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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只是,他这个七哥向来固执又好面子,让他主动向长公主求和,这事有点难办呢?

    万一他恼羞成怒怎么办?

    果然!

    昌郡王面色一冷:“多管闲事。”

    荣郡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一下,回头问身边的随从:“我说错什么了吗?”

    随从无语了片刻,犹豫道:“有没有可能是,您说得太对了。”

    戳了人家昌郡王的肺管子。

    人家不想理你呗。

    明眼人都能看出,经此一事,昌郡王恐怕再也不是从前圣眷正隆,深得陛下信重的郡王。

    陛下没有追究私盐案,固然是陛下顾念旧情,但何尝不是在消耗所谓的君臣恩义,手足之情呢?

    昌郡王想来也明白这点,这根本不是吃一顿饭,示个好,就能解决的事。

    荣郡王叹了叹气,摇摇头,准备打道回府,就看到一个内侍从午门里走出来,快步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是长公主的马车。

    夜色愈发深沉,寒风呜咽而过,马车檐下的灯笼被寒风吹得东摇西晃。

    守在马车旁的璎珞,看到内侍走来,连忙迎上去:“有劳公公,可是长公主有什么吩咐?”

    内侍忙说不敢当:“陛下留了长公主在宫中歇下,特来通知璎珞姑娘,便先回去。”

    璎珞心头一松,连忙取了碎银子:“辛苦公公跑一趟。”

    等在车里的姬如玄百无聊赖,盘玩着一串褐黄香珠手串,听闻外面对话后,将手串缠回手上,一脸幽怨地叹了叹气。

    看来他今晚要独守空房了。

    “睡觉不老实,还爱踢被子,”姬如玄唉声叹气,听着外面呜咽的寒风,突然觉得有些冷了,“万一宫女照顾不周,受凉了怎么办?”

    果然!

    自己的女人,还是得自己照顾才行,交给谁都不如自己放心。

    第359章:我劝你善良

    姬如玄又是一阵长嘘短叹,一个人回到长公主府,先去书房,按照奏折轻重缓急,将奏折整理分类,把一些紧要难办的折子挑出来仔细琢磨,仿照姜扶光的笔迹,把相关建议写在笺纸上,夹在奏折里。

    这样姜扶光批阅奏折时,会轻松许多。

    滴漏声声不绝,不知道过了多久,姬如玄便如从前一般抬头,屋里冷冷清清,身边的书案上,不见伏案的身影。

    他看着空荡荡的书案,眼前不觉浮现了,姜扶光伏案书写的画面。

    姬如玄发呆看了许久,回到自己院子里,严青听到动静,披衣起身,见自家公子难得回了院子。

    院中灯影朦胧,公子满面惆怅,抬头望天,身后正好是一棵桂树,夜深风急,一片落叶,在他身后打着旋儿飘落。

    他有些奇怪:“公子,您怎么回来了?”

    姬如玄像吃了炮仗,语气很冲:“我怎么不能回来了,你搞清楚,这是我的院子。”

    他没说什么的吧?严青不确定地问:“吵……架了?”

    “谁吵架了,”姬如玄气都不打一处来,张嘴就怼,“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哪天我要真跟长公主吵架,肯定要赖你乌鸦嘴。”

    不是!你说清楚,你们吵架,关我什么事?

    锅从天降,砸得严青目瞪口呆。

    姬如玄继续怼:“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我劝你善良。”

    我怎么不善良了?

    老实人严青满脸呆滞,恨不得金宝附体:“没吵架,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不是向来和长公主形影不离吗?”

    就连晚上,也是歇在长公主房间旁边的耳房。

    姬如玄肺管子一炸:“就你话多。”

    得,我不说话行了吧,严青闭紧嘴巴。

    主仆两人,大眼瞪小眼,无语了半晌,简直一言难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俩在比谁的眼睛大。

    叫什么严青,干脆改名叫愣头青算了。

    姬如玄有气无力道:“去准备药浴,趁长公主进宫不在,我今天晚上要散功攻毒。”

    严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差点没忍住当场吟一首“深闺怨”,来应应景。

    姬如玄看得牙疼,忍了又忍,没忍住一脚踹上去,一脸暴躁:“滚滚滚,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看到你就烦,没金宝一半有眼色……”

    严青捂着被踹的屁股一脸无语。

    就问,除了长公主,您看谁是不烦的?

