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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他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你还真把自己当他下的崽了?”

    “不听他的,他会找我麻烦。”江橘白惜命,而且徐栾杀不了他,只能玩他,玩不死,玩得半死,江橘白想都不敢想被鬼玩得半死是什么感觉。

    “你也别去,这是徐家的事情,你别插手。”江橘白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去了,我回头就让吴青青不给你饭吃。”

    阿爷连跟李梓雅交手都能败下阵,更别提跟那群怨气冲天的野鬼对上。

    江祖先也知道自己那两把刷子是纸糊的,“但我这心里过不去呀。”

    江橘白知道,他要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自己死活,当年那碗符水就泼不到吴青青身上,吴青青后面也就不会死活看不顺眼老爷子。

    “那你暗示徐美书,让他自己请人做法事驱鬼。”

    “那徐美书请我,我该如何是好?”

    “你还挺自恋。”江橘白冷笑一声,低头啃了口蜜瓜。

    爷孙俩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位大婶兴冲冲地从大门里跑出来,她双手不停在围裙上搓着,激动得热泪盈眶。

    江橘白认识,这是徐逵他妈,是个热心肠的人。

    徐逵他妈从爷孙俩身后一路小跑到自家丈夫旁边,哪怕是压低声音,说的话也叫旁边的人听见了,听见的人中也包括了江橘白和江祖先。

    “小丽怀孕了!已经一个月了!”她富态的脸上挤满了笑容,“老天开眼老天开眼,不然他们俩夫妻真是没一点盼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江橘白停下了和江祖先的争吵,他咽下嘴里残留着蜜瓜甜味儿的唾沫,茫然四顾。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是挺惊讶的,惊讶的是徐栾的七日祭都还没过,七日祭,七个七日,七七四十九天。徐栾去世也才一个多月。

    算是喜事吗?

    看徐逵他妈喜笑颜开的样子,应该算吧。

    但江橘白高兴不起来,他又不是徐家的人,他算是徐栾的人。

    他目光朝道场掠过去,徐栾的黑白照还立在桌案上,香炉的香燃了一半,地上瓷盆里燃烧殆尽的纸钱被风将盆地的香灰吹得扬了满地。

    “哐当”一声,江橘白看得入神,被忽然倾倒的黑白照给吓了一跳。

    照片横着了,照片里的人温和的笑容在这种角度下被扭曲的面目。

    一道身影挡住了江橘白的视线,对方身形颀长,周身气息幽暗,朝照片伸出去的手惨白如骨。

    徐栾自己将自己横倒的照片扶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好可怜

    徐栾:写作业

    小白:活该啊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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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尾七3

    江橘白装作没看见似的,将目光移开,但是再啃下一口蜜瓜时,他就觉得没刚刚吃得那么甜了。

    应该是共情了吧,正常人或多或少都会共情。

    要是自己死后没几天,吴青青和江梦华就怀上下一个,他不知道自己身为鬼的怨气会不会更重。

    等等,怨气更重!

    徐栾的怨气会不会变重?

    江祖先在一旁看着江橘白不停变化的脸色,“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我们想的应该是同一件事情。”

    爷孙俩对视上。

    江祖先叹了口气,过去很久才开口说道:“徐栾他妈也才四十出头,再有个孩子本来也不算困难。”

    “可这也太快了,徐栾这才去世多久,徐栾房间的味儿都还没散吧,”江橘白把蜜瓜皮重重丢到盆里,“两口子边哭边做,真恶......”

