叛所耗巨大,朝廷一直没有理会。
养一支军队所耗巨大,不可能光靠劫掠,于是他又将叛党伪装成商队,干起了走私的买卖,光明正大与世家做生意。
金宝一脸无语,世家是给了不少,平个叛绰绰有余,但前提是,他们的陛下不是叛党头子。
姬如玄忍不住吐槽:“演戏也要吃饱饭是不,饿着肚子演,吃力不讨好,我疯了不成?!”
没过多久,世家骇然发觉,反叛军不仅有组织,还有纪律,总能避开驻防军,袭击地方世家,被袭击的几乎都是阻挠朝廷推行新政的世家,这就是一场,有预谋针对世家的屠灭行为。
世家们骇得魂飞魄散,遍体发凉。
一些胆小的,甚至吓病了,因为不敢面对座上的天子,连早朝也不敢上。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猜想。
可接下来,光和帝突然掌握了大量来自世家的罪证,并大刀阔斧处理了一批又一批世家。
光和帝甚至不屑掩饰,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屠灭世家的人,就是他,但凡不配合他改革变法的,都将成为刀下亡魂。
所以,盘踞在北朝各地的反叛势力,到底有多少是光和帝暗中发展的势力?
光和帝没有登基之时,就已经利用叛党势力,公然豢养私兵,牢牢把控了整个北朝的大势。
那么光和帝还有什么手段,是他们不知道的?
大臣们根本猜不透,甚至不敢猜。
经过这件事,大臣们已经对新帝产生了本能的惧怕,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光和帝的屠刀就挥到自己的脖子上,他们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光和帝从叛党搜集到的罪证,顺藤摸瓜,将不少大世家隐在暗处的势力连根拔起。
尤其是任氏,隐在全国的财产,竟不比明面上少,十多处私库,查抄了黄金十余万两,白银五千多万两,隐田一百多万亩,庄铺两千多间,还有为数庞大的古籍珍本、古董玉器、字画瓷器等,每一样都是难得的古物……
是任氏数百年来积累的全部财产。
世家这才意识到,当初还是太天真了。
光和帝对任氏从宽处置,是为了稳住其他世家,给了其他世家一种错觉,光和帝虽然恼怒世家,有削弱打压的意思,却不敢对世家赶尽杀绝,世家满心以为,只要世家不灭,迟早会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他们没想到,光和帝在明面上,确实不会对世家赶尽杀绝。
在暗地里,却对世家摧枯拉朽。
光和帝言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世家侵占的,是朕的田地,世家欺压的,也是朕的子民。”
随后,光和帝颁发诏令,首推了“废丁纳田”的赋役制,每家每户,按人口分地,按家中田亩大小纳税。
没了世家的阻力,新制推行的十分顺利。
百姓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只知道,朝廷免费给他们分田,还免了人头税,光这一点,就让手中无田,却仰仗种田过活的庄户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只要他们手中有田,日子就能过活,就不会饿死。
世家吞并他们的土地,但新帝却给他们分地。
光和帝的名望达到了顶峰。
废丁纳田的赋役制,瓦解了各地不少小规模叛党势力,迅速安定了新朝初立后,大姜朝的人心。
与此同时,张成显手持光和帝谕令,及御赐的尚方剑,在一千精兵的护卫下,前去各地招安一些顽固的叛党势力,巡察各地分田事宜。
十一年前,前朝两年干旱,引发民怨,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叛乱,叛党集结成势,攻城掠地,当时还是礼部郎中的张成显,与朝廷平叛的大军一起前往河西,主动充当人质,促成了朝廷与叛党之间的和谈,平定了祸事。
张成显应对叛党有经验。
第506章:基建狂魔
时至七月,大姜两处规模较大的叛党势力归顺朝廷,普通老百姓返回原籍,等待分田置户。
在反叛期间,犯下罪行的叛党,视其罪名轻重,罪刑也会得到一定的赦减。
总结就是投降不杀,反叛者死。
消息一传开,各地小规模的反叛势力,溃不成军,驻防军协助衙门主持分田置户事宜,清缴叛党余孽。
