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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走啦。”陆赫扬把口袋里剩下的所有棒棒糖和巧克力都塞给许则,然后收拾好漫画书和玩具,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他边后退边对许则挥手,“要再见哦。”

    许则抱着零食,对他点点头。

    是一次很平常的分别,他们约定会再见,但两个人都没有想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再见。

    “许则是吗?”今天一到,坐在沙发上的女主人就放下茶杯,对许则说,“今天在客厅里玩吧,陪陪他。”

    “他”指的是小胖。

    小胖坐在玩具堆里,对许则吐着舌头露出炫耀的笑。

    叶芸华牵着许则走到沙发边:“那你今天在这里玩,乖一点,不要弄坏这个哥哥的玩具。”

    她知道许则不喜欢小胖,可在这里他们需要服从指令。就像女主人不想别的小孩在家里,所以许则每次都要一个人去后院待着,不论阴天还是晴天。而今天小胖要许则陪他玩,许则就得留在客厅。

    越是底层的人,选择权就越小。

    许则坐在角落里,手上拿着一只很小很小的汽车,他怕弄坏小胖的玩具,所以拿了最小的一个。小胖这次终于逮到许则,得意极了,他模仿着谍战片里的主角在地毯上翻滚,然后抬起抢把橡胶弹打在许则身上,又或是操纵遥控汽车撞许则的腿,总之不让他有片刻的安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则看着窗外,想到陆赫扬说不定在等他,他们已经又有快一个星期没见了。

    许则把小汽车放到地上,站起来,趁小胖还在寻找下一个攻击玩具时从客厅的偏门去了后院。许则一路小跑,打开栅栏门,朝陆赫扬家的方向加快脚步,然而没等跑过第三幢房子,他被叫住了。

    回过头,许则看见外婆、女主人和小胖站在那里,小胖正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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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赫扬:鲨了你。

    第44章

    许则被带回客厅,他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女主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对他说:“喜欢什么玩具可以跟哥哥说,让他送给你就好了,怎么能偷走呢?”

    无端被安了一个罪名,许则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听见外婆问:“那个小汽车放在哪里了?”

    小胖还在哭,但一滴眼泪都没流。许则跑去刚刚坐着的那个角落,拨开旁边的各种玩具,底下却空空如也——他明明把小汽车放在这里的。

    许则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摇摇头。

    “那看监控吧。”女主人温柔地说。

    保姆从平板里调出监控,从许则在那个角落坐下,拿起小汽车开始,到小胖不断地骚扰欺负他,再到许则站起身,一共二十八分钟。

    最后许则把小汽车放到地上然后站起来时,因为行动太快,他的动作看起来像是手在地上撑了一下,被边上的玩具挡着,无法辨别他是否真的把小汽车放下了,还是握在了手里。

    保姆关掉监控,与女主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搜了许则的身,没有发现什么。

    “那只能找物业调外面路上的监控了,可能是怕被发现,藏在路边的草丛里了。”女主人看着许则,淡淡笑着,“但是太麻烦了,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客人也要来了,这件事就算了吧,小孩子难免会犯错,下次不要这样了。”

    是第一次尝到被冤枉的滋味,许则从不知道原来会那么难受。

    “不会的。”一直沉默的叶芸华忽然开口。她一向对女主人很有礼数,此刻声音却变得冷硬,“许则不会做这种事,可以去调外面路上的监控。”

    女主人有些惊讶,不过她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柔声道:“叶师傅,我知道你心疼外孙,但小孩子不能这么宠着,会学坏的。”

    “调监控吧。”叶芸华摘下围裙,将满是面粉的手在上面擦了擦,“等太太您看过监控再说,如果真是许则拿的,我会带他来道歉和赔偿。今天我就先回去了,烤箱的时间已经定好了,到时候把点心拿出来就行。”

    “走吧。”她牵起许则的手,带他穿过厨房,从后院往外走。

    安静地走了一会儿,许则第一次在这里发出声音:“外婆,我想去那边。”

    “去那边干什么?”