    江祖先一巴掌拍在江橘白的头上,“嘴没有个把门的,跟谁学的这些荤话。”

    江橘白不做声了,默默地在一旁继续啃蜜瓜,他其实已经吃饱了。

    “别到处跑,我去道场上了。”江祖先起身,拢了拢外面的袍子,昂首挺胸,迈着外八字步,加入了道场内还在诵经的两位同事里面。

    江橘白看着前方,徐栾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把吃不完的蜜瓜放下,徐奎他妈从旁边端来了一大碗加了肉末的粥,“吃饱了晚上好守夜。”

    看着眼前几乎可以等同于盆的容器,江橘白木然地抬起头,“我不饿,我不吃。”

    还没入夜,江橘白就吃饱喝足后在堂屋的行军床上躺下了,时时都有人从堂屋路过,上楼的下楼的,出房间的进房间的。

    他睁着眼睛听着外面道场里的诵经声,忽然坐起来,差点忘了,他还有一条鱼要给陈白水送过去。

    江橘白立马穿上鞋,往外走去。

    江祖先本来就不专心,少年一往外冲,他就半睁开眼抓了个正着。

    “你去哪儿?”老人朝他喊。

    江橘白停也没停,“去给我前班主任送鱼。”

    他说完后倒是把脚步停下了,扭头目光犀利地看着江祖先,“你别想着趁我不在去后山,要是让我知道你去了后山,你就完了。”

    “?”

    老人手中的七星剑直指少年瘦削挺拔的背影,“你居然敢这么跟跟我说话!”

    江橘白已经小跑到了电动车旁,插上钥匙,戴上安全帽,骑了上去。

    只用带着一条鱼,后座也没带人,他把车速提得很快。

    陈白水住在徐家镇镇上,两旁高楼修建得快赶上市里的楼房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耀在骑着电动车的少年脸上,意气青春的面庞变得困惑迷惘。

    桥头聚集着好几家KTV。

    江橘白路过的时候,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在KTV门口凑着零花钱,看样子是要凑钱开房唱歌。

    江橘白扫了他们一眼,想起他以前跟陈港李小毛也是这么凑钱唱歌。

    他很久没来镇上了。

    穿过市中心后,四周变得寂静了许多,陈白水住在徐家镇上最高档的一个小区,每层楼自带露天花园,楼下的音乐喷泉跟随着舒缓的音乐起起落落,落下的水柱在灯光下光华璀璨如水晶。

    江橘白把车停靠在路边,拎着整条鱼走到保安亭,里边的保安在看书。

    少年抿了抿唇,心想,不愧是高档小区的保安。

    他敲了敲窗户。

    保安推开窗户,“你有什么事?”

    "我找陈白水,他是我班主任。"

    保安上下打量了几眼眼前的男生,挺高,挺瘦,挺白,挺穷。

    “你等等,我打电话给陈老师说一声。”

    江橘白站在空地上,看着保安拿起座机,翻着电话本,拨出了一个电话。

    很快,他看向江橘白,“你在这等着,陈老师说他下来接你。”看起来不像个好学生,但听陈老师的口吻,似乎还挺喜欢这个学生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什么量,保安心里想着,用唾沫蘸了蘸手指,翻开书的下一页。

    陈白水很快就跑下来了,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女儿,他女儿皱着眉头,怀里抱着一只布娃娃。

    “我妈让我送条鱼给你。”江橘白见陈白水既然自己来了,他就不送上去了。

    “豁,这么大一条鱼!”陈白水接了鱼,掂了掂,又看向江橘白,“忙不忙?不忙上去坐坐,你师母做了红烧肉。”

    少年跟在陈白水后边进了小区。

    小区比江橘白想象得还要大,从大门进入后,眼前仿佛还是春天似的,小桥流水和从未见过的树木,水里铺着灯,养着好几种颜色的鲤鱼,池边不知道是什么树,挂着金灿灿的果实,像黄色番茄。

    穿过好几扇门廊,陈白水才带江橘白走进一栋楼内,大厅挑高数米,一层又一层的螺旋式吊灯从最高空垂下。

    江橘白抬头看了好几眼,陈白水看见了,忍不住笑,“好好读书,以后你日子过得比我要好。”

    “我随便。”江橘白说道。

    他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没出息。”

    一梯一户的房型,陈白水出了电梯就指挥着女儿给哥哥找拖鞋,小女孩拿出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拆开,蹲下放在江橘白的面前,“要是不合适就说哦。”

    师母果真如陈白水所说做了红烧肉,已经端上了桌,红通通油亮亮堆在小盆里,听见动静,徐司雅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先洗手!”

