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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待圣驾拐出巷子,姚黄将惠王爷推回王府的第一进院,好奇地催促道:“王爷快看看,父皇的那通脾气肯定跟你的折子有关。”

    还留在大门外的曹公公、郭枢、青霭等人一听,立即都闪到了王府的院墙两侧。

    赵璲回头看看,这才打开奏折。

    在折子的空白处多了一行携带着龙腾虎跃之势的朱红色御笔批复:朕是你爹,还养得起你!

    赵璲:“”

    姚黄看完,在惠王爷背后笑弯了腰。

    已经走远的圣驾上,永昌帝一人独坐,想象老二看到批复的错愕神情,永昌帝先是笑,笑着笑着,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儿子早已长大,不再需要父皇的关心,他能给的,也只有一些身外之物罢了。

    [83]083

    过了两日,皇上命兵器坊为惠王打造新轮椅的事就在宫里的妃嫔之间以及一些官员家里传开了。

    贤妃对前来请安的康王道:“之前惠王闭门不出,你做大哥的不好过去打扰,如今惠王日益开朗起来,你若有闲暇,可去惠王府陪他下下棋论论差事,不必太频繁,一个月去一趟,尽了兄弟情分便好,多了反倒显得刻意。”

    康王:“我这里好说,就怕他不想见我。”

    二弟从小就是个书呆子,只有在书堂或宫宴或父皇宣见的时候才会露面,明明是亲兄弟,康王却觉得自己跟二弟一点都不熟,如果不是他主动上前攀谈,二弟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

    要是二弟憎恶他,康王大可以当自己没这个兄弟,偏二弟对他并无怨愤,纯粹就是孤僻,独来独往的,于是父皇夸赞二弟时,康王也生不出什么嫉妒之心,等二弟残了腿,康王对这个弟弟越发怜惜起来,帮二弟推轮椅也并非全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

    贤妃:“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只要你有诚心,惠王自能感受到。”

    康王明白了。

    贤妃看着儿子忠厚有余智谋不足的方长脸,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惠王一废,但凡儿子有她的五成城府,又占了长子的名分,东宫之位还用争吗?

    如今文武才干包括容貌气度都不如老三,儿子只能打稳感情牌,期冀皇上会念在儿子能够善待弟弟们的宽厚仁爱上把那个位置留给儿子。

    柔妃这里,母子俩也提到了惠王。

    庆王:“二哥以前不声不响的,今年倒是出了好几回风头。”

    先是父皇下令各处宫门预备木板只为方便二哥的轮椅通行,又是亲自带着兵器坊的官员去二哥府里筹备新轮椅。

    柔妃笑道:“他在战场出的事,皇上既疼且愧,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想办法弥补,你可不能因为这事去跟他争风吃醋,不然就算你有理,只看他坐轮椅你却好好站着,皇上也会怪罪你。”

    庆王:“您放心,儿子没那么傻。”

    柔妃:“后日就要大婚了,王府里筹备的如何?”

    庆王露出一个真心无比的笑脸来:“万事俱备,就差表妹过门了。”

    柔妃:“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既然这么喜欢元贞,等她过门,你可得收收原来的风流性子。先皇勤政,你父皇年轻时也一心扑在国事上,君王贪色乃是短处,你好不容易才成了皇子里面最拔尖的那个,切不可因为几个女人被你父皇不喜。”

    庆王:“知道,娘快别为这些操心了,仔细白了头发。”

    .

    八月二十三,庆王大婚。

    庆王府的席面从早上就开始了,来吃席的除了姚黄已经熟悉的皇家人,还有沈柔妃的娘家吏部尚书沈尚书一家。

    到这边后姚黄就跟惠王爷分开了,挤进了女眷堆里,女眷们又带着未出阁的姑娘以及几岁大的男娃。

    姚黄可太喜欢这样的热闹了,惠王爷俊归俊,夜里也很有本事,但白日里的惠王爷太静了,绝不适合陪她打发时间,这些官太太们不一样啊,随便聊点什么姚黄都爱听,最妙的是基本上没几个敢得罪她,姚黄听到感兴趣的追问两句,她们便得配合地解答。

    早饭吃得快,姚黄正跟人聊着,阿吉过来了,凑近了耳语道:“王爷那边吃好了,可以走了。”

    庆王府今日的宴席要持续一整天,府里有给男女客休息的客房,女眷们亦可去花园里赏景游逛,不过像惠王爷这样吃完就回自己府邸休息的也有,午席、晚席前再来就是。

    姚黄同样低声道:“跟飞泉说,让王爷自己回去吧,我跟人约好了一起赏花。”

    阿吉看出了王妃眼中的光彩,笑着退下。

    她转告飞泉,飞泉再去禀报王爷。

    赵璲想想王妃的性子,倒也不用担心她留在这边会吃什么暗亏。

    同桌的康王见二弟要走了,一直帮着将轮椅推上惠王府的马车。

    赵璲:“”

    .

