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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兵部掌武卫官、士官选授、考课及军制、训练、征调、镇戍、边防、仪仗、禁卫、驿传、厩牧、军械、符勘、兵籍、武学等军事行政,职权尤重。

    兵部的政令,原是由太仆寺分管。

    但承恩公把持兵部,将太仆寺职务架空,太仆寺如今只负责仪仗、厩牧、车舆这等细枝末职。

    姜景璋娶了兵部尚书之女,就间接掌控了整个兵部。

    如果叶尚书倒台了呢?

    叶家女就没了价值。

    费尽心机娶了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帮助的女子为妻,不知姜景璋会作何感想?

    姜扶光淡声道:“想来石尚书,最近一定会派人仔细打听,戚家军在岭南的实况,阿兄安排一番,要让石尚书知道戚家军积弱不振,无力抗击南越,戚家军越惨,石尚书就会越惶恐,越不会轻易放过叶尚书。”

    戚言淮笑:“放心吧,定让石尚书寝食难安。”

    ……

    三皇子婚期将至,姜景璋解了禁足,开始紧锣密鼓地操办婚事,强强联姻缓冲了承安侯被降爵的冲击。

    姜扶光也并未借机打压林党。

    “金宝,”姬如玄趴在榻上,浑身像长了虱子似的,翻来覆去,“今天是第几天了?”

    金宝翻了一个白眼:“从五月初六算起,今日是第三天。”

    “还有两天,不对,加上今天,就是三天,”姬如玄一脸崩溃,在榻上翻来滚去,“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您整天正事不干,就唉声叹气地掰着手指数日子,当然过得慢。

    他都要被这个烦人的主子,给烦死了。

    “姜扶光,好狠的心啊,”姬如玄趴在榻上唉声叹气,“为了别的男人,这么惩罚我,都不让我去长公主府找她。”

    第197章:论贤惠,还得是您~

    论狠心,谁能比得上您?

    顾嘉彦人是招您了,还是惹您了,就因为嫉妒,您一出手就要了他半条命,他简直就是个大冤种。

    但金宝也只敢想想。

    为了让这个烦人的主子,不再折腾他这个可怜的伴从,金宝只好出主意:“长公主只是禁了您的足,但没禁北苑所有人的足,没说不让您往长公主府送东西啊!”

    给烦人的主子找点事干,转移一下注意力。

    果然,姬如玄眼睛亮了,忽一下坐直了身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金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您当然想不到,您每天跟个深闺怨妇似的,尽天埋怨长公主狠心,觉得长公主关心顾嘉彦,不关心您。

    您都要顾嘉彦半条命,还不许长公主去看看人家,关心一下?

    您要不折腾这一出,长公主何至于这般?

    这人啊,就是造作。

    “送点什么呢?”姬如玄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来,在庑廊下来回踱步,“对了,最近天气那么热,我给她做一道北方解暑的美食送过去。”

    金宝嘴角一抽,您可真是个贤妻良母呢。

    论贤惠,还得是您嘞~

    ……

    蜃首香炉,盘踞案上,正在吞云吐雾,姜扶光伏在案上批阅奏折,近来小德子送来的奏折越来越多了。

    “长公主。”璎珞递了一杯消暑茶。

    将朱笔放到笔山上,姜扶光接过茶盏喝茶,直到一盏茶见底,她才问:“什么事?”

    璎珞接过茶盏,硬着头皮禀道:“姬公子,派人送了一道北方的消暑美食,说是他亲手做的。”

    端午节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加之最近国事操劳,长公主胃口一直不大好。

    又来了!这才消停了几天,姜扶光按了一下,发胀的太阳穴:“我正好有些饿了,就端过来吧!”

    璎珞连忙吩咐下去。

    不过片刻,侍女就将吃食送来了。

    璎珞掀开琉璃碗,翠绿色的凉面,散发出荷叶的清香:“这道面食,名叫荷叶冷淘,采新鲜的荷叶捣成汁,以荷叶汁和面,和好的面,色泽翠绿,清爽怡人,且带着荷叶的清香。”

    “将荷叶面,反复揉打至劲道,切成面条,放进锅里烫熟,放凉后,加爽口的青瓜、木耳等瓜果伴面,加些许冰块镇凉,食之鲜爽清香。”

    金宝公公口齿伶俐,将荷叶冷淘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璎珞补充了一句:“金宝公公说,姬公子做荷叶冷淘,用了不少心思。”

    琉璃碗盛在冰盆里,姜扶光尝了一口:“果真鲜滑爽口,清香怡人。”

    不知不觉,一碗冷淘见底了,姜扶光还有些意犹未尽。

    “长公主要是喜欢,”璎珞谨慎地开口,“奴婢命人往北苑那边传个话?”

