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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但陆赫扬只是象征性地在他掌心里拍一下,然后拉住他的手,把人带到自己腿上。

    “之前不是说了,想知道什么就问我,都会回答的。”陆赫扬摸许则后脑勺上的头发,应该也是刚洗过,很凉很软,水一样地流过指缝——最便宜的洗发水洗出最好的发质,这个alpha真的很好养活。

    “1。”许则犹豫片刻,开始背诵草稿纸上的问题,“你说目标不是他,那是谁?”

    “一个保镖,唐非绎跟他有过矛盾,所以派人从你身边绑走那个alpha,想引他出现。”

    许则思考了一下,外婆的疗养院里本身就有大量安保,进出管理严密,所以从自己这边下手是最容易的,唐非绎也的确得逞了。

    “还有吗?”陆赫扬问。

    “2。”许则背课文似地一板一眼,“给我和外婆安排的保镖是不是很贵,可不可以告诉我要多少钱……”

    背到这里许则发现不对,原文是“可以告诉我要多少钱吗”,背错了,于是他在说完之后,顿了顿,又不确定地加上了原有的那个语气词:“……吗?”

    “是刚学会说话吗?”陆赫扬的指尖顺着许则的后颈往下滑,在他的脊柱和后腰上按了按,“调整语言功能的按键在哪里?”

    许则握住他的手,偏过头掩饰尴尬,但还是执着地又问:“可以告诉我吗?”

    “保护你和你外婆,对保镖们来说其实是危险程度最低的任务。平常就算闲着,他们也有钱拿,所以不会产生额外的费用,你不用担心这个。”

    见许则仍然微皱着眉,陆赫扬就转移话题:“还有呢?”

    “哦……3。”许则停顿,不是因为背不出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问。

    “问吧,问完睡觉了,我有点困。”陆赫扬把额头抵在许则肩上。

    许则转过身,单手搂住陆赫扬的腰,闻到他头发上和自己一样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安心。他问:“贺蔚说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是为什么?”

    “因为不记得了。”陆赫扬抬起头,对贺蔚的喇叭属性没感到多少意外,“听起来像废话,但我真的不记得了。查过,没查出什么线索。”

    “嗯。”许则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还要多久才会回来?’,显然已经没必要问。

    “还有吗?”

    “没有了。”跟短暂陆赫扬对视两秒,许则移开视线,忽然发现陆赫扬肩膀后面,衣领下的位置,好像有一块淤青。

    他立刻凑近,把衣领拨起来一点,担心地问:“怎么受伤了?”

    “不是说没有要问的了吗?”一小块淤青而已,比起许则以前打拳时受过的伤,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陆赫扬把许则的手拉下来,“训练总会受点伤的。”

    许则不说话,像是不认同这种说法,接着开始在陆赫扬身上到处看,想看看还有哪里受伤了。

    “应该被衣服挡住了。”陆赫扬的笑容淡淡的,少见的有点懒散,似乎是累了。

    ——在许则看来当然是‘陆赫扬累了’,而不是‘好像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哪里?”许则表情认真,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哄人的味道,“我看一下,擦点药水,弄好了就睡觉。”

    “不要看了。”陆赫扬靠在椅子上,劝他。

    越是这样,许则越不放心,说:“要看。”

    不知道为什么就‘看’到了床上,并且先被脱完衣服的人成了许则。陆赫扬抬起许则的一条腿,从大腿内侧慢慢摸到小腿,最后握住脚腕亲了一下,说:“腿怎么这么长。”

    许则仰在枕头上喘气,手里攥着陆赫扬的T恤下摆,还惦记着要看他身上的伤。

    “没有别的伤了,不骗你,别紧张。”陆赫扬安慰他,一手按在许则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得很快,微微鼓起的胸肌因为呼吸而一张一弛,柔韧而有力量感。

    “……”许则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音。他握住陆赫扬的手,带到嘴边,亲了亲陆赫扬的指尖。

