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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许则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我推着你走走。”

    周一最后一节课前,s级们被召集去会议室开个短会。许则到的时候老师正准备点名,他低着头走到第二排靠边的位置坐下,过程中始终没有往别的地方看。

    “今天点学号,听到的同学举手喊‘到’。”老师看着表格,“一班,9号。”

    “到。”

    “一班,17号。”

    没有人应。

    老师抬高嗓音重复了一次:“一班,17号。”

    “到。”

    不紧不慢,是陆赫扬的声音。

    许则盯着桌面,把呼吸放得很轻很轻,仿佛这样就能使自己在这间会议室失去存在感,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让陆赫扬看不见他。

    他在陆赫扬面前应该已经完全没有秘密可言了,从对着陆赫扬自慰,到周五的那个吻,再到今天的17号。

    许则对陆赫扬个人信息的了解少之又少,他没有特意搜罗打探过,也不太会做这种事,许则只知道陆赫扬的名字、年龄、班级,以及学号。

    所以许则就用了17号这个数字,没有想太多,更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一个叫‘17号’的拳手的身份,与陆赫扬在一家乌烟瘴气的地下拳馆相遇。

    现在回忆起来,他的一切伪装都实在经不起推敲。许则知道陆赫扬早就认出了他,但此时,许则意识到,这个‘早就’,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再早一点。

    短会只开了十分钟左右,老师点过名之后简短地介绍了这周双休日的活动内容和时间点,把相关资料发到每个人手上,让大家在周三之前决定好是否要参加。

    散会后,许则的速度从没有那么快过,他垂着头穿过几个空座位,走到过道上,刚往下迈了两个台阶,就迎头撞上一个alpha。

    不用抬头都知道那是谁,因为许则闻到了他身上很淡的信息素。

    “你是有急事吗?”陆赫扬刚走到过道上就被许则撞了肩膀,他垂眼看着那颗今天好像格外抬不起来的脑袋,问道。

    许则从进会议室后眼神就一直落在地上和桌面上,他根本不知道陆赫扬就坐在第一排,要是知道的话,他一定等到最后走。

    “对不起。”许则说,然后他回答,“我没有急事。”

    旁边的贺蔚顿时笑了一声。

    不想看起来太奇怪太没有礼貌,许则抬头看了陆赫扬一眼。许则知道陆赫扬一定在看他,因为他们正在对话,可即使是在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和陆赫扬对视的那一秒,许则还是感到背上瞬间起了细汗,一股热意在大脑里无死角扩散。

    如果许则知道周五那晚亲了陆赫扬一下会导致自己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许则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要求陆赫扬恢复被浪费的第一次机会。

    清醒状态下,哪怕陆赫扬给他一百次机会,或者只给他一个机会,许则都不见得敢亲上去。

    许则感觉自己现在在陆赫扬眼里应该跟被扒光了没有区别,他只想立刻从陆赫扬的视野里消失,可正当他准备说一句我先走了,贺蔚就问:“哎许则,周末的活动你要去吗?”

    贺蔚边说边搭着陆赫扬的肩跨下台阶,许则被迫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但中间隔了一个贺蔚,总算使得许则没那么紧张局促,他说:“不太确定。”

    “那你周五要打比赛嘛?”贺蔚压低声音,“不会又是娱乐赛吧?”

    他觉得娱乐赛既不赚钱又浪费许则的实力,一点意思都没有。

    “会打。”许则挨个回答他的问题,“不是娱乐赛。”

    贺蔚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好的!”

    走出会议室,恰好遇见背着书包要去上游泳课的池嘉寒。见许则跟贺蔚和陆赫扬他们走在一起,池嘉寒愣了下,他看了眼陆赫扬,随后又去看许则,问:“刚开完会?”