    “不了。”姜扶光取了淡盐水漱口,取了五香丸嚼了半晌,吐出。

    恰在这时,玛瑙走进书房:“长公主,蒙舍部夷的逻炎,方才递了拜帖,登门拜见,眼下在大殿候着。”

    “逻炎,”姜扶光神情不由一顿,“是蒙舍首领细奴迦最器重的长子,此次逻炎进京朝贺纳贡,带上了细奴迦的请封文书,细奴迦因年迈,欲立长子逻炎蒙舍部下一任首领,请求南朝陛下批准奏请,父皇已经批准了。”

    等回到西南,逻炎就会被授予首领,统领蒙舍三十万众。

    书房里静了片刻。

    “南朝同云中国和谈一事已经传开了,近些日子,三诏也坐不住,频繁接触礼部及鸿胪寺的官员,想要打探消息,逻炎明目张胆向长公主府递了拜帖,想来三诏也不想坐以待毙。”

    她缓缓起身,弯唇轻笑:“孤也想知道,刀都架在脖子上,三诏究竟要怎么做?”

    逻炎递上拜帖之后,就被长公主府的令侍客客气气地引进了大殿,奉茶侍女送上了清凉爽口的解暑凉茶。

    云中国一统西南的野心昭然若揭,却碍于南朝方,不敢轻举妄动。

    得知云中国阁里思王子,携了庞大的朝贡之礼,出使南朝,父亲心生警惕,遂联合蒙西、越析,主动将今岁的朝贡增加了两成。

    这也只是表达了三诏归依南朝的诚心,并不能真正打动南朝。

    近些年来,岭南一带频繁与南越交战,南朝损伤颇大,希望通过与云中国建立邦交,共谋伐越,解决南越大患。

    而云中国也希望通过支持南朝伐越,达成统一西南的野心。

    早前,三诏进宫求见陛下,南朝陛下就表示了,岭南情形严峻,同云中国建立邦交友谊,能缓解岭南压力。

    逻炎回到四方馆后,又打探到自阁里思入京之后,南朝礼部的官员就对他礼遇有加。

    听闻两国邦交陷入僵局,逻炎立即与三诏使臣商议:“或许这是三诏扭转局面的契机。”

    但三诏就拜见的人选上,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承恩公、顾相,戚大将军三方,相持不下。

    最后逻炎提出:“长公主临朝摄政,深得陛下信重,相信没有人会比长公主更在意岭南的局势。”

    三方经过激烈探讨,这才定论。

    逻炎等了一刻钟左右,就听到内侍传唤:“长公主到。”

    逻炎连忙起身看去,就见长公主款步而来。

    粉面朱唇,长眉连娟,颊边一对笑靥,眉心一朵翠钿,小山髻斜卧,缀满金翠花钿,蓬松鬓边一朵碗口大的牡丹花,颤巍鬓发,雍容华贵。

    容光之盛,让人不敢逼视。

    逻炎连忙上前揖身行礼:“逻炎见过长公主。”

    逻炎年约三十出头,高大英武,模样英俊,浑身充满了阳刚气。

    姜扶光眉目含笑:“阁下不必多礼,快请坐。”

    逻炎甫一坐定,就有奉茶侍女过来换茶。

    茶毕,姜扶光搁下茶盏,同逻炎寒喧:“上次见到细奴迦阁下,还是三年前的万寿礼,当时父皇同孤介绍说,细奴迦阁下是一位很好的首领,他躬耕发展,赏罚分明,深得蒙舍三十万部众爱戴,使蒙舍呈现了繁荣的局面。”

    蒙舍是哀牢人的聚集地,是征服了周边大小部夷,才发展到今日的规模。

    第198章:戚氏高义

    逻炎不由一愣,连忙道:“不敢居功,父亲常道,蒙舍能有如今长治久安的繁荣局面,是赖南朝陛下仁德庇护,父亲及蒙舍三十万部众,由衷盼望蒙舍能继续归附南朝,维持如今繁荣安定的局面。”