    陆赫扬在许则的嘴唇上揉了一下,然后张开手,扣住许则的脖子。

    他都没有用什么力气,但许则的喘息却猛地急促起来,半阖着眼睛,似乎有水要从里面流出来。许则无焦点地、目光涣散地看着陆赫扬,舌尖从唇间微微探出来一点,耳朵到胸口红成一片——这原本是他高chao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陆赫扬低下头,盯着许则的脸看了几秒,眼神冷静又沉,最后评价他:“学坏了。”

    第59章

    直到陆赫扬伸手过来帮许则擦嘴角,许则才发现自己流了很多口水。

    没擦几下,陆赫扬把两根手指插到许则嘴巴里,弄他的舌头。许则闭上眼睛,又睁开,神志不清地看着陆赫扬。

    “不能在你家睡了,我等一下要走。”陆赫扬抽出手指,指腹在许则的眼尾蹭了蹭。

    许则双目失焦地望了他一会儿,想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他合上嘴巴,吞咽了一下,问了一个差点被忽略的问题:“你是训练完回来的吗?”他担心因为自己影响到陆赫扬的训练。

    “是的。”陆赫扬给出让许则没有负担的答案,“过几天预备校有考试,本来就应该回来了。”

    这意味着陆赫扬要待到考试结束,仅仅这样许则就感到高兴。他抿了抿唇,看起来像一个很淡的笑。许则说:“回去路上小心。”

    陆赫扬看他几秒,接着忽然在一旁躺下。他们几乎没有这样好好地躺在一起过,许则转过头看陆赫扬的侧脸,在心里默默计时。

    数到三十六秒,陆赫扬抬手按了按鼻梁,然后坐起身:“再去洗个澡吧。”

    “我自己洗……就可以。”许则也跟着坐起来,能明显感觉到有东西在往外流。他扯过被单盖在身下,“很晚了,你先回家。”

    “好。”陆赫扬站到床下。裤子一直穿着,他捡起床尾的T恤套上,随后去拿书桌上许则的衣服。陆赫扬背对着许则将那叠试卷拨开,看见最底下的草稿纸,笑了一下。

    他走回床边,许则仍然一脸无知地看着他。陆赫扬把T恤套在许则脑袋上,叫他抬手,许则就抬起手,穿上T恤。

    然后陆赫扬按着许则的脸让他歪头,俯身在他脖子上看了看,说:“印子很浅,明天会消的。”

    “没关系的。”许则说,他也不是没有顶着伤或掐痕去学校过。

    陆赫扬把许则的头摆正,手在他耳后轻轻地摸,问:“对别人也这样吗?”

    没有铺垫的一个问题,许则仰着头露出轻微疑惑的表情,陆赫扬正垂眼看他,睫毛在眼下打出细密的阴影。许则觉得自己整个人缩成了很小一个,完完全全地站在那片阴影里,被笼罩住——陆赫扬的注视总是让他有种因为受到掌控而产生出的奇异安全感。

    于是许则短暂地开了会儿小差,好几秒才回过神:“什么?”

    “打拳的时候,被别人弄痛了。”陆赫扬的手移到许则后颈,覆在腺体的位置,继续问道,“也会兴奋吗?”

    “不会。”许则好像根本不需要思考,诚实地、不带任何谄媚或讨好地这样回答。

    陆赫扬没说什么,遮住许则的眼睛,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我回去了。”

    “嗯。”许则点点头。这个吻像奖赏,许则恍惚间又回到了陆赫扬总是给他奖励的那些时候,在已经得到了那么多之后——许则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被陆赫扬奖励。

    陆赫扬回国了,贺蔚也终于知道自己的朋友这二十天都在外面做什么。

    “我不懂。”他说,“明明能顺风顺水地当大官,为什么要去军校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多累啊。你懂吗,小则,你懂不懂?”

