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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泪腺也随之活跃。

    啪嗒,一滴灼泪毫无征兆地坠落。

    浅蓝色牛仔裤膝头洇湿一块残损的圆圈,

    葱白手指往回蜷,指甲前端压出白月牙,她双眸失焦地嗫喏:“因为?……我现实里找不到他。”

    “梦境无法?给予现实代偿,逃避不解决问?题。久而久之,你会?模糊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对你的生活造成困扰和混乱,你……”小圆桌对侧,杨奇眉心悬针,笔尖在记录簿上沉重地起起落落,他改了口,“你们都?不希望你这样,不是吗?所以他说,如果难过请你不要记得他。”

    “我在努力……”夏初浅剖开内心敞露道,“可是,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你真的努力了吗?”

    “或许……”

    “你认为?这种感?觉会?持续下去吗?”

    “会?。”

    “如果有期限,你认为?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持续到……”

    满杯的柠檬水早已凉透,夏初浅抿枯干的唇,每周惯例的脱敏谈话,像只无限再生皮肤的脱皮动物困柩于没有出口的迷宫,甚至以腐皮为?食聊以慰藉。

    “持续到什么时?候?”杨奇再问?。

    话毕,他分析回顾本次夏初浅所呈现出的状态,作?出了和前几?次相差无几?的断论,听到她同样的回答:“持续到找到他,或者明?确得知?他的生死?未止。”

    “初浅。”

    合上病例,杨奇将医患身份掩合,以学长、以朋友的身份推心置腹道:“你做心理咨询,并不是觉得自己困在一段感?情里需要走出来。”

    “实话说,你是想通过一遍遍的讲述来强调他还活着,去挽留、去加深他在你生命中留下的痕迹,你明?白自己正在陷入思维的恶性循环,但你痛并享受着。”

    杨奇印证:“我说的对吗?”

    “对。”

    一针见血,夏初浅认可。

    “所以,他是死?是生,他目前在哪,在你心中有数之前,你会?循环往复以这种方式快乐地折磨自己。”杨奇扶膝起身,把冷茶倾倒进沥水桶,接一杯温的端来,“上学那会?儿,咱们系不是有句亘古不变的话吗?‘医者治不好不想自救的人’,你啊就是这句话的写照。”

    纸杯泡软了,隔着防水纸也能感?觉到那份不堪重负的潮湿,抿一口酸甜的柠檬水,夏初浅明?知?故问?:“杨奇学长,依你看?,我现在该怎么办?”

    “从心办。”杨奇坐对面,皮带把肚腹勒分层,私下不着四六油腻腻的,但处于工作?状态时?专业度不逊谁人,他一双眼洞悉夏初浅的内在,“给自己一个?时?间限制,一年,三?年,五年,做你最想做的那件事,设定的期限一到,就放过自己,好好对待你接下来的人生。”

    “好。”

    做最想做的事。

    白日中寻梦,清醒败沉沦。

    *

    从“光明?倾听者”心理诊所出来,夏初浅在车站等?那趟通往半山的公交车,盘山大巴早就取消了,反正闲来无事,她盘旋着漫步向上。

    又一年初秋,天际霭雨垂暮,鸦青的乌云夹混驳渍,夏初浅撑把雨伞在清幽山间穿行。

    远离如织人群,这里仍是一方净土。

    路两侧的银杏无人打理,汲取自然?养分野蛮生长,除了被雷劈得黢黑的一棵,其余的不似当年那般华美矜贵,却也压不住其旺盛的生命力。

    铁艺木门风吹雨打生了锈,开门时?,巨大的吱呀刺鸣响彻静谧天际,夏初浅捏着钥匙,穿过草木寥落的前院,继而,打开了那扇白檀木门。

    清一色简约单调的家具陈设,不改当年,大理石地砖折射出淡淡的光亮,桌子椅子也擦得干净,毕竟,夏初浅每周都来别墅打扫卫生,再叙叙旧。

    一年半前的那场绑架,以虎哥一伙人宣判重罪收场,他们数罪并罚,将折胳膊瘸腿地在监狱苟活残生。

    而董童,当真跟蟑螂一样,阴暗肮脏,且生命力极其顽强。

    经抢救他活了下来,不过活死人一个瘫在床上毫无尊严和生活质量可言。

    李小萍流干了泪,归根究底是她儿子惹祸在先,拿了赔偿夹起尾巴过活,夏初浅申请了法?律保护,李小萍和董童再也不能骚扰她。

    至于秋末染……

    惊醒在卫生所的窄窄病床,夏初浅当时?还吊着吊瓶,掀开被子拔掉针,跳下床顾不上穿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针眼鼓包,淤青叫疼,她浑然?不觉,疯了似的一个?床一间房地寻找秋末染,最终被去接水的毛昊空拦在走廊。

