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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长公主在这场灾情凝聚人心,体现了惊人的大格局。

    长公主安排好一切,他接手的新安县,是一个物资充足,万众一心的新安县。

    姜扶光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闭眼昏睡了过去。

    六月十四日,晴。

    新安县的喜讯,送进了京里,呈到了陛下龙案前。

    南兴帝听着朝中千篇一律,弹劾长公主误国误民,请求降罪长公主的奏请,猛地将龙案上一堆弹劾的折子拂到地上。

    “陛下请息怒。”朝臣们一阵惶恐,连忙伏地不起。

    这还是长公主被拘禁宫中,半个月以来,陛下头一次勃然大怒。

    朝臣们虽然惊心,却仍旧有恃无恐。

    陛下再恼怒又如何?新安县大雨不停,徽港潮讯不退,灾情仍在扩大,是长公主误国误民之故,长公主理该承担罪责。

    “误国祸民?”

    “千古罪人?”

    “越权乱政。”

    南兴帝盯着底下的官员,一字一句地问:“你们说谁?”

    朝中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柳大夫站出来理直气壮道:“臣,弹劾的自然是长公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疼爱长公主,却也不能罔顾我南朝律令,包庇长公主之罪行,请陛下降罪长公主,以平民怨纷纷。”

    “我南朝有律令,因河堤失修,酿成灾祸,其罪与丢城弃地等同,河堤失修之错,全在长公主一人一身,请陛下尽早决断。”

    “长公主祸国殃民,有害社稷,陛下不能徇私枉法,包庇长公主。”

    “陛下除了是长公主的父亲,还是一国之君,孰轻孰重,还请陛下明断。”

    “……”

    第259章:伏首认罪

    朝臣们纷纷站出来,跪了一地。

    “请陛下降罪长公主,平新安县四十万民怨。”

    “住口——”南兴帝再怒。

    “陛下!”朝臣们跪地不起。

    “张德全,把这几日从新安县呈上来的折子,当堂念一遍。”

    张德全捧着一叠折子,卑躬曲膝地走到堂中,小腿肚不停地打着颤,衣服下摆也抖个不停,可他还是稳稳当当地站着。

    朝臣们不由一愣,杭州每日都有加急奏报送进京里,报告灾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陛下怎么还要命张公公当堂念?

    这是怎么回事?

    从姜扶光六月初八,抵达杭州,每日一封加急奏报,到六月十四日,一共六封奏报。

    “陛下知悉,护国长公主奏上……”

    甫一开头,承安侯眼皮就重重一跳,这是长公主呈给陛下的密报。

    陛下却一直密而不宣,隐而不发。

    这背后的深意叫人不寒而栗。

    “……偶上一贼船,遭水匪刺杀,地方匪徒猖獗,经常在淮安一带的私渡劫杀过路船客,抛尸江中……”

    “……一村七十六余人,皆受私盐所害,四十余寿终,孩童发育迟缓、呆滞,壮年人手脚麻木僵迟,臣心中既惊且惧,倘若壮年人因私盐之害,劳作效率降低,生产力将大大降低,人均寿命减少,我南朝每年就要损失许多壮劳力,粮产势必减少……”

    “六月初八,抵达杭州当日,敬上……”

    “六月初九,臣冒雨前往新安县,于途中遭到刺杀……臣恐灾情有变,遂出示兵符,调驻防军入城协助……”

    “六月初十,臣与岳、朱、秦、章等,杭州世家商谈物资捐赠事宜,并请求世家出面与当地商绅沟通,以官府的名义借粮征药……”

    “六月十一日,臣与浙州首富楚庄楼,商谈筹备赈灾物资事宜……臣乘马抵达新安县,晚,大雨倾盆,大坝水位急剧升高……”

    “六月十二日,大雨不停,堰口堵不住了,温大人劝臣下令分流,可这流要怎么分?新安县四十万余民,分流之后,南朝就多了四十万灾民,或许将来会多四十万反民,若是不分流,附近三四个县区也会受灾,甚至还会波及徽州,臣左右为难,不忍四十万人受灾,不忍新安县这一方水土变成汪洋,下令小分流。”

    “六月十三日,臣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大分流的准备,当天下午雨停了……臣不负陛下重托,阻止灾情扩大蔓延,眼下灾后安置,疫病防治,家园重建等等,乃重中之重,万望陛下知悉,并给予臣及万万受灾百姓鼎力支持。”

    “……”

    朝堂上静得落针可闻。

    南兴帝冷笑一声:“不久前,你们御史台的黄景州,也呈了一份奏报,便一并念与他们听吧!”