    江橘白其实不饿,但他想吃红烧肉。

    长身体都是这样的。他自己安慰自己。

    师母很快又炒了几道小菜盛出来,三人都等着她忙完了才动筷,陈白水拿起筷子就给江橘白连着夹了好几块肉,小声说:“平时我跟你师母都是轮流做饭,今天轮着她了,我可没欺负她,让她天天在家围着灶台转,她挣钱比我厉害。”

    江橘白还不理解陈白水这些话后面的含义,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徐司雅很热情活泼,黑得发亮的头发,粉白的脸,看不出年龄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黝黑的瞳仁,连瞳孔表面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江橘白总觉得,一个人真正的衰老是从眼睛开始。

    这种感觉,在同一天内看见江泓丽和徐司雅时,格外强烈。

    “啊,还给徐游也送了啊。”徐司雅拖长了语气,“徐游应该很喜欢你这个学生吧。”

    江橘白迟疑着点了点头。

    陈白水给江橘白碗里又夹了块肉,“好好学习,不会的就问老师,除了学习,其他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如果陈白水不是老师,江橘白会在心里直接认定陈白水说话跑题。

    “你不喜欢徐游。”

    “......”

    “哎呀你这个,”陈白水脸一红,有些尴尬,看了眼徐司雅和努力刨饭的女儿,“我那不是不喜欢,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别管,别管!”

    徐司雅放下筷子,笑着说:“你老师和徐游,还有我,我们三个以前都是从徐家镇高中出来的,后来又一起北上读大学,我们的关系曾经很要好。”

    ”徐游这个人怎么说呢,比你老师和我都要聪明,正是因为聪明,所以他的很多想法可以称之为...超前,大概是超前吧,反正我跟你老师是无法理解的。只是因为观念不合所以渐行渐远,你老师不是不喜欢徐游,他只是希望你凡事能保持清醒,坚持自己的想法。”

    江橘白能听懂,但他其实还不具备分辨真正好坏的能力,他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其实简单来说,陈白水就是不希望他跟徐游走太近,说了一大堆,具体理由半点都没有透露。

    吃完饭,陈白水从书房里找出厚厚的几本资料,让江橘白带回去写。

    江橘白心里压了一堆事情,带着资料,骑车行驶在回徐家的路上。

    他觉得很奇怪,很多奇怪的地方。

    可却没什么头绪。

    江橘白想得出神,目光在扫过后视镜时,被自己肩膀后面那张惨白的脸吓了一跳。

    电动车在路面滑出了几个“S”,江橘白吓得魂飞魄散,他停下了车,靠两只腿撑在地面才稳住,心跳还没慢下来,他扭头便吼过去,“你神经病啊?!”

    徐栾从后面抱住江橘白的腰,“有我在,你是安全的。”

    狗屁!

    有你在我才不安全!

    江橘白冷嗤一声,重新把车启动,身后的人还在,十分具有存在感。

    风从江橘白脸上拂过,穿过徐栾的身体。

    路过一片连一片的田野后,入目是一座座红瓦高墙的加工厂,厂内还没下工,机器工作的轰隆声如闷雷一样传至耳边。

    头顶的云被身后市中心的霓虹灯照耀成不同颜色的块状,堆积在头顶。前方却是暗的,只有路边如灯带的微芒路灯。

    “陈白水不喜欢徐游。”江橘白忽然开口道。他觉得徐游挺好的,11班的人信服他的同时也喜爱他,江橘白在徐游的身上看不见什么明显的缺点。

    可陈白水.....一个愿意为了家乡的教育发展,放弃城里体面高薪的前途,回到家乡里来的老师,更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徐栾将下巴磕在江橘白单薄的肩膀上,“我是鬼,不是侦探。”

    “......”被对方猜透想法,江橘白脸上有点挂不住,他绷紧脸,“哦”了一声。

    徐栾的声音却在耳畔又徐徐响起,“我只对你和你的未来负责,我对你的老师们没有责任。”

    “你活着的时候,他们难道不是你的老师?”