朝臣们发现,光和帝虽然心黑手黑,动不动就杀得血流成河,可他从不诛人九族,灭人满门,他还是个基建狂魔,动不动就罚劳役。
在他看来,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没有半点意义,倒不如让他们去劳役,还能创造点价值。
去河西参与军防工事建造的犯人,已经人满为患。
光和帝又拉了一部分犯人,去修整九原直道,有大臣谏言,修复直道劳民伤财。
光和帝大手一挥:“没关系,修直道所有花销都从朕的内库里出,各地监牢不是关押了不少白吃白喝的犯人吗?朝廷不养闲人,即日起,犯人都拖去劳役。”
当天就让人开了内库,表达了修复直道的决心。
大臣们心中一阵复杂,他们很清楚,从前北朝不修复直道,是因羌族不足为患,但随着羌族日益强盛,北朝国力衰微,国库亏空难以填补,修复直道更加不可能。
御史大夫贺明轻叹一声:“眼下新朝初立,百废待兴,羌族定会趁虚而入,大举入侵,修复直道迫在眉睫,陛下深谋远虑。”
九原直道是大虞朝早期修建,从安京直达九原阴山,轻骑快马加鞭,只需要一天就能抵达阴山。
九原直道对当时盘踞草原的南北匈奴形成了强大的威慑。
此后数百年间,匈奴被打到四分五裂,从草原上消失,此后草原民族一蹶不振。
直到大虞朝诸侯割据,乱战不止,九原直道遭到了严重破坏。
北太祖建国之后,为了恢复对西域的统治,派工匠修复直道,但因工程庞大,所耗巨大,国库不丰,天下久经战火,需要休养生息,修直道劳民伤财,修复不到一半,便不了了之。
姬如玄要亲征北伐,这条高速直道就成了掌控边防,扼控羌族入侵的要道。
有了这条直道,羌族不足为患。
大虞朝为了修九原直道,动用了三十多万兵丁,耗时两年半才完成工事。
现如今直道虽然破坏严重,但主体还在,只要钱财和人力到位,想来一年左右就能完成工事。
世家私库里,最多的就是钱和粮,姬如玄底气十足,当即从各地驻防营中抽调了十万兵丁。
驻防兵都是前朝招安的军队,纪律松散,训练一塌糊涂,平常没少在军中干一些吃喝嫖赌,聚众取乐的事儿,有些还会为祸乡里。
姬如玄对驻防军看不上眼,重新训练耗时太久,成本太高,并不划算,朝廷也不能白养着他们,倒不如让他们去修直道,多劳动劳动筋骨,紧一紧皮子,回头重新整编。
担心人手不够,姬如玄又从各地监牢抽调了一批犯人,并指定了几个路段,要求在三个月内完工,保证他在今年,可以借道直道亲征伐北。
时至八月!
废丁纳田在各地士绅的大力推动之下逐步落实,直道修复也步入正轨。
这时,恩科取仕的考生陆续进京,参加太学兴办的“院考”。
光和帝求才若渴,对此次院考十分重视,考试前三天,就派重兵把太学围了起来,不允任何人接近,考试当天,他更是亲临考场,有关考生的监察都是交由宫中的内侍。
院试连考七天,除了经史典籍外,还包含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杂学包涵了天文、地理、水利、农工等,涵盖十分广泛。
除了综合成绩外,某科成绩脱颖而出,可额外获得批红。
最后的成绩排名,以批红多者为先。
批红成绩前五百人,于十日后进宫参与殿试,由天子亲自出题,对其人进行统一考核。
后世戏称,大姜朝第一届恩科,是“神仙打架”的一届。
恩科的出现,让许多看不惯世家把持朝廷,厌恶官场腐败的名学大儒,有志之士,意识到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变局,‘废丁纳田’的顺利推行,也重燃了他们对新朝的信心。
他们通过恩科,摆脱了世家的垄断,进入朝堂,每个人在各自领域,几乎都有建树,为不久之后的统一大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从源头上,改变了历朝世家把持朝堂的现状,使恩科与世家达成了平衡局面。
时至九月,首次恩科落下帷幕。
五百位学子,从千军万马之中脱颖而出,正式步入仕途生涯,为朝廷来了巨大的冲击,他们挡下了来自世家的压力,成了新朝初立后,各种新政的推动者,史书称其为“革新派”。
……
大姜朝各项变法革新,正在轰轰烈烈地展开,南朝这边的局势也不安定。
朝中党派争斗,权利倾轧,动荡不停,加之年景不好,中部地区受倒春寒影响,早稻烂种烂秧,越冬作物欠收,一些地区还发了春瘟。
朝廷命地方官府赈粮治疫,但地方衙门粮食不足,多半是要敷衍朝廷。