    “初浅,你醒了!你别乱跑啊!”

    “秋末染呢?他还……活着吗?”

    “秋末染……”

    听到毛昊空的尾音拖出疑问?的调调,那瞬,夏初浅顿觉灵魂浮沉飘立,腿脚不支一力。

    “……哎!哎!初浅!初浅!我扶你回去躺好……你怎么突然?提到秋末染了?他也被绑架了……不对啊,警察只在林子里找到你和一个?男的啊!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晚点估计警方来找你问?问?话。你刚醒,还经历那么一出可怕的事,身子虚着,你别太勉强……”

    毛昊空在夏初浅眼中变成一个?嘴巴动却无声无响的人型发声机器,后来,她神绪恍惚,麻木地配合警察的盘问?,警察和她不谋而合。

    “你知?道秋末染的去向吗?”

    “我也想知?道。”

    “他打伤的那伙人罪大恶极,犯过多起恶性事件,而且他救你有功,他还患有自闭症,法?律会?从轻处理,所以,夏女士,请你实话实说……”

    有多少套话成分,夏初浅没力气深究其意,她蜷腿缩成一个?渺小的逗号:“我不知?道。警察同志,如果你们有他的消息,请告诉我……”

    似有强劲势力在暗中横加干涉,一年半过去,警方任由秋末染人间蒸发,不再搜查,或者警方已经得知?了秋末染的下落却对她守口如瓶。

    刘世培的号码变成了空号,她理所当然?猜测刘世培和秋末染一并隐姓埋名了,她又试图找到钟渊,钟渊不接电话,她去钟家医院蹲守,院方转告她,钟医生去国外进修了,归期未定,她一次次打道回府。

    抱着期翼夏初浅找过顾乐支,想探探他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小哭包光长年纪泪点不见涨,一提起,就哭得肝肠寸断,惊动检测仪哔哔作?响,夏初浅不敢再提了。

    缠着徐庆河打探过许多次,徐庆河剖心析肝道:“想藏好一件东西,怎么会?让旁人知?道?人也同理呀,小夏,况且,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还活着。”

    多方打探无果。

    直到今年年初,夏初浅从医院前台那收到一个?盒子,说是钟医生的委托。

    一串钥匙、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字条。

    钟渊:【密码是你生日,他之前为?WENSA

    CLUB工作?赚的,钱的来路合法?合理。这点小钱我看?不上,你拿着,我想,他希望你吃好穿好过得好一点。】

    这算什么?

    抚慰之礼?还是遗物?

    这也暴露了钟渊知?晓内情。

    钟渊把秋末染藏去国外了?还是钟渊也在找秋末染却找不到宣誓放弃了?抑或钟渊这一年半载没治好秋末染现在来通知?她他的死?讯?

    这到底算什么啊……

    当天,夏初浅打车来到半山别墅,用钥匙打开内外两道门。

    阔别已久的天地,曾隐迹于俗世凡尘,是住在花店的她净化内心压抑的清池,如今,透出一股被世界遗弃的荒凉凄寂。

    一层浮尘积攒,拓出她徘徊的足迹,一坪一寸镌刻回忆,稍稍填补她心口的空洞。

    来到刘世培的卧室,夏初浅被烫到似的兀然?收起了脚,床头的遗照瞬间戳破她的泪腺,下方的日期,正是秋末染一身黑色来找她的那个?雨天。

    原来那天……

    是刘世培的葬礼。

    原来那天,小王子和狐狸永别,他暂搁温驯,激烈地渴求玫瑰别留他孤独空罔地漂流。

    *

    直到夕阳染金,夏初浅才?从刘世培的卧室出来,她对着阴阳相隔的儒雅老人家讲了许久的话,遗憾和怀念欲壑难填,她许诺常来看?看?。

    瑟缩在秋末染最爱待的角落,目送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没开灯的房间逐渐从遮天的深灰帷幕暗化成了杳然?的黑,城市灯火浮在远方。

