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清嗓子,又喝一口冷了的玫瑰花茶,夏初浅细柔的声线似水波荡漾:“六岁那年,我在书上看到一幅很精美的画,那本书和原始森林有关……”一隅暖光投射在书页上,搭配她和缓的语调,文字有了更温暖的力量。
少年侧躺着,手臂枕在脑袋下方,眸子一瞬不瞬地栖息在夏初浅的侧脸,眼底闪烁微光。
她清丽的轮廓被光勾勒出一层绒绒的金边,扎个高马尾,颅顶的发蓬松光泽。
倏然,他的手覆上了她的头顶。
一只大手伸展五指,像小孩初次撕糖纸似的笨拙又兴奋,还耐不住好奇多抓了几下。
夏初浅吓一跳:“……”
回头,对上一双探险者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
“小染,怎么了?我念的不好吗?”夏初浅眼珠子往上瞟秋末染的手,知道少年没有不良居心,她便让他的手放着了,转而,她扭过身子笑着说,“礼尚往来!”
她也去摸他的头发,他咻地闪开了。
夏初浅:“……”
好吧!
来日方长!
*
读着读着,秋末染睡着了。
时间差不多了,夏初浅收拾好东西,关掉睡眠灯,踮着脚尖出了卧室,轻轻关上门。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李小萍一个小时前给她打了通电话,她关静音了没听到。
李小萍又发语音给她:“浅浅啊,你周芳阿姨非要喊我去看那个G市的花卉展,说什么国际规模的,世界级的,厉害的不得哦!我磨不过她,就去看看吧。”
“我和你周芳阿姨今天下午些的高铁,去个五天。这五天你和阿童顾着点店,男孩子懒一些,你多照顾照顾他哈,浅浅,阿姨最信任你了。”
听完,夏初浅无声叹气,敲下一行字:【没问题,李阿姨你放心去玩吧,家里有我在。】
发送,退出微信。
心情跟天气一样乌云密布了。
夏初浅并不是不乐意看店干活照顾人,她是有点怕和董童单独待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至今没找到能和他比较舒服地独处的一种方式。
董童不知道心里自不自在,反正她是吃不消的。
这时,刘世培从楼梯转角拐过来,和夏初浅正面相迎,夏初浅赶紧拉下衣袖遮住手腕。
秋末染抓伤她的事没必要惊动其他人。
“夏医生,诊疗时间已经过了,您一直没下来,我就想着上来看看……”刘世培驻足绅士地点点头,夏初浅的遮掩没逃过他的眼睛,老人面色一沉,猜得准确,“您的手……怎么了?被少爷抓伤了吗?”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三五天就好了。”夏初浅摆摆手,示意刘世培不用太在意。
“这怎么能行!”
眼看刘世培就要呼叫钟渊了,夏初浅连忙制止:“刘管家,真的不要紧的!就是小染做噩梦不小心伤到我了,我们都太当回事儿的话,他会很愧疚的。”
刘世培放下手机,于心不忍:“夏医生,实在抱歉。少爷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常常做噩梦,但因为噩梦伤人的行为很少发生,让您见笑了。”
夏初浅没半点计较,倒是回忆起了病历夹里有关秋末染母亲的零星记录,大约十年前,秋末染九岁时,他的母亲莒藜因一场意外过世。
资料中没有记载莒藜的具体死因,夏初浅推测,大概率和秋末染的梦魇有关。
刘世培不是知情者,她只能去问当事人秋末染了。
夏初浅冲着刘世培释然笑笑,再次表明自己真的没关系。
有了前车之鉴,她跟刘世培商量:“刘管家,等小染醒了,麻烦您问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他要是觉得痛、觉得不舒服,我们明天就休息一天,我后天再来。”
刘世培露出诧然的喜色,而后,动容更深。
前面几个被秋末染抓伤过的治疗师,都找各式各样的借口避之不及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刘世培懂他们只不过需要一个逃离秋家的体面借口,便不做挽留,治愈,与被治愈,是双向奔赴,强扭不得。