    姜扶光笑容一深:“南朝向来与西南各个部夷、邦国友好往来,为维持西南平稳安定尽一份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逻炎额头隐隐冒汗,长公主分明待人温和有礼,言语含笑,说起话来不疾不缓,不紧不慢,可偏就让他不得不,凝聚心神,小心翼翼,不敢分毫大意。

    “听闻南朝要同云中国建立邦交,原也轮不到蒙舍指手划脚,但因事涉西南安定,逻炎也不得不斗胆向长公主陈情。”

    姜扶光眉目微动,没有说话。

    “邆赕诏自立云中国后,穷兵黩武,频繁攻打周边大小部夷,皮罗耶手段极其残暴,不仅大肆屠杀部民,还将活下来的男女老少充作奴隶,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暴力、剥削、迫害。”

    姜扶光蹙眉,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奴隶制在汉王朝消亡上千年,现存的奴籍和贱籍,皆与奴隶无关,奴籍服务于贵族的下人,可以领取奉银,保有一定人权,且可以为自己赎身。

    贱籍一般是犯罪被贬,仍在少数犯畴。

    “这是皮罗耶残暴不仁的证据,请长公主过目。”逻炎将一卷厚厚的布绢,双手捧上。

    长约三尺的白色布绢上,写下了皮罗耶在西南犯下的累卵罪行。

    时间、地点、所犯何事、何人举证。

    一一道明画押。

    只要派人去西南打探一番,就知真假。

    三诏不敢在这种事上蒙骗南朝。

    姜扶光目光渐渐慎重:“为何不将布绢呈给陛下?”

    “三诏自不敢插手南朝政务,”逻炎苦笑一声,心中一阵颓丧,“今日拜见长公主,是想提醒长公主,皮罗耶野心勃勃,且与西番来往甚密,今日他不满足西南半壁之地,想要一统西南,来日他必不满西南弹丸小地,此人狼子野心,欲壑难填,万望长公主慎重之。”

    姜扶光收下了布绢:“那为何要将布绢呈给孤?”

    逻炎知道这位摄政长公主不好相与:“太尉府是长公主的外家,在两国邦交一事上,长公主理应较旁人更慎重才是。”

    凭借一介女流走向前朝,临朝摄政,他绝不相信长公主会是个目光短浅,意气用事之人。

    姜扶光轻笑一声,吩咐璎珞:“将日前,昌郡王送到长公主府上,有关南朝同云中国和谈的详情取来,交给逻炎阁下观看。”

    这是最后一次和谈。

    之后两国和谈陷入僵局,和谈也暂时中止,双方都在寻求打破僵局,促进和谈的方法。

    下一次和谈,就定在明天。

    姜扶光淡淡道:“逻炎阁下今日过来寻孤,想必也是知道,岭南形势严峻,戚家军压力与日俱增,放眼朝野内外,无人敢在云中国邦交大事上置喙什么,放眼朝野内外,唯一能左右邦交大事之人,唯有孤一人。”

    逻炎缓缓低下头:“长公主所言甚是。”

    璎珞去而复返,将两国谈和的详情内容,呈给逻炎看,逻炎看到云中国为了统一西南,不惜痛下血本,心中一阵胆颤。

    一旦两朝达成共谋伐越的合作,南朝不仅借助云中国的力量扫除南越大患,还能将云南五县大片疆土收入囊中,云中国还承诺,献上为数庞大的金银财宝,每年上贡南朝巨额纳贡。

    这样的条件,便连他看了都动心,更遑论是南朝。

    云中国步步退让,给出的条件竟对南朝百利而无一害,可见统一西南的决心有多么强烈。

    逻炎心中不禁一阵绝望,但他心中不甘心:“长公主,某今日斗胆前来拜见长公主,是因某敬太尉戚氏满门英豪,敬长公主兴修水路,广开书楼,施利于民,敬南朝陛下仁德,从不欺压部夷。”

    姜扶光眼睫轻颤,缓缓敛下双眼,端起茶杯,默然不语。

    “太尉戚氏,满门忠义之士,世代儿郎,皆从武为将,为国捐躯,义无反顾,南朝立朝一百七十余年,可荆州戚氏之盛名,却存了四百余年,当年蛮族南下,是远在荆州的戚氏,毅然带兵南下,抵抗南蛮,南荒之地,埋了多少戚氏儿郎的忠骨义魂?”