    许则简直跟没认出池嘉寒似的,用那种没什么焦点的目光看着他。过了一两秒,许则才点点头。

    “哦,我去上游泳课了。”池嘉寒充分理解许则的心不在焉。

    “我下节也是游泳课,一起吗?”贺蔚问。

    他讲话还从没那么轻声细语过,自从听许则说池嘉寒恐A,贺蔚就十分注重这方面,希望不要吓坏这个脆弱的小omega。

    池嘉寒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不用了,我认得路。”

    他说完就走了,贺蔚看着池嘉寒的背影,转头对陆赫扬和许则说:“他好酷好可爱,我好喜欢。”

    然后就像个变态一样地尾随了上去。

    贺蔚走后,空气立即寂静下来。许则还维持着跟陆赫扬之间的那一个贺蔚的距离,往前走,大概走了四五步后,陆赫扬淡淡问:“是易感期又到了吗,你的脸和耳朵很红。”

    许则轻轻‘啊?’了声,竟然还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后颈,以确认陆赫扬的问题。

    但他同时又想起来,陆赫扬明明知道他上上周才有过易感期,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又来一次。

    许则停住脚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他说:“应该没有,我先回去上课了。”

    他掉头往天桥的另一头走,陆赫扬回头看许则的背影,其实他还挺想提醒许则:你好像走反了,你的教室不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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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乖不是许则的小名,算是一种长辈的爱称。

    第31章

    周五晚,许则比平常到得迟一点,不过离上场还早,他去后台搬了两箱饮料来到大厅,给饮料机补货。

    饮料机分散在不同位置,补到第三台时,许则在打开玻璃门后无意间一抬头,目光立刻像被粘住似的,定在某个方向不会动了。

    右边角落里有台娃娃机,平时没什么人玩,大多是些情侣会偶尔去摆弄几下。

    陆赫扬正俯身握着操纵杆在抓娃娃,身旁站着一个穿超短裙的卷发omega,跟他一起朝玻璃里看,指着某个玩偶在笑。

    场景很养眼,许则就这么看着。从性别和信息素上来说,alpha和omega永远是相吸的,许则总在某些时刻被提醒这一点。

    欢快的音乐声从机器里传出来,陆赫扬抓到了娃娃。omega欢呼一声,陆赫扬弯下腰去拿,是一只不太好看的小鲨鱼,蓝白色的。

    陆赫扬将小鲨鱼递给omega,omega接过去,犹豫过后,她踮起脚尖,凑到陆赫扬耳边说了一句话。

    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许则不是傻子,他也曾收到过很多类似的暗示或明示,他能猜到那是句怎样的话。

    许则看见陆赫扬侧过头,垂下睫毛看着omega,可又很突然的,他抬起眼直直朝许则看过来。

    因为料想不到,所以许则几乎没来得及反应,等他回过神时,陆赫扬已经收回目光,对omega笑了一下,许则看见他的口型是‘不好意思’。

    omega有点害羞,冲陆赫扬挥挥手就跑开了,许则的视线追随着她臂弯里的小鲨鱼,做工粗糙,可有种丑丑的可爱。许则对那只小鲨鱼产生了点渴望,如果陆赫扬也送他一只,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在许则专注地看着omega时,陆赫扬已经走到他面前,问:“认识?”

    许则默默回过头,拿起几瓶饮料码放进货道,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不敢直视陆赫扬,回答:“嗯。”是酒吧里的服务员,之前多多少少有过接触。

    “很熟吗?”陆赫扬把许则放错的一瓶饮料码到正确的货道上,问他。

    许则盯着那瓶饮料,是听装的,货道上的是高出一截的瓶装饮料,差别那么大,但凡长了眼睛都不会放错,而他放错了。

    “还好。”许则顿了顿,又问,“你需要联系方式吗?”

    “你有她的号码。”

    似乎是个问句,但陆赫扬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的。在许则看来,陆赫扬一连三句话都在问那个omega的事,应该是对对方很感兴趣。

    许则点点头,接着很有效率低立刻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要找omega的号码给陆赫扬。他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会吃醋的人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占有欲,他对陆赫扬没有占有欲,只是有些恍然,啊,陆赫扬可能是喜欢这种类型的omega。

    他刚解锁手机,头上一重,是帽檐被陆赫扬往下压了压,许则听见陆赫扬说:“放饮料吧。”

    许则安静片刻,收起手机,继续给饮料机补货。之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直到许则关上最后一个饮料机的玻璃门,他说:“我先回后台了。”

    陆赫扬又把他的帽檐抬起来,好像在玩什么开关游戏。他问:“今天会赢吗?”