    金宝在的时候,您烦他还烦得少吗?

    您也就欺负欺负我这种老实人,金宝要没走,现在被怼一脸的人,指不定是谁呢?!

    石医师准备好了药浴,和严青一起守在屋外。

    不一会儿,一股强大的真气向外涌动,严青面色微变,一把抓住石医师掠至院中。

    石医师喘了一口气:“他身上的真气又强了不少,想来功法又有精进,这次攻毒应该能安然渡过。”

    严青满脸喜色,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姬如玄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烛光笼在他脸上,他面如金纸,唇色乌紫,额间浮现了血色的竖纹,衬得他面容妖异诡魅。

    眼前是一片血肉横飞,血流成河的景象,一颗颗熟悉的人头,被一刀削掉,滚到他脚边,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身上,将他身体染红。

    很多人都在哭,惨叫哀嚎的哭声,将他彻底包围。

    他脑袋很疼,很疼,疼得快要爆裂。

    他拼命捂着耳朵,那些人突然化为魑魅魍魉,发狂一般朝他蜂拥而上,撕扑而来。

    姬如玄心神失守,宛如恶鬼噬身。

    他倏然睁眼,朦胧的光影,渗进了他幽黑的眼底,他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眼前宛如水波纹一般,晃动了一下,目光一阵扭曲。

    朦胧灯影下,少女一身青色衣裳,腰间轻盈一束,不堪一握,似杨枝柳条,婀娜柔媚。

    她拎着玉兔捣药灯款款而来,轻唤他:“郎那声故意拖长的、娇柔的,婉转的“郎君”,令姬如玄目光颤动,胸腔热烈地跳动。

    她靠近他:“郎姬如玄眼眶微湿,张了张口:“疼。”

    灯树上烛光一片璀璨,姜扶光伏首在案,批阅奏折,外间值守的宫女看了看时辰。

    “长公主,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姜扶光闻言停笔,下意识偏头,看到了一排书架,这才想到这里不是长公主府的书房,身边没有特别安置的书案,姬如玄也不可能坐在特别安置的书案上,帮她查看奏折。

    殿里清清冷冷,没有一丝属于姬如玄的气息,从前住惯的宫殿,如今竟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肩膀疼得厉害,姜扶光脸色有些发白,她留在宫中,是为了避开宗室乱象,也是害怕姬如玄知道她受伤,会担心。

    揉了一下有些发胀的额头:“什么时辰了。”

    宫女答道:“夜半方至。”

    已经这么晚了!姜扶光一阵恍惚,如果还在长公主府,最晚亥时末,姬如玄就要催她歇下,绝不会让她熬到这么晚。

    看到案上堆积的折子,她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笔搁进笔山里,将批好的折子归类整理了一番,回到了寝殿。

    侍女服侍她洗漱。

    姜扶光泡了一会儿脚,疲乏顿消,褪衣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肩膀上的伤疼得厉害,还是为什么,她翻来覆去,却没有半点睡意,安静的夜里,她突然就特别想念姬如玄。

    不知道姬如玄现在做什么?

    睡下了没有?

    有没有好好吃饭?

    肩膀还在疼,姜扶光睡不着,干脆拿了一本晦涩的书,躺靠在迎枕上认真翻看。

    内殿里静悄悄。

    帷帐低垂,床角灯影氤氲,大约是实在太累,姜扶光看了两页书,睡意不禁涌上眼皮,她侧卧于床榻边,双眸紧闭,呼吸绵长,手上还松松握着书卷,卷翘的长睫,在眼下投下暗影,已经睡着了。

    泼墨黑发泄于枕上,她下意识探手,勾了勾手指,蹙了蹙眉,咕嚷地唤了一声君玄。

    姜扶光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姬如玄满面痛苦,对她说:“疼。”

    第360章:哄哄你,就不疼了

    “我疼。”

    “阿琰,我疼。”

    他一动不动,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轻声道,脸上汗水滑落,眸光比夜色深幽。

    心中遽然一痛,扶光款步上前,一低头,额头轻抵着他的额头:“那我哄哄你。”

    她朝他娇笑,坐进他怀中,蔓草一般的手臂,娇柔地缠在他的脖颈间,微微用力,让他俯身。

    “哄哄你,就不疼了。”

    “不疼了。”

    幽香满怀,软玉香暖,她凑上双唇,唇瓣如花,轻轻印在他的唇间,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姬如玄环视四周,屋里通彻明亮,不见姜扶光的身影。

    又是幻觉。

    他挣扎起身,刚巧严青端着药膳进屋,见他醒了,连忙走过来:“感觉怎么样?”

