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找我谈恋爱。薄渐想。他偏了偏头,轻声说:“找我交流感情。”
他又说:“我十分喜欢江淮同学。”
薄渐的嗓音从电流传出来低哑了些,他微微侧着头,望着江淮,天生偏浅的瞳仁等到夜里,光线暗下来,隐隐约约像野地中的狼的眼睛。
我十分喜欢江淮同学。
十分,十分,十分的喜欢。
所以你也喜欢我一点点好么?
几分就够了。
薄渐神情难以分辨的认真。
电脑屏幕比手机屏幕大,有一瞬间,江淮几乎要以为薄渐就在他面前,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喜欢江淮。
“哐”,江淮也不知道自己碰倒了什么玩意儿,哗啦啦掉在了地上。椅子腿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一声“刺啦——”,江淮站了起来,他低头:“你说什么?”
江淮像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被惊得逃远了的猎物。
薄渐轻笑道:“所以想和江淮同学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发展同学友谊。”
江淮安静地站了半分钟,终于,他从牙关缝碾出一句话:“那你可以往后坐坐吗?”
薄渐抬眼睑:“为什么?”
“电脑视频,”江淮没什么表情,“你坐这么近,脸太大了。”
薄渐:“……”
“你可以缩放视频页面,不用放全屏。”他说。
“……哦。”
哪怕江淮是块木头,还是块风一吹就飞了的木头,这块木头两分钟前还在贬斥他脸大,薄主席依旧要心无芥蒂地帮这块木头复习期中考试,给它浇水,让木头快点发芽芽开花花。
薄渐抽出订起来的两次模拟考卷子:“今天发的自测卷做完了么?”
江淮向后靠了靠,脊背抵在椅背上。
我十分喜欢江淮同学……不是我喜欢江淮。不是他错误解读出来的那种喜欢。
他表情不多,侧腰从地上捞起来刚刚碰到地上的书,稍一规整,又起身都放回书架上。
书架上还放着那本相册。薄主席在上面留了一张薄渐渐和江淮淮的小学涂鸦。江淮稍顿,手指碰了碰相册封皮。
“还没做。”江淮坐了回去,手里转着支中性笔。
校园网上的自测卷文件刚刚下载好,江淮点开来,低着眼皮,始终没看缩放到电脑右上角的视屏通话,也没再看电脑摄像头,说话带着点不熟的冷气儿:“我先把卷子做完……视频先挂了吧。”
“别挂。”
江淮先挑了语文卷,依旧没抬头:“你不都做完了吗,开视频你不嫌浪费时间?”
薄渐放下了手里装订起来的模拟卷。薄渐从来不在原卷面上乱写乱划,但江淮要是在他边上……就能看见薄渐手里的卷子多了很多标记和注解。
都是比较难的题……和江淮错过的题。
“没,”薄渐拿过另一本空练习卷,撕下一张来,轻声说,“我做练习题,你写作业……我想和你一起学习。”
江淮蹙眉,抬头。
“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薄渐说:“你陪陪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主席:我准备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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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其实心思超敏感的,我决定评论攒到两万条就加更一章(菜
第59章
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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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盯着薄渐看了半天。薄渐抚平了练习卷中线的折痕,
取出一支钢笔,汲墨,又擦干净笔尖,
他抬眼:“好么?”