    “臣监察史黄景州敬上,望陛下知悉,六月十二日臣抵达新安县,此时大坝上灾情紧急……江水滔天,长公主一天两夜,不眠不休,立于大坝之上,成了所有人的脊梁,很多人都累得倒地不起,可看到大雨里撑天立地的人影时,大吼着爬起来,继续扛包……”

    “一天两夜,长公主以身,为百姓撑起了一方天,筑无畏不屈之脊梁,水灾能平,功在长公主凝聚人心,长公主有功社稷,以贤德之心,周济万民,实乃我南朝之幸。”

    “臣要状告,杭州郡大小官府延误灾情,扩大灾情,郡衙有粮,却不放发给灾民,每日一餐,粥清得能照见人影,几十余灾民挤在一个营帐,安置点矛盾冲突频发,酿成无数惨祸,有人被推攘倒地,磕破脑袋,血尽而死,有人因为绝望,投河而死,有人因为疫病,不治身亡……”

    御史台许多大臣,都退回了原地。

    柳大夫仍固执的站在原地:“可长公主驳回检修河道款项,导致河道失修,仍水灾之祸首……”

    “所以呢?”南兴帝似笑非笑,“朕现在是不是应该,立马急召在新安县治水救民的长公主回京,让她伏首认罪?”

    柳大夫心中一窒。

    “你们呢?”南兴帝一扫众大臣,“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顾相上前一步:“臣以为,此时不当再议此事,长公主凝聚人心,平定水灾,如今灾民安置,疫病防治,诸事庞繁,非长公主不能尽平。”

    长公主已经成了灾民们的主心骨,只要有她在新安县,新安县就不会乱。

    戚老将军站出来:“臣附议。”

    “臣亦附议。”

    “……”

    朝臣们纷纷附议,承安侯一系大势已去,承安侯头重脚轻地走出大殿,柳大夫一连喊了他数声,没得到回应,连忙追了上去。

    “承安侯。”

    承安侯有些恍惚,驻足看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柳大夫何事唤我?”

    柳大夫连忙道:“老夫想同承安侯一起,商讨有关长公主误国误民一事。”

    承安侯叹了一口气:“柳大夫,你我同朝为官几十载,我向来知道你刚正不阿,是一个难得的直臣,满朝上下谁不钦佩柳大夫的气节?”

    直臣者,上攻君之过;

    次攻宫闱之过;

    下攻帝族,攻后族,攻宠贵。

    整天上窜下跳,看谁谁不顺眼,逮谁谁是奸臣,说好听点是‘直臣’,说难听点就是古板迂腐,不懂得变通。

    柳大夫忙道:“不敢当承安侯谬赞。”

    “只是,”承安侯继续道,“眼下新安县的灾情,才是当务之急,长公主是否祸国误民,还要容后再议才是。”

    柳大夫认为女子干权,有牝鸡司晨、巅倒阴阳之嫌,特别忌讳长公主专权,因此逮着机会就弹劾长公主。

    柳大夫也道:“老夫也知,眼下当以平灾赈民为重,不当在此时提及之前河道款驳回一事,可老夫只要一想到,新安县十余万灾民,受灾之因,是因河道失修,心中就痛心疾首。”

    “长公主能主动前去平灾赈民,将功补过,老夫心里也着实佩服,也敬长公主的品性为人,但新安县那么多人受灾,那么多条人命,岂是将功补过四个字就能揭过?”

    第260章:甜也是真甜

    “十几万人受灾,正在饱受苦难;”

    “截止今日,已经有三千余人因灾情死去;”

    “自古十灾九瘟,还会有更多人因为疫症死去!”

    “保守估计,死亡人数绝不会低于万人,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功过相抵了?!”

    “死了这么多人,何来的功?何来相抵?”