    许则转头看看周围,提前透露比赛结果,如果被人听到了举报给经理,是要禁赛和罚款的。确认没有特殊情况后,许则轻声说:“应该……”

    他还没有讲完,陆赫扬抬手,食指指背在许则的下唇蹭了一下:“嘘。”

    许则顿时怔住,饮料机里明亮的灯光将陆赫扬的侧脸照得清晰,像幅光影完美线条精致的素描。陆赫扬微微朝前低头,看着帽檐下许则的眼睛,说:“不该问你这个的,抱歉。”

    他这样反而激起了许则必须要告诉他的决心,许则歪过头,凑到陆赫扬耳边。他们身高相当,许则不需要踮脚也不需要仰头,他窝起双手围在嘴边,像小孩子偷偷诉说秘密那样,告诉陆赫扬:“我会赢。”

    说完之后许则就站直身子,手也放下去,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好。”陆赫扬笑了下,“贺蔚说今天想打台球,如果你比完赛没有别的事,一起吗?”

    许则不会拒绝的,他原本一直忧心忡忡,怕陆赫扬被自己亲过之后心里介意,疏远他或者厌恶他,许则几乎已经艰难地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陆赫扬并没有。

    不是每个alpha在意识到同性对自己的感情后都能大方地保持原有态度的,能维持目前这样的关系,许则感到知足,也决定以后要克制,收起心思,不做让陆赫扬为难的事。

    “好的。”许则说。

    17号赢了,前半场时他象征性地让脸上挨了两拳,后半场打得利落果断,快速地收了尾。

    “哇许则这是着急下班啊。”贺蔚意犹未尽,“他是不是有急事?那还来打球吗?”

    “会。”陆赫扬说。

    许则下场后,陆赫扬几个人就起身离席,去了东南角的台球馆。过了六七分钟,在一旁啃瓜子的小风说:“17号来了!”

    陆赫扬回头看去,许则正推开玻璃门,他没有戴帽子,进门那刻就隔着老远的距离看见了陆赫扬。他在往台球桌这边走的时候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陆赫扬的脸,但等真的走到面前,许则却没再看他了,盯着桌上的球。

    “上药了吗?”陆赫扬问。

    许则抬头,灯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回答:“没有,不太疼。”为了证明真的不疼,他按了按自己青红的嘴角,“没关系的。”

    他脸上的水还没干,显然是洗完脸就立刻过来了,卸油彩时应该下手很重很急,所以脸上还留着被搓红的痕迹,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混合着水迹,像一张染色不均的画纸,可看着又十分干净。

    好几秒,陆赫扬没有说话,许则莫名紧张,于是主动找话题:“你会打吗?”

    陆赫扬拿起桌上的球杆:“不会,你教我吧。”

    “嗯。”许则也取了根球杆,用巧克粉在杆头上蹭蹭,接着俯低了腰开球出杆。他盯住目标球,左手压在墨绿色的球桌上,手指干净修长,桌子上方垂着一盏吊灯,照亮他半边清俊的侧脸。

    从弯腰到出杆,行云流水仅仅三秒钟,清脆的一声响,球落袋的同时许则直起身。

    陆赫扬看着那颗球消失在洞口,又看向许则。许则的神色很专注,他给陆赫扬的球杆也擦上巧克粉,然后抬起头要说什么,却在对上陆赫扬眼睛的瞬间卡住了。

    “手……”许则匆匆挪开目光,左手调好姿势放在桌面上,“手势,这样摆。”

    陆赫扬像个合格的初学者那样把手掌按在桌上,动了动手指,看起来很认真地在学习,带着几分生涩。

    “不太会。”陆赫扬尝试过后,对许则说。

    “可以碰你的手吗?”许则问。

    陆赫扬没直接回答,只将手往许则面前移。许则稍稍迟疑一秒,伸手过去,一根一根地将陆赫扬的手指摆好,之后他在离陆赫扬五厘米外的位置放下自己的手,压腰拿好球杆,示范完整姿势。

    贺蔚正跟顾昀迟在隔壁桌打,打着打着他觉得不对劲,往陆赫扬他们那边看。

    “有没有搞错,陆赫扬不是很会打吗,他在干什么?”

    顾昀迟头也不抬:“你少操点心。”

    “身体侧一点,这条手臂贴着台面,肩膀立起来。”这边许则还在尽心尽力地教。他整个人趴着,隔着白T,能看到凸起的脊骨和肌肉线条,腰部收窄下沉出微妙的弧度。

    陆赫扬垂眼看了他一会儿,跟着俯下身去,抬肩握杆。许则的侧脸就在旁边,陆赫扬忽然问:“用的什么洗发水?”