    “三十年前,西南一带爆发瘟疫,灾民不论逃到哪里,地方官就下令驱赶。唯有当时驻守在岭南的戚老将军,在边境设营安置灾民,广招医者收治灾民,活人无数,等疫病解除,他又派人送灾民回乡。”

    “十五年前,南越大举南下西迁,岭南一带连失数城,是戚二爷率军迎敌,不仅收回失城,还请求当地豪族开仓放粮,赈济难民,之后横扫南越,将南越逼至南海一带,然,天妒英才,谁也没有想到,南越荡平在即,戚二爷却暴毙身亡。”

    “十五年间,戚骠骑镇守岭南,年年与南越交战,年年损失惨重,可戚家军始终守住了南朝寸土,不曾让南越践踏半步,他明知,南越国来势汹汹,在得知皮罗耶在西南的暴行之后,仍然分兵驻守西南,震慑云中国,使云中国不敢在西南边境残害三诏部民。”

    “戚氏满门壮烈。”

    “戚氏高义。”

    逻炎掷地有声:“三诏每一个部民心中,戚氏是鼎天立地的大英雄,戚氏又怎忍心,为了扫除南越大患,与虎谋皮,将三诏部民置身水火,令他们遭云中国血腥吞并,暴虐统治,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姜扶光抿了一下唇,搁下茶杯。

    逻炎声音凄厉:“长公主兴修水利,广开书楼,施利于民,有济世之胸怀,更有治世之仁心,又忍将放弃三诏,令三诏陷入战火,所有部民将饱受战火,流离失所?”

    沉默良久,姜扶光终于开口了:“你觉得,如此战功显赫的太尉府,为何需要借助他国力量相助,才能扫除南越之患?”

    第199章:太高明了

    逻炎嗓音艰涩,面色变得黯淡起来:“是因戚家军积弱,对抗南越日渐吃力,戚氏根本承担不起战败的后果。”

    三诏部众也都清楚,岭南失守,南越会南上西迁,他们安定的家园也将毁于一旦,他们无一希望戚家军能扫除南越之患。

    可是他们也清楚,倘若南朝同阁里思达成共谋合作,三诏会遭云中国吞并,被皮罗耶这个残暴的家伙血腥统治。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实不相瞒,”姜扶光也不继续再与他卖关子,“承恩公把持兵部,掣肘太尉府,打压戚家军,这才导致戚家军年年积弱,我最终的目的,是改变戚家军积弱的局面,并非一定要同云中国合作。”

    逻炎大喜过望,从袖中取出几张羊皮卷:“逻炎谨代表蒙舍部,及蒙西、越析两部夷,献上西南三部共助戚家军,共抗南越的诚心与决心,请长公主将三诏同戚家军共进退的心意,代为传达陛下知晓。”

    璎珞将羊皮卷接过,呈给了长公主。

    西南一带纸业并不发达,又因部落之间经常发生动乱,纸张不易保存,一些重要的文字,仍保持了以羊皮卷书写的习惯。

    三张羊皮卷,分别记录了三诏所处地理位置,盛产哪些物资,并罗列了三诏将给予戚家军在粮、药、矿等各方面的资助。

    姜扶光目的达成:“逻炎阁下请放心,孤稍后进宫面圣,将三诏一心,同戚家军共抗南越的决心,如实禀于陛下,并且极力说服陛下,拒绝同云中国共谋伐越,三诏开诚布公,诚心相待,南朝定不负友邦之谊。”

    逻炎激动红了眼眶:“长公主高义。”