    姬如玄浑身无力:“长公主回来了吗?”

    “没呢,”严青忍着白眼,将药膳粥递过去,“昨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先吃点东西吧。”

    一碗药粥下肚,姬如玄力气恢复了一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严青道:“今天一早,宫里派人过来传信,说是贵妃娘娘有些日子没见长公主,要留她在宫里小住几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姬如玄蹙眉:“宗室情况如何?”

    “端郡王还没有放回来,今日一早,皇城司抄了姜浩的家,家中一干人等全部下狱,除此之外,一些与姜浩往来密切的宗亲及世家子弟,也被抓进了大理寺,宗室里人心惶惶,好在昌郡王出面稳住了局面。”

    姬如玄点头,想来南兴帝留姜扶光在宫中,是为了避开宗室,如今长公主监国,难保一些宗亲,不会仗着宗亲的身份登门求情。

    陛下留姜扶光在宫中,就是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不允长公主插手私盐事宜,宗亲们自然知道掂量。

    想到自己会有许多日子见不到姜扶光,姬如玄忍不住直叹气。

    第二日,璎珞进宫了一趟,禀了宗室近况后,姜扶光表示知道了,就继续批折子。

    璎珞憋了半晌,提醒:“您就没什么话,让奴婢带给君玄大人?”

    得知她要进宫,君玄大人可是天还没亮,就守在垂花门前,就为了让她给长公主带一食盒吃的,还叮嘱了一堆话,什么天气渐寒,要注意多穿衣裳,晚上睡觉不要总是踢被子……

    她打小伺候长公主,都不知道长公主睡觉爱踢被子。

    姜扶光偏头,看到搁在书案上的食盒,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就告诉他,我在宫里很好,宫中什么都有,宫人们照料也精心,让他别疑神疑鬼,总担心我在宫里吃不饱,穿不暖。”

    听了这话,璎珞有些一言难尽:“要不,再说几句?”

    姜扶光想了想,又道:“这几日是不是该散功了?让他乖乖喝药,不能因为药太苦,就不喝,石医师准备的药,一滴也不许剩。”

    璎珞:“……”

    她觉得,长公主还可以再说几句。

    但是,姜扶光并不这么觉得,她拿起案上堆积的奏折,准备继续看,见璎珞还杵着,就道:“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吧,没有紧要的事,也不必每日进宫,省得麻烦。”

    说完,她继续看折子。

    璎珞闭紧嘴巴,只好屈身退下,门外传来“吱呀”声响,姜扶光连忙放下手中的折子,伸手拿过书案上的食盒,连忙打开。

    最上面是水晶桂花糕,红豆马蹄糕,胭脂糕。

    中间是羊乳山药羹。

    最下面是一盅鲜香扑鼻的羊肉汤。

    都是她最喜欢吃的。

    姬如玄估摸了时辰,想着璎珞差不多该回来了,跑到垂花门前等人,严青跟在后头:“璎珞姑娘进宫不到一个时辰,没那么快回来,您还是赶紧先把药喝一喝吧。”

    姬如玄不理会,一口气跑到垂花门前,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璎珞回来,他忙问:“怎么样?长公主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璎珞只好说:“长公主没提。”

    姬如玄蹙眉:“她没提,你就不知道问?”

    我一个下人,哪有干涉主子的道理,璎珞无语了片刻:“许是还要在宫中呆几天,这才没提。”

    姬如玄有些不高兴:“我给长公主带的吃食,长公主用了没有?”

    现在天气冷,也不怕放坏了,便多做了一些,免得她在宫里吃不好。

    璎珞低下头:“长公主忙着批阅奏折,没来得及吃。”

    “什么?”姬如玄大惊,顿时脑补了她又累又饿的样子,“她忙到连东西都没时间吃?你看到她是不是瘦了?”