    “我认识了一个小朋友。”许则小声说,“他每次都会等我的。”

    叶芸华没有多问,就像她相信许则不会偷东西或说谎一样。她跟着许则走到一幢别墅的后院外,许则跑过去,站在栏杆边朝里面看了看,没有人。

    “我能等一下他吗,等他出来。”许则仰头问叶芸华。他今天不能跟陆赫扬一起吃东西看漫画玩玩具了,以后应该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他想和陆赫扬道别。

    “在这里等。”叶芸华对许则招手,让他到路对面的树下。

    许则攥着叶芸华的衣角站在树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后院,等陆赫扬出来。

    他等了半个多小时,腿都酸了,但没有等到陆赫扬。

    “外婆,走吧。”许则低下头。

    叶芸华没说什么,把许则抱起来。她向来是干练、严肃又话少的,许则很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关心或慈爱,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外婆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外婆对不起。”许则趴在叶芸华肩上,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偷别人的玩具。”

    “但是外婆不能在这里赚钱了。”

    “钱可以去别的地方赚,但谁都不能这么欺负你。”

    许则感到安心了一些,他揉揉眼睛,看着渐渐变远的那座空荡荡的秋千架,在心里默默说:“要再见哦。”

    许则有本小本子,上面的其中一页用水彩笔画了十一个圈圈,代表着他和陆赫扬见过的每一面,最后一个圈圈旁边,七岁的他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下:要再见哦。

    像一个幼稚的又不抱期待的愿望,在许则几乎快要将它忘记时,某天却忽然实现了——尽管已经过去了七年。

    初二,许则二次分化为s级alpha,预备校调出他的档案,通知他进行入校考核。顺利通过考核后,许则去预备校递交资料。

    办公室里,许则站在即将成为自己班主任的老师桌前,等她审阅资料。门被敲了两下,有老师说“请进”,随后门被推开,一个老师抬起头,笑着说:“陆赫扬啊,来拿成绩单?”

    这个名字熟悉而久远,许则猛地一怔,有点僵硬地抬起头。

    阳光从门外透进来,长长的一道,alpha站在那束光里,像棵挺拔生长的树。

    “嗯。”alpha的声音低且清晰,是在变声期都不显得沙哑的音色,“不好意思老师,我昨天才刚回来。”

    “没事没事,还以为是别人替你来取,没想到你自己特意跑一趟。”

    陆赫扬笑了一下,接过成绩单时他抬眼,目光短暂地掠过许则,脸上仍然带着点笑,是那种看陌生人时礼貌又冷淡的笑。

    他很快就离开了,没有特别留意到许则——那个无声地站在某张办公桌旁,脸色有点苍白的alpha。

    他也不会知道在对视的那半秒钟里,这个不相识的alpha心里卷起了怎样的巨浪。

    七年,记忆里那个总是笑盈盈声音清亮的鹿鹤羊,长成了高高的,嗓音低沉的陆赫扬,外形气质是惊人的出挑,但也实实在在地看起来冷漠很多。

    那时候他们每次分别,陆赫扬都对许则说要再见哦,然而真正再见的时候,他没有认出许则。

    许则认为这是很合理的,他没有告诉过陆赫扬自己的名字,断联多年,相貌变化,遗忘和陌生是必然。

    只是对于许则来说,童年时期的最后一面没有见到,所以留有缺憾,所以记忆也尤其深刻一些。

    就像快乐不会使人难以入睡,让你辗转难眠的永远是那些抚不平的遗憾。

    那天回到家,许则从房间里翻出那本泛黄的小本子,打开,在十一个有些褪色的彩色圈圈后面,用黑笔加上了一个圈,在旁边写下:又再见了。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外婆不再去别人家里做糕点了,她在路边开了一家早餐店。”回忆很长,都被许则一语带过。他看着输液瓶,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再后来,我妈妈去世了,外婆的精神开始出问题,前几年的时候,她病得更严重,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她身体也一直不好,在精神病院里过得很辛苦,所以我才开始挣钱,让外婆可以去好一点的疗养院。”

    许则说到这里就停了,怕自己太啰嗦,虽然他总共讲了没几句——可或许陆赫扬未必想听这些。许则舔舔下唇:“很晚了,你困不困?”

    “不困。”陆赫扬静静听完,倒了杯水递给他,同时问,“你说不打了,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许则老实回答。他对唐非绎说不打了,是因为在那种情境下,他切实感到疲累和厌倦,但很多东西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以后会少去。”许则补充道,“要放暑假了,我找了份工作,还有我给外婆申请的一个补贴也要下来了。”

    打工挣不了多少钱,补贴也没有多少钱,一切都是建立在叶芸华情况稳定的基础上,但凡她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光靠这些钱是绝对不够的。

    “是什么工作?”