    “不熟。”

    又开了一截路。

    “你们家后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跟你长得差不多?”江橘白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江橘白觉得徐栾在诓人。

    徐栾微微偏头,看着江橘白,“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江橘白问,“而且,我为什么能看见他们?他们跟你一样强大?”

    徐栾无端笑了起来,他唇色太红,红得诡异,浸过血一般,因此往上勾起来的时候,只让人感觉身后阴风阵阵的。

    “他们不算厉害,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看见他们。我不让你过去只是我无法保证你过去是安全的。”

    “不是有你在?”江橘白似笑非笑着说道。

    少年的话刚说完,便感觉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脸,他垂眼从后视镜看,那比普通人类要长不少的手指宛如蜘蛛的腿脚一样从耳后捧住他的半张脸。

    “你愿意让我缠着你一辈子?”徐栾语气温和,但江橘白不禁哆嗦了一下,对方的声音像温热的一条舌头,顺着耳廓舔了一遍,接着爬进耳道,留下一片残留着热度的濡湿。

    江橘白没做声,他当然不愿意,但说了,后面那玩意儿又要生气。

    所以他不说。

    徐栾在后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黑漆漆的眸子、苍白的脸以及殷红的唇色,三项促成一面完整的鬼容。

    “我看出来了,你不愿意,可是那没用,小白,那没什么用的。”他在江橘白耳边呢喃,环抱着江橘白的手收得越发紧,“我一定会纠缠你一辈子的,你只能祈祷我消失在你死亡之前,那样你就自由了。否则,你的下辈子我也会准时出现。”

    江橘白心跳剧烈,他的脸色惨白程度快要赶超了徐栾。

    “以后,我们也要一起住在像陈老师家那样的大的漂亮的房子里。”

    江橘白把脸微侧,翻了个白眼。

    徐栾的脸在镜子里转了转,左右后视镜呈现了不同的角度,江橘白没躲过对方的视线。

    “......”

    回到徐家已经夜深,道场都已经收工,江橘白四处找着江祖先。

    他以为江祖先跑去了后山。

    正要去后山的时候,江祖先从堂屋左侧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江泓丽。

    “小白回来了啊?”江泓丽亲切地笑着和少年打招呼。

    江橘白跑得满头大汗,他在床上坐下,“嗯,回来了。”

    一群大人站在堂屋里说话,江祖先,还有他的两个同事,三人围着江泓丽说话。

    江祖先话说得比较少,另外两位各种吹捧着江泓丽。

    “徐太太不必忧心,您身体底子好,孕期只要好好休息合理饮食,孩子肯定能平安出世。”

    “您只需要戴着我给您的护身符,保证您夜夜好梦,孩子也生得好。”

    “一定是个男孩。”

    “要是个男孩,徐先生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只是同徐栾那般的,终究是少数。”

    江泓丽的神情变成黯然的灰色调。

    两个道士见状,立马掉转话头,“江山人有何见解?”

    江橘白看见江祖先忽然被点名,看他一哆嗦的样子,活像他上课走神还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样子。

    “徐先生和徐太太的基因,怎么生肯定都是不错的。”

    江泓丽笑得有些虚弱,“是吗?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孩。”

    “若是个女孩......”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了。

    堂屋小会散场,江祖先在江橘白旁边坐下,甩甩袍子,甩出一个厚厚的红包,他从里面摸出五百块钱塞到了江橘白手里。

    “干什么?”