    也对,宫里没人帮她批奏折,每天不得忙死。

    呃,璎珞张了张嘴:“那倒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

    姬如玄又脑补了她,瘦大了眼睛,下巴尖尖的样子,之前她在新安县染了疫症,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跑,养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夜以继日,根本不知道休息,当初在新安县,不就这样累病的吗?”

    璎珞闭上嘴巴。

    “不行,”姬如玄来回踱步,心里担心的不行,“回头我再做一些滋补的药膳,你明儿送进宫里去。”

    您高兴就好,璎珞木着脸。

    “对了,”姬如玄转头看她,吱吾着问,“她就没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吗?”

    “带了。”我怕您不是很想听,璎珞心想。

    “什么话?”姬如玄眼睛锃一下亮了,连忙追问,“她是不是想我了?”

    “长公主说,她在宫里很好,宫中什么都有,宫人们照料也精心,让您别总疑神疑鬼,担心她在宫里吃不饱,穿不暖。”

    姬如玄眼睛失去了光亮,不死心地问:“就这?”

    璎珞一字不漏地复述:“长公主让您乖乖喝药,不能因为药太苦,就不喝,石医师准备的药,一滴也不许剩下。”

    姬如玄僵硬地站在原地,面罩下一脸呆滞,他总觉得,璎珞的话还没说完,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还有呢?”

    璎珞一脸怜悯地看他:“没了。”

    “没了?”姬如玄不可置信,连嗓音都拔高了,“就这?”

    第361章:她是魔鬼吗?

    璎珞想问他:不然呢。

    站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的严青,憋不住笑,肩膀一抖一抖的:“长公主真是太关心您了,就算身处宫中,还记挂您散功要吃药的事,还特地让璎珞带了话给您。”

    璎珞斜眼看他,见他没眼色,还一脸幸灾乐祸,愣头青的外号,真不是白叫的。

    姬如玄面罩下的脸,彻底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是,姜扶光眉眼含笑,对他说:“郎君,该吃药了。”

    无限循环。

    她是魔鬼吗?!

    他握着刀柄,转身就走。

    严青连忙追上去:“哎,您要上哪儿去?”

    “回去吃药去,”姬如玄吃了炮仗一样,声音一炸,“吃药吃药,她是魔鬼吗?就记得让我吃药,一点也不惦记我……”

    愣头青严青都看不过去了:“公子,您这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啊,长公主怎么不惦记您了,她自己都忙得没时间吃东西,还能记得让您乖乖吃药,这不叫惦记,叫什么?”

    “我不听,我不听……”姬如玄晃了晃脑袋,怒气冲冲,“她还说,她在宫里很好,还让我别疑神疑鬼,瞎操心,听听这是什么话?敢情我给她做吃食,她还嫌弃上了……”

    严青有些发懵:“这话不是为了让您安心么?”

    咋还有这个意思?!

    “那她怎么不回来?她回来了,我就安心了,”姬如玄气都不打一处来,“回来的话,连提也不提,她不是说宫里什么都好,那肯定是宫里待得乐不思蜀,不想回来……”

    此时,姜扶光正在批阅奏折,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

    但生气归生气,姬如玄身体还是很诚实,回去吃了药,又跑到厨房里准备吃食。

    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让严青拎着食盒,催促璎珞进宫。

    然而,璎珞其实没打算进宫。

    但看到这么大一个食盒,她只好硬着头皮,跑了一趟宫里,然后长公主让她将昨天空掉的食盒带回去时——

    她悟了!

    璎珞拎着食盒准备要走,姜扶光犹豫了一下,唤住她:“先等等。”

    “您有什么话要交代吗?”璎珞低头询问。

    “嗯。”

    姜扶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抿了抿唇,决定给他写点什么,于是她挑了一张精美的信笺,捏着笔,琢磨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磨蹭了半天,她终于开始动笔了。

    提笔的时候,不知道写什么,可一动笔,便有些思如潮涌,她写了这两日在宫中的一应琐事,以及批阅奏折时,遇到的一些疑难,信笺一张张地替换,等她写完,发现事细无遗,足足写了七八张纸。

    姜扶光从头看了一遍,里头罗里吧嗦,絮絮叨叨,根本不像她平时写信会写的内容。

    她犹豫了片刻,取了信封,将信笺装进去,拿给了璎珞:“宫里一切都好,让他别担心我,好好吃药。”