    相当令人意外的一个问题,许则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转过头,才发现自己跟陆赫扬靠得那么近,近得过分。许则立刻扭回头,看着球桌,他说了一个牌子,想到陆赫扬肯定没听过,于是补充道:“很便宜的。”

    他以为陆赫扬不喜欢这个味道,正尴尬地打算起来站远一点,就听见陆赫扬说:“很好闻。”

    许则愣了片刻,不等他反应,啪嗒一声,陆赫扬出了杆,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将许则的目标球利落地打进袋。许则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直起身,真诚地夸他:“你打得很好。”

    “你教得好。”陆赫扬靠在球桌旁,问,“经常来打球吗?”

    “嗯,陪别人打。”

    陆赫扬弯起嘴角笑了笑,但许则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笑,反而看着很冷淡,总之有些难以形容。陆赫扬又问:“陪谁打?”

    “其他拳手,或者一些客人,会找我跟他们打。”许则老实地交代。

    “17号陪打是收费哒。”小风捧着一盒切好的水果过来,放到桌沿,“17号还能蒙着眼睛打球。”

    见陆赫扬轻挑了下眉,小风很有眼色地立马说:“我去拿眼罩!”

    他很快拿了一个黑色眼罩过来,许则看了眼球桌,确定好目标球和角度之后,他把眼罩戴上。陆赫扬发现许则在戴上眼罩之后,原本抿着的唇微微张开了一点,应该是有些紧张。

    不知道许则戴着眼罩陪别人打球时是不是也这样紧张。

    “明天的活动你会去吗?”在许则开始之前,陆赫扬问。

    许则点点头,顿了顿,他问:“你去吗?”

    “去。”陆赫扬说,“老师给你发房间号没有?”

    “发了,1203。”许则又停了一下,忍不住问,“你呢?”

    “1205,贺蔚在1204。”

    “嗯。”

    这几句对话成功地使许则忘记了之前确定好的角度,不过他没有拿下眼罩再确认一次,而是凭感觉弯下腰,将杆头一点点往前,在碰到白球时立即停住。

    陆赫扬伸手轻扣住他的腰侧,朝自己面前揽了一下:“往左一点。”

    按照他的提示,许则朝左移了移,即使戴着眼罩,他仍然准确无误地盯住了3号球。灯光照在他身上,许则的鼻子很挺,嘴巴微微张着,唇形有一点点上翘,并不薄,有种恰到好处的肉感,算是他那张冷淡的脸上最柔和的部分,属于应该很好亲的类型。

    许则屏住呼吸,出杆,旁边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忽地欢呼大叫起来,使得许则没有听到落袋声,他问陆赫扬:“进了吗?”

    “你觉得呢?”陆赫扬反问。

    “我不知道。”

    许则准备摘下眼罩看看,但陆赫扬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说:“进了,想吃西瓜还是哈密瓜?”

    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许则回答:“西瓜。”

    几秒后,他闻到西瓜的味道,就在嘴边。陆赫扬说:“张嘴。”

    心跳得快起来,许则低下头,张开嘴,但找错了地方,他含住的是陆赫扬拿着竹签的手指,就像在陆赫扬的手上亲了一下。

    许则局促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咬住那块西瓜。

    把西瓜吃掉,许则拉起眼罩看了眼球桌,接着再次蒙眼开杆,半秒都不拖延,只是由于太紧张,他打偏了。

    没听到落袋声,许则站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失望。

    当然不是因为没进球而失望,而是没进球的话,陆赫扬就不会喂他吃西瓜了。

    他刚要摘眼罩,唇角忽然贴上凉凉的东西——是西瓜。许则听见陆赫扬说:“因为没进,作为惩罚,这块西瓜会小一点。”

    这不是惩罚,许则呆呆地想。他伸出舌尖,在西瓜上舔了舔,确定不会碰到陆赫扬的手指后,他慢慢把西瓜咬进嘴里。

    原来失败了也可以有奖励。对许则来说,输意味着满身伤痕血迹,意味着会有人失望,意味着落空。但陆赫扬总是反其道而行,在他比赛输了之后送他昂贵的新拳套来提前庆祝下一次胜利,在他没有打进球的时候用一块小小的西瓜来作为根本不能算作惩罚的惩罚。