    江祖先说:“给你花。”

    “徐家给了你多少辛苦费?”江橘白好奇道。

    江祖先比了个“1”和“八”。

    “一千八?”

    “一万八。”

    江橘白怔了怔,他慢慢把五百块揣到了兜里,在江祖先完全没防备的时候,扑过去,“再给我五百!”

    “滚滚滚,”江祖先把红包压在了肚子下面,“我不给,不给。”

    “要不是我跟徐栾做契,你拿我命换钱,你再给我五百都不行?”

    “是我救了你的命,谁拿你的命换钱了?”

    “江山人?小白?”从外面进来的江泓丽看着抱在一起推来搡去的爷孙俩,一脸疑惑。

    两人立刻坐了起来。

    江泓丽笑笑,“江山人,上楼去休息吧。”

    她又看向江橘白,“今天又要辛苦你守夜了。”

    江祖先抱着红包忙不迭地逃上了楼,一溜烟就没了影。

    江泓丽还站在原地,她蜡黄的脸上,皱纹横生,像一整块树皮上面出现了人类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的性格比看起来要好很多。”她语气轻柔,又含有一点意外。

    江橘白双手揣在兜里,“谢谢。”

    江泓丽没打算跟他继续往下闲聊,她转道,看样子打算回房间了。

    “阿姨,”江橘白忽然开口叫住她,看见对方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又后悔了,他硬着头皮问道,“徐栾会伤心。”

    他没头没脑地对江泓丽说道。

    江泓丽只愣了几秒钟,接着柔和地笑起来,“徐家需要有人传承下去,徐栾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跟他爸爸很伤心,也对他很失望。”

    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干净利落地关上门。

    江橘白愣愣地看着她紧闭的房间门,院子里的招魂幡还在飞舞。

    他不太理解这夫妻俩为什么会对徐栾失望?

    徐栾又不是自杀的,就算是自杀,作为父母怎么还失望起来了?

    少年意识到,徐栾的神经病应该不是自发性的,而是遗传性的。

    堂屋的门被关上了,不然晚上太冷。

    江橘白听见大门一直嘎吱嘎吱个没完,明明窗户紧闭,但窗外的风声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叩叩”

    “叩”

    “叩叩”

    有人在敲门。

    江橘白在床上不停翻身,不堪其扰。

    少年一脚踢飞了被子,烦躁了坐了起来。

    扑面而来的鱼腥味以及忽然撞上面脸的湿凉让江橘白浑身僵硬石化。

    是一张脸,不,是一个头,也不是,不止是一个头。

    是桃树下的男生,居然长得与徐栾如此相像,简直像是同一个人!

    它满目都是蠕动着的血色,唇角撕裂,露出血红的牙龈和颊肉,舌头盘在它的嘴里,舌尖时不时抬起落下,像蛇。

    它认真地观察着坐在床上的人,像盯视着不可多得从天而降的礼物。

    “我找到,你了。”它突然开口,盘踞的舌头伸到口腔外,舔了江橘白眼睛一口。

    江橘白被舔得浑身凉透,他咬紧牙关,抓起被子就捂在了这东西的头上,外套都顾不上穿,拔腿就往楼上跑。

    “阿爷!”

    “江祖先!”

    “救命!”

    江橘白跑到了二楼,才想起来根本没有人告诉他江祖先的房间在哪儿。

    他不敢多想,也不敢逗留,直接推开了走廊里第一个房间的门。

    里面烟味和汽水的味道刺鼻,烟雾散开,一群男生拥挤在一张麻将桌旁边热闹地打着麻将。

    他们朝江橘白这个误闯者看过来,“江橘白?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和我们搓两把。”

    说话的人是陈港,旁边的人,李淼淼,陈巴赫......他们明明已经死了很久了。

    江橘白毫不犹豫带上门,往前跑了几步,他深吸一口气,推开第二扇门。

    李小毛背对着他,在床上玩手机小游戏。

    看见他,李小毛兴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橘白差点就往前走去,他不敢停留,重重关上门。

    徐栾去哪儿了?