    璎珞拿着鼓囊囊的信,不禁有些诧异。

    姜扶光面颊微红,抬手将颊边一缕发丝撂到耳后:“怕他太担心我,就多写了一些琐事。”

    璎珞忙道:“君玄大人收到信,一定会很开心。”

    “嗯。”

    她淡应了一句,看了看时辰,拿起一张折子,去两仪殿给父皇请安。

    南兴帝刚陪穆贵妃散步回来,额头溢了微汗,张德全递上湿帕,穆贵妃踮起足尖,为他拭汗。

    见扶光来了,她嫣然一笑:“你们父女先聊,我去看看小厨房的药膳好了没。”

    姜扶光忙道:“朝中没什么大事,不会耽搁父皇太久。”

    穆贵妃闻言,忍不住交代:“别光顾着你父皇,国事繁重,你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您送去未央宫的药膳,我每日都在吃,”姜扶光连忙向她保证,“阿娘请放心,我比父皇乖,一定会好好保重身子。”

    穆贵妃含笑走了。

    南兴帝搁下参茶:“身上的伤好些了吗?伤口还疼不疼?”

    “已经好了许多,也不怎么疼了。”姜扶光微微一笑,“太医说养得很好,很快就能痊愈。”

    南兴帝放心下来:“这几日,朝中没什么大事吧。”

    姜扶光将折子拿给父皇:“是岭南的加急折子,近来南越异动频繁,恐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南兴帝面容微沉,迅速看完折子,叹了一口气:“该来的,始终要来,先把折子送到兵部,明日朕召众臣商议对策。”

    “大舅舅为了这一战,整整筹谋了十五年,”姜扶光定定地看着父皇,“当年发生在二舅舅身上的惨事,绝不会在大舅舅身上重演。”

    大舅舅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扫平南越,完成当年二舅舅没能完成的理想。

    ……

    此时,璎珞已经回到长公主府。

    姬如玄一接到消息,就跑到了垂花门前,连忙问:“怎么样?长公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璎珞摇头。

    姬如玄顿时给了她一个死鱼眼,连话也不想说了,但当听到璎珞说,长公主让她带了话时,眼里多了几分光亮。

    可一听到璎珞说:“长公主说,宫里一切都好,让您别担心她,要好好吃药。”

    吃药吃药,她是魔鬼吗?整天就记得惦记他吃药?!

    姬如玄面罩下的脸,彻底黑了,转头就走。

    璎珞连忙唤住他,他充耳不闻,璎珞连忙又道:“长公主让奴婢,给您带了信。”

    姬如玄双腿一煞,连忙转身。

    “信呢?”

    “在哪里?”

    “快给我。”

    璎珞将信递上去,姬如玄一把夺走,连忙就要拆开,眼睛一骨碌看了四周,又若无其事地将信塞进胸口,咳了一声:“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不待璎珞反应,他像一只窜天猴,窜到了房顶跑了。

    璎珞:“……”

    严青都没眼看了,干巴巴地笑:“呃,我家主子,就、就有点活泼哈。”

    璎珞抚额,当初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姬公子是个“列松如翠,积石如玉”的君子?

    姬如玄回到房间里,咣当一声关上门锁好,冲到卧室里,蹬掉鞋子,滚到床榻上,迫不及待就从怀里拿出沉甸甸的一封信,信没有漆封,他赶忙坐起看姜扶光给他写的信。

    第362章:白首长相思

    她告诉姬如玄:我在宫里很好,每天都有按时吃饭,中午会小憩半个时辰,处理半个时辰的公务,就会歇一盏茶,每晚临睡前都会泡一泡脚,解一解乏,没有让自己累着。

    御膳房做了花胶炖鸡,没有你做的好吃。

    还写了许多朝堂琐事,批阅奏折时,遇到了哪些疑难,后来是怎么处理的,还询问了他的意见。

    姬如玄盘坐在床上,一边看着信,脑中勾勒出她吃饭、睡觉,批奏折时的模样。

    唇边不觉勾起了笑容。

    信一页一页看完,每页都要逐字逐句地看很久,看了之后,他还要盯着墨迹,仔细地琢磨她写这一段时,心情如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封信终于看到了最后。

    ——前天晚上,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里你好像很痛苦,一直对我说,疼,我疼,阿琰我疼。

    ——我想,亲亲你,哄哄你,你是不是就疼得好些?以后你哪里疼,一定要告诉我。

    姬如玄不由一愣,之前散功攻毒时的画面,倏然涌上了大脑,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幻梦,却没想到,在同一时间,他们都做了同一个梦,到底是她入了他的幻梦,还是他闯入她的梦境?