面前的女孩年轻善良,沉静坚韧,不知是不是“钥匙”,但至少是洪水中可用来救急的一根大树枝条。
刘世培应下,竟有些音调颤抖:“好。”
临走前,刘世培执意让司机开车送夏初浅。
一方面,雷雨天荫山路湿地滑,夏初浅走去大巴站不方便;一方面,自家小少爷害得人家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落了伤,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夏初浅走后,刘世培上二楼去看看秋末染。
推门进去,竟看见少年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窗帘拉开堪堪一肩的宽度,足够他目送车辆远行。
听到开门声,他转身看来,见是刘世培,惺忪睡眼中多了几丝安然。
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床前,膝盖和脚踝还没消肿,每一步脚踩大地都传来锐痛。
“少爷,腿脚还没好利索,少走路啊!”刘世培快步上前搀扶,心疼又无可奈何。
秋末染咬着牙走回去,从床头的抽屉翻出笔和纸,羊脂白的手指起笔写字,然后,把纸递给刘世培。
刘世培接过来读出声:“碘伏溶液、夫西地酸乳膏、重组人表皮生长因子凝胶、燕窝、小王子……”
浓浓笑意攀上刘世培眼角的皱纹,他和蔼地看着秋末染:“这些都是给夏医生的吗?”
秋末染指尖点在《小王子》三个字上,轻轻摇头。
“您自己拿来看的?”
少年认真点头。
书她带走了,没留给他。
“怎么突然想看书了。”这是件大好喜讯,刘世培把纸条收进西装口袋,面色是掩不住的喜悦,“我马上叫人去买。少爷,明天需不需要休息一天养养身子?”
少年利落摇头。
躺回床上他盯着天花板看,又举起那张“笑脸”脸谱卡牌怔愣出神,每分辨一张脸谱纸牌,必须看一看、再想一想她生动鲜活的表情才认得出来。
他又写下一张纸条,翻出几样工具,早就想这样做了,可那时她让他乖乖躺下。
搞定后,他想起今天没听到她惯例说的那句“我们明天见”,双唇翕动,半晌,挫败地关上嘴巴。
他已经不记得,要怎么说话了。
第08章
意外
夏初浅盛情难却,只好上了秋家的卡宴,第一次坐豪车,她有些拘谨,好在司机方朋是位能言善道的人,又不显得油嘴滑舌,很快,她松弛下来。
方朋年纪四十多,夏初浅不禁想,如果她爸爸还在世的话,比方朋大不了几岁。
两人聊得投缘,夏初浅心里唯一有疙瘩的,是方朋都没问她家住哪里就径直往花店开。
想来也正常,那种背景的家庭,哪怕飞进去一只苍蝇都要摸清楚品种,更何况是跟独子朝夕相处的心理医生,不得把底细摸个一清二楚?
她倒不怕背调,无父无母的孤女一个。
花店位于阳安路的一条小街道,车辆可通行,但夏初浅提前拜托方朋:“方师傅,麻烦您把我放在‘阳安公园’那个公交站就好,那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走回去就行。”
方朋开玩笑道:“哈哈,小夏,这么好的车不想给街坊邻居炫一炫啊?还是我们秋老板低调了,应该买辆更牛逼的!牛逼到你坐上就不想下来咯!”
她确实不想给附近的人看到有私家车送她。
夏初浅笑着附和了几句。
明白都是秉公办事的打工人,刘世培的要求可能是让方朋务必送她到家门口,她说:“如果刘管家问起了,我会说您把我送到了店门口的。”
方朋透过前视镜笑呵呵地瞅夏初浅一眼,小姑娘挺机灵的,便也没坚持,回道:“行啊。小夏,你太客气了,以后也别‘您’不‘您’的了,我没那么多讲究。”
夏初浅笑着应了声好。
雨势渐增,绿豆大的雨珠子把香樟枝条冲刷折了腰,雷雨天连夜都黑得又急又浓。
夏初浅下了卡宴,跟方朋礼貌道别。她从包里掏出雨伞在头顶撑开,装作和平日一样是从公交车上下来的,雨天人都打伞看地走路,应该没人留意到她。
来到花店,李小萍不在,估计已经上高铁了。
董童戴着黑口罩,眼神阴躁地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一看就是被迫看店的。
见夏初浅回来了,他二话不说便起身上楼。
夏初浅望着董童的背影,一边把帆布包搁在台面上,一边问:“阿童,你吃饭了吗?”
