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气沉沉的王爷脸都不见变色的,指着她衣襟右侧道:“那里似乎湿了。”姚黄摸了摸,被头发打潮的而已:“不碍事,一会儿就干了。”
当她抬起头,发现王爷已经看向了窗外的桂树。
还是有点别扭,姚黄挪开小桌,背对着坐到他面前:“王爷帮我梳吧,这样头发晒到的太阳也更多。”
赵璲没有回答,接过了她手中的玉梳。
如瀑的长发乌黑如缎,在夕阳中映出一层浅浅金光,淡淡的桂花香充斥在赵璲的鼻端,她似乎终于在王府预备的花露中找到了合她心意的味道。
姚黄在看两人投在黄花梨木地板上的影子,属于王爷的脑袋纹丝不动,应该就是一直在看她的头发,老老实实的。
忽地,那道影子抬起左手,在她肩头按了一下。
眼睛与肩头同时感受到了这一下,姚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个激灵。
赵璲:“你很紧张?”
姚黄脸上一阵发热,能不紧张吗,挨得这么近,沐浴的时候又想了一幕幕书里羞人的场景。
赵璲:“是还记着那晚的事,怕我今晚留宿?”
姚黄才没想这个,否认道:“没有,我,我这辈子第一次让一个王爷伺候,当然紧张了。”
赵璲:“我没忘了我答应你的事,只是今晚我都过来了,吃完就走的话,底下人可能会以为你哪里做的不好,受了我的冷落。”
姚黄附和地点点头。
赵璲:“但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姚黄低头看手,红着脸道:“王爷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愿意。”
就算真不愿意,她也不可能傻到承认,何况她确实是愿意的,至少第一回的时候没有半点不情愿。
赵璲继续给她通发。
等头发干了,姚黄想叫百灵进来伺候她绾发,赵璲道:“别折腾了,叫厨房把饭送到后院。”
厨房,闻讯赶来的孔师傅抢着给王爷王妃炖了一条三斤重的草鱼,惹得高娘子一通唠叨:“说好了你管竹院我管明安堂,怎么又来抢活!”
孔师傅盯着锅里滋滋作响的鱼,笑眯眯道:“我是为了你好,万一王爷不爱吃你的鱼,你今晚能睡踏实?”
高娘子:“兴许王爷就是吃惯了你的手艺才要来王妃这边吃点新鲜的。”
孔师傅:“”
他想到了昨晚他特意给王爷烤的肉串,王爷好狠的心,居然一口都没吃,试试都不愿意试!
姚黄却对今晚的红烧鱼赞不绝口,王府的厨子就是厉害,不光鱼肉烧得细腻汤汁美味可口,连小刺都提前弄掉了,只留着支撑鱼身的主骨。
“王爷多吃点,这可是咱们自己钓的。”姚黄边吃边劝,劝了两次,赵璲就主动动筷子了。
一个身段丰腴好跑好动的王妃,一个虽然残了双腿但上半身依然强壮的王爷,暂且放弃了其他菜色,先集中精力吃鱼,居然把所有能夹起来的鱼肉都吃完了。
当小丫鬟将只剩鱼骨头的盘子端回厨房,孔师傅眼眶一红,差点落泪:“你看,王爷就爱吃我这口!”
高娘子悠悠道:“也许是王妃一人吃的,王妃胃口好,我做的菜王妃经常吃空盘。”
孔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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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很饱的王妃在后院慢慢地绕圈消食,王爷由青霭推回了前院,看两刻钟的书,叫廖郎中推拿了两刻钟的腿,最后沐浴净身又用了近两刻钟。
当青霭重新将王爷推回后院,天已黑了下来。
姚黄散着头发出来接他,熟悉之后,她在青霭、飞泉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
青霭可不敢多看,低头告退。
进了内室,赵璲扫眼窗边的罗汉床,指了指。
姚黄不解:“王爷的意思是?”