    许则只能回答:“不懂。”

    “赫扬应该是读陆军吧?陆军在联盟里当权的比重最大,如果是陆叔叔要赫扬去读军校,肯定会安排他读陆军。”

    “不知道。”许则说,他确实不清楚陆赫扬打算读什么军种。

    “那你呢,你身体素质这么好,读军校也没问题吧?说不定还能跟赫扬继续当校友噢。”

    许则平静道:“我过不了体检的。”

    身上的旧伤疤痕太多,连警校体检都过不了,何况要求更高的军校,并且军事训练封闭严密,不能经常探望外婆。至于跟陆赫扬继续同校——许则向来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

    他心里一点起伏也没有,贺蔚却很多心地觉得许则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仿佛涌现几丝落寞,他自以为体贴和巧妙地转移话题:“哎呀,你帮我看看,我书包这个扣子崩掉了。”

    “怎么崩掉的。”许则把书包接过来,低头扒开接口处的带子。

    “早上关车门不小心把带子夹里面了,我轻轻一扯,那个铁扣就开了。”

    许工匠对贺少爷的“轻轻一扯”没有做过多评价,贺蔚这个人总有一千种办法把东西弄坏,开学一个多月,这已经是他换的第八个书包——多少也有喜新厌旧的成分在。许则用小剪刀夹住铁扣边缘,把变形的内圈一点点复原,剪掉因为撕扯而冒出来的线头,将带子上的细丝重新塞好,最后压上另一个扣帽,按紧。

    “好了,你看一下。”

    “哇,这么快。”贺蔚扒拉着书包,“我们小则真是人美心善贤惠能干,如果是个omega,一定有一大堆alpha抢着要娶你回家当老婆。”

    许则沉默,因为认为贺蔚的评价跟自己本人毫无关联。

    “爱你,老婆。”贺蔚抱住许则的手臂,歪过身子依偎在他肩头。

    “……”许则不太习惯跟人这样亲近,他试图把手挣脱出来,但贺蔚抱得十分紧,许则没能成功。

    感觉头发被什么东西扇了一下,贺蔚往后仰起头:“赫扬?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对许则叫老婆的时候。”陆赫扬说。

    “请理解我。”贺蔚赖在许则身旁,“不能叫池嘉寒老婆,还不许我管池嘉寒的朋友叫一叫老婆吗?”

    见许则一直扭头看自己,陆赫扬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耳朵,朝他笑笑,然后对贺蔚说:“有事跟你说。”

    贺蔚立马站起来,揽过陆赫扬的肩带他往门外走,低声问:“是不是我哥回来了?”

    “今晚的航班。”

    “我去伯伯家里堵他。”贺蔚皱着眉,“从上次给他发信息问他是不是跟唐非绎有来往,就一直没回我,在国外考察了一个多月,终于肯回来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贺蔚的注意力就像池塘里的跳蛙,他上下打量陆赫扬,疑惑地问。

    “没有。”

    贺蔚‘切’了一声:“那肯定是因为练了站姿,感觉更高了一截。”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许则从教室里出来往办公室跑,贺蔚叫了他一声,但许则没有应也没有停脚。

    与此同时上课铃打响,贺蔚把视线转回来,发现陆赫扬也正看着许则的背影。

    “许则怎么了,有急事吗这是?”

    “不知道,上课了。”陆赫扬说。

    许则赶到疗养院时叶芸华已经被强制绑在病床上,她像只在泥泞里徒劳挣扎的鱼,脸色涨红,瞪大双目死死盯住天花板,大口喘气,不停地呢喃着:“血……都是血……全都是血……”

    “打了安定,没有用太大的量。”周祯的白大褂和头发有点乱,显然在安抚叶芸华时费了不少力气。

    许则把叶芸华紧攥着的右拳一点点掰开,握住她的手,问周祯:“是突然发病的吗?”