董童口气冷淡:“没有,还不饿。一小时后你上来做饭吧,这么大的雨谁来买花,早点关门。”
他家的店,她没理由不顺着他。
回了句“好的”,夏初浅在椅子上坐下,从角落的矮柜里翻出医用酒精、棉签和纱布。
插花、修剪花枝时难免被刺扎破手指,店里不缺这些基础的外伤用药,夏初浅从公交车站走回来,上衣衣袖湿了,纱布不可避免泛了潮,需要更换新的。
她独自处理好伤口,剪纱布的时候还用牙齿辅助了一下。
外表娇柔的姑娘,早就学会了心理生理都不去依赖别人。
手机屏幕亮起,是刘世培的消息:【夏医生,打扰了。明天下午三点诊疗继续。】
手上沾了药水,夏初浅用小指戳键盘:【嗯,没问题,明天我按时到,请您放心。】
晚餐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简单做了点,一个家常小炒,一人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吃饭时,氛围冷峻得像是两个完全不熟的人拼桌。
夏初浅小口吃面条,没话找话地和董童聊天,董童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她几句。
沉默了一会儿,她略带凝迟地开口说起:“阿童,我房间的窗户坏了,漏风,可能要换新的窗框。”
说罢,她从碗里抬起头直视他。
董童低头用筷子捞面,没和夏初浅有视线交流,但他一向对旁人的目光极其敏感,知道她在看他。
“你去给我妈说。”董童有点不耐烦地回答,又用一句话堵住夏初浅的嘴,“我妈答应了给我买新电脑和新键盘,钱打给我了,没闲钱了。”
“嗯。”夏初浅收回目光,埋头吃饭。
“你的手怎么了?”董童瞥见夏初浅衣袖里探出头的一小截白色纱布,随口问道。
“不小心刮伤了,不要紧。”夏初浅注视董童的双眼说道,他与她四目相对仅仅半秒,便又垂头看菜,她也适时地移开视线,把菜盘里肉多的一边转向他,“阿童,李阿姨不在的这五天,早上和晚上我在店里待着,下午换你,行吗?”
诊所实行弹性工作制,再加上她是大四学生,经常学校和诊所两头跑,徐庆河对她和安雅特殊关照,完成工作任务就行,不用非得屁股镶工位上。
董童“哦”了一声,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他没把碗筷放水槽里,起身回房间锁上了门。
霎时,夏初浅紧绷的神经得以松解,她耸了耸肩膀,把盘子转到自己跟前,大口吃起肉来。
每次和董童单独吃饭都跟受刑似的。
眼睛不能不看他,他会认为你被他毁容的脸恶心到吃不下饭;眼睛不能多看他,他会觉得你在用眼神嘲辱他这个丑八怪;不能不说话,他会以为你嫌弃他;不能多说话,说多错多,他还会脑补进而曲解你的意思。
敏感自卑到近乎病态。
李小萍在还好,母亲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小时候,李小萍在楼下看店,夏初浅和董童在楼上吃饭,他时不时就莫名其妙掀桌子摔碗筷,吓得她憋住悬而未落的泪水,哭也不敢哭。
这种情况,随着他们年岁渐长鲜少发生了,不是董童心态有了改善,而是夏初浅摸到和他相处的诀窍了。
入夜,雨疏风骤,潮冷的风从漏孔的窗户中挤进来,有种四两拨千斤的寒冷。
夏初浅找了些海绵把缝隙填上,又一次思考要不要提出去住学校宿舍。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天冷了,家里没钱修窗户,不想冻着所以她去住校。
自我肯定了一下,她打算等李小萍回来就商量。
*
第二天醒来,夏初浅哀叹不妙!