赵璲:“在这边,不用担心打湿褥子。”
姚黄:“”
身如火烧,姚黄只庆幸这人瞧不见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道:“太窄了,且也没热到能睡凉席的时候。”
窄不窄凉不凉的,罗汉床离窗边太近了,不是夫妻睡觉的正经地方,而且万一守夜的丫鬟胆大包天凑到内室的门缝,瞧不见里面的拔步床,看罗汉床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姚黄知道阿吉几个都不是那种人,可万一呢,尤其阿吉一直都担心她挨了王爷的欺负,说不定真想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姚黄直接把人往拔步床里头推,硬着头皮道:“我叫人缝了巾子,一条垫着一条放旁边,够用了。”
动弹不了双腿的惠王爷只能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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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黄还记得上次被王爷细细端详的煎熬,所以才把轮椅推到床边,她就要去熄屋子里的几盏灯。
最亮的是一对儿鎏金莲花灯,每个烛台上都延伸出三朵莲花灯托,燃着三根四指粗的蜡烛。
窗缝里多少能透进点微风,淡黄色的烛火轻轻地跃动着,像她此刻怦怦乱跳的心。
走近了,姚黄拿起放在一旁的灯罩,刚要对准一支蜡烛,背后忽然响起惠王的声音:“先留着。”
留着做什么?
王爷不说,姚黄心里清楚,今晚王爷没带书过来,除了看她再没有其他可以看的。
而那近似命令的平静语气,让姚黄生不出再商量商量的念头,白日里王爷很好说话,夜里却一直都强势霸道,即便看她哭得可怜嘴上哄哄,该继续的还会继续,心硬得很。
放下灯罩,姚黄慢吞吞地往回走,连着放下两层帷帐,帐内依然很是亮堂。
轮椅是空的,但姚黄知道那已经证明不了什么,王爷可以在中途褪去裤子,反正她背对着他,看不见。
红着脸爬到床上,姚黄直接朝内侧躺,忐忑地等着熟悉的胸膛靠过来。
光想着王爷,姚黄都没发现她自然而然地往前曲起了腿,提前配合上了。
赵璲看得清清楚楚,却并不希望自己的王妃认为他今晚留宿纯粹是为了那个。
他仰面平躺,对着帐顶问:“你不想见我?”
姚黄眨眨眼睛:“没有啊。”
赵璲:“那怎么做这种姿态?”
姚黄:“”
明明是误会,姚黄却没办法澄清,白白憋得自己一身火。
她转过来,幽怨地看向对面的王爷:“我想见王爷,恨不得一直睁着眼睛从白天看到深夜,再从深夜看到天明,行了吧?”
赵璲瞥她一眼,声音平淡地道:“休说傻话,之前你都喜欢抱着我说会儿闲话,今晚却那副模样,不是生气是什么?”
姚黄还是没法辩驳,因为辩驳只会徒添自己的羞恼。
既然他想听家常,姚黄若无其事地抱过去,贴着他的肩膀道:“好,我现在就跟王爷说闲话,王爷想听什么?”
赵璲:“李大石死后,潘絮娘如何了?”
姚黄:“她无权无势的,想替丈夫伸冤也没办法,只能想开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赵璲:“细说。”
姚黄:“为了打官司,她家原来的地都卖了,一贫如洗,还好遇到了一个善良的农夫,愿意分两亩地给她种”
赵璲打断她:“那农夫可有妻子?否则冒然帮助一个守寡的女子,此举恐会惹出闲言碎语。”
姚黄:“”
讲个故事还问东问西的,若非那话本不好见人,她真想把书丢给王爷自己看。
姚黄开始胡编:“确实有些风言风语,所以潘絮娘种了一年攒下一段时间的口粮后就不再租他的地了,改成去镇上找活儿干,她运气好,救了一个铁匠的老母亲,老母亲知道她的情况,把她收为养女,从此她在铁匠铺做些力气活,也算是自食其力了。”
赵璲:“继续。”
姚黄:“我也才看到这里,后面的还没来得及看,等我看完再给王爷讲。”
赵璲:“也罢,我现在还不困,你拿过来我自己看。”
姚黄人都傻了,书是万万不可能给他拿的,咬咬牙,姚黄抱着这人晃了晃,埋在他颈窝细着嗓子道:“王爷光想着看书,书重要还是我重要?”