    “陛下不公,必遭万世垢病。”

    “老夫既是御史台的官员,就不能坐视陛下一世英明,留下万世污点。”

    看柳大夫言辞激愤,承安侯心里一咯噔,隐隐有些不安:“你千万不要冲动,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柳大夫揖礼道:“承安侯能放下私人恩怨,以家国为重,老夫佩服,但老夫心意已决,待长公主平灾归京之后,便向陛下死谏,请求陛下降罪长公主。”

    承安侯额头直冒冷汗:“柳大夫,你……”

    “承安侯不要再劝,”柳大夫直视承安侯,“按我南朝律令,因河堤失修,酿成灾祸,使百姓受灾,家国蒙难,其罪与丢城弃地等同,理该当诛,但念其主动前去平灾赈民,老夫会请求陛下废长公主封号,将其贬为庶人,让长公主尝一尝普罗大众之苦。”

    说完,他挺直了背脊,越过承安侯走出了午门。

    “唉,柳大夫……”承安侯下意识伸出手臂,想要挽留。

    承安侯心中不安,匆忙回到府里,又叫来了福安,仔细询问了毁堤一事,是否处理妥当。

    福安再三肯定不会牵连到承安侯府。

    承安侯这才放心一些。

    但是,福安却不知道,林家跋扈,多年来打压世家的行为,终究埋下了祸根,遭了反噬。

    长公主在新安县一呼百应,从世家那里得到了重要线索。

    抓了关键人物王有财,不仅查到了毁堤,还查到了私盐。

    可以说是一锅端。

    更没有想到,长公主不仅遣大军入城,封锁了杭州郡,还直接以谋害长公主的名义,控制了杭州郡大小官员,在杭州郡大小官员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让羽林卫查抄了文书,如此不讲武德。

    快、狠、准,直击要害。

    承安侯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私盐一事也闹大了,保不齐整个浙州都要牵连进去,你确定尾巴都扫干净了?不会牵连承安侯府?”

    福安道:“私盐一事,承安侯府没有直接参与,就查不到确实的罪名,不过林家那边,可能要推几个替死鬼出来。”

    承安侯眉头一松:“就这样办吧!我方才在朝中看顾相脸色也不对,接下来满朝文武都会盯死私盐案,我手中的私盐案子,也不好办啊。”

    私盐一事,直接捅了马蜂窝。

    承安侯府唯一的倚仗,就是三皇子为嫡,立储一事,至今悬而未决,许多大臣都愿支持。

    倘若承安侯再犯忌讳,在朝中威望势必大减。

    如此,便不能只推替死鬼。

    是真要查点东西才是。

    ……

    姜扶光醒来时,从窗纱里透进来的阳光,将屋子照得通彻明亮,刺得她眼睛不由一闭,眼角沁出泪来。

    她呆了呆,猛然翻身坐起。

    “怎么了?”守在榻边的姬如玄被惊醒。

    姜扶光连忙下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光着脚跑到窗前,用力推开了一扇窗,却被窗外倏然刺来的日光,刺得眼睛发胀,她闭上了双眼,感受到灼灼的光线,映在脸上带着一丝热烈。

    她高兴起来:“天晴了。”

    姬如玄拦腰将她抱起:“昨天傍晚太阳就出来了,当时你正在昏睡。”

    “我睡了多久?”姜扶光问。

    “整整八个时辰。”怎么叫都叫不醒,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连夜去安置点,把正在筛查病患的女医官拎回县衙。

    女医官把脉后,只说:“长公主心力交瘁,身疲力乏,正在昏睡,身体和精神都在深眠中自我修复,不要吵醒她,让她睡到自然醒,可在屋里点上养精蕴神,养心养血的熏香,可助她恢复精神。”

    “怪不得一觉醒来,我感觉神精气爽,精力充沛。”姜扶光气色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

    “对了,”她连忙问,“大坝上情况怎么样?一连下了一天两夜的雨,安置点是不是又病了许多人?医师够不够?药材缺不缺?”

    姬如玄一脸拿她没办法的表情:“大坝水位还没退,但也没有再上升,温亦谦带着村民及驻防军,在各县奔走,疏通下游通路,只要不下雨,最多三日,大坝水位就会降到安全线。”

    “安置点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因为你下令,将身体比较弱的老人、女人、孩童,及残障者,移回镇里安置,衙门每日都准备了防疫避病的汤药,病患大大减少,已经挪到了镇外较远的空地上安置,并派了医师过去治疗。”

    “药材很充足,安置点身体健康的灾民,今天已经组织起来,到附近去采药了,我过去看了,灾民们精神不错,能有事做,这让他们很踏实。”

    姜扶光笑了:“黄大人做的很好。”

    姬如玄但笑不语,这都是姜扶光提前安排好的,黄景州是按要求执行,不过御史台这帮人,没事就爱逮住人弹劾,尤其爱弹劾姜扶光,可真到了大事大非眼前,却是半点也不含糊。

    姬如玄将她放到床榻上。

    “我睡好了啦,不想……”嗓音一下卡在喉咙里。

    姬如玄身体覆下,双手撑两侧,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你之前说,要同我在一起,是真的吗?”

