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城门前的几条拒马索赫然逼近眼前,尖刺森然,好似能把我扎个对穿。我抱紧马脖子,夹紧马腹,嗓音瑟瑟发抖:「好马儿——跳!能跳多高跳多高!」
座下神骏四蹄狠狠一踏,高高跃过了拒马索。
眼前骤黑又骤明,回过神时,我们已经冲出了城门下的甬道,冲过护城河,眼前就是官道。
马儿撒开四蹄冲得更欢快。
官道两旁是枯草绿树,林间有溪水潺潺,鸟雀啼鸣。
久违的太阳刺得我双眼不停流泪,可我舍不得闭眼。
在牢里的时候,我从不敢好奇外边的世界。
不敢心生向往,怕日复一日的黑暗会将自己逼疯。
整整五个月啊,我胸中好似有一口堵了很久的气,终于能在这旷野之中顺顺畅畅地呼出来。
「我自由啦!哈哈哈哈哈哈!」
「芜湖!」
「嗷吼!」
我骑在马上仰着脖子大笑又怪叫。
这声音似感染了大自然,两旁丛林中处处有回声呼应。
「嗷吼!」「嗷吼!」「嗷吼!」不绝于耳。
我脸上的笑呆住,忽感不对劲。
没听说回声还能变调的啊??
左边的密林中冒出一个两个三四五个脑袋……
右边的草垛后冒出六个七个八九十个脑袋……
密密麻麻的脑袋从丛林中冒了头,粗略一瞧有好几十人!
人人拿灰布缠头,拿着破破烂烂的弓箭与大刀,穿着乱七八糟的麻衣草鞋。
我被一群人叉到地上,惊恐中,看到眼前的大旗上赫然是个「匪」字。
贼老天,你个仙人板板!
没人告诉我逃出京城还能撞上山匪啊!!
「大王,城门破了,可不知道咋回事城内四处着火,咱们还进不进城?」
骑在马上的山大王唇上贴了一把假胡子,扮老相,细看只有二十啷当岁。
他阴晴不定地瞧了瞧:「必定是京中又有人造反了!咱们进城抢不着财物,还要做箭靶子,兄弟们扯呼——!」
我气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老娘我日思夜想、苦苦期盼了五个月的自由。
才五分钟就没了!
22
这山匪头子姓方,带着几十匪寇乌泱泱地从甘肃来,回程时听说骁骑大将军正率大军千里奔袭赶赴京城,只好折道向东北暂避。
行至山海关,不等整顿休息,又赶上北边打仗,被辽东镇强征入伍,混成了正规军。
一路走来,天灾、人祸、饥荒,四方乱军、土匪、流民不断。
我好像一只被套着颈的蚂蚱,命运虐得我欲生欲死。
遇上不少坏人,也遇上了许多好人。
笑与泪都咽下肚,人倒是豁达了许多。
一晃眼就是三年后。
……
「裘叔,再下两碗大刀面!」
这面啊,是我们营里的一绝。面用碱水和了,一层一叠摞半乍厚,要用一把长三尺、重三十斤的大刀才切得透。
再浇一勺肉臊子,嘿,别提有多香。
非魁梧汉子揉不动这面,也拿不动这刀。伙头兵打着赤膊干得热汗朝天,从厨房冒出来的蒸汽扑面,熏得我满足眯眼。
一群兵都端着碗挤来我这桌,竖起耳朵听我唠嗑。
毕竟主将营无令不许进,除了我这个军医能不拘出入。
噢对,忘了说,我现在出息了,当上医官了。
「面来喽!」
裘叔端着两碗面过来。我一瞅,浇了臊子,还切了一圈卤驴肉。
可给我香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