夜里很静,远处的灯光闪烁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映进室内,
悄然无声。
江淮突然感觉像是在教室,
但只有他和薄渐两个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自习。
他起身去抽了几张空白的A4纸,
回来坐下,低着眼皮道:“随便你。”
视频通话的窗口被缩放到了右上角,左边是江淮从校园网下下来的第二次自测模拟考的文档文件。这个周末没有具体作业,就是自由复习,再把周五发的自测卷做完。
江淮先从语文开始做,
第一道题还是字音字形题。江淮语文基础一般,他初中出挑的就不是语文,上次模拟考语文考好了纯属运气,
薄渐督促他写的作业和考试重了好几道题。
第一道题,跻身的“跻”,
读音是jǐ,
还是jī。
江淮没记住,又起身要去拿新华词典。
“别查字典,
你做个记号,等做完不会的题一起处理。”薄渐说。
江淮一愣,
低头看电脑。半晌,他“哦”了声,
又把词典放回去了。
他坐回去,室内又静寂下来。
江淮写语文卷子,
薄渐做课外练习,一时间静得只偶有翻动卷页的声响。江淮甩了甩手里的中性笔,装作无意地瞥了眼电脑右上角。
薄渐沉头做题,神色极认真。
尽管在学校,江淮看这逼看课外书的时间比写作业的时间还多,但他也得承认……只要薄渐开始学习了,就会特别投入。
薄渐手微抬,把卷子翻过一面去,哗啦一声响。江淮连忙又低下头,装在聚精会神地写卷子。
好半天,江淮才稍稍抬了抬眼皮,瞟了眼视频窗口里的薄主席。薄渐开的冷光灯,衬得手腕极白,手指沉下淡淡的影子,看上去格外修长。
薄渐很好,哪儿都好。
江淮突然安心下来,也埋头做题去了。
平常做卷子,尤其是考试,就是江淮这种年级倒数的学渣,都十分讨厌那种做题做的不当人的快的同学,自己第一面题刚刚做了一半,那人就翻到第二面了,整场考试,自己的题没认真做几分钟,净听那人来回翻卷子,把卷子翻得震天响,阎王索命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做的快。
薄主席就属于这种被阎王索命的同学。
薄渐倒不会像有些没素质的,故意把卷子翻得响不能再响,但江淮花一小时零五十分钟做完了除语文作文以外的所有题期间,听见了二十来声翻卷子的声音。
一张差不多八开大的卷子可以翻四声,二十来声,算上偶尔往前翻检查的声音,差不多是四五张卷子。
江淮盯着自己空白的作文题:“薄渐,你做的是哪科?”
薄渐抬眼:“物理和数学,怎么了?”
“那你一共做了几张卷子?”
薄渐稍稍把卷面归整了一下:“一套数学,两套物理……四张纸?”
江淮:“……”
对不起,打扰了。
薄渐其实还留了一道物理实验题没做,但他先把做完的练习卷放到边上了:“你写完语文了么?”
江淮不大情愿地说了句“做完了”。
“那你有自测卷答案么?”
江淮瞟了眼视频窗口:“……还没在校园网上找到资源。”
薄渐笑了声:“那你把你写的答案拍下来,传给我,我帮你批错吧。”
江淮默了一会儿,问:“你不嫌麻烦吗?”
“还好。”薄渐轻飘飘道:“我挺喜欢帮别人批错的……尤其是你这种错的多的,有种查杀电脑木马病毒的成就感。”
江淮:“……日。”
把纸铺平,打开台灯,调好角度,江淮用平板把刚刚写完的两张答案纸都力争清晰地拍了下来,传给了薄主席。
薄主席稍稍放大了这两张高清照片,作出评判:“你字好丑。”
“……我知道,不用你说。”
“你多练练,我先给你扣十分卷面。”
江淮:“??”