最好的办法是,由朝廷放银,派监察史去地方赈灾,从商绅手中购粮,与官府合力赈济百姓,只要稳住了青黄不接的三个月,捱到下半年,在受灾的地区,种植乔麦这种短期作物,大约十月就能收成,也能接上粮食减产,口粮不足的缺口。
这样一来,百姓很快就能从灾情之中缓过来。
若是朝廷不作为,那就另当别论。
姜扶光虽然不理朝政,但事关民生之计,也不能袖手不管,早前已经向宫中递了折子,朝中却没有音讯。
她不是不想亲自出面赈灾,只是眼下不论是姜令荣,还是顾系势力,都不希望给她任何一个立德显威的机会。
更遑论,赈灾之事,需要朝廷全力支持,地方官员才会积极配合,当初她去杭州平灾治疫,除了朝廷方面全力支持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控制了整个杭州。
今时不同往日。
第507章:不共戴天
无奈之下,姜扶光只好鼓励民间赈灾,又通过楚庄楼,联络了一些粮药商,以民间赈灾的名义,向灾情和春瘟比较严重的地区捐助了一批粮药。
九月,岭南又传捷报。
戚家军攻破了南越国的都城福城,盘踞在东南沿海一带,雄踞两百多余年的南越国,彻底宣告灭国。
于此同时,三诏也完成了西迁事宜。
戚在渊率军撒离云中城,与身处大理城的戚言淮会合,三万大军驻守大理城。
失踪多日的雍王姜景璜,手持先帝遗诏,在西南就藩,史称“西南王”,震惊了朝堂。
史官如实在《南朝纪年史》上记载:南兴十六年,帝病,长公主于监国摄政期间,获帝支持,先后主导平定西南争斗,灭南越国,南朝立国一百七十八年,首次完成了对南方的大一统。
史官在《南史》上,更详尽地记载了事件的经过。
同时撰写《南书*长公主列传》上,在列传上,记载了护国长公主姜扶光波澜壮阔的十七年。
消息在洛京沸腾了几日,南孝帝宣骠骑将军进京听封。
骠骑将军以蛮人不化,不遵南朝统治,大军需长期驻守南越,以防南越大兴复辟,令先帝心血付诸东流,拒绝进京。
南孝帝勃然大怒:“戚凛风拥兵自重,狂悖之极,朕连下三道召令,他抗命不遵,置若等闲,难道想造反不成?当真以为先帝留下五年不弹戚的的遗诏,朕就动不得他了?”
高皇后蹙眉:“早前联络了埋在戚家军中的暗子,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之前还当戚凛风出征南越国,大军行踪不定,联络多有不便,这才没有消息传回,也没有多想。
可现在,戚凛风平定南越的消息都送进了京里,对方却没有一点动静,由不得她多想。
南孝帝大感不妙,连忙喊来负责联络暗子的暗卫去打探情况。
与此同时,姜扶光向西南发了一密诏,令征南将军和骁骑将军驻守大理城,注意西蕃国动向,如无宣诏,不得擅离驻地。
密诏无人知晓,但拿到密诏的人,却从长公主的字行间,感受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凝重。
戚言淮抿着唇,双手紧握成拳。
戚在渊沉默了片刻:“阿琰猜到,三诏完成西迁,西南大局一定,你就会擅离驻地,私自返京,这才派人送来了密诏。”
去岁洛京宫变的消息,从岭南传到西南,言淮当晚就带了一万精兵,要杀回洛京,被他拦在半道上,兄弟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戚在渊用拳头证明了,你哥就远是你哥。
听不进人话是吧!
揍一顿就老实了。
戚言淮被打断了一条腿,养了一个多月才彻底恢复,养伤期间,戚言渊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姜令荣篡权夺位是不假,但我们没有证据,他有先帝的传位遗诏,明面上他就是正统,你这样不管不顾杀回洛京,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你身为戚家子孙,连累的何止是整个戚家?还有阿琰,十万戚家军,朝中那些支持戚家军的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亲朋。”
“眼下岭南还在开战,你要这么做,就直接断了戚家军的后路,祖父、二叔,还有二弟,国仇家恨,几代戚家人为了平定南越,做出的牺牲,就彻底白费了。”
“戚家若成了乱臣贼子,各地诸侯肯定会趁势而起,姜令荣一个废物,压制不住地方诸侯,南朝陷入战火,分崩离析,你就是成了千古罪人。”
“阿琰为了平定西南,殚精竭力,差点丧命,眼下西南局势不定,你这么一走,三诏西迁一事,定会再生变数,阿琰一番劳苦,岂不白费了吗?”