    大公主、二公主带着陈萤去福成长公主的夫家济宁侯府为郑元贞送嫁,在那边待了半上午就来了庆王府。

    此时姚黄都跟康王的两位侧妃聊熟了,陈萤一来,她笑着帮两边介绍,之前三人虽然在宫里见过面,却都守着规矩且也没有时间私交。

    顾侧妃、阮侧妃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待陈萤跟妹妹一样和善,顾侧妃还很会调侃:“趁现在你还是陈姑娘,快叫我们多喊几声妹妹占占便宜,等你跟大殿下的好事成了,再见的时候我们可得拿出对待王妃的规矩来了。”

    陈萤被两人闹得脸颊通红。

    二公主远远地轻嗤一声,大公主听见了,看陈萤的眼里悄然多了几分同情。

    选秀之后,母亲特意考过她,问她可知道贤妃为何选了一个偏远之地知县的女儿为大哥续弦。

    大公主本来没有多想,母亲问了,她才品味一番,跟着就明白了。

    大哥的两个侧妃娘家要么位居高位要么广结人脉,大嫂虽然病逝却留下了一个小世子,有小世子在,大嫂的娘家镇国公府便会继续支持大哥。这个时候,贤妃与其挑个高官之女在父皇那里落个“野心勃勃”的猜疑,不如娶个无依无靠绝不可能给小世子或两个侧妃带去威胁的新王妃,稳住现有的势力。

    大哥若一直都是王爷,陈萤至少还能保有王妃的正妻之位,他日大哥真若坐上那个位置,两个侧妃真能不争?

    这么一想,大公主看向虽然与两位侧妃相谈甚欢却句句圆滑的二嫂惠王妃,竟觉得二嫂才是三个嫂子里能把日子过得最轻松舒坦的那个。

    待到黄昏,庆王终于把他的王妃接回来了。

    姚黄左手牵着陈萤,右手牵着大公主一起去前面看热闹,视线在守在前院的男客里面扫了一圈,没看到自家王爷,再回头朝北面的堂屋望去,这才瞧见端坐在主桌旁边的惠王爷。视线相碰,姚黄朝他笑笑,继续往外走了。

    庆王一身大红礼服,说话欠揍却长了一张俊脸,牵着新娘下轿时笑得跟百姓家的新郎一样透着股傻气。

    姚黄见了,悄悄问大公主:“你二哥接我下轿时,有这么笑吗?”

    大公主:“我们一直在后院等着,没去前面观礼。”

    姚黄:“那我今日带你过来看热闹,你是不是很高兴?”

    大公主飞快扫眼周围的宾客,未语却红了脸。

    二公主就站在三人身后,看着姚黄分别与陈萤、大公主紧握的左右手,气得咬牙,单单丢下她不牵,显得她多不讨人喜欢似的!

    庆王夫妻在宫里拜过堂了,这对儿直接去新房就行,姚黄几人再跟了过来,看着庆王喜滋滋地挑盖头。

    庆王难掩喜意,新娘子郑元贞羞涩又矜持。

    待庆王离去,将由姚黄、陈萤、两位公主以及尚书夫人婆媳陪新娘子吃席。

    姚黄给陈萤夹了几次菜,心疼她在深宫里久等出嫁实在辛苦,不过王爷们娶妻聘礼太多太杂,礼部、工部需要时间筹备,隔三四个月办一次婚事已经够快的了。

    二公主看着两人的亲昵劲儿,故意问:“今晚我们是为三嫂作陪,二嫂为何只管给陈姐姐夹菜?”