原本江淮还在想,给他批卷子会不会浪费薄主席这种年级第一,二中希望的优秀学生代表的珍贵时间,但五分钟后,薄主席就把线上批好的两张照片又给江淮发了回来。
两张被画满了红叉叉和红圈圈和红问号的照片。
“十三道选择题错七道,前桌,不太行啊。”薄主席说。
江淮:“……”
薄主席口头上做了个简单加减法:“没写作文,满分90,一道选择题3分,剩下51分主观题一共算分21,39分再扣10分卷面……你一卷29分。”
江淮:“……闭嘴。”
薄主席毫无诚意可见地轻轻叹了口气:“我把我的卷子发给你,你对照着改吧。”
“……你发。”江淮稍感屈辱。
薄渐很快传了一排照片过来,语文两张卷子,他拍了八张照片。跟江淮的搞破烂儿似的写的两张答案纸不一样,江淮没卷子,把答案都写在了白纸上,一团挤一团,让人给他批答案委实是为难人,但薄渐发的是原卷面……
江淮放大了照片,愣了一下。
薄渐的卷子他不是没看过,考场老师发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样,薄渐写完了就什么样,顶多多一条卷面中线的褶子。
自测卷也是学校仿照期中考难度出的题,也就是不可能会太难,至少对年级第一这种同学来说不可能算难,但江淮看见的这几张照片原卷面用红笔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地做了批注,字音字形题就标出哪个对哪个错,再整理补充其他的相似字词字音,理解题在原文上圈了转折词,标注了逻辑关系,下面哪道题的判断依据,都在原文上带题号标的明明白白。
古诗词鉴赏批注解释了意象,引经据典标注了来历,出题出的主旨、情感都在答案里分析得完完全全。
下面的课外文言文翻译几乎整张照片都红了,因为薄渐翻译了全文,重点字词另做标注。
江淮愣了半天,他抬头,又半天,才开口问:“你写这个写了多长时间?”
“没多长时间。”薄渐轻描淡写道:“自测卷我比你们早一天发的。”
江淮喉咙发干:“……帮我写的?”
“没有,”薄渐笑了,“我自己的期中归总复习。”
他支着头道:“好学生一般都对自己要求比较严苛。”
“是挺严苛,”江淮抬了抬眼皮,“题一张卷子换一篇,原来好学生连这种卷抛题都要事无巨细地标出逻辑关系给自己看。”
“不是,”薄渐稍一顿,唇角微勾,“我原来以为这周周末你要到我家来找我的……跟你一起复习,万一你问东问西,我没准备,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许多习惯性的含枪带刺儿的嘲讽话在江淮喉咙眼卡了半天,最后,他吐出一句:“辛苦了。”
薄渐望着江淮:“嗯,特别辛苦。”
他揉了揉手腕,叹气道:“我手都写酸了。”
江淮稍感走向不对:“……?”
薄渐瞥了眼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看回江淮:“你有奖励么?”
江淮:“……”
“没有。”他冷硬道。
薄主席支着头,不紧不慢地说:“就算是小学生,勤学习勤劳动,老师都给发小红花……我为了和你一起复习这么努力,你真的没有奖励么?”
江淮:“……那我也给你一朵小红花?”
“才不要小红花。”
“……”
薄渐垂着眼,睫毛轻颤:“你要是在我家就好了。”他轻声说:“我想让你给我揉揉。”
江淮猛地把椅子往后拉,起身去拿了瓶水喝,喉咙干得发痒:“就你逼事多。”
“你太凶了,你不能对我好点么?”
江淮呛水呛住了,他想起来江总在大洋彼岸的战术指导“你多花点心思,对人家好点”,他扭头,眼睛呛得发红,狼狈地问:“你他妈闭嘴行不行?”
薄渐倒慢条斯理,靠在椅背上:“用得上我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小宝贝,用完了就让我闭嘴。”
江淮:“…………”
“你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他妈什么时候叫你小宝贝了?”
薄渐稍稍侧头,轻叹了口气:“行吧,我努力用这个周末把你的语文水平提升到以29分的主观题成绩也能鉴赏出我刚刚说的是一句比喻。”
江淮:“……”
江淮也想,现在他要是在薄渐家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把薄渐手打折了。
薄渐起身:“你先纠错改错,这张卷子该标的地方我基本都标了……还有哪不清楚,你可以问我。”
他走远了些,江淮看不见他的脸了,摄像头只到薄渐肩膀。江淮看见薄渐的手指碰在衬衫领最顶上的那粒纽扣上。二中有两套衬衫校服,夏天是短袖,秋天是长袖。
衬衫洁白如新,薄渐从顶上往下解下几粒纽扣来。
江淮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黑蛋,他盯着视频窗口:“……你干什么呢?”