她的两个鼻孔都像被水泥封死了,清鼻涕无知无觉地往外淌,她赶忙抽张纸巾擦,一站起来,头脑有些昏沉,摸了摸额头,还好没发烧。
受凉了,有点小感冒。
吃了药,她本想喊董童起来换班,自己再去补个眠,但是董童赖床就是不肯。
快国庆了,到了一年一度婚礼扎堆的时段,上午过来花店下订单的客户接连不断。
夏初浅不停地打瞌睡,精神萎靡,但因为忙忙碌碌的,头脑还算清醒,午饭时间店里清闲了下来,眨个眼的功夫,她便趴在收银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又有生意找上门来时,她才被吵醒。
“老板在不在啊?老板?”
“……啊,在!”夏初浅猛地抬起脑袋,招手示意客人。
起身时眼前发花,一张小脸呈现出疲惫的苍白,笑容却依旧温暖敬业:“欢迎光临,您随便看。请问买花是打算送给谁呢?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我给您推荐……”
*
送走客人,夏初浅才顾得上看时钟——
完了!
治疗铁定迟到了!
她扶着扶手跑上二楼,一边整理帆布包,一边喊董童出来,董童磨磨蹭蹭地进去卫生间洗漱。
出门前,夏初浅扒着门框叮嘱董童。
她鼻头红扑扑的,擦了一早上鼻涕起皮了:“阿童,我没做饭,你自己叫外卖。下午‘俊丽酒店’的张经理过来取花,她叫了车,不用我们送。张经理是老客户了,你好好点货……”
“你烦不烦。”董童漱口不看夏初浅。
“那我走了。”夏初浅带好医用口罩,心想,再坚持一下,存够钱就可以不当“老妈子”了。
紧赶慢赶,一路不要小命地狂奔,夏初浅抵达秋家别墅时已经将近三点十五了。
她一向很守时,今天纯属意外。
她提前给刘世培发了消息,说自己晚一点到,并言辞恳切地道了歉,刘世培不是苛刻之人,不但没责怪她,还嘱咐她慢点来,安全第一位。
夏初浅在按下门铃的同时,铁艺大门便打开了。
门上有单侧可视对讲,还有监控,肯定是刘世培通过摄像头看到她的人了,她赧然笑笑,表达歉意:“刘管家,实在抱歉,我今天迟到了。”
“……”
无人回应她,电流声呲呲作响。
刘世培雷打不动的“夏医生,请进”不见了。
夏初浅还没捋顺的呼吸更为乱套。
刘世培该不会说一套做一套吧?她会不会被辞退?
糟糕!
用脚趾头想,之前也不可能有哪个心理治疗师吃了豹子胆敢迟到啊!
如此念头,吓得夏初浅昏胀的大脑立时清醒,清醒到她判断“跑为上策”比较安全。
然而感冒的身体不听使唤,腿脚擅作主张地把主人送到了白檀木门前,右手还“砰砰”敲门。
门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夏初浅口罩下的脸乱作一团,一双杏眼因为生病飘起几道红血丝更添惶恐之感,她双手合十,“刘管家,我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才迟到了,我绝对不是怠慢!我……”
嗯?
夏初浅噤声,双手自然垂下。
她仰头往上看,眼前的人比刘世培还高。
门后,年轻清瘦的身影迎风而立,一身纯白衣裤,深棕色碎发被风浅吻轻啄,慵懒摇曳。
“……小染?”
夏初浅头一次见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也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直立站着。
OMG,现在的小孩吃什么长大的?她才到他胸口。
少年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修长的食指搭在可视对讲面板上,羽睫垂敛,明眸晦涩无光,藏不住一点情绪。
——还以为你不来了。
——还以为你怕我了。
第09章
道歉
“怎么会是你呀?”夏初浅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杏眼,鼻音浓重但冲淡不了她语气中的愉悦,“吸……你……吸……你是来迎接我的吗?”