片刻的沉寂后,赵璲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
姚黄松了口气,幸好王爷给她面子,没再坚持要话本。
不看话本,有些事便是水到渠成了,惠王爷侧转过来,专心陪伴他的王妃。
可能顺手了,王爷没再把她转过去,反正眼下这些面对面也不耽误,姚黄就闭着眼睛任他动来动去。
两个人都吊得差不多的时候,姚黄自觉地要背过去。
赵璲扣住她的肩膀:“就这样。”
姚黄:“”
想想都觉得艰难,奈何惠王爷非要尝试,他只需要开口就行了,出力气配合的是姚黄。
怎么样都不行,姚黄倒是不介意,就怕王爷受不了屡试屡败。
姚黄都不敢睁开眼睛去看他的神情。
忽地,在她无意高抬左腿的瞬间,王爷托住了她:“就这样。”
姚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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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黄几乎仰面倒在了锦褥中,王爷扯走了她的枕头,这样她被迫往上蹭时就没有了任何阻力。
前面那些夜里,姚黄都是半趴着,大半张脸埋进枕头,王爷看不清她,她也只有在求饶的时候才回头看他两眼,如今姚黄能清晰地感受到王爷在她这里上下游走的视线,她自己也瞧见了,宛如地动山晃,可她一点都不想看,抓起中衣蒙在脸上。
赵璲没有干涉,这样更耗力气,他也不想王妃看见他不顾身残沉溺于此事的狼狈或狰狞。
王爷终于松开右手时,姚黄的左腿好像也废了。
赵璲先休息,休息够了,侧过来,正好她还抵着床头板,方便他给她松松左腿的筋肉。
他是好意,姚黄却酸得直哎呦。
赵璲放轻力道,见她噙着泪的湿润眼眸幽幽地望过来,赵璲问:“不是经常骑马?”
姚黄:“哪有经常啊,我们家就两头骡子,平时都是我爹我哥骑,只有他们休息时我才能过过瘾,再说我从选秀造册开始到现在的大半年,就昨天出去跑了一回马,一下子就这样,谁受得了?”
赵璲:“现在有霓光了,可以多练练。”
姚黄:“”
太气人了,她拿右脚去推他的肩膀。
赵璲右手支撑身体,左手扣住她的脚踝,视线旁移。
姚黄连忙抓起被子往身上遮,同时试图挣开他的束缚,还烫着的脸更是重新烧了起来。
赵璲知道自己的情况,没再勉强。
次日他提前半个时辰醒来,帮他的王妃锻炼右腿,害得姚黄起得更晚,顾不上洗漱,先叫百灵进来给她捏捏。
阿吉很喜欢学习新本事,春燕的女红太精细复杂她既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秋蝉的算术简单的她会太难的琢磨得脑袋疼,于是百灵伺候王妃揉腿,阿吉就跪坐到床里头,一边看一边学地帮王妃揉另一条腿。
瞧见王妃腿根处的一圈掌印,她惊慌道:“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她见过更多王爷留下的痕迹,全都在上面,腿上的这处,难道王爷动怒掐王妃了?
姚黄瞪过去:“不该问的别问。”
阿吉愣愣,尴尬地笑笑,猜到王爷王妃又有了新花样。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饭后姚黄叫来高娘子,让她好好准备明天的午宴:“都是我的娘家人,不用做太麻烦的菜,五荤三素一汤就行了,份量弄双份的,哪个盘子空了再上哪盘。”
高娘子笑道:“王妃放心,明日您就等着瞧好吧。”
双份的菜叫什么宴席,她要带着厨房给王妃的亲戚们做十六道不重样的席面,包括王妃预备的三条鱼也得做出三种吃法!
下午姚黄歇了一个长晌,醒来双腿总算恢复了七八成,想着这身子确实比半年前娇气了,姚黄叫阿吉取来长绳,让跳不来的百灵、春燕各站一头抡绳子,她带着阿吉、秋蝉一会儿轮流跳一会儿双人跳一会儿三人跳。
跳会儿歇会儿,一个时辰下来,主仆三个红扑扑的脸上都沾上了汗湿的碎发。
姚黄是三人里头坚持得最久的,阿吉都不如她。
百灵钦佩道:“王妃真厉害!”
刚见到王妃时,她还以为王妃是不爱动才养得这么珠圆玉润,没想到跳起来竟轻盈如燕。
阿吉与有荣焉地道:“这算什么,王妃还会耍枪呢,游龙走凤的,比我家少爷耍得还好看。”
春燕马上捧场:“王妃能让我们开开眼界吗?”