    姚黄笑道:“虽是作陪,三弟妹却是这里货真价实的女主人,哪里还需要我劝她不要认生呢?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郑元贞笑了笑。

    吃饱喝足,人家新婚夫妻也要洞房了,姚黄跟着大公主等人一起告辞。

    在王府的第一进院稍等片刻,康王推着惠王爷出来了,除了照顾弟弟,他还要护送妹妹与未婚妻回宫。

    姚黄随着惠王爷上了马车,车门一关帘子一落,姚黄吸吸鼻子,竟只闻到淡淡的酒气,想来男客们都不敢给轮椅上的惠王爷灌酒。

    赵璲看见的是王妃红润润的脸,一看晚宴吃得就很尽兴。

    “哎,我真羡慕三弟妹。”

    王妃突然低声感叹道,还幽怨地看着他。

    赵璲:“为何?”

    姚黄:“人家庆王接她进门、挑盖头的时候都笑得像个傻子,一看就是特别满意他的新娘,王爷娶我那天,肯定没怎么笑吧?”

    赵璲:“我不习惯情绪外露。”

    姚黄:“这么说,你在心里笑了?”

    并不想撒谎的惠王爷:“庆王与王妃自幼相识,你我成亲前只见过一面,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情。”

    姚黄:“现在呢,如果让王爷重新挑回盖头,王爷会怎么笑?”

    赵璲低眸。

    姚黄翻出手帕,一手将帕子一角按在头顶,让垂下的帕子遮住大半张脸,道:“来吧,王爷再挑一次。”

    赵璲看着帕子遮不住的王妃翘起的唇角,看着她泛着胭脂粉的腮边,顿了顿,握住她的手腕,将继续蒙面的王妃拉到了腿上。

    就在姚黄以为惠王爷终于要挑帕子的时候,惠王爷低了下来,将微凉的唇印上她的侧颈。

    姚黄手一松,帕子随着马车的颠簸飘到了轮椅之下。

    姚黄被迫仰起头,一手抓着他颈后的领边,死死地咬住嘴唇。

    惠王府位于皇城之西,庆王府则正好位于皇城之东,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三刻多钟才拐进惠王府所在的巷子。

    姚黄还软绵绵地靠在惠王爷的肩头。

    赵璲一手抱着王妃,一手挑起帘角,低声道:“该下车了。”

    姚黄:“没力气,不想动,让他们把我一起推进去吧。”

    赵璲:“”

    他坚持将王妃扶站了起来,确认她的衣裙都整理好了,才将人按坐在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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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耍耍赖可以,姚黄可不好意思真的一直在惠王爷的轮椅上赖着,再叫青霭飞泉将一个轮椅上的夫妻俩推下马车、推回明安堂,她就是想看看惠王爷肯定不会答应但又因为过错在他而不好开口斥责她胡闹的模样。

    被按在侧位后,姚黄主动坐正,朝惠王爷露出一个精神满满的笑,跟方才的绵软慵懒判若两人。

    赵璲还是避开了王妃的视线,毕竟这一路都是他在有违礼法规矩。

    下了马车,姚黄推着惠王爷往里面走,快到明安堂的时候,姚黄俯身,在他耳边问:“等会儿我是直接睡了,还是给王爷留灯?”

    今日非五非十,惠王爷该在前院睡的,可惠王爷才憋了一路,不解决大概很难睡着。

    赵璲沉默,再在王妃询问的注视下垂了眼帘。

    矜持的惠王爷如果不想做什么,他会直接开口,不说话基本都是默认。

    姚黄笑笑,将轮椅交给青霭之前,趁着夜色摸了一把惠王爷美玉一般的侧脸。

    赵璲:“”

    如果他是站着的,王妃岂敢做这样的小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赵璲动了沐浴结束就去后院的念头,可往常他都会打着习惯晚间看书的名义让廖郎中推拿两刻钟再过去,今晚提前的话,王妃会猜到他的急迫。

    马车上已经失态一次,赵璲不想让王妃看低他。

    于是,推拿、沐浴结束后,赵璲真的看了一刻钟的书才去了后院。

    后院还留着灯,但往常会出来接他的王妃并未露面,阿吉紧张地道:“王爷,王妃一直在等您的,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刚刚奴婢去叫她,王妃睡得太沉,就”

    其实王妃醒了,但王妃懒得动,阿吉尽力替王妃遮掩“犯懒”而已。

    赵璲摆摆手,示意青霭推他进去,秋夜渐寒,王妃已经改用绸料中衣,且刚睡下还不至于踢被子。

    青霭很守规矩,将王爷推到床边,一眼都没往床上看就退出了拔步床两重帐外,低声问:“王爷,要灭灯吗?”

