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36]036马车停到惠王府门前,总管郭枢已经在此候着了。
等王爷王妃进了家门,郭枢才道:“王爷,皇上赏了一张象牙簟,您看是今日就用上,还是再等等?”
皇上的口谕是把象牙簟送来惠王府,却并未点明赏王爷还是王妃,郭枢就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干脆在话里卖个巧,由王爷做主。
姚黄悄悄瞥向自家王爷,按照永昌帝颁布口谕前的情形,这象牙簟是赏她的,可永昌帝故意含糊了口谕,没准其实是想把象牙簟给他二儿子,弄个幌子免得其他儿女埋怨他为父不公。
再有,象牙簟象牙簟,听起来就凉快又舒服,王爷不在乎金子银子,这等连长公主、贵妃都垂涎的实用好物,王爷真舍得给她?
换成姚黄,亲爹给她一件祛暑的宝贝,姚黄肯定自己用,最多跟夫君合用,绝不会单独便宜了夫君,自己睡热垫子吃苦。同样的道理,王爷真叫人把象牙簟送去竹院,姚黄也不会失望,最多厚着脸皮让王爷来明安堂时把象牙簟也带过来,让她沾沾光。
“赏王妃的,交给王妃做主。”
扫眼不敢相信的王妃,赵璲示意青霭推他去竹院。
等姚黄想起要谦让一番时,惠王爷都走出老远了。
郭枢笑道:“王妃先行休息,稍后我便把象牙簟给您送过去。”
姚黄瞅瞅阿吉托着的百两黄金,晕晕乎乎地回了明安堂。
洗洗脸,换上一条绣房新送来的对襟睡裙。所谓对襟睡裙,便是直接在齐胸长裙上面缝接对襟的领边与肩袖,这样裙腰的位置不用绷太紧,对襟领边也可以敞开更大,虽然露出的肌肤有些多了,可睡裙就是穿在内室的,不怕被外人瞧见。
姚黄这条,上面的衣袖是白色的,下面的长裙是很浅的绿色,衣料轻薄,只是随便走几步裙摆便如碧波荡漾,实在是太好看,弄得姚黄也对镜自赏了好久。
阿吉:“王妃的脸红扑扑的,像莲叶里面冒出来的花骨朵,底下的两截脚踝与脚便是藕。”
姚黄:“胡说,藕能有我白?”
阿吉:“我是说剥完皮的藕。”
这时,郭枢派来的两个小丫鬟抬了御赐的象牙簟来,百灵三个大丫鬟都没碰过这样的好东西,怕有什么讲究,征得王妃的同意后,只管帮忙挑起帘子,让那两个小丫鬟抬了象牙簟进了内室。
象牙簟放置于楠木长匣中,外面包裹着一层锦缎,取走锦缎,两个小丫鬟分别提着一端慢慢后退展开,终于露出了象牙簟的真容。
整张象牙簟长十一尺,宽九尺,铺在姚黄这边的床上刚刚好。
满眼的象牙白润泽如玉,摸起来也有种绸缎般的光滑,像苇席竹席都容易起毛刺,象牙簟就不会出这种问题。
“可以直接用吗,还是要擦拭一遍?”姚黄问。
一个抬席小丫鬟道:“回王妃,宫里送过来之前已经擦过了一遍,郭总管接过来后又叫我们按照公公教过的法子擦过了,王妃可以直接用的。”
姚黄:“铺到床上吧。”
铺好了,姚黄叫丫鬟们退下,她自己躺在象牙簟上滚了两圈,确实很舒服,只比锦褥稍微硬一些,就是太凉快了,才刚刚五月初,姚黄属于怕热的人,都觉得现在用凉席还为之过早。
姚黄卷起象牙簟暂且放在罗汉床上,等晚上王爷过来了,给王爷展示过再收起来。
重新躺到床上,姚黄却迟迟没有困意,满脑都是今日新得的金元宝与象牙簟。
阿吉突然推开内室的门,兴奋道:“王妃,郭总管又来了,叫人送来了五托盘的金元宝,说是王爷交待的!”