    最后一站,夏初浅绕过后院去了地下室,凭记忆找到书架上那本藏了枪的硬壳书,内容物空空,还有几?本书也从中掏空,似乎用作?藏弹匣。

    音影室尘封不变,那条毛毯一股陈旧的土霉味,夏初浅盖着和衣而卧,弯曲右臂垫着侧额左手摸来遥控器,浏览秋末染当年看?过的电影。

    某一部,男女主坐公车,女主昏昏欲睡倒向窗玻璃,男主及时?伸出手臂将女主的头轻轻揽过来,用肩头接住女主做枕头,暧昧氛围如虎添翼。

    “扑哧——”

    笑?容情不自禁绽开又在回忆浮现里冷凝在嘴角,夏初浅眼含薄泪看?着,心头酸胀难耐。

    原来,他第一次和她坐公交时?那让人费解的行为?是在模仿这部电影桥段,难怪他兴致勃勃,原来自以为?做好了功课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

    笨蛋。

    哪有她还醒着就这样效仿的。

    翻阅他的观看?记录,夏初浅重温了《剪刀手爱德华》。

    上次不美满的结局戳到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潸然?泪下,这次片头转场到正片的初瞬,泪便翻山越过鼻梁,一行行湿热轨迹在皮沙发上坠落有声。

    ——“他笨拙又炙热地爱着你,不加掩饰,满心欢喜。”

    *

    在影音室睡的那一觉特别酣甜,日上三?竿才?醒,夏初浅花了三?天时?间搞了卫生大扫除,该洗洗,该擦擦,无论他归来与否,她替他守护这里。

    那张银行卡的余额五十万出头,夏初浅拿这笔钱雇佣了一位私家侦探。

    侦探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平刘海公主切的垂坠长发像动漫里的地狱少女。

    交谈时?,小姑娘乌黑眼珠子一晃不晃诡谲如玩偶,话腔死?沉阴森,看?起来怪阴间的,但办事麻利,脑袋灵光,意外得非常靠谱。

    年末的寒风如刀削般刺骨凛冽,某天,夏初浅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侦探的电话,马虎不得,她立马摘掉手套,寻一个?安静的避风角摁下接听。

    “喂,小南。”

    希望次次落空,可夏初浅心中的萤火之光掐不灭,憧憬和期待终始不渝:“找到他了吗?”

    “没有。”小南侦探有一说一。

    “这样……”裸露在外的手由沨沨冷风稍走全数温度,冻得骨节白森森,夏初浅换只手拿手机,突然?听到彼端念经似的调调,“你的猜测准确。”

    “徐庆河是WENSA

    CLUB的研究员之一,他和秋许明?的私人医生,钟永新,存在私交。钟永新,也就是钟渊的大伯。钟永新近两年以个?人名义动用过钟家的直升机,正是绑架案那天……目前可知?,秋末染是被钟永新带走的,找到钟永新,就能获知?秋末染的下落。”

    果然?,徐教授经常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常去国外,他出差的时?间也和WENSA

    CLUB举行研讨会?的时?间高度吻合,夏初浅的推测没错。

    沉寂的心跳在天寒地冻的傍晚喧嚣沸腾,夏初浅双手视若珍宝般捧着手机,激动地颤声问?:“那……小南,你知?道钟永新在哪里吗?”