    楼道里传来往上行走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接近。

    “哒”

    “哒”

    “哒”

    “你不想我吗?”

    “你为什么不想我呢?”

    “小白。”

    “你为什么要跑?”

    江橘白推开了七八扇门,他看见了很多死去的人,甚至还有试着嫁衣的李梓雅,李梓雅抛给他一只绣花鞋,“偷看我穿衣服!流氓!”

    抱着绣花鞋的江橘白,被隔壁忽然打开的门给吸了进去,他被用力压在了门板上,他的后背紧贴上来一句冰冷的身体。

    或许,说是尸体或者别的什么会更加贴切。江橘白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

    “你脸上是什么味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徐栾的手换过江橘白的脖子,他伸出几根手指便捏紧了江橘白的下巴,迫使江橘白将头侧了过来。那只被脏东西舔过的眼皮还残存着水光。

    外面响起缓慢悠闲的脚步声,还有敲门与推门的声音。

    “请不要聚众赌博,好吗?”

    江橘白听见外面那道和徐栾像极了的嗓音黏黏糊糊地说道。

    “鱼、鱼腥味吧。”江橘白声若蚊蝇,他开了口,才发现自己颤抖得厉害,“它好像吃了你的鱼。”

    少年受到了惊吓,脸色雪白,但比鬼祟要生动好看多了,他眼底湿润着,不自觉地露出了泪光,唇上被他自己咬出血痕,说是活色生香也不为过。

    就是脸上的味道,难闻。

    徐栾低下头,他张开口,放出与外面脏东西一模一样的舌头,仔仔细细地舔着江橘白的脸,一处都不放过。

    江橘白瞪大眼睛,推拒着对方,却被压得死死的。

    最后徐栾来到了江橘白的下半张脸,他略作停顿,眼眶里已经看不见眼珠的存在了,仅剩下一片墨黑,“这里也要做好清理。”

    他刮舔了一遍少年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就让少年仰起了脸,他柔软的舌舔舐着江橘白的唇面,从唇角到唇峰。

    湿凉的感觉像一条蛇一样在脸上爬过去。

    江橘白张口就要咬。

    徐栾按下他的脖子,舌尖直接顶进了江橘白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徐栾:舔舔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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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睡觉

    对方唇舌冰凉,像柔软的冰柱挤进了嘴里,江橘白倒吸一口气,便感觉自己胸腔都冷透了。

    他的身体与徐栾的紧紧贴在一起。

    徐栾是鬼祟,不是僵尸也不是木乃伊,他身上没有腐尸香火味,熟悉的柚子花的香气在身后猛烈地扑向江橘白,江橘白在瞬间变感觉到了眩晕。

    少年的嘴被掰开,他垂下眼,甚至能看见那条湿滑的舌在唇与唇之间时隐时现。

    徐栾将舌头全部挤进了江橘白的嘴里,舌尖探到了江橘白的会厌,呕吐感立刻剧烈刺激着江橘白的大脑。

    他试图挣扎,双唇相碰,徐栾吻了下来。

    江橘白的瞳孔瞪开,和普遍的瞳孔花纹不一样,少年的瞳孔纹路宛如一朵伶仃半盛开的花,像江家村的橘子花,在强制触碰下,花瓣可怜地摇晃起来。

    徐栾将江橘白口中温热的津液席卷殆尽,江橘白听见了空气中显然的吞咽声,他的唇舌被吮吸得发麻发痛。

    涌进鼻息的湿凉让人恍若置身于濛濛细雨的早春,他被如密如织的雨帘捂住口鼻,不得以呼吸。

    外面的脚步声临近了,江橘白挣扎的力度小了下来,却让徐栾得以更深入。

    江橘白被绞缠住自己的阴冷气息冻得发抖,他牙关被紧锁着张开无法合上,他瞪着眼,看着徐栾漆黑的眼睛里晕染出一层薄淡的血红。

    脚步声远了。

    江橘白下了狠口,一口咬在了徐栾的舌头上。

    他以为会把对方咬痛,但没想到他好像把对方舌头咬断了?