姚黄一骨碌爬坐起来:“还真给啊?”
阿吉:“您说什么?”
姚黄:“没,没事,拿进来先放罗汉床上吧,等我睡醒再收拾。”
四个大丫鬟进来两趟,放好金元宝就出去了。
姚黄这才下床,搬着一把椅子坐在罗汉床边,对着眼前的元宝、象牙簟发呆。
也许王爷从小生在富贵窝,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上等的,所以他不看重这些,说给她就给她了。
可说到底,还是王爷知道她爱财便送这些过来哄她高兴,不然他怎么不把金子宝贝赏给青霭飞泉曹公公等人?论功劳,她可比不上王爷身边的这些老人。
姚黄爱财却有良心,王爷对她这么好,她也得多多的对王爷好。
脱了睡裙,姚黄换了一身细布衣裳,带上阿吉以及侍卫张岳、王栋出门了。
临走前,姚黄对郭枢道:“我出去逛逛,王爷没有问起的话,你也不必通传。”
郭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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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外观平平无奇的马车里,姚黄让车夫只管沿着南大街往前走,她与阿吉分别盯着一边的铺子。
姚黄记得,她以前出门乱逛时好像在南大街的某处见过一家卖木具杂货的店铺,里面就有轮椅。
别看京城的街面上少有坐轮椅的人,其实京城废了腿的人可不少,姚黄就亲眼见过有人在马球赛上摔伤了腿,亲耳听过哥哥表哥们提起哪个同窗意外失足从此不良于行,更不用提往年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残兵,包括因为各种意外、疾病无法独立行走的普通百姓。
只是这些人大多跟惠王一样,病了就不爱出门,才显得轮椅好像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正逢端午,南大街这边生意兴隆,不少住在京郊的百姓特意赶来京城过节卖卖东西。
行人多了,车马走得就慢,好在姚黄并不着急。
快把南大街走完了,阿吉忽然叫到:“停车!”
车夫立即停了下来。
姚黄凑到阿吉这边,往外一望,果然看到一家专卖桌椅箱笼等木器杂货的店,店面很小,但后门出去就是一座院子,目之所及可见院子里的棚子下摆了更多的木器。
主仆四人进了店。
掌柜的正在打哈欠,像他这样卖大件的平民小店占不到端午节的便宜,只有家境稍微殷实的人家乔迁新居、更换旧物或是置办聘礼嫁妆了才能接笔大单子,要么就是做些零卖的小生意。
趁这个哈欠的功夫,掌柜眯着眼睛迅速打量来人,见后面的两个健壮男人像是侍卫,掌柜立即猜到前面的美貌少妇非富即贵。
掌柜一边纳闷有钱人为何要来他这家用料寻常的小店,一边笑着迎了出来:“夫人想看看橱柜还是箱笼?”
姚黄已经将店铺里摆放的木器都扫了一遍,直接问:“有轮椅吗?”
掌柜:“有有有,这东西平时买的人不多,都在后院放着,夫人这边请。”
到了后院,姚黄在一个棚子里看到两把落了灰的轮椅,椅面上还堆着两摞木盆,木盆缝隙间还塞了筷笼等小件。
掌柜的对这单生意没抱多大希望,见容貌美艳的女客皱起眉头,就更懒得去收拾清理了,简单介绍道:“都是用榆木做的,结实耐用,保养好了能坐几十年,夫人要是喜欢,我马上给您搬出来擦得干干净净。”
姚黄围着两把轮椅转了大半圈,两把一模一样,前面两个小轮后面两个大轮,椅面以上跟正常的太师椅差不多宽,椅背两端多出来两个推手,椅子前面伸出一条窄窄的脚踏。
这是一把供普通人家使用的轮椅,结实轻便耐用,坐起来肯定不如惠王爷的那把舒适还能当躺椅睡觉,椅身上下更是没有多花力气雕刻任何饰纹。
姚黄叫掌柜的擦干净一把,她要试试。
掌柜一听有戏,忙去拿了两条巾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擦了好几回。
姚黄坐上轮椅,双手伸出两侧的椅架握住那两只大轮子,试着往前推,可惜憋红了脸也没能让轮椅动一下。
掌柜:“夫人想自己推着走?那可不行,咱们这轮椅就有三十来斤,再加上夫人的体重”
察觉一个侍卫瞪了过来,掌柜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不管多重的人坐在上面,他想光靠手推动自己都难啊,除非脚能踩到地上跟着一起使劲儿。”
有的坐轮椅的人只是走不了路,腿脚能用上力气,半蹬半推的自己能动,时间长了也吃不消,还得让其他人帮忙。
姚黄让张岳、王栋分别去试,两人臂力很强,刻意不用腿劲帮忙的情况下,稍微让椅子往前挪出几步,饶是如此也都累出一头汗。
姚黄问:“能不能做出一把可以自己推动的轮椅?”