    “一些零工。”

    陆赫扬没再追问,换了个问题:“补贴有多少钱?”

    “大概几千块,比没有好。”许则好像对此已经满足的样子,“还有其他两个补贴,申请很久了都没消息,应该不会有了。”

    他平静地、如实地陈述着在别人看来十分窘困的局面,陆赫扬觉得许则如果脸皮厚一点、心机多一点,或者学学如何卖惨,一定会比现在过得轻松。

    但那就不是许则了。

    陆赫扬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就叫医生。”

    他将许则手里的水杯拿过来放到一边,许则靠在枕头上看着他,陆赫扬站起来,许则的目光就跟着往上抬。

    “又这么看着我。”陆赫扬好像很淡地笑了一下,说。

    许则就垂下眼睛,听话地说:“不看了。”

    可这个回答好像不对,因为陆赫扬在床边站了片刻,忽然俯下身来,一手撑在许则枕边,另一只手在许则嘴角肿起的乌青上轻轻蹭了蹭,语气柔和:“没说不让你看,今天好好睡觉,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看。”

    他说有很多机会,但许则知道其实没有。

    “回去路上小心。”许则顿了顿,说,“下次再见。”

    第45章

    周五,期末考结束。今天是陆赫扬生日,不过陆承誉和陆青墨都因为联盟政府的事务而抽不开身,于是生日宴会被推迟。

    陆赫扬的生日并不是单纯过生日,而是政界的一场社交,本质上与庆生无关,包括陆青墨的生日,也是同样的目的。

    礼物收到很多,堆在桌子上,陆赫扬像往年一样,收下相熟朋友的礼物,婉拒陌生校友的。司机专门来班级帮他拿东西,带着一车礼物回去,陆赫扬则是坐贺蔚的车,跟顾昀迟一起,三个人去吃晚饭。

    路过车棚时,陆赫扬侧头看了眼,许则的单车不在,应该是考试一结束就走了。

    上周在医院分开后,许则又在第二天一早出院,不过这次他给陆赫扬发了消息,说自己没事了,并且进行了很生硬的转折——前半句还在说谢谢你,后半句就问可以告诉我你家的地址吗?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很显然,他想给陆赫扬寄礼物。

    陆赫扬没有阻止他,他知道许则想做这件事,所以他不打算拒绝许则第二次。陆赫扬把住宅区的地址发给许则,告诉他快递会由物业签收,然后配送给住户。

    虽然实际上不是物业,而是警卫。

    许则又回复谢谢,还说期末考加油。

    “夏令营你到底去不去啊?”贺蔚问顾昀迟。

    “懒得去。”顾昀迟看着手机,头也不抬。

    夏令营由联盟政府组织,每年暑假都会举办,跟预备校一样,大多是官员或富人子女有报名资格。陆赫扬和贺蔚没有选择地必须要参加,顾昀迟向来自由度高一点,他不愿意去,没人拿他有办法。

    “去吧,以前我们不都一起去的嘛。”贺蔚以一种沉痛的语气,“顾少爷,你以为我们三个以后还有多少相聚的缘分?”

    顾昀迟终于抬起眼皮:“待十天我就回来。”

    “也行!”

    吃晚餐的过程中,陆赫扬手机上还在不断收到各种生日祝福。饭后三个人去了酒吧,一起来的还有预备校里一群比较熟悉的alpha和omega。

    作为今晚的主角,陆赫扬反而是喝得最少的那个,几乎只抿了一口。

    他们没有玩得很晚,九点多就结束了,其他人走后,贺蔚提议去陆赫扬家喝醒酒汤,玩玩牌。

    回去的路上下起雨,开车的是陆赫扬,毕竟他喝了三毫升都没有。陆赫扬一如既往地在开车时不爱说话,贺蔚却觉得他今天晚上全程状态都不对——透露出一种兴致缺缺的感觉。

    好吧,以前也这样,陆赫扬似乎没有一次生日是真的开心,毕竟很少有人能在自己的生日会被过成政商大会时还乐在其中。

    不过今天明明已经是纯粹的朋友聚会,不知道陆赫扬为什么提不起兴趣。

    “干嘛不开心?”贺蔚扒着驾驶座靠背凑到陆赫扬旁边,“那个omega今年没来给你过生日,难受啦?”