    “在洛城,我无法?查到具体位置……”小南侦探紧接着说,“我黑进了徐庆河的邮箱。他有一封发自脑科学研究所的邮件,邀请他参加下周在洛城举办的研讨会?,他回复‘确定参加’,订了飞洛城的机票。”

    冷空气吸进肺部竟一点也不觉得刺凉,夏初浅捂胸喘气:“那你的意思……”

    “钟永新同是脑科学研究所的一员,无疑,徐庆河会?和钟永新见面。”小南侦探音调一马平川,“夏委托人,你跟着徐庆河,能见到钟永新,你跟着钟永新,你心中的执念便能得以解答。我有签证加急业务……”

    “我当时?办了十年签证,还没过期呢。”

    “……好。”小南侦探梗滞一下,“下周三?,十六点四十七分从C城国际机场飞洛城机场,航班号CA****。我亲爱的第十七位委托人,祝你好运。”

    *

    洛城。

    捏着钟永新写的纸条,每核对一遍地址和门号,思念就又一遍熬得滚沸,心尖卷起细密的疼,夏初浅恨不得穿门进去,罄其所有也紧紧抱住他。

    而未知?,让她踌躇又欣喜若狂。

    当时?,徐庆河对于她的出现满脸愕然?,倒是钟永新没问?来历就一口喊出了她的名字。

    “夏初浅小姐,我们见过。”

    钟永新清雅睿智,夏初浅握住他递来的右手,原来,那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她的错觉,钟家人可谓一脉相承,眉眼气质有七分肖似。

    “钟医生您好,我在WENSA

    CLUB举办的那场比赛的休息室里面和您见过。”

    钟永新,便是那位中年亚裔男性。

    “那天,本该是秋先生作?为?观察者去观赛的,可是……”彼此心知?肚明?,钟永新无需多言,他笑?笑?,“我就去代劳了,我很荣幸看?到小少爷锋芒毕露。”

    “他……还活着吗?”

    “生理层面是的。”

    “什么叫……生理层面?”挤压声带出来的音有些逼仄变调,眼里涌上一股热意,夏初浅哽咽问?,“他成了植物人?他昏迷不醒吗?还是什么?”

    “末染陷入了解离障碍,我目前没找到有效的方法?唤醒他。”事已至此,钟永新不做隐瞒,冲着一脸震惊的徐庆河颔首,“我失陪一下,徐教授。”

    钟永新借一步说话。

    他在笔记本一页写下一串地址,将其撕下递给夏初浅:“我们最近才?把他从州立精神病院接出来,钟小渊在照顾他,这里,是他的住址。夏小姐,我想,你应该大致了解他的病情,现在去见他……”

    年轻的女孩温婉沉静,古典韵味潋滟的杏眼柳眉,娇小纤弱,出尘不染,不打问?,还以为?是哪位养在深闺大院的娇小姐,经不住日晒风吹。

    钟永新便打预防针:“……就要做好受伤的准备,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可夏初浅从不是温室里的娇蕊。

    是愿为?所爱之人奋不顾身纵使烈火焚尽焦骨、风雨无阻坚韧向阳的铿锵玫瑰。

    “嗯,非常感?谢您,钟医生。”夏初浅毫无迟疑地收下纸条对折妥善地进装口袋,对着两位长辈欠身告辞,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地址。

    *

    “叮咚——”

    手汗让薄薄纸页湿到透明?,等?待开门的短短两分钟,时?间彷如切割成千万个?细帧碎片,播不到头。

    门内的人警惕心挺高,他没开门,掀开圆圆的金属猫眼盖往外盯梢,红漆门成了一扇单面镜。

    “钟医生。”

    “……”

    这落落大方的称呼,让钟渊一时?间无话可说。

    夏初浅太坦诚,不开门的话显得他像个?坏人。

    钟渊开了门,他没太感?到意外,抱臂冷俊地倚靠门框,哈出的热气凝结成雾模糊了他的一张臭脸:“你俩,可真能折腾。”

    两层的独栋海景别墅,坐落于棕榈树鳞次栉比的广袤西海岸。

    海面宁静,枯枝凋零,连风都?惺忪,万物冬眠,似要沉睡到天角边隅,守望海枯石烂。

    冬日暖意寥寥的阳光铺洒在屋内的极简陈设,家具桌椅都?包了厚厚的海绵条。

    夏初浅通向二?楼尽头的那间卧室,光拖长她窈窕之影,在台阶上斜斜弯折。

    屋内有采暖,热度暖化她湿凉的手,夏初浅裹着棉服却全然?忘记脱,米杏色上衣,浅灰色直筒裤,她背挺颈直,站在那扇封闭的门前,像活性丰腴的树芯。

    “准备好了?”