她不得不吸吸鼻涕。
秋末染点头,乖巧地侧过身子迎她进屋。
怕他也被冷风吹感冒,夏初浅赶紧关上门。
她从头到脚打量秋末染,他昨天还身体疼痛虚弱呢,今天能下床乱跑吗?
“小染,你的伤好些了吗?膝盖能弯吗?脚踝呢?你是不是不应该下地走路啊?”夏初浅不禁担忧起少年的健康,同时担心自己再被钟渊好一通揶揄。
秋末染垂眸凝视夏初浅,不给回应。
夏初浅反应过来,自己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秋末染可能被问蒙了。
她刚想一个一个地再问一遍,少年忽地两指合捏,把她夹进口罩耳带里的一缕头发拿了出来。
落在她肌肤上的触感极轻,留一丝他指间的微凉。
夏初浅怔几秒,然后,她看着秋末染在她面前分别弯了弯左右腿的膝盖,又转了转两只脚的脚踝。
他神情淡然,动作灵活,不像在忍痛。
她稍稍安心下来,但还是得尽快带他回床上修养着,小少爷虽然挨打,但毕竟身娇体贵。
“走吧,小染,我们去你的房间。对不起啊,我今天迟到了十几分钟,下次一定不会了。”
夏初浅像往常一样跟家佣们挨个打招呼,这天,她收获的回应格外热烈,不过,只有一部分是给她的,更多部分是给她身后的“小尾巴”的。
刘世培满脸欣慰:“夏医生,下午好。少爷……”
保姆王妈抱着脏衣篮正往洗衣间走:“夏医生来啦!哎呦……哎呦!少爷你愿意出来透口气啦!”
厨师彭厨在准备下午茶,举止端庄的大厨,惊愕得脑袋都从门里探了出来:“夏医生,这是……少爷!”
小少爷真的还活着!
小少爷长得快认不出来了!
大家都在秋家做工多年,关于小少爷踏出卧室的记忆,停留在了七年前。
他的房间有独立卫浴,一日三餐由刘世培送进去,似乎于他而言,屋外的世界杀人不见血,只有自己黑暗的一隅之地才相对安全。
夏初浅走在前面,秋末染随在后面。
她走一步,他迈一步;她一步上两个台阶,他亦步亦趋跟上,他腿长,其实一次跨三个不在话下,但他不,因为她只跨了两个台阶。
也受限于脚踝有点痛。
哺乳动物先天性的“印随行为”,建立在对模仿对象的信任与依赖的基础上。
夏初浅往后偷瞄,喜悦在她脸上徜徉,显而易见,自闭小王子的内心世界悄悄开了一道缝。
走到卧室门口,夏初浅一眼便看到屋内敞亮如新,深灰色绒布窗帘被绑带优雅收起,大方欢迎阳光作客。
两盒“情绪脸谱纸牌”整齐地搁在床上,下面垫一本鲸蓝色封面的硬皮书。
暖烘烘的空气扑上她的口罩,驱赶走室外的凉意,屋里开了地暖,她坐地上不会冷了。
“妈呀!今天是黄道吉日吗!”鼻塞让夏初浅的声音发闷,乐不可支不减半分。
她隔空摸摸秋末染的头,少年太高了,她点起脚尖才能不碰他的头发:“小染,你今天出来接我,我特别开心!还有你房间的变化,你在进步呢,真棒!”
被夸奖了,秋末染眼里浮出淡淡的愉悦。
他塞一个环保纸袋给她,轻抬食指,似小鸡啄食般有节奏地戳戳夏初浅外套的衣袖,只碰布料,不碰她的皮肤,那里是昨天被他抓伤的地方。
夏初浅和秋末染交流无障碍,即使他不开口,她也能明白这是他关切的方式。
她脱下外套,穿一件黑毛衣,一边掀开环保袋看内容物,一边眉梢带笑地答:“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和你一样不怕疼,伤口好起来也很快。这是……给我的吗?”
满满登登一袋子药膏。
少年用力点头,殷切地盼她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