    陆赫扬还是没说话,顾昀迟拽住贺蔚的后领把他拉回座位上:“别烦人。”

    到了家,客厅里放着不少快递,最大的那个是林隅眠送的,一整套的跳伞装备。陆赫扬拿起其他快递,没拆开,只看快递单。

    保姆已经提前准备好醒酒汤端过来,陆赫扬放下最后一个快递,坐到沙发上。贺蔚随手挑了部电影做背景音,一边洗牌一边想起了什么似的:“哎赫扬,今天你怎么没叫许则啊?”

    “为什么要叫他。”陆赫扬喝了口汤,问。

    “你们不是挺熟的嘛。”贺蔚开始发牌,同时在出老千——他喝多了,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明显。“很神奇哎,你们俩居然会熟起来。说真的,许则如果是omega,会是我喜欢的类型——之一。”

    贺蔚的理想型极其不固定,多种多样,他条件好外貌佳,无需主动就能吸引到感兴趣的omega,池嘉寒算是他碰到的第一颗钉子。

    顾昀迟吃着水果没说话,陆赫扬看着手里的牌,片刻,抽了一张扔出来。

    “疯了啊,第一张就出这么大!”贺蔚喊起来,“不想玩就不要玩,麻烦有点游戏精神!”

    许则出了地铁,走了一段路后开始下雨,但周围已经看不到便利店。这片他只在新闻里听过的住宅区,一路上没有任何其他建筑,只有宽阔的大道和林立的树木。

    雨打在身上,砸得皮肤都痛。许则在雨里跑了有二十分钟才到门卫室。走近的时候感应灯亮了,许则才看见保安室门外的那顶棚伞下站着一个穿军装的警卫,军姿笔挺。

    另一个警卫撑开伞走出来,目光在许则身上打量,最后紧盯着他的脸,问:“请问有什么事?”

    “来送东西。”许则用手背擦了一下脸。

    “有预约吗?”

    “没有。”

    “那需要联系你拜访的住户。”

    许则摇摇头:“我把东西留在这里就行。”

    “好的,进来登记。”

    许则走进警卫室,从裤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他一路捂着过来的,但盒子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打湿了。警卫接过去之后打开检查,接着让许则填表。许则写下陆赫扬的名字,又签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他向警卫道过谢,很快就离开,再次冲进雨里。如果可以,许则当然想亲手把东西交给陆赫扬,不过陆赫扬现在应该还在庆祝生日,自己能做的只有在十二点之前把礼物送到。

    许则走后,警卫拿起电话拨号,眼前却浮现出刚刚那个alpha的脸——年轻,白皙,嘴角和脸颊上有明显的击打伤。

    客厅电话响起,保姆听到后立即从房间里出来,陆赫扬正好在茶几边,于是顺手先接起来了。

    “您好,这里是警卫室。”

    “您好。”

    “陆先生吗?刚刚有人留了东西给您,您看看是否需要现在送过来?”

    陆赫扬单手将手中的牌合拢,轻轻抵在桌面上,问:“请问是谁送的?”

    “叫许则。”

    “他现在在哪?”

    “已经走了,离开不超过一分钟。”

    “好,谢谢,我自己过来拿就可以。”

    挂了电话,陆赫扬朝保姆抬了一下手,示意她继续回房间休息。然后陆赫扬放下牌站起来:“贺蔚,车借我开一下。”

    “噢。”贺蔚把钥匙推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问,“你去哪儿啊?”