    他将厚厚一沓信纸,按在胸前,听着胸前砰砰震动的心跳,忍不住无声地笑。

    这是姜扶光第一次给他写信,没说一句想他的话,可字行间的温柔绻缱,透过笔锋的墨迹,一丝一缕地透进心中。

    姬如玄忽一下从床榻起身,光着脚就往小院书院里冲,接着就是一阵翻箱倒柜。

    严青听到动静:“公子,您这是?”

    “我记得,书房里好像有一沓花笺,你放哪里了?”当时,他就随意瞥了两眼,隐约记得上面的花纹十分精美。

    严青双手抱胸:“不是您说,花笺花里胡哨,还鄙夷了一句,是男人谁会用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

    所以,您现在还是男人不?

    就问您,脸疼是不疼?

    姬如玄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自觉面子挂不住,觉得是时候展现一下他身为主子的威严了。

    于是他把脸一板,劈头就是盖脸:“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觉得好看,想用了,不行吗?让你找,你就去找,哪来这么多废话?你怎么跟金宝似的,整天瞎逼逼,烦死了。”

    老实人严青一脸无语,从书架最顶端,拿下一个落灰的盒子,一语不发地放到书案上。

    姬如玄一点也不讲究,袖子当抹布,抹了抹灰尘,打开盒子,里面果真摆了一沓精美的花笺。

    这还是他写给姜扶光的第一封信,一定要郑重。

    姬如玄东挑西选,挑了姜扶光最喜欢,也最符合姜扶光的牡丹花纹,当即铺纸、研墨、蘸墨、提笔……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郑重的仪式感。

    仿佛他写的不是信,而是什么醮法礼祭。

    严青都看不过眼了:“您这是,要给长公主写信?”

    这不明摆的吗?姬如玄不理他,开始琢磨,生平写给姜扶光的第一封信,到底要写什么才好?

    他咬着笔头,苦思冥想,饱读诗书,博览群书的姬如玄,在关键时候,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双目呆滞地望着信纸。

    严青欲言又止了好大半天,最终还是闭了嘴巴,公子这会儿已经入魔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这一磨蹭,一封信从中午,写到下午,再到傍晚,简直是废寝忘食,浑然忘我。

    严青见自家公子,一整个下午都没出过房门,决定过来看看情况。

    推开门,进屋一看,好家伙,纸团扔得到处都是,足有十几个那么多,干净整洁的书房,变成一片狼藉。

    抬起头,定眼一瞧,始作俑者的公子,脸上沾着一缕墨迹,双眼无神,眼睛都熬得通红,手里还提着笔,书案上的牡丹笺上,却一片空白,正在抓腮挠耳,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叨什么。

    严青翻了一个金宝同款的白眼:“公子,您把信送进宫里,这合适吗?”

    宫里不比宫外,是公子所不能掌控的地方,信件这种东西,哪是随便能写?

    便是不经旁人手,让璎珞直接送到长公主手中,谁能保证未央宫里,就是铁桶一块?

    一旦走漏了风声,这就是长公主与人有私情的铁证。

    到时候公子也面临着曝露的危险。

    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不能因为它概率低,就心存侥幸,公子能从一个冷宫废太子,走到今天,靠的是侥幸吗?