“姜令荣一个废物,根本不是阿琰的对手……”
“……”
戚言淮冷静下来,道理还是听进去了,但又没完全听进去,在驻守大理城期间,他积极剿匪,努力安定西南局势,促成三诏西迁事宜,等三诏西迁完成的消息一送进京,就准备悄悄摸回京里。
“你想回去见阿琰,亲眼看到阿琰安好,”戚在渊苦笑,他又何尝不想?可他身为长兄,要扛下更多责任,他不能像言淮这样肆意妄为,“但阿琰不希望你回去……”
戚言淮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知道,戚家不仅是南朝的戚家,更不是他姜令荣的戚家,是天下人的戚家,守护的永远是苍生,你们大义,你们清高,但我不是你们,我想要守护的人,只有阿琰!”
“我不拦你,”戚在渊顿了一下,又道:“但你很清楚,阿琰执意灭云中国,令三诏西迁,除了开疆拓土,完成对西南的统治外,也是防西蕃入侵,当日阿琰潜入越析诏,密会盛利隆,盛利隆亲口说过,皮罗耶统一西南,想要南上称雄,背后有西蕃国的支持。”
“攻破云中城后,我从云中国的王宫,搜到了皮罗耶与西蕃国国主呼勒齐的书信,呼勒齐在信中表明,皮罗耶若能统一西南,西蕃国会出兵,助皮罗耶南上称雄。”
西蕃国入侵中原的野心已经然昭彰,有云中国前车之鉴,阿琰不敢将西南交到三诏之手,这才强令三诏西迁,在大理城设下防务,将战机把握在自己手中。
“这些年来南朝天灾人祸不断,战事不停,社稷已有不稳之兆,现如今先帝驾崩,新皇登基,朝中党派争斗,权利倾轧,动荡不停,难保西蕃不会趁虚而入,我们必须要守住西南……”
西蕃国雄强,比南越国更加强盛,若西番大举入侵,光靠他一个人根本守不住。
“戚在渊,”戚言淮猛然拨高了声音,“姜令荣他杀了外祖父,害死了姑父,与戚氏之仇,不共戴天,难道你还要为了所谓的忠心、大义,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你清醒一点,人亡政息,没有姑父,没有外祖父的南朝,已经不是从前的南朝了。”
第508章:统一姜朝
“你看清楚,”戚言淮大吼道,“姜令荣登基不到一年,祸害了多少清流?加征了多少杂税?废了多少姑父在位时颁发的政令?”
“姑父辛苦十六年,熬干了身体,姑母尝尽了丧子之痛,受病能折磨十五年,父亲和二哥英年战死,祖父落了一身病痛,大哥投笔从戎,阿琰和孟公辛苦建了天下楼,为寒门学子开劈了一条青云路,才勉强压制了以顾系为首的世家,使南朝呈现了中兴局面,使百姓安居乐业。”
“南朝的兴盛,是建立在戚家人的血泪上。”
“为了南朝,戚家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太平盛世。”
“明明已经快要实现了。”
“可这一切,全毁在姜令荣手中,姜令荣为了稳坐帝位,讨好顾系势力,废除了商盐,废除少纳丁税,废除屯田制……为士绅兼并土地,鱼肉百姓,大开方便之门……”
“让姜令荣做个亡国之君,这不挺好?正好可以为祖父报仇!”
“你疯了不成……”戚在渊大吼一声,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一旦西蕃的铁骑踏进南大门,南朝的百姓会有什么下场?我们与姜令荣的仇恨,因何要拿苍生黎庶陪葬?戚氏是天下人的戚氏,不是他姜令荣的戚氏,守住西南,为的不是姜令荣,是为了生养我们的故土,是为了这片故土上的同胞!”
“戚氏可以不为南朝而战。”
“但是,我们要为天下苍生而战。”
“要为阿琰而战!”