    两人鼻对鼻,靠得实在太近,他嘶哑的嗓音,宛似小弦切切,呢喃如私语,透着缠绵悱恻的音调。

    姜扶光耳朵发麻,耳根处有淡淡的热意在发烫蔓延。

    “我……”她张了张嘴。

    “算了,”姬如玄轻叹一声,伸了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间,“我就不该问你。”

    又来了,姜扶光怒目而视:“你放唔……”

    “你还是不要开口说话,”指腹又按紧了一些,感受着她唇间柔嫩的触感,姬如玄吸了吸气,“你这张嘴儿,漂亮是真漂亮,亲起来甜也是真甜,吻起来也是真要命,就是有点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第261章:傻得可爱

    姜扶光睁大眼睛,眼里带了恼意,脸色一片绯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她抬起手准备要推他。

    姬如玄一把钳住她的手腕,高举到头顶。

    她不服气,又抬了另一只手。

    就不信他还长了三只手。

    姬如玄没长第三只手,他只是低头堵住她的嘴,空出另一只手,将她不老实的手送到头顶,交给另一只手牢牢按住。

    姜扶光气死。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姬如玄放开她,指腹轻抚着她柔嫩的唇,“我都已经听到了,想反悔别说门了,连窗户缝都没有。”

    话说完了,他终于放开她。

    “姬如玄!”姜扶光抡起拳头,想去捶他。

    “我们来拉勾。”姬如玄一把握住她抡来的玉白拳头,小心地扳开她的小指,强行用自己小指,勾住她的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鼻间突然涌现了一股酸意,她眼眶顿时红了。

    小时候,她不知道拉勾只是孩童之间童言无忌的游戏,她不论想要什么,总要同阿兄拉勾,阿兄每次都会实现。

    很长一段时间,她总天真地认为,只要拉勾许下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直到慢慢长大才懂了,拉勾根本没有意义。

    这一切的美好,都源于那个愿意帮你实现愿望的人。

    “怎么了?”姬如玄有些慌,要把小手指收回去。

    哪知,小手指突然一紧。

    他一低头。

    姜扶光细白的小指,用力勾紧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眉眼含笑:“一百年不许变。”

    姬如玄之前连拉勾都不会。

    这个几乎所有孩童都玩过的游戏,他却从来没有玩过,所以他不知道,拉勾只是一种游戏。

    就像她小时候那样,是真的以为拉勾许下的承诺和愿望,就一定是真的。

    倘若这一切美好,都源于那个实现愿望的人,那么她愿意为他实现愿望,让他所念皆所愿,所求皆所得。

    姬如玄呆了呆。

    “我不会否认说出口的话,”姜扶光认真地说,“不用每次都担心我不认账,急巴巴地要堵我的嘴。”

    “所以,”姬如玄傻了,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你愿意同我在一起?”

    “我几时不愿同你一起了?”姜扶光不答反问。

    姬如玄说不出来,姜扶光似乎从来没有抗拒他的接近,也从没拒绝过他的讨好,甚至还有过回应。

    他腰间的暾将出兮玉佩,手腕上的清凉珠,以及时常送到北苑的各种香药。

    “行宫那晚,你说,”她轻颤了一下眼睫,挡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姜扶光,我心悦你。”

    姬如玄双眼震动。

    “我听见了。”她抬眸看他。

    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也记住了。

    “可我,”姬如玄又咽了咽口水,脑子有些发懵,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只是一个质子,你……”

    “哦,这就有点难办。”姜扶光有些为难。

    招惹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是一个质子,现在倒是纠结上了。

    姬如玄心跳骤停,连忙低下头,就要去堵她的嘴。

    这一次姜扶光反应比他快,先一步抬手捂住他的嘴:“那就只能先委屈你,无名无份待在我身边。”

    说完,她拿下了捂在他嘴上的手,问:“还想堵我的嘴吗?”