掌柜苦笑:“真有这样的好法子,肯定早做出来了。”
姚黄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不过,普通木匠想不出来或是没有花太多时间琢磨这个,她可以找来邓师傅商量,邓师傅不行,还有王府的木匠,只要王府出一笔赏钱,不怕那些能工巧匠不用心。
“怎么卖?”
“不贵,一两一把。”
姚黄笑着看向掌柜,她是有钱了,却也不会给人当傻子宰。
掌柜被她笑得心头一颤,知道这是个精明的,忙改口道:“夫人诚心想买的话,给五钱银子就行,您看看这榆木料子,用的全是老榆木,这个价小店纯赚一点工钱罢了。”
姚黄没再讨价:“两把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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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轮椅,姚黄留一把放在前面等着端午过后请邓师傅过来商量如何改进,一把她叫大丫鬟们重新擦拭一遍,然后等天凉快下来,亲自推着去了竹院。
飞泉仔细看过王妃带来的新礼物,心情复杂地去请王爷。
很快,坐在邓师傅耗费无数心力打造出来的华贵大轮椅上的惠王爷就亲眼看到了王妃手里的简陋轮椅。
[37]037
“王爷觉得这把轮椅如何?”
真的将榆木轮椅推到王爷的华贵紫檀大轮椅面前,姚黄的底气就没那么足了。
赵璲摆摆手。
青霭、飞泉立即退回了竹院里面,一直退到听不到王爷王妃说话的距离。
这时,赵璲才看着他的王妃问:“为何要做新轮椅?”
姚黄一听,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下午去南大街买的,不是邓师傅做的。本来是想直接叫邓师傅过来商量做把新轮椅,可今日端午,邓师傅也在陪家人过节,我就没叫人去请他,可我又憋不住,就先去看看京城的铺子里有没有合我心意的轮椅。”
见惠王爷神色平静,不像被简陋的新轮椅气到的样子,姚黄笑笑,推着新轮椅在惠王爷面前转了一圈:“王爷瞧瞧,这轮椅多轻便,我可以推着你在花园里逛好几圈都不带出汗的,而且王爷往这里一坐,我低头就能看见你的脸,王爷稍微扭头或仰头也能瞧见我,像你现在坐的那把,椅背又高又厚,咱们俩谁看谁都不方便。”
赵璲沉默。
姚黄干脆坐到榆木轮椅上,面对面地看着他:“王爷,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咱们平时也不出门,只在自家走动的话,轮椅能让你坐得舒服方便才是最重要的,外观上不用弄得太气派讲究。你看我这把,椅背只有中间这一块儿靠背,两边是空的,这样走起来王爷的腰侧还能吹到风,多适合夏天啊,你现在的那把不透风,再过一阵肯定要嫌热。”
她侧过身子展示靠背,赵璲就看向靠背。
姚黄再拍拍轮椅的两个大轮子:“我最想要的是一把王爷自己能推动的轮椅,这样王爷要去哪里也方便,可我想的太简单了,铺子里根本没有这种,据说也很难做,回头我让邓师傅想想办法,看他能不能琢磨出来。”
如果可以自己推着走,昨晚王爷从画架前移到罗汉床前就不用那么辛苦,平时口渴想喝茶倒水的也可以自己来,而不是事事都要喊青霭飞泉伺候。包括王爷进出她的内室,夏天这么热,姚黄穿得越来越清凉,她可不想回回都躲着青霭飞泉,尤其是清晨,王爷总是比她早起,怕被青霭瞧见什么,总是拿被子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赵璲看向坐在她那个位置触手可及的大轮。