    “嗯。”

    于是,门后,这间屋子被浓稠的暗色膨满填充,胀得把试图入侵的人逼退出去。

    借着走廊的光线,夏初浅瞪大眼睛看?。

    角落,那个?缩着肩膀屈身的人,单薄好似一道影。

    他枯影潦倒摇晃,好像执棍人神昏意乱演出的皮影戏,听力在暗室里异常敏锐,吱呀窸窣的划擦音挠她的耳道痒得难受。

    “小染……”

    泪意冉冉,夏初浅就要冲上去抱住秋末染,却被钟渊制止,他手搭在开关上,难掩忧虑:“我先开灯,你看?看?再采取行动比较明?智。”

    乍亮的瞬间,夏初浅被拖进万丈深渊。

    第63章

    封闭

    三面墙原体是白色的,

    可被密密匝匝的凌杂线条骫骳地挤占到所剩无隙。

    寥若晨星的白,像鱼儿在漫海漂浮的石油夹缝中寻到一指净水,探出鱼唇骇目残喘。

    墙上,

    黢黑的涂鸦冲挤眼球。

    图案圜旋盘亘,

    粗细不一,

    好似癫狂的蛇追咬自己的尾巴自打成结,锋利的毒牙深嵌皮肉,

    绿目幽荧,剧烈蠕动着?自我绞肉成泥……

    ——是迷宫。

    房间的全貌一览无余,夏初浅汗毛竖立。

    而那窄仄角落,秋末染面朝墙壁窈冥蹲着?,骨架支撑着?一张枯薄的皮囊,

    隔着?衣料,他的脊骨根根分明,

    右手青筋纵横,攥一支黑色马克笔。

    不知?疲倦为何物,

    他麻木地沉溺于画迷宫。

    挥笔疯魔如刀劈,

    如斧砍,一截手臂滑出卫衣长袖,

    盈盈一握皮包骨,

    淤青爬满惨白的皮肤,

    跟着?他作画的动作,

    青色紫色黄褐色如妖冶鬼魅在皮上乱舞,

    病态靡丽。

    他旁若无人,

    置身世外。

    重回封闭状态。

    “……”

    心口像被一柄重锤击中,

    夏初浅脚下不稳,向后趔趄,

    后背抵着?门才勉强不摔。

    捂着?嘴巴,她的抽泣漏出指缝:“小染……”

    “你跟他讲什么,他都听?不到。”

    钟渊的心态已从最初的惊愕痛心转变为无奈,他蹙眉轻叹:“我大伯难道没跟你提起过?末染目前正长期处于解离障碍之中,他的意识被隔绝了起来?,没反应,没时间概念,他可以整整四天不睡觉。”

    “说了些……”

    夏初浅心肺肝肠剧痛,她走?刀刃似的蹒跚走?近秋末染,小心翼翼探头去看?他:“小染,我是浅浅。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认得我吗?”

    一张不敢认的脸。

    他眸色灰寂,全然看?不出半点清凌澄明的旧迹,光影在他塌陷的眼窝打下清晰的明暗交界。

    眼眶发黑,薄唇青白,双颊病凹,右脸匍匐狰狞的刀疤,他形神俱毁,一击即碎成散沙。

    想?他。

    想?抱他。

    想?丢弃所有枷锁拥抱他。

    “小染。”夏初浅颤抖的手揪住秋末染的衣袖,“小染,你看?看?我啊,我是浅浅。”

    “奉劝,你最好不要接近他,那小子都瘦成骷髅了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力。”眉心胀痛,钟渊抹下眼镜摁压,“被甩飞了,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倒不是怕惊动他会?给自己惹来?皮肉之苦,她担心刺激到他脆弱的脑神经,于是,作罢撒手。

    她失神看?着?秋末染艰难地扒墙站起修长的腿,细得快要撑不起躯干,曾在拳场随意做裸绞的健硕双腿,此?时像极两根极易开裂的劣质一次性筷子。

    无空落笔了,能够到的地方也都画满了,摇摇欲倒地,他踮脚尖拼命地向上够。

    只剩墙顶那二?三十厘米洁白如天堂,他坠身漆黑和混乱,怎么够都够不到。

    看?他的每一秒,都是命运这个刽子手对?她心灵血淋淋的阉割与?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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