    “想!”姬如玄猛然低头,堵了上去。

    姜扶光睁大了眼睛,他亲得又重又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脑子也有些发晕,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喘呼着放开她的唇:“你就不怕我离开南朝?”

    质子还朝已经摆到台面上了。

    “你说,”她用力喘了一口气,嗓音嘶哑,“不论如何,总会来到我的身边,我信你。”

    她现在年岁尚小,也没打算太早成亲,是等得起的。

    就算等不到也无妨的,等待从来不是她生命之中的唯一,他来与不来,她仍是南朝最尊贵的护国长公主,临朝听政,为国为民。

    她的心因他停下。

    但脚步不会因任何人而停下。

    心有安放,志有所归,再也没有这样的两全之法,这样很好。

    “姜扶光,”姬如玄不停地喘呼,“我想……”

    要你!

    他托起她精巧的下颌,目光落在她的丹唇之上,望了片刻,慢慢低头,脸朝她压了下来。

    姜扶光知道他要亲吻自己。

    心跳撞向胸口,一时心如鹿撞,腮晕潮红,她轻颤了颤眼睫,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了他靠近的灼灼呼吸。

    他微微一顿,停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闷笑。

    姜扶光清楚地感觉到,他肩膀和胸膛都在震动,顿时又羞又恼,连耳根子都烫了,也不要他亲了,豁然睁开眼睛,用力一把推开他,从榻上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等一会儿要去安置点巡视。”说完,她扭身便走。

    哪知,她才抬起一脚,身后的人欺上来,从后背搂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姬如玄低声哄她:“没笑你,就觉得你可爱。”

    嗯,傻得可爱。

    就像之前在行宫那晚,闭上眼睫,睫毛不停地颤啊抖啊,都颤成了蝴蝶,紧张又羞涩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姜扶光扳开腹部交叠的双手:“我先去梳洗。”

    “奴伺候你梳洗,”他凑近了她耳边,呢喃私语,“好不好?”

    她俏脸又漫出了红霞,正要开口说“不好”,姬如玄陡然将她托起,抱在怀中,大步向侧室走去。

    “姬如玄,你放肆。”姜扶光攀住他的肩膀,有些微恼。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奴,任凭长公主处置。”

    死皮赖脸的样子,让姜扶光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梳洗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外面太阳大,要戴凉帽。”凉帽遮阳,檐下垂着薄透的纱帘,纱帘可以撩起,也可以放下。

    官府积极赈灾,让灾民们安心不少,虽然仍没从家园被毁,亲人逝去的伤痛之中振作起来,可脸上已经不见之前那种麻木绝望的神情。

    姜扶光打扮很低调,在姬如玄的陪同下走进安置点。

    第262章:又菜又爱撩

    因天气太热,安置点附近搭了凉棚,不能采药干活的老弱妇孺,正聚在凉棚下研磨药材、筛细粉、和香泥、揉香泥、放入模具,阴干,制作防疫用的线香。

    因为手中有活,大家也没有时间沉浸在伤痛里,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昨天晚上,俺们营帐里就熏了避疫香,那味叫人安心得哟,连睡觉都安稳了不少。”

    “俺们帐里也熏了,别说还真有用,我昨夜里,就有些头重脚轻,当时没留神是病了,昏昏沉沉睡一晚,就觉得那香熏的怪舒服,第二天一早起来,脑袋就轻松了,一碗热乎乎的防疫汤药灌下去,立时发了一身汗,医师过来筛查时,俺就提了一嘴,医师仔细把了脉,说什么风邪入体,但因防预及时,阻断了病源,这才没有风邪化病,若是化病了,就要送去城外隔离治疗。”

    “听你这么一说,我前儿也是混身恶寒,起鸡皮疙瘩,后来衙门派人送了防疫汤药,我喝了之后,身上也发了一通汗。”

    “我也是……”

    大家七嘴八舌,发现防疫用的药方,竟还真有用。

    姜扶光弯唇笑,转头看向姬如玄:“这是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奖励?”

    方子是姬如玄从玉衡子那里弄来的。

    玉衡子游历四方,知道浙州一带盛产哪些药草,也了解水灾之后,流传的疫症大约是哪一类,写了十余张避疫、防疫、治疫的方子,同时也兼顾了药材消耗问题,药方十分精简,用价格低廉的药材,花最小的代价,达成避疫,防疫、治疫的目的。

    朝廷也会缩减一大笔开支。

    “什么奖励都可以?”姬如玄戴了面罩,但一双好看的凤眼,却微微眯起,显得狭长又深邃。

    姜扶光被看得心跳微急,拎了裙摆走进棚子里。

    又菜又爱撩,姬如玄叹了口气:真拿她没有办法!