    赵璲看眼王妃背朝他静睡的身影,同意了,平时她都有歇晌的习惯,今日在庆王府怕是一直在应酬,熬到此时确实该倦了。

    随着青霭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内室的灯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一盏留着起夜照路的昏黄小灯。

    赵璲撑坐到床上,刚要搬腿,身后王妃水蛇一般蹭了过来,一双纤长玉润的手臂环上他的腰。

    赵璲直起腰:“没睡?”

    姚黄闭着眼睛嘟哝道:“睡了啊,你一来,被阿吉叫醒了,懒得动就没出去。”

    赵璲笑笑,握着她一只手问:“那怎么没接着睡?”

    姚黄从后面咬他的中衣,齿尖先将绸料压迫在惠王爷劲瘦的侧腰,接着将力道压迫在惠王爷身上。

    赵璲扣紧床沿,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去搬动自己废掉的双腿,便掀开被子抓住王妃,将她半个身子拉到床下,托着她的腋窝将她提到怀里。

    他坏姚黄就跟着坏,一边撑着惠王爷的肩膀一边故意用脚尖去踩拔步床的木板地坪与床板相接的位置,这样,除非惠王爷手上用更大的力气,或是惠王爷自己往外挪挪,不然夫妻俩怎么都挨不到一起。

    双眼习惯了黑暗,王妃的面容模糊,但赵璲看清了她眼眸中故意拧着他的顽劣。

    忽地,他掐着王妃的腰将她一个反转,让她面朝外结结实实地撞入他怀。

    姚黄:“”

    赵璲低首,在王妃的耳边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去帮她宽衣。

    .

    庆王府。

    新房里燃着喜烛,庆王扣住郑元贞想要遮掩的双手,就着烛光细细地打量他肖想了好几年的表妹。

    郑元贞面红如霞,无论平时如何端庄矜持,在这样的时刻,她都只是一个头回被夫君打量的新娘。

    七分羞三分恼,郑元贞闭着眼睛道:“表哥,你别欺负人。”

    别把她当他身边的那些通房。

    庆王笑了,眼里带着温柔:“姑母没安排嬷嬷教你吗,新婚夜就该这般,哪里算欺负?”

    郑元贞挣脱不开他的双手,只能偏过头。

    庆王亲了亲她的耳朵,道:“放心,我把那些通房都散出去了,只留了一个在你不舒服的时候伺候。”

    郑元贞心头一软,母亲养了面首,父亲身边也有通房小妾,她很清楚男人们虽然好色却并不会将那些妾室通房当回事,除了真遇到极其偏爱的。庆王能遣散那么多通房,说明他很看重自己,也说明那些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个消遣。

    可是紧接着,郑元贞又想到了惠王,在母亲要撮合她与惠王时,除了惠王那些明面上的优势,母亲还特意说了,惠王自幼孤僻,身边只让青霭、飞泉近身伺候起居,杜贵妃安排过几次貌美妖娆的通房宫女,惠王都拒了。

    惠王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却并非泥性子,他不想要不想做的,杜贵妃也奈何不了。

    不过,与其嫁一个一心一意的残疾王爷,郑元贞宁可嫁一个虽然风流却最看重她这个正妻的正常王爷。柔妃、庆王都想要那个位置,她也想,只要庆王办好每一件皇上交给他的差事,再由她与柔妃、母亲内外协助,夫妻俩一定能达成所愿。

    所以,在庆王终于松开手后,郑元贞主动抱了上去。

    不提那些,庆王本身亦是个俊美的王爷,他有惠王眼中没有的热烈情意,更有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

    .

    大婚次日,新婚夫妇要给父母敬茶,同时与夫家其他至亲见礼。

    惠王夫妻作为庆王夫妻的二哥二嫂,今日也得进宫,而且还得比新婚小两口早到,不然就是失礼了。

    赵璲记着此事,昨晚虽然尝了新鲜却并没有闹腾太久,清晨醒来时顺便叫醒王妃,问她:“有给庆王妃准备见面礼吗?”