姚黄:“对了,我知道这把轮椅不好看,今天带回来就是先给王爷瞧瞧,王爷若喜欢这种轻便的,我会让邓师傅照着王爷的身量用更好的木料仿造几把,雕花什么的都弄上,保证又美观又舒服,在家用出门用都行。”
她怎么可能真的让堂堂王爷坐五钱银子一把的简陋轮椅?要改的地方多着呢。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姚黄期待地看向从始至终都没什么神色变化的惠王。
赵璲:“先试试。”
姚黄要背他换轮椅,注意到新轮椅没有固定装置的赵璲拒绝了,叫青霭、飞泉过来。
青霭背他,飞泉扶住榆木轮椅的椅背,当青霭背对榆木轮椅稳稳下蹲,距离足够时,赵璲双手撑住轮椅的扶手,自己坐了下去。
姚黄提前试过的,张岳、王栋都是高高壮壮的身板,榆木轮椅能承受他们,肯定也能承受惠王爷约莫一百四十多斤的重量。
青霭、飞泉暗自捏了一把汗,直到王爷坐稳了,那轮椅也稳稳当当的,没摇晃也没有发出承受重物的异样声响,两人终于把心咽回了肚子。
随着青霭走到一旁,赵璲看见王妃在笑,那种看了什么笑话又不好叫人知道的偷笑,一对上他的视线就换成了平日她在他面前常露出来的乖巧又带着几分讨好的明媚笑脸:“我陪王爷去园子里多试试?”
赵璲点头。
留下那把华贵却沉重的紫檀轮椅,姚黄推着榆木轮椅走了,手上过于轻松,她还重新适应了一下。
出了竹林小道,姚黄问:“王爷会不会觉得颠?”
赵璲感受到的椅身颠簸确实比紫檀轮椅明显,但也并非难以忍受,只是如王妃所说,两人说话确实方便了,她停下来低头问他,背靠轮椅的赵璲后脑居然碰到了她的衣襟,不过她反应得很快,短暂的压迫很快就结束了。
他看着前方道:“还好。”
姚黄站直了,继续推轮椅,并刻意保持了身体与王爷的距离。
来到北面的翠屏山脚下,姚黄指着王府特意修出来的一条石板坡道问:“王爷上过这条路吗?”
赵璲摇头。
底下人修坡道是为了应对他哪天忽然有了登山的雅兴,赵璲确实有过无数次想登山的念头,但那些念头里的他都是靠自己的双脚游园登山骑马,念头来时如潮水汹涌,催人发疯,等潮水褪去,赵璲也能继续平平静静地留在竹院了。
姚黄跃跃欲试:“我推王爷上去看看?”
王府的工匠都是能人,翠屏山本来就没多高,新修出来的坡道故意绕了山上好几处景致才一直延伸到山顶的凉亭中,虽然延长了路途,却降低了轮椅上行的坡度,节省了推车人的力气。
赵璲扫眼山顶,问:“会不会太吃力?”
姚黄歪头朝他笑:“王爷是怕我力气不够,失手把你摔了吧?”
赵璲微微抿唇。
姚黄哼道:“放心,真推不动了我会原路退回来,怎么着都不会摔了王爷。”
说完,她便朝前方的坡道去了。
赵璲问起她在竹院门口的那个偷笑。
姚黄:“说了王爷不能生气。”
赵璲:“好。”
姚黄一下子笑出了声:“不是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吗,我是笑王爷刚移到这把轮椅上时,身上的贵胄之气都跟着减了一半,瞧着怪委屈王爷的。”
赵璲:“”
旁边突然歪过来一张笑脸,乌黑水润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赵璲回视过去。
姚黄忐忑问:“没生气吧?”