    “抽完血的时候没有压好,血珠从针孔里冒出来几滴,被刺激到了。”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但许则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旁边推车的托盘上还放着不久前抽取的样血,采血管被白色医用胶带严实地包裹起来——是每次为叶芸华抽血前的必要操作,防止她看到血。

    “先陪陪你外婆,我去把检查报告理一下,跟你聊聊治疗的事。”周祯拍拍许则的肩,跟护士一起收拾东西离开。

    叶芸华渐渐平静下去,半阖着眼睛不肯闭上,有泪水从眼尾滑下来,她一张一合地动着唇,许则弯腰凑近了去听,听到叶芸华说:“血……流光了……媛媛啊……”

    含糊又饱含痛苦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许则的喉咙动了动,紧紧握住叶芸华的手,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像一时直不起身。

    临近中午,许则拿着各种化验单下楼,外面太阳很亮,许则抬头望向玻璃大门时被光刺得眯了眯眼,模糊中看见外面的圆柱旁立着一道人影。

    他走出旋转门,走到陆赫扬面前,没有问你怎么来了,直到陆赫扬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说:“去走走吧。”

    住院楼南面的墙下有棵黄槐,十几米外是泛着粼粼波光的人工湖。许则和陆赫扬站在树下,喝水时许则没用任何力气就打开了盖子,才发现瓶盖是陆赫扬事先拧松了又盖好的。

    水好像没有味道——许则迟缓地反应过来,水本来就没有味道。

    原本身上很重,压着什么似的,重到头和肩膀都抬不起来,现在似乎缓解了一点。许则揉了一下左眼,说:“我外婆很怕血。”

    叶芸华很怕血,从许则十一岁那年开始。

    在许洺意外殉职后,乔媛便日日夜夜待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出门。很多次许则去她房间,总会看见乔媛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两片平平整整的窗帘,仿佛透过窗帘在看窗外的什么。

    等许则走到她身边,乔媛就会用那种没有波澜的语气,目光动也不动,对他说:“你自己去玩吧。”

    许则就点点头,走出去,安静地关上门。他其实不是要妈妈带自己去玩,只是想陪陪妈妈。

    叶芸华也因此跟乔媛陷入冷战,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她认为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而乔媛却连半点要重新爬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乔媛按时做好一日三餐,让许则送去。许则就像个小仆人一样,每天端着饭菜送进房间,然后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等乔媛吃一点。这是他感到快乐的时刻,因为可以跟妈妈待一会儿。

    很突然的某一天,客厅里爆发出叶芸华的斥骂声,许则把自己的房门打开一条缝,听见一些零碎的句子。

    “你还要这样多久,许则才多大,爸爸没了,你这个妈也不管他!”

    “现在存款和抚恤金都被骗完了,你满意了?!”

    “为什么要信那些人,就凭他们说能帮你查许洺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骗你的!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你肯相信了吗!”

    ……

    一直没有说话的乔媛终于开口,还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语气:“我连许洺的遗体都没看到,怎么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安静,接着“啪”的一声猛然响起,许则在门后狠狠一抖,仿佛那记耳光是打在他的脸上。

    “法医的鉴定报告、刑警队的通知文件,还不够是吗?不管许洺是怎么死的,他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这句话也像是对许则说的,爸爸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从七岁到十一岁,许则对父亲的死亡仍然只有模糊的概念,在他心里,许洺只是出了一次很长的差,一直还没有回来。但此刻许则回头看着墙上那对小小的儿童拳套,终于开始理解,死亡就是,爸爸再也不会帮他戴上拳套,带他去拳击馆里打沙袋了。

    第二天早晨,许则去端早饭,叶芸华背对着他在收拾厨房,低声说:“让你妈收拾一下,我带她去看医生。”

    “妈妈生病了吗?”许则问。

    叶芸华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回答:“对,是外婆不好,没照顾好你妈妈,让她心里生病了,现在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好。”许则点头。