    “很快就回来。”

    陆赫扬走出门,他撑着伞,开的又是贺蔚的车,有效地迷惑了保镖的视线,车开了一会儿,后面没有人跟上来。

    从家里开车到警卫室大概十分钟,陆赫扬停在大门外降下车窗,警卫撑伞出来,将东西交给他。陆赫扬说了声谢谢,但没有掉头,而是继续往外开。

    雨很大,就算撑伞也会被淋得湿透,何况许则不一定撑了伞。

    不是不一定,而是肯定没撑伞——三四分钟后,陆赫扬看见路边的那道身影,在无边的漆黑雨幕里,像一棵飘零的蒲公英。

    许则迎着雨往前跑,庆幸今晚没有打雷。他一点也不难过,不遗憾,因为他给陆赫扬送了生日礼物。这个星期发生了一些好事情,那两个他申请了一年多都没有下来的补贴,前几天竟然毫无征兆地到账了,并且比预估的要多。期末考也很顺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拿到奖学金。

    一辆车在前面两米处斜停下来,许则没有被打断,仍然脚步匆匆,直到车门打开,alpha撑着伞下车,叫他:“许则。”

    雨声那么大,许则却听清楚了。他猛地停住,大口喘气时差点被雨水呛到。

    陆赫扬朝他走过来,许则站在路灯下,面上的伤被照得十分清晰。

    城市的雨还在下,但许则身边的雨停了。那把伞撑在头顶,许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陆赫扬,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他嘴巴笨,面对面时连一句生日快乐都说不出来。

    “又打比赛了吗?”陆赫扬问他。

    “今天有个拳手临时来不了,我就去替了一场。”陆赫扬的语气有点冷,许则莫名察觉出压迫感,他解释道,“不严重的,只是看起来有点伤。”

    他原本不打算去的,但有个拳手告诉许则,唐非绎近段时间应该不会过来了,因为手筋被人挑断了,好几天了还没找到任何线索,现在不知道在哪发疯——仇家太多的坏处。

    “你来只是为了送这个吗?”陆赫扬拿起那个小盒子,问。

    许则点点头。

    打完拳,鼻青脸肿,满身是伤,还要冒雨来送一份生日礼物,到了也不知道打电话发短信,只会默默走掉——这么执拗又呆的人。

    “有点粗糙,是我自己做的。”许则小心地把盖子打开,“你如果不喜欢,随便放在哪个角落里就可以,不会占地方。”

    盒子里躺着一枚银质吊坠,单根线条弯折,扭曲又立体,透着简单的艺术感。

    许则也想把最好的给陆赫扬,可惜他什么都没有,只能把自己小时候戴过的手镯融化掉,做成吊坠。他从知道陆赫扬生日月份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做了,在小区附近的小金铺里,请老板教自己操作,挤出时间一点点完成。

    “可以挂在钥匙圈上。”许则想了想,又说。其实做项链或手链更合适,但许则不奢望陆赫扬会把它戴在身上。

    陆赫扬一直没开口,许则有点紧张,还有点愧疚,想到自己可能打断了陆赫扬跟朋友的聚会。他觉得自己要果断干脆一点,把该说的说完,别浪费陆赫扬的时间。

    “第二个机会。”雨水浸透T恤贴在身上,冷冷的,许则吃力地朝陆赫扬笑了一下,“希望你以后开心、平安。”

    陆赫扬送他的三个机会还剩两个,许则决定用第二次机会来许个愿——那么珍贵的机会,用来许愿一定会很灵。

    他不想只祝陆赫扬17岁生日快乐,他希望陆赫扬每天都快乐。

    陆赫扬依旧沉默,脸藏在伞下的阴影里,眼神也晦暗不清。许则握住伞柄,将伞向陆赫扬那边推过去一点,不让他淋到雨。然后许则松开手,说:“我先走了。”

    他往旁边迈了一步,擦过陆赫扬的肩,要继续一个人向那条大雨滂沱的路上跑去。

    手腕蓦地一紧,许则茫然回过头,他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拽向一边。许则感觉到自己踩进了草丛,他被推着,后退,直到背抵在湿漉漉的树干上。

    一朵云飘过来——不是云,没有那么低的云,是陆赫扬的伞。伞把他和陆赫扬笼在里面,像一朵巨大的蘑菇。视线被雨水模糊,许则眨了眨眼睛,他闻到青草的味道,又闻到陆赫扬的信息素——不仅仅是闻到了,还尝到了。

    许则在一瞬间听到了雷鸣。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那不是雷鸣,是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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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贴:关于我到底为什么忽然到账,你们没有一点点关心。

    第46章

    雨打在伞上,发出细密又沉闷的声音。陆赫扬一手撑伞,一手拿着礼物,只用嘴唇碰许则。许则淋了太久的雨,唇有点凉,但不影响它很柔软——的确是很好亲的类型。

    许则在被咬痛的那刻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回过神也并没什么用,他仍然无法在脑袋里构建出完整的起因经过,可现在这似乎并不是最要紧的。