“哦,你还看得到我么?”薄渐的嗓音:“我去洗澡。”
话是这么说,可薄渐也没有过来把手机扣到一边。
江淮盯着屏幕。薄渐解了衬衫下来,肩背肌轮廓流畅,他天生肤色偏白,Alpha很少会有他这么白的,或者肤色白的Alpha都会故意去晒黑,但薄渐的白并不会让他一打眼看上去像个白斩鸡,只是一种……近似于强迫症的干净。
薄渐脱了衬衫,整理好袖口领口,把衣襟都抻直,才暂时挂到一边的立式衣架上。
江淮听见自已声音有点发涩:“你去浴室脱衣服行吗?”
薄渐半侧对着他,江淮看得见一截极优越的腰肌线。“我不喜欢在浴室乱放东西。”
“……那你准备在外面脱干净?”
江淮觉得薄渐这是明晃晃的勾引……别说薄渐,就算是陌生人,他都会觉得这是蓄意勾引。薄渐稍稍转身,江淮依旧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很轻地问:“你想让我脱几件?”
江淮后背紧紧抵在椅背上,手心倏的冒出一层汗。他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可能是紧张他几乎要无处隐藏了的龌龊的心思。
“你脱几件,关我屁事。”江淮嗤笑:“你能别说的跟脱衣舞厅接客似的行吗?”
“我不接客,我接你。”薄渐说。
“咔哒”,细微的解开皮带扣的声音。
江淮脊背僵了僵。
薄渐一节一节地,细致地把腰带抽了出来。他转身,把腰带也挂到了衣架上。灯光错落,他背对着江淮,腰窝沉在阴影里,肩背却被冷光洒满。
像某种可以致命的野兽。
江淮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发现到过,薄渐和他的不同。
薄渐是个Alpha,是个快要成年了的Alpha。
而他是Omega。
即使他不承认,他不喜欢,他刻意忽略,又隐瞒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是个Omega。他后颈腺体上还有薄渐的标记。
他从内心渴望薄渐的碰触,和去碰触薄渐。
单单是视频,他都想去拥抱薄渐。因为薄渐标记着他……也因为他喜欢他。
江淮心脏搏动起来,他捏着手里的答案纸,纸面页脚已经被他指肚的汗浸得发软。
薄渐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勾了拉链下来,裤筒积到裤腿。他没起身,只稍稍俯身,捡起裤子来,收叠平整。
他抬眼,嗓音稍哑:“江淮……你别这么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主席:好害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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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立fg了,明天双更,六千字以上Orz
第60章
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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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猛地后仰,
“刺啦——”椅子腿刮过地面。
薄渐坐在单人沙发上,腰微微弓着,赤脚踩在地板上,
长裤叠的边角整齐,搭在膝盖稍往上的地方,
腹部以下落进沉沉的影子里。
他坐下来了,
江淮终于看得见他的脸。他轻声说:“江淮,你别看我。”
我现在不想让你看了。
我后悔了。
“我害羞。”他说。
江淮喉结滚了几下,
别过头,他也他妈的不想看……话临到嘴边时,江淮又从眼梢余光瞟过一眼:“你害羞个屁。”
薄主席说“我害羞”这种话永远丁点儿信服力都没有,因为没有一个人会面不红心不跳,甚至好整以暇地承认自己害羞。
这害羞个屁。
薄渐的手搭在膝盖的长裤上,
指肚在长裤布料上蹭了一点汗。“你先闭上眼……我要去浴室了。”
他低估了江淮对他的吸引力。或者说低估了一个Alpha……对属于他的Omega的占有欲。Alpha的确没有发情期,可他的Omega就是他的发情期,时时刻刻,
随时随地。
薄渐垂下睫毛,心脏跳得很快。
江淮稍愣……薄渐认真的?真害羞了?
一时间,
江淮居然不知道该先想“薄渐这种人居然还会害羞吗”还是先想“害羞还他妈非要在外面脱衣服,
拉他一起下水”。
半晌,江淮放大了视频窗口,
挑了挑眉梢:“你去吧。”
“……”
薄渐抬眼:“不许看我,闭眼。”
江淮哂笑:“就不闭。”
“闭眼。”
“我就不闭,
”江淮舔了舔牙,“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抬手:“你去啊,
浴室就在边上。刚才脱衣服的时候没见你害羞,脱完了你现在害羞个屁?先上车后补票?”