    徐栾被江橘白咬断的舌头还活跃在江橘白的嘴里,它企图继续深入,江橘白一口将它吐了出来,想都没想,挥拳打向徐栾。

    面前的徐栾消失,接着出现在了江橘白的身后,他拥住江橘白,伸出已经重新长出来的舌头,空气里越发浓烈的柚子花香气迷得江橘白越发的眩晕。

    “我觉得很舒服,你觉得不好吗?”

    江橘白不是同性恋,更没有异食癖,他虽然没喜欢过任何人,也没对任何人产生过荷尔蒙幻想,但他确定自己不可能喜欢一只鬼祟。

    他也相信,徐栾的行为,只是出于对方恶劣的的鬼祟本质,对方只是在戏弄自己,看自己恼羞成怒所以他才觉得舒服。

    江橘白大口喘着气,身后脚步声再次临近。

    这次跟上一次不一样,外面的东西拧起了门把手。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

    江橘白看着对面墙壁上拉长的那道黑影,瞬间就把刚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我们没关门。”

    徐栾缓缓松开江橘白,“忘了。”

    这也能忘?徐栾你怎么不再多死几回?江橘白在心里破口大骂。

    江橘白被徐栾推到了墙边。

    少年在阴影里抬起头,看见门口对峙的两道颀长身影几乎完全同等,身形的宽窄、五官、发丝......他只能凭借神情与站位分辨。

    与对面相比,徐栾居然也显得友善起来。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相像?

    江橘白舔了舔唇,猛地想起来刚刚徐栾探进自己嘴里的舌头,与他刚刚在楼下看见那个东西的舌头,是一样的形状和长度?

    为什么?

    难道问题出在徐家这块地上?就像江家村产橘子,徐家镇产柚子,所以徐家地界产怪物?

    "好、久不见了。"它开口,眼睛却是看着徐栾身后的江橘白。

    江橘白咽了咽口水,什么意思?

    在江橘白还在疑惑的期间,徐栾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亲眼见着对方化作一缕黑色的烟,钻进了徐栾的眼睛。

    徐栾回过头看向江橘白,脸上的神情与对方刚刚的神情,几乎重合。

    他们是同伙!

    这是江橘白大脑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信号。

    “我想起来了一点事情。”徐栾一边说,一边慢慢走向江橘白。

    江橘白手掌贴在身后的墙壁上,他回头看了下身侧的窗户,估计着二楼到地面的距离,直接跳下去的话,会不会摔断腿?

    “只是一点,不是全部,但我不确定是否有全部存在。”徐栾两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哪怕是同样的黑色,也分深浅。

    甚至,两只眼睛看着江橘白的眼神都不一样,一只疑惑,一只全是垂涎和贪婪。

    “你,”他嗓音变得含糊湿凉,像从淤泥下沁出来的水,“小时候比现在乖。”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江祖先的大喊,“江橘白!你跑哪儿去了?!”

    江橘白看了眼窗下院子,再看向面前时,徐栾已经消失了。

    房间的门朝内敞着,走道里昏黄的吸顶灯灯光弥散进来。

    江橘白不再有四面漆黑得密不透光的感觉,他目光梭巡,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个跟徐栾卧室布置陈设一模一样的房间。

    徐家院子处处透露着诡异,处处都有着令江橘白感到不对劲地方。

    什么叫小时候比现在乖?

    他跟徐栾以前认识?

    还跟跟刚刚那个肖似徐栾的东西认识?

    还是说,他跟它们都认识?

    江橘白不敢多待,他跑下楼,与四处找他的江祖先撞上,不止江祖先,徐家不少人也被江祖先给吆喝起来了,纷纷都在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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