    灾民们发现了长公主,激动得跪到地上给长公主磕头。

    长公主没来之前,官府根本不管他们,每日一餐,粥清得能照见人影,像牲口一样被扔在臭哄哄的帐篷里,几十个人你挤着我,我压着你,里头闹哄哄的。

    早前安置点有个营帐,有个小孩子生病,咳嗽不止,一个脾气暴躁的壮汉被吵得受不了,跳起来就要打人。

    孩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两人当场撕打起来,壮汉失手把妇人推到地上,妇人磕破了后脑勺,当场就流血不止。

    安置点的官兵也不管,妇人抽搐着身子就没了。

    壮汉吓疯了,尖叫着往河边跑,有人不放心追了过去,就见他扑通一下投河了,河水湍急,转眼就冲走了。

    长公主把他们当人看,将许多人安置在干净整洁的镇上,住着又宽又大的帐篷。

    看到跪了一地的人,姜扶光连忙上前,将面前一个老大娘扶起:“大家都起来吧,我就随便过来看看,都起来做事吧。”

    一行人稀稀拉拉地起身,七嘴八舌地说着感激的话。

    姜扶光问了安置点物资同防疫情况。

    灾民们争相回答。

    姜扶光露了笑容:“大家也要注意个人清洁,互相监督,发现身体有什么不适,要立刻告诉医师,不要因为害怕隔离,就瞒着不说,且不说耽误治疗,还会传染给别人,损人不利己,就算生病了也不要怕,隔离点有医师为病患治病,疫症在发病早期,很容易治好。”

    “俺们都听长公主的。”大家七嘴八舌。

    姜扶光问:“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气氛凝重下来,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了。

    姜扶光知道,这些灾民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做为人的尊严与底气,就算心里有话,也不敢问。

    她心中酸涩,只是耐心等着。

    终于,有一个老大娘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什、什么都可以问。”

    “什么都可以问。”她强调。

    “俺想问问,等水灾过去了,地里不能种粮,我们该怎么办,官府会继续发粮食吗?”

    姜扶光耐心回答:“水灾走了,壮劳力去修堤固坝,力气小一些的就去修渠、疏通河道,防疫是长久的事,老弱病孺继续制香,孩童们种桑苗,扩大新安县养蚕规模,大家以工换粮,你们觉得行吗?”

    对这些朴实的老百姓们来说,有事做,就代表有饭吃,哪有不愿意的,当下就有人热泪盈眶。

    “俺们下半年的口粮要怎么办?现在都到了六月中旬,晚稻也来不及了。”

    姜扶光笑了笑,温声说:“户部从各州官府征调了一批优质粮种,这些日子会陆续运过来,按照每户人头免费发放,这个时节还能种荞麦、大豆、玉米,荞麦是短日作物,现在种下,两个多月就能收成,大豆和玉米都是高产作物,下半年定能吃上自己种的粮食。”

    “粮种真的不要钱发给我们?”

    “对,不要钱,”姜扶光微微一笑,“大家不要卖地卖田,如果有人想买你们的田地,那肯定是奸商趁你们受灾,想要贱买兼并你们的土地,碰到这种人,你们只管一群人冲过去把人抓住,出了事,算我的。”

    杭州城戒严了,目前还没有发现土地兼并这种事,等灾民安置防疫步入正轨,杭州城就会逐渐开放,届时南朝各地的商人,会大量涌入杭州寻求商机,或铤而走险,大发国难财。

    这种事要防范于未然

    “俺们都是庄稼人,没田没地就没活路,长公主说不卖就不卖,俺们都信你。”

    “只要不是活不下去,俺们不卖地。”

    “对,不卖地。”

    “……”

    大家七嘴八舌,姜扶光又道:“水灾之后,大家的日子会很艰难,不过又黄又黑的盐,大家不要吃。”

    她担心灾民因为日子艰难,去吃私盐。

    灾民们目光一阵闪烁,没人说话。

    姜扶光心中发凉,在场的人几乎都吃过私盐:“官盐价格高于私盐,是因官盐洁白干净,对身体有益,可私盐发黄发黑,只能满足一时身体所需,却对身体有害。”

    第263章:赈灾银抵达

    “长久食用私盐,会导致四肢僵麻,寿命大大减少,小孩子比同龄孩子矮小,还会变得痴呆迟钝,村子里一定有这样的情况,你们再仔细想一想,出现这种情况的人家,是不是家境特别不好,长久食用私盐?”