薄渐:“……”
主动权到了江淮手上。他往椅背上靠了靠,
懒洋洋道:“去吧,我等你。”他稍一顿,补充说明似的:“我会好好看的。”
薄渐静了半晌,说:“江淮,你耍流氓。”
江淮本想说“我耍个屁的流氓了”,但话到嘴边,他点头:“你说的对,去吧。要不你过来把视频挂断也行。”
“……”
薄渐低了低头,“江淮,闭眼。”他极轻地哑声说:“我…了,我不想让你看见。”
江淮一愣。
“闭眼。”薄渐重复。
江淮整个人绷紧了,没说话,别过头,把眼闭上了。
这不是面对面,这是周末一对一学习辅导视频,江淮听不太清视频那边的声音,原本就很轻微的声响经过视频几乎被消磨得全听不见了,反而心脏愈发鼓噪起来。
台灯的光亮透过薄薄的眼皮,江淮转了转眼珠,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A4白纸的页脚早就被捏得汗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淮稍稍扭头,睁眼觑过去。
薄渐刚刚要去拿手机,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江淮僵了下,又别过头:“操,你怎么这么慢。”
“你……”薄渐刚开了个头,又停下,喉结微动。他默然半天,说:“你先把你今天晚上写的语文卷子的错题订正过来。”
“……哦。”
“这个周周末你最好先做个时间规划,比如今天和明天用来复习语文和英语,晚上上午中午晚上的哪个时段复习语文英语的哪一部分,集中处理问题。”薄渐语气又慢条斯理下来,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江淮扭头扭得脖颈发僵,他索性转过身去了:“哦。”
“那我先去洗澡了,你好好复习。”
江淮又“哦”。
他侧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弓腰支着头。半晌,连最细微的声响都听不见了,江淮才又睁开眼,斜向视频乜过一眼。
人已经走了。
江淮正过身,没骨头似的倚在了椅背上。他随手取了支红笔,夹在指间转了几圈,又“啪嗒”掉在书桌上。
他又拿起笔,转了两圈,又“啪嗒”掉了下去。
江淮盯着语文卷子的第一道题发呆。
白色的微微洇湿的布料,鼓出一大团。
他拔了红笔笔帽,在答案纸上做错的选择题选项上胡乱打了几个叉,红笔没出水,江淮转身,抬手把红笔直接投进了垃圾桶。
他起身,“哐啷”一下踢开椅子,又“嘭”的关上卫生间的门。都快十一月底了,水龙头里的水已经冷得让人一个激灵。
江淮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冷水珠从下巴颏往下淌,江淮手臂都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脑子发热,发胀,混着乱七八糟的渴望,刚刚看了一眼就记死了似的薄渐的样子,每个地方的样子。
薄渐……
操了。
江淮站在镜子前。冷水把他鬓角的头发也打湿了,湿答答的垂着,一缕一缕地黏在脸颊上。
他捋了发绳,去打开了花洒。
冷水一下子把那点见不得人的冲动浇得半天也没了,江淮打了个哆嗦,又把水调温了。
江淮洗头用了十分钟,他进卫生间的时候是九点四十,出来九点五十,薄主席不出所料,并没有在十分钟内洗完澡。
薄主席这种讲究人,他心不在焉地想,洗个澡怕不是要洗到天荒地老。
用手指拢了拢吹到半干半湿的头发,江淮抽了张白纸出来。
薄渐说得没错,临时报佛脚,复习确实是集中复习更有效果,至少不至于东一头西一头,浪费不必要的时间。也最好做一个时间计划表。
下周周四周五期中考,时间计划表从周六到下周周三就够了。
江淮把白纸铺平,草草地画了个歪歪斜斜的表格。
如果周五晚上和周六上午复习语文,周六下午和晚上复习英语,周日……就一天复习数学,周一周二周三三天每天着重复习一门理综。
但这么均匀复习,时间太赶了,到头来十有□□是哪门都没复习好。
语文和英语临时抱佛脚,基本用处不大,顶多背背古诗词和单词短语,数学基础不行,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复习得好的,高一学的不行,内容太多,高二三两天也赶不上来几分。
能立竿见影的只有理综三门,尤其是化学生物。期中考就考这半个学期的学习内容,理综大部分都是单元学习,比如物理,重力场没学好不耽误学电磁场。
期中考目标是五百分,想的就不是怎么全面发展,精益求精了,怎么得分快怎么来。
江淮转笔转了半天,拿笔把时间表上的英语和数学全划掉了。
语文有薄渐帮他忙,肯定是有用处,但语文也不是三两天能复习好的,考试就听天由命吧。
最后时间表上语文就剩“周五晚上”一个时间段,其余周六到周三,排的全是物理化学生物。
江淮是一个懂得舍得的人。
他翻过计划表背面,出了一道小学加减法题……假如小江期中考试要考到500分,一共有六门学科,三门150分,三门100分,小江需要平均每门考到多少分?