    许则突然觉得陆赫扬奇怪,而这种奇怪让他在许则的心里变得更加特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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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则感动至极,作为报恩,打完球之后他把那个omega的电话发给了陆赫扬(不是

    第32章

    周六早上,参加活动的s级们在预备校门口集合,乘车去另一个城市。顾昀迟这次没来,据说是家里要他出席一个宴会。对预备校的很多人来说,参与一场纯粹由学校组织的学习交流活动,比参加家族或圈子聚会要轻松自由许多,至少能透得过气。

    许则是从离预备校有段距离的公交车站匆匆跑过来的,上车时已经基本没有空位,不少学生是一人占两个座位,其中一个用来放书包。

    陆赫扬和贺蔚仍然是坐在最后一排,贺蔚冲许则招了招手,许则犹豫片刻,走过去。

    最后排五个座位,两个座位上放着陆赫扬和贺蔚的书包,还剩一个靠窗的空位,在陆赫扬旁边。

    “你坐赫扬旁边吧。”贺蔚说,“刚好有个位置。”

    许则的第一反应不是点头或摇头,而是去看陆赫扬。陆赫扬一直在看手机,他抬起头,侧了一下腿。

    老师已经在提醒大家尽快在位置上坐好,许则一手按住前排的椅背,擦着陆赫扬的膝盖迈进去,坐下,把书包放到大腿上。

    “书包给我。”陆赫扬说。

    许则没问为什么,陆赫扬要他给他就给了。陆赫扬拿过去之后把许则的水瓶抽出来给他,然后将书包递给贺蔚,让他放到空位置上。

    车子开动,贺蔚招呼陆赫扬上线打游戏,接着又问许则:“你玩游戏吗?”

    “不玩。”许则摇摇头。他没有这方面的兴趣,而且手机很旧了,性能和内存仅够用来接受学校的文件和短信、打电话或线上聊天。

    “好清心寡欲啊,你是道士吗?”贺蔚问他。

    许则回答:“不是。”

    贺蔚一下子哈哈哈笑起来。

    有些人是这样的,没有幽默细胞,嘴巴笨,一板一眼,对所有玩笑和逗趣都免疫,还会认真回答别人的废话——反而有种别样的有趣。

    陆赫扬伸手把书包里的平板拿出来,解了锁递给许则:“你看个电影,不然很无聊。”

    窗帘没有拉,许则转头看向陆赫扬,阳光正好斜照进最靠窗的角落,许则的睫毛被照得毛茸茸的一簇簇,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蓝调显得更浓,像一片干净的湖面,而睫毛是湖面上空的轻云。

    “谢谢。”许则接过平板,然后就没有再动了。他觉得平板也算是比较私人的物品,所以有些无所适从。

    过了会儿,他往旁边看了一眼,陆赫扬跟贺蔚已经戴上耳机在打游戏。许则想起陆赫扬让他看个电影——那就一定要看个电影才行。许则打开一个视频软件,他甚至连陆赫扬的观看记录都不敢点进去看,只在电影页面随便挑了一部。

    音量被许则调得很低,怕吵到别人。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许则感觉陆赫扬忽然靠近,他转过头,视线里是陆赫扬距离很近的唇和下巴,淡淡的信息素同时倾过来。

    陆赫扬抬手越过许则的身体将窗帘拉紧,问他:“不觉得晒么。在看什么?”

    “还好。”许则依旧习惯性地将所有问题都分别回答完毕,“在看电影。”

    陆赫扬低头看了看屏幕:“动画电影吗。”他又拿了副耳机出来,递给许则,“声音这么小,你能听见?”

    “能听见一点。”

    “困了可以听听歌睡一觉。”陆赫扬说。那边贺蔚又在催他,陆赫扬转回身靠在椅背上继续打游戏。

    许则原本不困,但陆赫扬提了,他莫名就开始感觉困。许则没有听音乐,也没有用耳机,他把平板关上,小幅度地转头看看陆赫扬,然后闭上眼睛休息。

    在市区行驶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即将进入高速,压过一个减速带时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许则没防备地整个人一晃,头猛地磕在车窗上。

    许则睁开眼,对他来说这不算痛,但睡着觉磕到了头,使他多少有些反应过不来,愣愣地目视前方。

    一只手从他脑袋后面穿过来,摸上被撞到的位置。陆赫扬单手打着游戏,朝许则看了一眼,问:“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他的手在许则脑袋那侧轻轻揉了几下,许则原本就没清醒,这会儿更加,过了几秒才回答:“撞到头了。”