姚黄接过湿巾子擦擦汗,瞅瞅西边的日头,笑道:“还早,那就给你们露一手。”
她点了一个小丫鬟,让她去找郭枢借枪,惠王以战功扬名,府里肯定不缺兵器。
郭枢亲自过来了,带来两杆枪,一杆是木枪头,府里侍卫们平时切磋武艺用的,一杆漆成黑色又黑中带红的牛筋木长.枪,枪头锋利,乃是惠王少时练武所用的旧枪。
郭枢的声音带了一丝恳求:“王妃只是练手的话,还是用木.枪吧,万一伤了自己,王爷该着急了。”
姚黄笑笑,抓起惠王旧枪,叫众人都退到走廊中,旁若无人地练了一回她从哥哥那里学来的枪法。
军营里的普通士兵包括她的百户爹学的都是最简单的对敌枪法,哥哥小时候也跟着父亲学这套,后来哥哥考进武学,朝廷安排的名师分别教授他们拳法、枪法、刀法、剑法等等,哥哥怕贪多嚼不烂,选了枪法、刀法勤练,姚黄不但跟着哥哥学了这两样,还让李廷望教了她剑法。
若非她能从李廷望那里得到好处,就凭他那张臭嘴,姚黄早不理他了。
一套枪法走完,收枪时,姚黄将枪尖朝下重重一刺,脚下石砖上竟然被刺出一个明显的小坑。
她笑着看向郭枢。
郭枢先是震惊,继而拍手称赞:“王妃好枪法,先前是小人轻看您了,还请王妃恕罪。”
姚黄很大度,颠颠手里的枪,问:“能给我弄把一模一样的吗?”
父亲跟哥哥攒钱打造的两杆枪于她而言都太重了,这把用起来刚刚好。
郭枢:“王爷的枪都是朝廷兵器坊特制的,我去请示王爷,只要拿了王爷的令牌,便可去兵器坊订制。”
姚黄:“这么麻烦啊,那算了,平时我也用不上,手痒了就用王爷这把旧的吧。”
夜里她服侍得那么卖力,想来惠王爷没那么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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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枪,姚黄洗去一身的热汗,出来时就该吃晚饭了。
惠王爷一大早折腾完就离开了,一整天照旧在竹院待着,他不过来,姚黄乐得自在。
睡足一个好觉,神清气爽地醒来。月底三十,官员与文武学子们的休沐日,姚黄特意挑了这日邀请娘家人来王府游园,正好园子里还有晚开的牡丹与怒放的芍药,日头也没盛夏那么晒。
她写了一页“信”,折好了,让阿吉去竹院跑一趟:“敲下门,把信塞进门缝就退回竹林小道等着。”
阿吉瞅瞅王妃递过来的信,劝道:“您还是拿个信封吧,不然王爷猜疑我偷看过怎么办?”
姚黄:“又没写不能给你们看的东西,何必浪费一个信封。”
阿吉摇摇头,接过对折的信纸去办差。
飞泉还是在门房的南窗这边等,见是阿吉,他捡了信就没再出去追了,直接去见王爷。
赵璲打开信:“王爷,我叫我爹他们巳时正到,游半个时辰的园再去吃饭刚刚好。王爷放心,我会管好他们的,保证吵不到你。”
“对了,我爹他们好酒,我叫人去王府酒窖里取了一坛烈酒,这酒有什么来头吗?如果不能随便喝,我再叫人放回去。”
酒的事,昨晚姚黄就准备问来着,愣是给“忙”忘了。
赵璲收好信,让青霭研墨。
一刻多钟后,阿吉神色揶揄地将一封信封递向王妃:“瞧瞧,王爷多讲究。”
姚黄更好奇惠王爷写了什么,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御赐贡酒,王妃可随意取用。”
姚黄:“”
王爷的字挺好看的,话也中听,不过姚黄可不敢让娘家那些老少爷们敞开了喝,弄得跟八百年没见过世面的穷亲戚似的,传出去白白叫人笑话。
宴席摆在王府东路,那边有两进院子专门用来待客,前面招待男宾,后面招待女客,只是自家亲戚的话就不用分那么清了。
姚黄慢悠悠地走过来,见正厅擦拭得窗明几净,花瓶里插着粉嫩水灵的芍药,各色干果也摆了四盘,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一帮子人傻乐的神情。
快到约好的时辰,姚黄提前来了王府正门这边,总管郭枢以及分管事曹公公、柳嬷嬷居然都在,站在影壁前低声闲聊着,听到王妃的脚步声连忙赶过来行礼。
姚黄奇道:“你们怎么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了?”