设该百分比是x,150乘3乘x,再加100乘3乘x,等于500。
小江算出x等于三分之二。
由此得出,语数英每门要平均考到100.00分,物化生每门平均要考到66.67分。
小江保留了小数点后两位,觉得这不大行。
他考不到这个分。小江目前还是每门吊儿郎当及不了格的贫困户,但这个分不但及格了,还在及格的路上走了很远。
小江做不到。
薄渐吹干头发,换上浴袍回来时,就看见江淮埋着头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眉头拧得死紧。他目光停驻在江淮拢在耳后的头发上:“你也洗澡了?”
他第一次见江淮把头发散下来。江淮头发不长,将将及肩下一点,还半湿,乖乖巧巧地梳理顺了,他发色很黑,衬得肤色发冷。
江淮头也没抬:“没洗澡,洗头了。”
薄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把头发散下来的前桌,问:“在整理错题么?”
江淮终于抬头了,没什么表情:“我考不到。”
“嗯?”
“我考不到五百分。”江淮说。
小江考不到五百分。
小江最多只能考到四百五,迈过六科及格线的大门。
江淮面无表情地把小江的期中考分数计算题翻过了面,藏尸灭迹,露出正面的计划表。
薄渐稍怔。考到五百分是他先提的,但他当时,包括现在……都并没有想过江淮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说:“你尽力就好了。”
江淮转着笔,没有说话。
薄渐停顿了半晌,轻笑道:“这次考不到也没关系,下次再努力就好了,总有一天考得到的。”
江淮习惯性的要“哦”,但他忽然反应过来:“下次?”
薄渐唇角上弯:“嗯。”
“标记期就一个星期,哪来的下次?”
薄主席用三五秒钟的沉默不应以表矜持,他斯文地一笑:“我不介意有下次。”
江淮:“……”
去你妈的下次。
江淮看见薄主席这张脸就十分心烦意乱,心猿意马,他起身,拧开水瓶喝了口水,没多少情绪道:“十点了,我要睡了,把视频挂了吧。”
薄渐望了江淮一会儿:“哦……那。”
江淮没回,俯身下来要点击挂断。
“等一下。”
江淮蹙眉:“怎么了?”
薄渐起身,摄像头在他喉结到锁骨间摇摇晃晃,江淮别了别视线。“我也要睡觉,”薄渐说,“你等我躺到床上去。”
“……你屁事这么这么多。”
半分钟后,江淮:“躺好了?我挂了。”
薄渐:“再等等。”
江淮:“……”
江淮问:“你又有什么屁事?”
薄渐小孩似的拍了拍枕头:“你还没和我说。”
“…………”
不知道为什么,江淮居然有一种他和薄渐正在谈恋爱,黏黏糊糊,薄渐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的傻逼错觉。他耳朵窜上火来,烧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