戚言淮抿紧了嘴。
戚在渊死死的盯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放开了揪住衣领的手,将阿琰送来的密诣,递到他面前。
“先帝驾崩之后,南朝的一切,都跟我们没有关系,戚家只是天下人的戚家,守好南朝的南大门,防外族入侵,是戚家的责任,也是阿琰的命令。”
戚言淮看着面前玄色的密诣,明黄色的的巨龙张牙舞爪,仿佛要透诣而出,向他撕扑而至。
他双手发颤,缓缓举高,如果这一切是阿琰的要求,那么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
……
九月下旬,大姜边防传来急报,羌族大举入侵。
这是大姜朝的立国之战,光和帝御驾亲征,率十万大军沿直道,直击九原,五万先头军,在五日后,抵达庆州华池县一带的子午岭,扼控了直道两侧的河谷大道,打了羌族一个措手不及。
三万重骑兵,连人带马武装到了牙齿,羌人引以为傲的弓箭,对重骑兵杀伤力十分有限。
姜军如虎入羊群,长枪挥舞,将一个个羌族勇士挑下马背,羌族自负的近战力量,也在长枪的舞动之下,失去了优势,摔下马背的羌族勇士,来不及反应,不是被乱马踩踏,就是被身后,撕扑而来的重步兵杀死。
攻守易形,双方甫一开战,姬如玄就把控了整个战局。
直道的重要性展露无疑。
光和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传进了南朝。
大姜初立,文武大臣对姜朝的印象,自然还停留在前朝。
认为北朝国力衰微,应对羌族日渐吃力,这一点不会随着大姜改朝换代,就轻易改变。
文武大臣们沉浸在南方大一统的振奋之中,自信极度膨胀,野心疯狂滋长,顾系势力认为一统南北的时机到了,定下了一个大胆疯狂的计划。
乘虚而入,统一姜朝。
顾玉珩有点心惊:“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南朝现在的局势并不稳定,今天有许多地区,都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灾情,而且西南初定,南越方平,现在攻打姜朝,有些不妥。”
顾相轻叹一声:“我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你知道全盛时期的戚家,有多么恐怖吗?”
顾玉珩心中一窒,便想到了,自新皇登基之后,长公主先后平定西南和南越,实现了南太祖在位时,都没能实现的南方大统一。
长公主功高盖主,戚家军也声威大震,并没有因大将军战死受到半分影响。
骠骑将军屡次违抗皇命,忤逆不遵,可朝廷却碍于“五弹不弹戚”,拿戚家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将军当初是怎么死的,朝臣们不清楚,戚家肯定是心知肚明。
戚家不可能会忠心朝廷。
戚家已经威胁了皇权。
顾玉珩蹙眉:“这和攻打北朝有什么关系?”
顾相没有回答他的话,仿佛陷入回忆:“宪宗皇帝驾崩之际,戚如烈直接越过了顾系势力,发动宫变,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平息了宫闱乱斗,扶南兴帝登基,事后逼得当朝顾氏丞相,辞官离朝,只得了一个太师的荣誉称号。”
旁人只以为,当时的顾太师是因皇权更迭,主动离朝,将丞相之位传给了他。
却没人知道,顾太师是因辅政不力,被南兴帝“杯酒释权”。
南兴帝刚刚登基,皇位都没坐稳,哪来的胆子得罪顾氏?