    姚黄揉揉眼睛,躲被窝里打个哈欠再冒出来,道:“柳嬷嬷早帮我预备好了,去首饰铺子打的一支玉镯,花了一百多两呢。”

    姚黄算是看明白了,当王爷王妃虽然爵禄多,但平时的人情走动礼钱礼物也得符合他们尊贵的身份,不然就要被人嘲笑吝啬寒酸。所以姚黄再舍不得也得按照王府的做派给庆王夫妻送六百两的礼金,再给新弟妹准备一份体面的见面礼。

    赵璲:“嗯,还要梳妆,早些起来吧。”

    姚黄便跟着爬了起来,往外抬腿时,只觉得膝盖上面那一截腿又酸又僵,顿时后悔昨晚她不该心疼惠王爷,不该瞎配合。

    自己不舒服,姚黄从后面拧了一下惠王爷。

    赵璲毫无准备,回头一看,就对上了王妃绯红的脸颊,一双黑眸又羞又媚又凶地瞪着他。

    赵璲隐约猜出王妃发怒的缘由,转过来道:“我叫青霭了。”

    分头洗漱,吃过早饭后,夫妻俩便进宫去了。

    中宫这边,除了帝后几位妃子,康王也在,没带侧妃,却把三个孩子都带来了,五岁的小世子正在永昌帝身边答话。

    姚黄推着惠王爷进来后,三个孩子被康王提醒着,乖乖地喊二叔二婶。

    姚黄笑着应下,脑袋里冒出大年初一的三份压岁钱,还不知道皇家子孙的压岁钱是什么行情。

    杜贵妃看看姚黄红润的脸蛋,用期待的语气问:“黄黄嫁过来也满四个月了,可有了好消息?我可一直盼着呢,省着总羡慕贤妃姐姐那边热热闹闹的。”

    姚黄羞涩地低下头:“知道母妃盼着这个,我每个月都要叫府里的郎中来请好几次脉,郎中前几日还劝我平常心对待,说越是压力大越难怀上,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每每想到母妃期许关切的眼神,就不忍心一次次叫您失望。”

    杜贵妃:“”

    她下意识地看向永昌帝,就见永昌帝果然朝她看来了,眼神颇为不悦。

    杜贵妃急着替自己澄清,对姚黄道:“瞧你这孩子,心事这么重做什么,我也只今日才问了问。”

    姚黄脸色微变,躲在惠王爷的轮椅后,将头垂得更低了:“是,儿媳多虑了。”

    永昌帝还能不了解杜贵妃?

    十几岁的杜贵妃就喜欢事事争先且仗势欺人,但贵妃是他的表妹且容貌艳丽,偶尔耍耍小性还显得娇蛮可爱,只是到了五十多岁的年纪,他很难再欣赏贵妃这份延续至今的“娇蛮”,尤其是她针对老二夫妻时。

    新婚四个月就催老二媳妇生孩子,贵妃进宫十多年才诞下二公主,他有催过吗?

    周皇后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稍顷,庆王夫妻来了,庆王俊美挺拔如芝兰玉树,郑元贞清丽端庄,好一对儿养眼的璧人。

    永昌帝隐晦地看了眼自家老二。

    外甥女一出生,长公主就跟他说过,一定要在皇子里面给外甥女找个夫君,因为天底下只有皇子才配得上长公主的郡主女儿。永昌帝理解长公主的骄傲,也愿意跟长公主亲上加亲。

    老大商议婚事时外甥女还太小,长公主看上文武双全、年龄相近的老二就成了顺理成章。老二出事后,长公主跑来哭诉为难,既心疼老二又心疼爱女,弄得永昌帝跟着头疼,毕竟元贞也是他当公主疼爱长大的外甥女。

    他让温柔慈爱的周皇后去问老二的意愿,如果老二坚持,他会站在儿子这边。

    周皇后回来后,说老二无意耽误表妹的婚事。

    再后来,老三亲自跟他求娶表妹,说他早已心仪表妹多年,再加上长公主的软磨硬泡,永昌帝便同意让外甥女参加遴选王妃的选秀。那也是永昌帝给老二的最后机会,他说了让老二随便选,选外甥女都行,未料

    做这些考虑时,老二还闭门不出,永昌帝也尽量做到公允了,今日老二带着他出自百户之家的王妃来看弟弟与他曾经的未婚妻成双成对,永昌帝便有些尴尬,好像他先前对老二的恩宠都是装装样子。

    无论养母关心他的子嗣,还是别人如何暗中窥视,赵璲始终垂着眼,除非需要他回话。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永昌帝只能笑着接受老三夫妻的敬茶。

    敬茶结束,庆王带着郑元贞来给兄长们见礼。

    移步到惠王夫妻这边,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当着永昌帝的面,庆王露出一种愧疚的神情,有些难以启齿地让郑元贞唤人。

    郑元贞也是类似的惭愧。

    赵璲刚要应,坐在旁边的王妃抢先开口了,手里托着一支玉镯,尴尬道:“三弟三弟妹给大哥见礼时还喜气洋洋的,到了我们这边却都垮了脸,莫非是嫌我预备的见面礼寒酸了?”