    他进了房间,乔媛还躺在床上,许则像往常一样把早饭放到床头柜,说:“妈妈,吃早饭了。”

    乔媛没有回答,许则于是去沙发上坐着。

    等啊等,等了好几分钟,乔媛还是没有起来。许则又走到床边,说:“妈妈,吃早饭了。”

    没有回应,乔媛保持着面对墙壁的侧躺姿势,许则踮起脚,想看看她的脸,却赫然看见一块深红色的痕迹,像地图的边缘那样不规则,从被子下弥漫出来,一直延伸到枕头旁,盛住乔媛苍白的侧脸。

    大脑还没能完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身体已经先行一步止不住地战栗起来。许则发着抖伸手推了推乔媛的肩膀,僵硬的,冰冷的,石头一样。

    后来的很多画面都变得破碎,叶芸华失神的表情,被血浸透的床单,血肉模糊的手腕。许则像个旁观者,呆呆站在角落里,直到晕倒的叶芸华被抬上救护车,邻居家的婶婶过来将他抱起。

    许则把脸搭在婶婶的肩头,柔软的,温暖的——妈妈的肩膀本来也像这样。

    “所以外婆很怕血。”许则慢慢说,“在看到过那种场景之后,怎么可能不怕呢。”

    树叶被吹得窸窣作响,陆赫扬像一个最合格的倾听者那样,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很久后他转身在许则的后脑勺上揉了一下,然后轻轻抱住他。

    许则枕着陆赫扬的肩,看见墙上那片翠绿的爬山虎。他想这面墙一定听过很多祈祷、哭泣和往事,而自己也只是途径其中的普通一员,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的特别大概就是,他同时把这段往事讲给了陆赫扬听,意味着至少这个时候,他不是独自一个人在承受了。

    第60章

    [明晚有奖金赛,来吗?]

    从疗养院回来后,像是知道叶芸华换了更昂贵的靶向药,拳馆经理给许则发来消息。

    在没有去俱乐部的这几个月里,许则不止一次地收到打拳邀约,每次他给出的回复都是一句简单的“不来了”。

    许则一直在等,等唐非绎什么时候拿那份合同做文章,逼他回去打比赛,但似乎是他把合同看得太重了,或许在其他人眼里,签约只是走个形式。拳馆从不缺为钱卖命的拳手,许则不想打,总有人抢着要上。

    区别在于,打得好的拳手要价高,许则是唯一一个不在报酬上计较的,省下来的钱理所当然进了经理的口袋——他巴不得多为许则安排几场比赛。并且许则作为s级alpha,从噱头和技术上来说,都是摇钱树般的存在。

    许则今天对着这条邀约信息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复:不来了。

    接着他找到汽修厂经理的电话,打过去。

    “喂,许则?”

    “经理,最近晚上六七点到凌晨两点左右,缺人吗?”

    “夜班啊?你白天要上学,还来上夜班,吃不消吧?”

    “我没问题的。”

    “可以给你排上,不过你也知道夜班的情况,说是两点下班,但两点以后要是有事故,人家联系你了,你也得立马到现场,弄不好就是一夜不能睡。”

    “嗯,我知道。”许则说,“谢谢你。”

    贺蔚连着两天去伯伯家和贺予家都没见到人,今晚终于在湖岩公馆堵住了贺予。

    湖岩公馆的保密工作做得尤其好,每个包间都有单独的进出通道,贺蔚一直觉得这里像迷宫。在包间里吃够了甜点水果,得到贺予那边即将散局的消息后,贺蔚去开车,以一个合适的角度,将贺予的车堵死在车位上。

    “又换车了?”贺予跟朋友道了别,站在贺蔚的车旁,笑着说。

    “上来。”贺蔚看他一眼。

    贺予朝司机打了个手势,随后坐上贺蔚的车。

    懒得计较贺予跟自己玩捉迷藏的事,贺蔚开门见山:“为什么要跟唐非绎混在一起?”