    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会有什么结果也不重要,这本来就是许则一直以来在喜欢陆赫扬这件事上的观念,就算下一秒陆赫扬后退三步告诉他‘我只是喝多了’,许则也不介意,只会点点头说没关系。

    许则笨拙地、无措地回应着亲吻——他自以为在回应而已,实际上整个人僵硬得不能动弹,一双手垂在身侧,不知道该怎么放,手指微微蜷曲着。

    他紧张到用鼻子呼吸已经不够,于是张开嘴,但陆赫扬并不会给予他氧气,而是更深地吻上来,舌尖舔过下唇,探进齿关。许则在碰到陆赫扬的舌尖时后背一片发麻,像被人用指尖刮过整条脊柱。他忍不住抬手攥住陆赫扬的T恤,背抵在树干上,甚至想要蹭几下,来缓解身体里的痒。

    口腔是身体内部的一种,接吻也是某种形式上的被进入。许则觉得自己的喘息已经盖过了雨声,他紧闭着眼,小心又生涩地去纠缠陆赫扬的舌头,跟他交换雨水混合着信息素的唾液。

    陆赫扬从始至终睁着眼睛,近距离地看滑过许则眼尾的雨珠,像泪水。

    他抬起头,许则也随之睁开眼,脸上是那种忽然从梦中惊醒、还试图想要抓住梦境的表情。

    这种表情在昏暗的雨夜里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就好像能由此想象出许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独自从那间空荡荡的房子里醒来,只是不知道许则有没有做过好梦。陆赫扬擦擦许则下巴上的雨水——也可能是口水,然后说:“走吧。”

    许则目光放空,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跟着陆赫扬回到人行道上。并肩往前走到车边,许则停住脚步,打算等陆赫扬上车后再离开,但陆赫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说:“上车。”

    “我自己回家就好。”许则看着陆赫扬握住伞柄的那只手,尽力组织语言,“太晚了,你回去吧。”

    “上车。”陆赫扬简短地重复。

    许则于是上车,车子并没有向前开,而是调了个头。许则僵直地坐在副驾驶,安全带也忘了扣,看起来愣愣的。

    一路沉默,只剩雨滴砸在车上的声音。开到家门口,许则迟缓地继续发了一秒的呆,才开门下车,跟陆赫扬一起走进大门。

    客厅里灯光明亮,贺蔚和顾昀迟正坐在沙发上吃甜点,听到开门声后他们转过头,在看见跟在陆赫扬身后淋得像只落汤鸡一样的许则时,贺蔚感到诧异:“许则?”

    保姆也出了房间,陆赫扬让她煮碗姜汤,随后带许则上楼。贺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俩,直到他们进客房。贺蔚转回头,问顾昀迟:“怎么回事呢,这是怎么回事?”

    顾昀迟看他一眼,懒得作答。

    “你泡个澡,洗手间里有干净的浴巾。”陆赫扬按开关给浴缸放热水,“洗好之后待在房间里。”

    没听到声响,陆赫扬回头看,许则还站在门边,呆呆的,湿黑的刘海垂在额前,那双眼睛在对视时很快转到别的地方。

    陆赫扬走过去,曲起右手食指,指背在许则有些红肿的下唇上摁了摁,问他:“听到了吗?”

    许则点点头。

    “许则怎么来了?”陆赫扬一下楼,贺蔚就问他。

    “来送东西。”

    “送什么?生日礼物吗?”

    陆赫扬没说话,贺蔚‘哇’了声:“他怎么这么好啊,打成这样了还跑来给你送礼物。”

    不过贺蔚同时有点奇怪,按理说人淋了雨唇色应该是苍白的,但许则却不是,甚至比平常还要红很多。

    可能因为打比赛吧。贺蔚想,受伤引起的发红。

    十分钟左右,姜汤煮好了,陆赫扬让保姆回房休息,自己把姜汤端去客房。浴室里静悄悄的,陆赫扬敲敲门:“姜汤放在桌子上,记得喝。”

    许则“嗯”了一声。

    等陆赫扬再次下楼,贺蔚以一种期待的姿态:“许则洗好澡了吗,什么时候下来?”

    “他不会下来了。”陆赫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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