他倚仗的是戚氏。
顾氏身为南朝第一文豪世家,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兵权,当时的戚氏实在太强横了,朝中所有武将都以戚氏马首瞻,而顾氏在朝中也没有可以用的武将,戚氏几乎是天克顾氏。
顾太师憋屈离朝。
顾玉珩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简直不敢相信,顾系当年居然曹到了戚氏的打压。
当时顾相也觉得不可思议:“南兴帝不想与顾氏为敌,在顾太师离朝之后,就钦点了,当时身为吏部侍郎的我为相,”说到这里,他不由重重一叹,“我在仓促之下,继承了丞相之位,并不能立刻把持朝政,给了南兴帝乘虚而入,打压世家的机会。”
也因此,南兴帝借着承恩公的手,铲除了不少旧勋和世家,极大的削弱了世家对朝局的掌控。
随后重用御史台,提拔柳大夫,制约顾系势力,加重大理寺的权责,扶持范寺卿,扼制权贵势力。
顾相皮笑肉不笑:“此后十余年,世家与皇权达成了一个平衡局面,谁也无法制约谁,倒真叫南兴帝还真治理出了一个中兴盛世。”
这个中兴盛世,是建立在顾氏被打压的局面上。
第509章:北征
中立派利用旧勋党派,在朝中兴风作浪,坐视承恩公掣肘太尉府,打压戚家军,是想打破这种平衡局面。
但南兴帝对南朝的掌控实在太强了,世家一直找不到时机,还差一点被长公主揪出了狐狸尾巴。
世家是被长公主逼上了一条篡位夺权之路,好在老天还是站在他们这边,南兴帝忽然病重,对朝廷的掌控减弱,给了他们乘虚而入的机会。
顾玉珩恍然明白:“现如今,戚家军平定南越,西南大局已定,放眼朝堂,戚家独大,戚家很快能腾出手来插手朝廷之事,若长公主借机还朝,顾系势力定会惨遭打压,想要牵制戚家,唯有北征。”
早前,南越国还未平定,世家窜唆朝臣们,支持长公主归朝,辅佐新君,摄政理政,是为了挑起南孝帝与长公主相斗,削弱长公主,打压正在与岭南开战的戚家军。
但长公主不上当,眼看着世家大势将去,顾家也不能坐以待毙。
顾相欣慰点头:“戚氏先后灭了云中国,南越国,让南方恢复了大统一,彪炳千秋,若北征能够成功,陛下威震四海,定能压制长公主,北征的将领有了统一南北的威名,也能与戚氏相抗衡。”
当然,他没说的是,只要朝廷决定北征,在与长公主的交锋中,朝廷就能掌握主动权,对付戚家军的机会多的是。
顾玉珩沉吟了半晌:“太尉府是武官之首,统御天下兵事,早前南朝所有军队的训练事项,都是交由太尉府在负责,因此我南朝兵马强盛,胜姜朝多矣。”
“大将军战死,义气犹在,戚家军连灭两国,正是我南朝将士们士气高涨之际,等两朝开战,朝廷与世家不惜一切代价鼎力支持,此战必胜。”
父子俩对看一眼,顾相笑了:“统一南北,向来是南朝历代皇帝,以及我顾氏满门世代的期望,只有南北统一,我顾氏才能鼎盛,以门阀政治,与皇权并立,甚至超越皇权……”
第二日,顾相约见了御史大夫,黄大夫,提了这事。
黄御史当即进宫见了南孝帝。
戚家军功高震主,屡次违抗皇命,让南孝帝万分恼怒,又一直联络不上埋在戚家军中的暗子,恐怕戚凛风已经知道了,当年戚南风的死亡真相。
思及至此,南孝帝更是寝食难安,午夜梦回,时常梦到,当日在太极殿上,戚凛风派人献上来的南越国主的头颅,变成了他自己,每每被吓醒,彻底不得安眠。
他正愁没有机会压制戚凛风,攻打姜朝无疑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只要压制了戚凛风,何愁没有什么干掉他?
第二日,南孝帝就在朝中提了嘴事。
立时就有大臣反对:“外族是南北两朝共同的敌人,两朝在太祖时期,就有过盟约,任何一方遭外族入侵,另一方都不得乘虚而入,此时攻打北朝有违道义,实在不妥。”
黄大夫立马站出来反驳:“盟约是南太祖与北太祖定下,现如今北朝覆灭,大姜新立,盟约自然不作数,何来违背道义?”
温亦谦实在忍不住:“如果因南朝攻打姜朝,导致羌族南下,入侵中原,后果由谁来承担?”
黄大夫冷笑一声:“北朝国力衰微,今尔姜朝新立,百废待兴,时局更加动荡,光和帝不思社稷,暴虐不仁,引发天怒人怨,全国各地叛乱四起,叛党集结成势,公然袭击地方士绅,听说被洗劫屠杀的士绅家族,高达一百多个,不仅如此,他还劳民伤财,在国中大行改革,推行新政,本就岌岌可危的大姜,如今更是风雨飘摇。”
温亦谦惊疑不定,一时间忘记了反驳。
黄大夫继续道:“羌族自匈奴帝国分裂而来,羌人嗜血残暴,茹毛饮血,如今姜朝时局动荡,根本不可能抵御羌族入侵,一旦羌族南侵,唇亡齿寒,我南朝也不能幸免,此时攻打姜朝,也是为了抵御羌族,防羌族南下,入侵中原,是天下道义。”
仿佛,姜朝抵挡不了羌族,南朝就能抵挡一般。
而满朝文武百官,虽然觉得他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但细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竟没有一人认为他这话不妥。
南方大统一,已经证明了南朝的强大。
有主和的官员,依然觉得不妥:“姜朝大军能与羌族对抗多年,实力定然不弱,眼下南越初定,越民对南朝仇恨至深,戚家军要镇定南越,防越民大兴复辟,征南将军和骁骑将军,也驻守在大理城,无法挪动,朝中并无能将出征姜朝,攻打姜朝一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
身为吏部侍郎的顾玉珩站出来反驳:“我南朝兵马强盛,会打仗的人,又不是只有戚氏,当年久不征战的承安侯,都能大败北朝,令北朝主动议和,割让城池,遣送质子,赔了巨额款项,如今新朝初立,国力衰微,已经倾颓之势,又有何惧?!”