    唇亡齿寒的道理,三诏都明白,比起云中国让步南朝的巨额条款,他们在物资上的支持,并不能真正助戚家军败敌。

    长公主能答应说服陛下,他意外之余,心中又充满了庆幸。

    送走了逻琰,姜扶光果真换上了尚服局,前两日送来的长公主礼制的礼服。

    周礼三翟衣:袆衣、揄狄、阙狄。

    袆衣是皇后娘娘才能戴的翟服,袆衣为玄色,刻缯彩绘翚凤。

    姜扶光为公主时,身穿的阙狄翟衣,就是玄色遍地,刻缯赤绘雉鸟,颜色规制等同皇后,只要绘纹上低了两等。

    如今换上了更高级别玄遍地揄翟礼服,刻缯彩绘长尾鹞凤,仅次于袆衣,就显得更为隆重。

    南兴帝拿到三诏奉上的诚心后,心中大悦:“你故意让朕拖延和谈进度,等的就是三诏方寸大失,主动拿出共抗南越的诚心。”

    姜扶光轻笑:“比起云中国,我更相信彻底归依南朝的三诏,三诏虽然积弱,但是拧成一股绳,未必不能震慑云中国,成为戚家军的后盾。”

    南兴帝又笑问:“如果是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四点,”姜扶光也不打马虎眼,“其一,在西南建立完善的情报结构,更快捷,更透明地了解西南局势,将三诏彻底掌控,如此一来,云中国再有什么动静,我们也能尽快做出应对,不至于鞭长莫及。”

    “其二,组建三诏义军,威慑云中国,减轻戚家军压力的同时,也可以随时驰援岭南后方,三诏义军是为抗击南越,震慑云中国而设立,合则成势,分则一盘散沙,并不足为惧。”

    南兴帝笑了下,三诏分属不同部族,怎么可能完全一心?

    一旦扫除南越大患,三诏义军,人心分散,也不可能聚集成势,进而威胁南朝。

    这一招着实太高明了。

    “其三,加大南朝与三诏通商往来,强边御外的同时,也让三诏有利可图,他们才会尽心尽力,与戚家军共同抗击南越。”

    三诏此番是为了自保,才决心与南朝共抗南越,可若是付出得不到回报,难免会人心泛散。

    “其四,云南三县被三诏瓜分而治,可以借机收复云南三县,此事可以先谈,不必急着让三诏首肯,但随着南朝同三诏合作日益加深,我们对三诏的掌控也会加大,这事多半是能成。”

    南兴帝哈哈大笑:“小阿琰深谙合纵连横,捭阖之术,不仅有大局观,还有远见。”

    且不说其他,就单论收复疆土这一项,倘若真在扶光手中达成,足够她在南朝史书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名垂千古。

    第二日,南兴帝就召见三诏使臣,直言南朝不会放弃盟友。

    三诏使臣感恩戴德,喜不胜喜。

    随后南兴帝钦点长公主、戚凛风二人,率礼部、鸿胪寺众官员,同西南三诏商谈共抗南越一事。

    双方都带了诚意,会谈十分顺利。

    三诏为戚家军提供相应的物资同时,南朝也将加大南朝与三诏之间的商贸往来。

    三诏成立义军,戚家军会负责训练相关事宜,此举是在强化三诏的军事力量,三诏更是激动不已。

    和谈的官员趁机提出,想要收复云南三县,三诏使臣面含难色,却并没有马上拒绝。

    和谈的官员一看有戏,又提出诸多促进西南繁荣发展的大好处,三诏使臣神色已有松动。

    三诏使臣已从蒙舍逻炎那里知道,云中国统一西南的条件,就是割让云南三县,并且还将三县周边的丽江、玉溪两县一并割让。

    如今南朝只要云南三县,态度已经十分和缓了,三诏使臣也心知云南三县多半是保不住了。

    但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和谈的官员们互相对视一眼,也不为难他们,笑哈哈地转了话题,似乎并不强求。

    三诏使臣不禁松了一口气,觉得南朝行事进退有理,心中难免心生佩服。

    和谈进行了三天,双方就物资供给、商贸、义军上面的细节,做了诸多探讨,终于达成了共识。

    共抗南越的盟约,正式议定,只待三诏使臣归去,一应条款就会立刻实施。

    与此同时,南朝与云中国,就两国继续邦交往来达成了共识。

    南朝将作为宗主国,继续为云中国提供一定庇护,而云中国作为蕃属国,将继续向南朝纳贡。

    第200章:你想嫁给他?

    姜扶光喊来了璎珞,将一个瓷瓶交给她:“将东西交到阁里思身边,我们安排的舞姬手中,想办法让阁里思吃下去,这是一个月的量。”

    璎珞心中发颤,低头应是。

    姬如玄打了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问:“你不是想杀了他吧!”