    赵璲:“”

    [85]085

    人有七情六欲,继而牵连出各种恩怨纠葛。

    姚家就四口人,日子和和睦睦,但长寿巷远近的街坊发生过无数次争吵干架,姚黄亲眼见过把怒气委屈表现出来的横眉竖眼,也见过明明占了便宜还要哭惨的装模作样,亲耳听过破口大骂张嘴就来的污言秽语,也听过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就郑元贞与皇家两兄弟的婚约,姚黄相信她是在场众人里最后才知悉的那个。

    不提去年,光从今年选秀确定三位王妃人选时算起,事情都已经过去半年了,庆王、郑元贞真觉得愧对惠王,那就各过各的别折腾出这段姻缘,敢折腾,便证明他们早把残疾的二哥表哥甩到了一边,只管自己快活。

    让姚黄说,郑元贞那样的家世,不想嫁给残腿的惠王乃是人之常情,既然有本事悔婚且让永昌帝同意她嫁给庆王,惠王也没哭没闹,郑元贞、庆王真的不用再特意装这一场,大大方方喜气洋洋地做他们的新婚夫妻,彼此都体面。

    可两口子非要在惠王爷面前摆出这幅惭愧样,到底图什么啊,图让残了双腿配合成全他们的惠王爷知道他们不是故意要在他的伤口撒盐,还是图让永昌帝看到虽然他们做了稍微对不起惠王的事但他们并非没有良心?

    人家康王要表现长兄关怀好歹真出了推轮椅的苦力,庆王夫妻却是一边给二哥二嫂添堵一边想让父皇夸他俩还算有脸有皮?

    这种憋屈,惠王爷能忍,姚黄忍不了!

    反正永昌帝等人不知道她早已知情,杜贵妃二公主也没傻到将她们刺她的那些话嚷嚷出来,姚黄就借见面礼点破庆王、郑元贞的虚伪,愧疚个屁,房都圆了还装什么好弟弟好表妹!

    庆王、郑元贞根本还没往姚黄这边看,全都留意着惠王爷可能会有的反应,冷不丁对上姚黄举起来的那支玉镯,听见那过于荒谬的猜测,夫妻俩同时僵住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怔,这时,杜贵妃反应很快,“好心”地开口替庆王、郑元贞解起围来:“黄黄胡说什么呢,你三弟三弟妹是心疼惠王的腿,触景伤情了,跟你的见面礼没关系。”

    周皇后眼角微抽,刘贤妃暗暗咬住内唇,沈柔妃恨得要死,却明白此时她说什么都是越抹越黑。

    永昌帝有些头疼。

    姚黄顺着杜贵妃的话给庆王夫妻台阶,笑道:“这样啊,那你们就更不用难受了,王爷的腿虽然伤了,这伤却换来了大齐边军将乌国铁骑击得一败涂地,换来了边关军民的太平与父皇的高枕无忧,所以王爷这伤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荣耀,你们该引以为傲才是。”

    永昌帝头不疼了,且胸口腾起一股豪情,只觉得二儿媳歪打正着一番话夸到了他的心坎上!

    郑元贞羞愧地道:“二嫂说的是。”

    庆王看看她强掩难堪的侧脸,再去看那位已经从忐忑不安换成美眸含笑的二嫂,竟仿佛看到了两支并排摆在一起的玉镯,一支光泽暗淡,一支熠熠生辉。

    跟着,二嫂伸手握住表妹的手腕,笑着将那支绿玉镯子套了上去:“不说那些了,二嫂祝你跟三弟婚后恩爱,和和美美。”

    一握一套,二嫂的双手将表妹纤细的手夹在了中间,而庆王看得分明,二嫂那双手又白又腻,竟比表妹的手还要动人。

    姚黄送出见面礼就收回了手。

    郑元贞微微屈膝道谢。

    庆王适时地带着她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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