顾玉珩身为准相,他的话,代表的也是顾系势力,原本对此还有异议的大臣们,不是摇头叹息,老实闭嘴,就是纷纷出言附合。
整个朝堂变成了顾系的一言堂。
“顾侍郎所言极是,眼下姜朝应对羌族,已经是捉襟见肘,力有不逮,哪里还是南朝的对手。”
“光和帝御驾亲征,朝中事务都交给了辅政大臣,姜都群臣无首,必然生乱,正是攻打姜朝的大好时机。”
“不错,不错,大姜朝正在和羌族交战,国内兵力不足,光和帝是个病秧子,在南朝做质子时,屈于南朝之威,做下伏低,卑微求生,并不足为惧。”
“此一战,戚家虽然不能领兵出征,朝中不是还有宣平侯吗?宣平侯是戚家嫡系,深得大将军信重,早些年,还同大将军一起镇守北边,立过汗马功劳,宣平侯对攻打姜朝很有经验,由他出征定能大获全盛。”
朝臣们也并不知道,承恩公当年通敌叛国,才打赢了北朝,在他们看来,北朝败于南朝之手,根本就不是南朝的对手。
第510章:举朝皆敌
待姜扶光得知这一消息时,南孝帝诏令已下,封宣平侯为征北将军,主持北征战事。
宣平侯也没有耽搁,简单收拾行囊,就带了一队亲兵,快马加鞭赶往北边,接管镇北军。
姜扶光心中一阵绞痛,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息,细密的汗渍,从额头上冒出来。
“姜令荣这个废物!”她一开口,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腥甜,猛吐了一口血:“孤为了稳住南朝局势,使百姓免遭战祸,甘心被他幽禁府中。”
“可他都做了什么?”姜扶光猛然拔高了声量,双眼俨然红透,“西南方定,南越初平,南朝的局势并不稳定,一旦南朝和姜朝开战,南朝就要陷入战火!”
“他怎么敢!”
“怎么敢!”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通红的眼眶里滴落,她嗓音嘶哑,充满了徒劳无力的疲惫。
姜扶光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最终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发生了。
她捂着胸口不住地咳血。
璎珞惊慌失措:“来人啊,快去请道长……”
玉衡子来的时候,姜扶光已经陷入昏迷,发起了低烧,府中的太医们面色凝重,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玉衡子为姜扶光把了脉,指挥女医官为姜扶光施针后,姜扶光悠悠转醒。
她茫然地唤了一声道长,思维渐渐回笼,昏迷前发生的事浮现在脑海里,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快扶我起咳起来!”她强忍着咳嗽,挣扎着从榻间起身,“孤要立刻进宫……”
“够了,”玉衡子将她按回榻上,按住她的肩膀,“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慈悲不度自绝之人,你做得太多了。”
长公主幽居府中,表面上不理朝政,却以天下为棋,暗中操控着朝廷的局势,维持着朝局的安稳。
忌忧思,少操劳,多休养,她一样都没有做到,身体养了一年多,一直没有太大起色,此番怒极攻心,想来有许多日子都要缠绵病榻。
再这样下去,她或许撑不到,南北统一的那一天。
姜扶光面色惨白,断断续续的咳嗽,刺目的鲜血溅在白帕上,刺痛了璎珞的眼睛。
“你很清楚,”玉衡子神色怜悯地看着她,“从姜令荣登基的那一天起,你已经走到了满朝皆敌的地步,南孝帝想要你死,以顾系为首的世家也想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