    “你多虑了,”姜扶光靠在玉席上,翻了一页书,“阁里思是代表云中国,同南朝签定和谈的使者,他活着,盟约才更有保障,他还不能死。”

    正当姬如玄松了一口气时,就听到姜扶光话锋一转:“就让他生不如死吧。”

    姬如玄一口茶呛进喉咙里,不止地咳嗽,最毒女人心啊,他当初就不该认为,姜扶光妇人之仁。

    “那到底是什么药?”该不会是什么,会令人痛苦不堪的药吧!

    “你想知道?”姜扶光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姬如玄被她饱含意味的一眼,看得浑身一激灵,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事。

    姜扶光已经搁下了书:“是禁宫秘药,会让男人变成阉人的药。”

    姬如玄顿时觉得下腹处,凉飕飕的。

    他从小在宫中长大,知道阉人在阉割之后,还会服用秘药,以免阉根不净,秽乱后宫。

    咝~

    这个女人简直太歹毒了~

    不仅在身体上折磨阁里思,还在精神上践踏他,让他尊严尽失。

    他他简直、直太喜欢了!

    姬如玄连笑容也变得勉强,心肝俱颤,努力摆出一副乖巧的表情:“那、那真是太好了。”

    “我也觉得是,”姜扶光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故意逗他,“这种药连服一个月,就会让阁里思出现一些阉人的特征,比如声音变尖、变细,行为举止也会变得阴柔,古怪……”

    “是、是吗?”姬如玄牙齿直喀啦。

    姜扶光忍不住笑,似笑非笑:“变成阉人的是阁里思,又不是你,你紧张什么?”

    但是!让阁里思变成阉人的是你,我能不紧张么?万一哪天把你惹毛了,指不定连我也要变成阉人。

    这话是能说的吗?

    必须不能啊,姬如玄两眼望天:“我有紧张吗?你肯定看错了,我一点也不紧张,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句千古名言,深觉古人诚不欺我。”

    姜扶光问:“什么名言?”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姬如玄脱口而出,悔之晚矣,连忙补救,“总结一句话,就是女人不能惹。”

    “是吗?”姜扶光轻笑一声,“你还挺有觉悟。”

    姬如玄一激灵,不说话了。

    终于清净了,姜扶光继续看书。

    但没清净多久,姬如玄又凑过来了,蹲在她面前,仰起头看她:“长公主为何要袒护我?”

    姜扶光瞥他:“你说呢?”

    姬如玄摇头:“我不知。”

    “你不知,”姜扶光都要气笑了,“你全身上下长了百儿八十个心眼子,不过是借机试探我的底限罢了。”

    姬如玄不说话了,这一局他赢了。

    姜扶光袒护了他。

    可是他也输了,姜扶光把上次在行宫里因顾嘉彦身陷囹圄一事,同那晚的事互相扯平。

    一笔勾销了。

    她和顾嘉彦之间也没了隔阂。

    一朵紫薇花,从枝头坠落,吹进庑廊,落在姜扶光的发髻上,一刹那间乌发含芳,娇艳吐蕊。

    “只要你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你在南朝一天,我就保你一天。”她抬眸看一眼姬如玄,眼波盈盈,明媚的光瞬时都涌进了双眸里。

    倘若这双眼睛只看他一人,那该多好!

    “如果顾嘉彦死了呢?”姬如玄笑问。

    “我依然会选择保你,”姜扶光定定看他,目光幽冷一片,“长公主府也会继续庇护你,却也仅此而已。”

    往日恩情也将一笔勾销。

    “长公主对我,可真是,”他勾唇笑,却笑不达眼底,“宽容呢。”

    “我欠了你两条命,”姜扶光撇开头不去看他,轻颤了一下眼睫,缓缓敛下眼睛,“不是吗?”

    “你喜欢顾嘉彦,想嫁给他?”姬如玄出声问。

    “你胡说什么,”不知为何,这个问题从他口中问出来的一瞬,姜扶光心中陡然涌现了一股愠怒,嗓音也不觉高了些,“我同他是好朋友,两人坦坦荡荡,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你以后休要胡言。”

    “我信长公主。”姬如玄嗓音含笑。

    虽然挺碍眼的,但以后设法让他少过来碍眼,也不是不行,唉,青梅竹马什么的,实在太令人讨厌了。

    姜扶光面色稍霁。

    姬如玄又凑过来:“我送给长公主的赔礼,长公主可还喜欢?”