    “没失忆就好。”陆赫扬笑笑,收回手。

    到酒店时是中午,每人领房卡回房间放东西,吃过午饭后大家去了会场。下午的行程被排得很满,展览、讲座、会议,弄得贺蔚了无生趣,像个死人一样跟陆赫扬走在一起。而无论何时,陆赫扬往人群边缘看过去,总能看见许则在认真地看资料和文件,安静又抽离,似乎有他自己专注的世界。

    临近晚饭,接老师的通知,大家去餐厅会合。许则拿着一叠资料,抬起头望向人群中央,陆赫扬和贺蔚两人正跟几个穿着西装的alpha一起走向另一条通道。那几个背影许则有印象,是几所联盟级重点大学的校长,其中一位校长拍了拍陆赫扬的肩,在跟他笑着说什么。

    许则把资料收好,转身往餐厅走去。

    来这里的都是s级,然而s级与s级之间也存在着天差地别,就像陆赫扬与他。

    吃完饭,大多数s级们离开酒店自由活动,许则一个人回到房间,坐在桌子前仔细看资料。这次活动是自费的,但许则还是决定要来,因为能拿到联盟top院校的历年提前招生的真题和其他信息资料。

    九点半,许则洗完澡,打算做半套试卷再睡觉。他挂好毛巾正要吹头发,手机响了,许则过去拿起来,看见屏幕上端端正正‘陆赫扬’三个字,他先是抬头看着窗,缓了几秒神后才按下接听。

    “喂?”

    “哇。”那边传来的是贺蔚的声音,“手机里听你说话感觉温柔很多啊。”

    许则的肩膀松下来一点,问:“有什么事吗?”

    “哦,是错觉,还是很冷漠。”贺蔚笑了一声,“你在房间里吗,我跟赫扬买了甜品回来,一起吃点?”

    “你们吃吧。”许则说,“我就不过来了。”

    他知道自己沉闷、无趣、寡言,出现也只会打扰别人的兴致,所以他自觉回避。

    那头传来轻微嘈杂的声响,过后是一道在电话里显得分外低而清晰的嗓音:“许则。”

    许则几乎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后,那里微微有些发痒,他“嗯?”了一声。

    “1205。”陆赫扬很简洁地说,“过来么?”

    很近,简直就像在他耳边问的一样,许则的喉咙动了动,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他觉得有根无形的绳子缠在脖子上,而陆赫扬牵着绳子那头,轻轻一拽,自己就只能跟着往前走。

    “好。”许则说。

    他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头发还没完全干,许则拿手指胡乱理了理,带上房卡开门出去。到1205房外,许则按门铃,贺蔚很快给他开了门。

    “我跟赫扬也刚回来洗完澡。”贺蔚说,“我们买了冰淇淋。”

    许则点点头,走进去。陆赫扬正将擦头的毛巾搭到椅子上,半干的头发随意地落在额前,他转头看了许则一眼,然后拿起手环戴上。贺蔚在沙发上坐下,一边问:“大晚上的带什么手环,这一屋子不都是alpha。”

    “是因为喝了酒怕控制不住吗?”他不怀好意地笑,“是不是在想刚刚酒吧里那个omega?让你不给他手机号,后悔了吧?”

    “池嘉寒最近有理你吗?”陆赫扬问。

    贺蔚立刻笑不出来了。

    “吃冰淇淋。”贺蔚扭头对许则说,“本来想叫你一起去酒吧的,但估计你不喜欢。”

    许则问:“你们喝酒了吗?”

    “去酒吧不喝酒难道喝牛奶吗?”贺蔚无所谓地笑笑,“明早十点才集合呢,晚点起没关系。”

    许则点头,又转头看看身后,见饮水器没有开,他走过去,按了一下热水键。

    接着他回到沙发边,在贺蔚身旁的空位上坐下,说:“喝了酒的话,睡前喝杯热水,会舒服一点。”

    “这么贴心。”贺蔚把冰淇淋给许则推过去,问他,“许则,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

    许则本能地要朝陆赫扬看,但头抬了一半,他硬生生顿住了,看着茶几,回答:“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

    “不可能,肯定有。”贺蔚不信,拱了拱许则的肩,“说吧说吧,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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