赵璲:“推车时不要笑。”
这就是没生气的意思,王爷如此大度,纵得姚黄胆子更大了,瞅瞅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松开双手。
上坡路上,轮椅失去推力,四个轮子顿时往后走。
赵璲猛地握紧两侧扶手,与此同时,姚黄重新握住了轮椅。看着惠王爷暴起青筋的手背,姚黄弯腰,故意在他耳边轻声问:“刚刚王爷的心跳是不是特别快,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赵璲一边放松手上的力道,一边偏过头,对上的就是王妃那双胆大的眼睛。
这一瞬,赵璲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那样的急促,让他根本无法否认方才他确实慌了一下。
赵璲偏向另一侧。
姚黄忽然推着轮椅往前跑了起来,木质的轮子骨碌骨碌的快速碾压石板坡道,奔跑带起凉风,很快就吹落了惠王刚刚被吓出来的些许冷汗,他是越吹越舒服,但就在他的头顶,王妃的呼吸越来越重,跑动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赵璲终于抬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劝道:“别跑了。”
姚黄喘着气道:“我喜欢跑。”
跑久了会累,确切的说姚黄喜欢的是跑起来时的风,以前哥哥经常会带着她跟阿吉去外面撒欢,哥哥喜欢这样的风,阿吉喜欢这样的风,姚黄猜测,王爷应该也是喜欢的。
可王爷再也无法靠自己感受这样的风了,只能由姚黄帮他。
一口气跑进山顶凉亭,姚黄将轮椅正对着一张美人靠停好,她再坐在那张美人靠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豆大的汗珠沿着她潮红的脸颊滚落,有的被她擦去,有的沿着她粉润的侧颈蜿蜒至锁骨,没入对襟襦衣的领口。
赵璲垂眸,从一侧袖口取出帕子,递给她。
姚黄擦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身上才不再往外冒汗。
她瞅瞅下山的另一条坡道,逗面前的王爷:“下山的时候还这样跑,王爷敢吗?”
赵璲看看她,道:“敢是敢,但你真摔了我,我可能会很生气。”
没摔怎么都好,摔了,赵璲也不知道她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自己。
姚黄没有立即回答,眨眨眼睛,提起她小时候的事来:“我爹最喜欢吓唬我了,他会站在我的后面,掐着我的腋窝原地转圈,把我高高的甩起来,特别好玩。转着转着,我爹会说要把我丢出去,我知道他只是吓唬我,但他真松力气的时候,我还是吓得嗷嗷叫,后面又觉得那样超级刺激。”
赵璲没玩过,也想象不出来。
但王妃确实让他体验了一次类似的刺激。
姚黄指指西边,再把他的轮椅转个方向。
赵璲看到了王府高墙外的夕阳,淹没了一片片鳞次栉比的房屋,这是他在竹院里永远也看不到的恢弘。
姚黄见他看得入神,自己也趴到美人靠上,王府里有许多她喜欢的地方,翠屏山的凉亭就是一处。
看着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家屋顶上飘起了袅袅炊烟。
“回去了?”
“嗯。”
推着轮椅来到坡道前,姚黄先是递了惠王爷一个坏笑。
赵璲默默握住了轮椅扶手。
但姚黄只是慢悠悠地推着他稳稳地往下走,一直到下了山上了平路。
赵璲便知道,他的王妃胆子也没有那么大。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姚黄解释道:“我才不是怕王爷生气,怕的是真把王爷摔伤了,我该心疼了。”
赵璲:“”
前面就是通往前院的月亮门了,姚黄问:“是直接过去,还是回竹院换轮椅?”
赵璲:“换。”
这个轮椅椅背不能动,他上床不方便。
到了竹院,看看坐回紫檀大轮椅的惠王爷,姚黄心中一动,坐到小轮椅上,对飞泉道:“你来推我,我跟王爷一起走。”
又推又跑得忙了这么久,也该她享受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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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黄的榆木轮椅不但比惠王的紫檀轮椅寒酸,居然还要矮上一些,她往上面一坐,再去看惠王,种种落差竟让姚黄想到了东施效颦。
她拍拍扶手,吩咐飞泉:“咱们走快点。”
飞泉根本不敢动啊,鼓足所有勇气看向惠王,万一王爷认为王妃在故意嘲讽他,飞泉不但不能推,还得赶紧把王妃劝下来。
赵璲:“走吧。”
心情大起大落的飞泉双臂猛的一发力,榆木轮椅就往前滑出一大截。
飞泉:“”好轻的轮椅!