    “小孩子,关心这个干什么。”

    “之前有人说在城西俱乐部见到你了,池嘉寒哥哥结婚那天我看见你和唐非绎还有魏凌洲在一起抽烟。”贺蔚的眉拧着,“为什么要和唐非绎合作,自家公司的钱还不够你们赚的吗?”

    “这世上谁会嫌钱多呢。”贺予抽出一根烟,又想到贺蔚不喜欢烟味,他只是捏着烟闻了闻。

    “沾了不干不净的生意,伯伯还怎么把公司交给你?”

    贺予脸色微沉,将手里的烟拧断:“外面的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还不清楚吗?”

    “你见过哪个继承人在集团里待了好几年还没拿到实权的?”贺予冷冷道,“我倒是想干干净净,可我爸心里只有那个在国外做研究不肯回来继承家产的大儿子,他拖着时间不肯放权给我,不就是在我哥回心转意么。”

    贺蔚沉默几秒,才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伯伯的儿子,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你的。”

    “他给的那点东西,我已经看不上了。”贺予把揉碎的烟抛出车窗,按了按额角,“小蔚,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被爸爸妈妈宠着长大的,开心了就玩车谈恋爱,不开心了就去小岛上度个假。”

    “整个贺家的小辈里你跟我关系最好最真,但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知道池嘉寒为什么拒绝你吗,因为像他在那种家庭长大的omega,和你也不会是一路人。你只适合跟你那些前任们一样的富家千金公子谈恋爱,无忧无虑。”

    换做别人说这些话,贺蔚早就让对方滚蛋,但现在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前路。

    “说这些不是要你改变什么,你这样很好,我希望你永远没烦恼。不过,不要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别人了,没用的。”贺予长呼了口气,“停车吧。”

    已经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贺蔚踩了脚刹车,停在路边。

    “还有,转告你那个拳手朋友,离唐非绎远点,别再回俱乐部了。”贺予关上车门,“慢点开车,路上小心。”

    贺蔚不作回应,发动车子离开。

    陆赫扬这两天都没有来学校,只在今天游泳课第一次正式考试前到了游泳馆。他从更衣室出来去场馆里时,两个班的s级们已经排好了队准备热身和考试,顾昀迟也来了,贺蔚正跟他聊天,许则排在他们两人后面。

    刚走下台阶,陆赫扬就撞上了许则的视线,因为许则一直朝入口这边看,明显是在等谁找谁的样子。

    他和陆赫扬对视几秒,转回头,没一会儿又转过来,看陆赫扬站到队伍末尾。

    十秒后,许则从队伍中间走出来,排到陆赫扬身后,成为队伍里的最后一个。

    “怎么了?”陆赫扬半侧过身,问。

    “……”许则觉得陆赫扬眼里似乎带着点笑意,有种明知故问的味道。他没说话,低了低头,知道自己的意图应该已经暴露了。

    陆赫扬向后拉住许则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带,说:“站这里。”

    许则就往前迈了一步,跟陆赫扬并肩站在一起。陆赫扬松开许则的手腕,指尖擦着许则的掌心滑下去,勾住他的无名指和小拇指。

    其他人还在聊天、说笑,许则和陆赫扬静静站在人群末端,成为游离在外的那部分。

    “哎,许则呢?”贺蔚说着话一回头,发现许则不见了,他探出身子往后看,“怎么站最后面去了,赫扬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顾昀迟回答。

    贺蔚思考片刻,然后说:“你这不是废话么?”