曹公公笑道:“今日府里贵客登门,此乃老奴等的本分。”
王爷提前交代过,让他们好好伺候。
姚黄听着脸热,除了父亲是个六品武官,外祖父与两个舅舅都是世代种地的普通百姓,算哪门子贵客。
但三人这么看重她的家人,说明他们很敬重自己这位王妃,姚黄就挺高兴的。
这时,在门外等着的小厮跑了进来:“来了,来”
撞见刚刚还不在的王妃,小厮及时把那股兴奋劲儿压了下去。
姚黄径自跑出了大门,朝旁边一看,就见五个体型健硕的男子骑着五匹骡子,围着两辆疑似借来的骡车已经进了王府前面这条宽阔的巷子,而那五个健硕男子,正是她的父亲姚震虎、哥哥姚麟以及三位表哥。
大表哥罗鲲、二表哥罗鹏是大舅舅家的双生子,今年二十二了,罗泽年方十八,是二舅舅家的。
看到妹妹,姚麟就想加快速度,被一侧的罗鲲低声喝住:“稳着!”
从郊外的镇上到这里,长长的十几里路都稳稳当当的,真到王府重地反倒失了礼数,岂不是白装一场?
姚麟只好继续慢行。
终于到了门前,五人同时下骡,煞有介事地朝王妃行礼。
姚黄扶住父亲:“行了,这里没外人,不用那么客气。”
她来到第一辆骡车前,扶换了崭新细布衣裳的外祖父、外祖母下车,老两口都六十多了,头发灰白,但因为近二十年家里日子越过越好,老两口身子骨都挺硬朗的,尤其是外祖母,气色红润,放老太太堆里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罗金花也坐在这辆。
第二辆骡车那边,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自己下了车,带着姚黄唯一的表妹罗月,也是二舅舅家的。
提前商量过,两家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崭新的细布衣裳,不富贵却足够体面。
不顾姚黄的劝阻,一帮人都坚持朝王妃行了礼。
姚黄赶紧叫郭枢、曹公公、柳嬷嬷退下了,他们走了,她的娘家人才放得开。
果然,到了宴厅这边,当阿吉带着百灵三人退回院子,十五岁的罗月立即扑过来抱住姚黄的胳膊:“姐,王府也太大了吧,从大门走到这边,我看祖父的腿都要打颤了!”
外祖父老脸一热:“瞎说,我那是紧张得,光比力气我种地比你爹还快。”
二舅舅憨厚地笑笑,没反驳老爷子。
外祖母:“姚姚啊,我看这院子就挺漂亮的,要不咱们就在这边待着吧,吃完饭我们就走,别去逛花园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那么大的园子我真逛不动了。”
二表哥罗鹏:“您还老胳膊老腿,前两天我娘赶完集回来还跟我爹抱怨,说您太能逛了,她脚板都酸了,差点没扛下来。”
大舅母:“”
二舅母帮忙找补:“酸归酸,我们心里高兴啊,别人家的婆婆可不会一个劲儿的给儿媳妇们买东西。”
两位舅母是一家的亲姐妹,前后嫁给了罗家兄弟,关系好着呢。
外祖母:“行了行了,这是王府,少扯些用不着的,听姚姚安排。”
姚黄:“我的安排就是去逛园子,觉得自己老的大可以留在这边,走得动的都跟我来。”
众人对了一圈眼神,最后浩浩荡荡地都跟着姚王妃出发了。
路上姚黄再三保证说王爷幽居竹院不会露面,叫众人安心,没想到她带头跨过通往后花园的月亮门,一眼就撞上了斜前方浓绿树荫下坐在轮椅上的惠王爷。
再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她的亲人们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跨了出来,再在一番东张西望后陆续被突然出现的惠王殿下吓成了呆子。
姚震虎、罗金花、姚麟还算好些,种了一辈子地的外祖父腿一软,幸好两个舅舅及时给撑住了。
赵璲笑了笑,微微偏头,青霭就推着轮椅朝这边来了。
罗金花最先反应过来,示意众人随她行礼。
赵璲抢先道:“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多礼。”
亲戚们也没听王爷的,坚持行。
姚黄并不喜欢这样的一幕,走到轮椅前,小声问:“王爷怎么出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叫我们连个准备都没有。”
带着一丝埋怨的熟稔语气让外祖母、罗金花飞快对了个眼神,然后就听那位看起来很难接近的王爷道:“长辈们第一次过来,不好失了礼数。”
他愿意屈尊降贵,姚黄笑了,接过轮椅靠得更近,先给他介绍外祖父外祖母。
赵璲跟外祖父聊了几句,问他身体如何,家里种了多少田地。
外祖父磕磕绊绊地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