    他们只知道私盐不干净,吃了对身体不大好,但他们都是庄稼人,身体也糙实,也就没当一回事。

    因此,大多人都不知道长久食用私盐的可怕后果。

    经长公主一提,他们再仔细一回想,发现长公主说的,似乎都是真的,一时都有些发懵。

    浙州私盐泛滥,大多百姓都吃过私盐,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便宜的私盐不能吃,他们一时很难接受。

    姜扶光原也只是提个醒,让他们留个神。

    想要让他们不吃私盐,还得朝廷从中使力,让百姓吃得上官盐,再循序渐进地,让老百姓意识到私盐的可怕。

    不可操之过急。

    新安县一共有二十一个乡镇,为了方便管理,每个乡镇都设了安置点,姜扶光在姬如玄的陪同下,走遍了新安县大小乡镇各个安置点,巡视灾民安置,病疫防治,为灾民解惑,提醒灾民不要卖田地,不要食用私盐。

    并且要求当地镇长,及十里八乡的里长,要求他们全力配合朝廷赈济灾民,绝不允许出现兼并土地,官商欺民这种情况。

    低层的官员,哪敢违逆长公主的命令?

    差点没把灾民当爹妈供着。

    而且,长公主联合世家,特地派了世家子弟在各个灾民安置点,协助展开灾民安置,病疫防治等事。

    这些个世家子弟,唯长公主马首是瞻,背后还有强大的家族支持,但凡他们有一点不尽心,一状告到长公主那里,哪有他们好果子吃?

    他们可都听说过,长公主这一路巡视,已经一连撤了六个镇长。

    被撤的人,长公主下令将其拖到安置点杖打三十,关进囚车里,轮流在各大乡镇之间游街,杀鸡儆猴,听说等杭州郡解禁之后,这些人就要拉去南荒之地流放。

    十日后,姜扶光回到县衙,听到了一桩奇闻。

    杭州郡逐步放开,港口上停靠了来自南朝各地的商船,官府也接到了一大批来自民间的捐赠。

    尤其是登州,整整捐了一大船物资。

    同时,也有不少奸商,妄图拱抬物价,大发国难财,被岳辰重新教导他们做人。

    事情是这样的。

    岳辰在杭州郡开放之前,利用世家渠道,在南朝各地放出风声,说官府不放粮,杭州城里的商绅们恶意哄抬物价,灾民那叫一个苦哟。

    这种事对于商人来说都是常规操作。

    奸商们相信了。

    全国各地的奸商闻讯后,纷纷拉了大批物资过来,准备大发国难财。

    千里迢迢赶来杭州,就听到晴天霹雳的消息,官府放粮了,地方商绅还主动降低粮药价格,助朝廷赈灾。

    粮药价格比市价还低。

    奸商傻眼了,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可现在怎么办?

    这时,笑眯眯的岳辰代表官府,过来和他们商量物资买卖。

    不愿卖?

    那就拉回去呗。

    可运输不需要人力、物力、财力么?

    拉回去还不是要卖的么?这么大一批物资流入市场,也会导致价格狂跌,到时候就不值现在这个价了。

    拉回去就是血亏。

    不拉回去,还能赚个歪瓜两枣。

    还是卖吧~

    坑完他们这一波,岳扒皮笑眯眯地,让他们留下来欣赏杭州风光,奸商们一脸无语,杭州除了十几万灾民,有个屁的风光。

    岳扒皮故意将他们扣留在杭州,不让他们走。

    杭州郡的具体消息,就传不出去。

    就有源源不断的“奸商”,啊呸是商人,上赶着被岳扒皮薅羊毛,跟地里的韭菜似的,薅完一茬又一茬。

    不答应是吧~

    行叭,长公主说了,等灾情稳定下来后,会在杭州城办几桌,答谢千里迢迢运送物资的各地商绅。

    想走!就是不给长公主面子。

    就问你敢不敢走?!

    奸商们含泪被当地世家子弟热情款待,今天去大坝上走一遭,大坝重修需要钱,你们如此大义,不如意思意思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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