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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您瞧我有手有脚,放出去干活不比关在地牢里吃白饭香?我会扫地擦灰、端茶倒水、做饭洗碗、洗衣打扇都行,至不济,您把我当个歌女使,我会唱可多歌!」

    送饭的狱卒总是两人,一个提着食桶,一个打着灯笼。这是我每天唯一能看到光亮的时间,他们从走道这头走到那头,不足两分钟。

    可这光要远去了,无边的黑暗又要吞没我。

    我惶恐至极,伸长了手臂去扯狱卒袖子。

    「哥,这也没张判决书,我要被关多久啊?」

    我甚至分不清这是什么朝代,是架空还是正史,政治律法又是什么样。

    「哥,你跟上官说说情,问问他有杰出贡献能不能减刑?我能默出乘法口诀表,还能流畅说英语法语,这里有洋人吗?我能做翻译!」

    「我不会造玻璃,但应该能鼓捣出肥皂来!猪油烧碱食盐水!硫磺硝石一比二!」

    「大哥!大哥你别走!我家有银子,我家有好多银子!你放我出去,我送你一百两银子好不好?」

    年老的狱卒哂笑一声,提鞭狠狠抽在我手上。

    「疯娘们,想哄骗你爷爷!这是地牢第三层,关着的全是前太子府上的家生奴,生下来就是奴才,手头攒着钱的早跑了。」

    「爷爷我好心告诉你,前太子被新皇圈禁在府,手下猢狲死得死,逃得逃。你们这些奴才秋后就要斩首,趁着这会儿还能吃几顿饱饭,省省力气罢!」

    我瘫坐在地上,满腔委屈不知道往哪儿出,抓着牢门发癫。

    「啊啊啊啊啊!有没有活人啊!」

    「你们主子呢!赶紧想办法啊!」

    偌大的天牢里只有回音。

    我渐渐分不清梦与醒。偶尔能听到哀哀的呼痛声,离得很远,我喊话,也没人应答。

    墙角的小动物又在窸窸窣窣啃稻草,折磨着我仅存一线的理智。

    我神经质一般咬着指尖,几个指尖咬得见了血。脑子里各种念头搅成一团。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死了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这柄簪子有点钝,万一扎不死我。不知道往墙上撞行不行?

    ——可历史上新皇登基都会大赦天下彰显仁慈的,万一明天就把我们放出去,我岂不是白死了?

    ——余晴啊余晴你可不能做个懦夫,再撑一撑,就当是一场噩梦。

    ——贼老天!能不能赐给我一个活人,陪我说说话就好!

    仿佛听到了我的呼唤。

    第四十九天,墙上刻的第十个正字只剩一横时。

    牢房里来了新人。

    3

    这一天,地牢的门开了又关,不停往下送新囚犯,许多间空牢房都塞了人。

    我扒着牢栅眼巴巴望着。

    「分我一个,分我一个。」

    狱卒看我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

    不知是可怜我,还是笑话我,他们竟真的给我送进来一个新狱友。

    是个男人,被狱卒拖着扔进来的,两条小腿软塌塌地拖在地上,像拖一条麻袋。

    这人一身的血和灰,头发乱蓬蓬遮着脸,身上囚衣烂成了破布,鞭痕、烙印交错着,几乎没一块完好的皮。

    「大哥,这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儿啊?」

    「跟你一样要死的人。」狱卒啐我一句,提着灯笼走了。

    牢里又黑下来,哪怕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也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真像个死人,看不到一丝呼吸的起伏。

    我蹲在地上观察他,挪着步子围着他转圈,当真是一点也忍不住嘴边的笑。

    「哈喽?大哥你还活着没?」

    「吱一声吧,求你了。」?

    心砰砰跳,不是紧张,是激动的。

    要是放以前,知道身边有个死囚犯,我肯定撒丫子跑开八十米远。

    可如今我都快自寻短见了,连着四十九天被关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来只会说话的老鼠精我都要供起来,何况是这么大一个活人!

    狱友哥一点气息也无。

    我拨开他乱蓬蓬的头发,看到他睁着眼睛,呆望着牢房顶。

    我又去探他鼻息,手指尖也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

    好好好,有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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