    姬如玄握笔的手,不由一顿。

    书房里陷入到一阵长久的沉默。

    姬如玄从疯魔中清醒过来,那种急不可奈,想要表达爱意的冲动,也冷却下来。

    他低头看着案上一片空白的牡丹笺。

    提笔写了这几日,在府中的一些琐事,拉拉杂杂写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最后他难得诗意了一把,踌躇良久写下。

    ——黄河若不断,白首长相思。

    一封信写完,已经暮色四合,姬如玄将已经干透了,厚厚一沓,少说有十余张的信,塞进信封里,还郑重地漆封完好,拿着信潜进姜扶光的寝殿,放进她的梳妆盒里。

    这样,等她回来后,对镜梳妆时,就会看到他写的信。

    ……

    南越异动的消息,令朝野上下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连闹腾了好些日子的宗室,也消停下来了。

    南兴帝在朝会上,传达了扫除南越大患的决心后,兵部当即表示,会鼎力支持岭南战事。

    随后,整个兵部进入积极备战。

    第二日,就整理了一份物资详情,送到长公主手中:“这是目前兵部最大限度,能供给戚家军的物资,一旦岭南开战的奏报进京,神护营就会立刻押送物资,取直道最多十日,就能送到军中。”

    直道是朝廷命工部主张修建的战道,遇山开山,逢水搭桥,掌控在兵部手中,平常以闸道封锁,除了定时检修外,不允任何人通行。

    一旦开战,直道将全面守卫戒严,大批物资取直道运输,减少运输时间,节约运输成本,确保运输安全。

    第363章:南越国异动

    姜扶光逐字翻看,推敲了一番,没发现不妥,便道:“我名下有一家香坊,回头命人拟定一份香药供给的名册,兵部仔细核查,若是没有问题,便以我个人名义,捐助戚家军,加到物资供给的名册上。”

    每逢大战,民间会捐助物资,兵部对此把控极严,但凡出了差错,从物资采买的渠道,到地方各级官员,到运输,再到朝廷,上上下下几千条人命,不管你冤不冤枉,但凡沾了手,就要人头落地。

    “长公主请放心。”李尚书颔首。

    姜扶光取了玺印加盖,又问:“掌管战备物资运输的,从前都是神锐营,今次为何换了神护营?”

    虎威将军接掌禁军统领之后,神护营暂由端郡王执掌。

    兵部各人目光均是一闪,昌郡王寿辰当日发生的事,虽然没有传开,但京中仍有不少人得知。

    故而在物资运输一事上,兵部也是争论不休。

    李尚书没解释什么,只询问道:“那依长公主之见?”

    “昌郡王最稳妥,陛下这才委以重任,”姜扶光多半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微笑道,“战备物资运输,也是神锐营做惯的,没有出过差错,便因循旧例,不必更改。”

    昌郡王还不至于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私盐一案,令陛下大为不满,昌郡王也想借此事立功,再度获得陛下的信重。

    他既有此心,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家国面前,私人恩怨,理该放下。

    倘若昌郡王丢了差事,反倒还要多生事端,大战临前,万不能因一己私怨,使朝纲不稳,朝廷内耗。

    她只选择对战事,对戚家军最有力的一面。

    此言一出,兵部一行人不禁松了一口气,李尚书当即道:“长公主言之有理,是我等欠缺考量。”

    “大战临头,还请兵部多费心。”姜扶光轻笑一声,未必真的是兵部欠缺考量。

    李尚书是老狐狸,是故意借机试探她。

    如果她默认由神护营接掌战备物资运输,李尚书会言明利弊,请她三思而后行,倘若她不改主意,只怕过不了多久,消息就要传到昌郡王耳里,他岂会善罢甘休?

    兵部避开了朝中所有争端。

    ……

    与兵部商议完物资事宜,姜扶光回到未央殿,就得知阿兄进宫了,她连忙拎起裙摆,跑到庑廊处。

    “阿兄,你怎么来了?”

    戚言淮抬手将她的头发揉乱,惹得姜扶光怒目而视,他哈哈一笑:“这段时间带兵进山秋猎,进行生存训练,及实战演练,昨天才回来,特地过来看看你,顺便给陛下送了几头不错的猎物。”

    姜扶光连忙问:“有没有受伤?”

    听说生存训练和实战演练很残酷,士兵们要深入内围,还要面对很多凶猛的野兽。

    每年秋猎和冬猎会死伤很多人。

    戚言淮挑挑眉:“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子吗?比起杂瘴丛生的南荒,这都是小意思。”

    姜扶光放心了许多,为阿兄倒了一杯茶。

    戚言淮注意到,她左手垂放身侧,只用了右手,目光不由一沉:“你左手怎么了?”

    姜扶光愣了愣,连忙道:“就一些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戚言淮脸上没了笑意:“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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