    那根凤血玉凤凰簪,姬如玄亲手雕刻的,他是否知道,在南朝簪子对男女之间有特殊意义,轻易不能相送?

    或许是不知道的吧!

    “雕工很精湛,凤凰簪尤其灵动。”姜扶光没说喜不喜欢,却记得簪发入鬓时,仿佛一只凤凰停驻在她发间。

    那天她看了许久。

    姬如玄语气很骄傲:“杨太史从小就教我雕刻,我学得又快又好。”

    他每日的课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在庞杂繁重的学业中,雕刻是唯一课程之外的学习。

    因不是被人安排着学,他尤其喜欢,学的时候特别认真。

    “凤血玉,是产自西域一带雪域高原的红玉石,又叫高原血玉,此玉终年受雪域冰雪滋养、洗涤,玉质纯净无瑕,光莹无比,雪域高原是当地传说中,最接近神明的地方,传说此玉通灵,能扶神养命,在西域被奉为神玉。”

    姜扶光垂眼,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轻抚凤凰簪时,凉而不冰,沁凉爽神的触感,确实是她不曾感受过的。

    “凤凰簪是赔礼,”姬如玄从怀里,掏出一块凤血玉凤穿牡丹镂雕圆佩,“这是我送你的端午节礼,虽然晚了几日,但礼不可缺。”

    姜扶光顿时明白了,凤凰簪是姬如玄为她准备的端午节礼物,因为惹了她生气,这才当做赔礼送给了她。

    这几日,他又重雕了一块玉佩送给她。

    看到这枚递到她面前的凤血玉圆佩,姜扶光手指轻颤。

    第201章:造孽啊~

    上次的凤凰簪,大约不是他亲自送的,她收起来格外轻易,可送东西的人换了,收东西时的心境也完全不同了。

    “你要不喜欢……”见她迟迟不肯收下,姬如玄有些失望。

    “谁说不喜欢了,”姜扶光突然很怕他收回去,伸手接过玉佩,握在掌心里,“我喜欢你的雕工。”

    仍没说喜不喜欢玉佩。

    姬如玄走后,姜扶光握着玉佩回到房中,挑了一根红绳,将玉佩穿好,结了一个凤尾结,缓缓戴到颈间,塞进衣领里。

    层层衣领遮挡下,她感受到凤血玉熨帖在琐骨下方,凉而不冰,与肌肤相贴,可凤血玉始终凉入神窍。

    袪烦解燥,扶神养命,许不是传闻。

    姬如玄捧着长公主送的紫金散回到北苑,看到金宝后,脑中不禁又浮现了,长公主要把阁里思变成阉人画面,浑身一激灵,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都有些无法直视金宝了。

    “去去去,”姬如玄一脸赶苍蝇的表情,“别整天正事不干,尽往我跟前碍眼。”

    莫名奇妙遭到嫌弃的金宝:“……”

    当天晚上,姬如玄做了一个梦。

    姜扶光穿着薄如蝉翼的罗衣,月色轻笼而下,她纤细的腰肢,宛如蔓草柔桡轻曼,纤盈绰约,轻盈软滑的衣襟,从香肩滑落衬许,一抹削肩雪肤露在外面,比羊脂还要莹润柔腻,隐隐有股幽香萦绕。

    “君玄。”含丹的唇间,浅梨涡盈盈浮现。

    她抬手捻指轻抚发鬓,凤眼微眯,眼尾妩媚地微微上翘,双眼潋滟如水,横波顾盼。

    整个人美得,就像洛京初绽的牡丹,含芳吐蕊,繁艳芬馥,色、姿、香、韵俱佳,让人不敢逼视。

    霎时,满室生春。

    姬如玄看得目瞪口呆。

    她眼波盈盈,纤腰款摆,一双妙玉小足踩在地毯上,乌亮的长发,披散肩头,莲步轻移,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白色的裙摆像涟漪一般在踝骨间漾开,当真是千娇百媚,活色生香。

    姬如玄仿佛受到蛊惑一般上前:“乖,叫君玄哥哥。”

    风娇水媚的娇人儿,手臂宛如蔓草一般,缠在他的脖颈间,含丹娇唇,缓缓向他凑近,含芳吐蕊,发出柔媚入骨的嗓音:“君玄哥哥,你吃药了吗?”