一小一大两把轮椅前后拐出了竹林。
姚黄看不见后头,青霭却能看见飞泉轻松的步伐以及轮椅上王妃露出来的衣袖与裙摆,连小轮椅的四个轮子在石板路上滚动的声音都带着一种轻快,像一头刚长大的小马驹,无忧无虑地走在一匹拖着脚步负重前行的老马前头。
青霭不知道王爷怎么想,反正他是觉得,如果他青霭真是一匹老马,那么能看到这么一匹快活的小马驹,他也会跟着舒坦,就像王爷的紫檀大轮椅他都已经推了大半年,此时此刻推起来却是最轻松的一次,仿佛他也被前面的小马驹带出了更多的干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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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明安堂,赵璲直接留在前院,姚黄先去后头洗手净面再过来陪他吃饭。
姚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姚黄也不习惯两人同席时不说话,弄得这两人谁也不想搭理谁似的。
“王爷真不嫌木头椅面太硬吗?”
姚黄一边给惠王爷夹菜一边问。
赵璲懂了:“那轮椅你坐着不舒服?”
姚黄:“刚坐上去还行,坐久了就嫌硬了,王爷要是也不舒服,我给你编个蒲团,只在府里用。”
赵璲:“你会编?”
姚黄:“会啊,跟我外祖母学的,往年我们家夏天用的蒲团都是自己做,去外面买一个要十文钱呢,还不如我们自己编的好。这样,我先编一个,编好了王爷试试?”
赵璲过了一会儿才道:“可以,拿去竹林编,我看看你的手法。”
姚黄:“好,等我准备好蒲草就去那边找你。”
饭后两人分头沐浴,等姚黄换好睡裙晾干头发,又靠在床头看了几页正经的话本,惠王爷才姗姗来迟。
姚黄坐在放了帷帐的拔步床里头,见青霭把轮椅停在罗汉床边就出去了,姚黄才放下话本。
赵璲在看罗汉床上的象牙簟与金元宝,听到脚步声,他随意看过去,视线就被王妃那条崭新的他从未见过的睡裙黏住了,上下打量一遍,最终定在了睡裙齐胸的上裙边,那里看起来与外穿的齐胸长裙裙腰很像,却并没有勒严,滑润细腻的纱罗自然而然地贴服着王妃白皙的肌肤。
整条睡裙都是纱罗所制,轻薄透气,如帷帐般让里面的情形隐隐若现。
姚黄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她在娘家可没穿过这样的衣裳,谁让家里穷呢,如今绣房将这么清凉的睡裙送到她手里,姚黄放着不用便是暴殄天物。
早穿晚穿都要走这么一遭,姚黄当然要早享受,唯一没料到的是惠王爷会这么不加掩饰。
姚黄停下脚步,往他身上看,强掩着羞问:“王爷怎么没换夏季的中衣?”
赵璲:“换了。”
冬天中衣质地是棉,春秋为绸,夏日为绫。
姚黄“啊”了一声,快步走到轮椅前,捏起他的领边捻了捻,疑惑道:“你这件是绫吧,绣房没给你做纱罗的?”
赵璲目光平视,解释道:“早年做过,我穿不惯。”
纱罗太透了,他没有在青霭、飞泉面前袒露太多身体的癖好。
大抵是他的眼神暗示地过于明显,姚黄瞬间领悟了惠王爷的意思,原来贵为王爷都介意这料子的透而宁可放弃舒适,她这个乍富之人还是个姑娘居然就敢大摇大摆地穿出来!
姚黄捂住胸口就要跑去换套绫做的中衣。
手腕却被惠王爷紧紧攥住了,硬是将她拉到了他宽敞的紫檀大轮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