    50米自由泳考完后是200米混合泳,许则和陆赫扬在最后一组,前面的大部分学生已经回更衣室。

    陆赫扬这次的游泳成绩很突出,大概是在军校接受了高强度体能训练的缘故,他到终点时比第二名的许则快了将近两秒。碰壁后陆赫扬正要浮出水面,手忽然被抓住了,他在水下往左看,看见许则正伸出另一只手碰壁,接着朝他面前游过来。

    助教们正在记录成绩,红黄相间的浮标随着翻腾的水花摇晃,许则像躲在海面下的鱼,沉默又大胆地游向陆赫扬,借着水波和浮标的掩护,亲了一下陆赫扬的嘴巴。

    耳朵里涌动着闷闷的水声,夹杂了又重又快的心跳,大脑里充斥因为屏住呼吸而产生的轻微窒息感——许则认为自己以后也许都不会再有像这一刻一样的勇气了。

    他看见陆赫扬在轻微的惊讶过后对自己笑着吐了个泡泡,接着动了动唇,说了几个字。

    太紧张了,也没有时间可以反应,许则还没弄清楚陆赫扬到底说了什么,就被抓住手臂带出水面。重新呼吸到空气的瞬间,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们回到现实。

    贺蔚从淋浴间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许则和陆赫扬才刚考完试。许则正坐在长椅上,陆赫扬站在他面前,背靠着衣柜,拧开一瓶矿泉水。

    夕阳的余晖从高高的窗上投进来,倾斜的切割角度,正照在许则和陆赫扬身上,整个更衣室被暖黄的光填满。贺蔚看见许则一直抬头看着陆赫扬,眼神和表情都专注,安静又顺服,而陆赫扬在拧开瓶盖后直起身朝前走了一步,把水送到许则嘴边。

    许则仰着头张开嘴,双唇衔住一半瓶口,那条勾勒在他脖子上的光线就随着喉结的滚动不断地上下起伏,像落日时分海浪涌迭的海平面。许则的一双眼睛仍然直直地向上望着陆赫扬,一秒都没有错开。

    贺蔚愣了愣,然后用毛巾擦擦头发,又擦擦眼睛。他直觉这种场景很离谱,可又无法描述具体离谱在哪里,因为陆赫扬会跟许则成为朋友,本身就是不太正常的一件事,但既然发生了,说明许则在陆赫扬眼里应该是比较特别的人——那么给特别的朋友喂一口水,貌似又变得合理起来了。

    “还不去冲澡啊。”贺蔚往更衣室里走,他莫名有种硬挤进了某种空间的错觉,让他难得地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嗯。”陆赫扬看他一眼,又看向许则,“去换衣服吧。”

    许则点点头,站起来去开衣柜,随后两人去了淋浴间。没过多久顾昀迟换好衣服走进来,擦着头发去拿运动包。贺蔚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我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顾昀迟头也不抬,“奇怪自己是怎么顶着这个脑袋活到现在?”

    “嘶——”贺蔚原本就心情欠佳,他将毛巾一扔,“你嘴巴怎么这么毒,上次我看见你跟那个omega一前一后从器材室里出来,他边走边哭,是你干的吧?你是不是打他了,我等下就去告诉顾爷爷。”

    顾昀迟侧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看什么!”贺蔚喊,“大家都别想好过!”

    这种低级的吵架顾昀迟向来不理会,他坐到椅子上打开手机,贺蔚嘀嘀咕咕了几句,也坐下来玩手机。

    许则先冲完澡出来,贺蔚打着游戏扭头问他:“赫扬还没好吗?”

    “在穿衣服。”许则的脸和脖子被水冲得有点红,回答道。

    半分钟后,陆赫扬回到更衣室,把东西收拾好,四个人一起往外走。陆赫扬忽然说:“许则,你长尾巴了。”

    身后好像被拽了一下,许则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发现自己的运动裤裤带正被陆赫扬拉着——裤子穿反了。

    许则一愣,反手想要把带子系起来,陆赫扬说:“我帮你弄。”他将带子系了个结,然后在许则腰上轻推了一下,“好了,走吧。”

    走在前面的贺蔚回头看他们俩,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现了,但他这次没有说,因为肯定又会跟顾昀迟吵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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