    姬如玄蓦然醒来,一激灵从床榻坐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息声,浑身衣服都汗湿透了。

    金宝听到动静,连忙端着灯走进屋里:“公子您又做,”想到公子很久没做噩梦,他生生将【噩梦】两个字,咽进喉咙里,张了张口一个【春】字,没来得及吐出,又被他憋了回去,“呃,做梦了吗?”

    语气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一会儿天水香,一会儿药酒,再加上各种固本培元,温精固阳的香药,再这样补下去,他怀疑,他家公子会被长公主补坏。

    可这都怪谁?

    造孽啊~

    姬如玄想到方才的梦,他不禁用力搓了一把脸,心啊肝的都颤了颤:“太可怕了。”

    金宝一听这话,难道他误会了什么?公子这回没梦到长公主?又做了什么噩梦?

    可这反应不对啊?

    不行,他要需要冷静冷静,姬如玄跑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拎了一桶冷水,就往头上浇去。

    金宝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叹了叹气:“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算了,还是去准备姜汤吧~

    一桶冷水浇下,姬如玄感觉自己冷静了一下,可一想到梦中的画面,感觉自己还还需要清醒清醒。

    于是,又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浇完了,姬如玄想到好好的美梦,最后变成了噩梦,心里那叫一个惆怅,不行他还需要缓缓神。

    哗!

    “造孽~”姬如玄叹了叹气。

    想到了阁里思,恨不得将这个瘪三大卸八块,不,大卸八块太便宜他了,就应该千刀万剐。

    要不是这狗东西,他也不会经历这些。

    不行,他冷静不了。

    哗哗!

    接连几桶冷水浇下,饶是姬如玄铁打的身体,也不禁有些受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现在去宰了阁里思还来得及吗?

    ……

    谈和敲定后,阁里思迫不及待要离开南朝这个是非之地,礼部当然是客客气气地挽留了一番,阁里思再三婉拒,礼部又设宴款待了一番,随后准备了厚礼及礼乐,像送‘瘟神’一般,把阁里思一行人送走了。

    蒙舍三诏心中大定,带着对南朝的感恩戴德,也相继离开。

    诸事既毕,戚凛风随之要返回岭南镇守。

    临行在即,姜扶光去太尉府见了大舅舅一面,两人在书房里密谈了半个多时辰。

    “……两国虽建了邦交往来,但云中国不可信,望大舅舅思量,礼部送了二十余美人给阁里思,里头有我安排的细作……”

    她交细作的联络方式交给了戚凛风。

    礼部送上的美人,阁里思定是要收下的,至于回到云中国后会不会打发走,就不得而知。

    但细作经过特殊训练,每人都有特殊本事,知道怎么隐藏身份,攀附权贵,探听消息。

    姜扶光又道:“大舅舅到了岭南之后,一定要时常与我互通消息,让我及时掌控岭南局势,防备云中国狼子野心,大舅舅尽可放心将后背交予我,不管云中国有什么阴谋,都不会得逞。”

    戚凛风心中酸涩,从小仰着小脑袋,对他喊大舅舅要抱的小丫头长大了,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为太尉府遮风挡雨。

    她苦心筹谋,竭尽心力为太尉府排除后患,解决太尉府积弱的局面。

    又将三诏绑到了戚家军的船上,让戚家军多了一个后盾。

    他拍了拍小外甥的肩膀:“小阿琰,是真的长大了,将后背交给小阿琰,大舅舅自然放心。”

    姜扶光哑声道:“大舅舅,岭南靠你了。”

    “放心,定不会叫你失望。”

    兵部承诺的军饷,基本已经齐备,如甲胄武器,也都先从护军营抽调了一部分。

    为了弥补戚家军兵额不足的问题,南兴帝从城外护军营抽调了五万,军籍五年以内的护军,充入戚家军。

    第202章:大婚

    军籍时间短,就意味战力不足,一时抽调,对京中的防卫,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但同时,也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到了戚家军中,由身经百战的老兵带一带,就能上阵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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