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是姚黄昨晚入睡前想到的法子,反正她只是出门前跟王爷打声招呼,在已经知道求见会给王爷添麻烦的情况下,她又何必非要见面呢?送张纸条,王爷省了事,她也省了时间,一举两得!
所以,姚黄塞纸条的时候根本没往里面看,怕塞得慢被飞泉抓住还得客套两句,姚黄塞完就跑了,听到飞泉开门的动静,姚黄已经跑到了小道中间,飞泉喊她,姚黄只当没听见,一晃眼就不见了身影。
飞泉:“”
知道的认得那是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大早有花妖出没竹林!
王爷就在后面盯着,飞泉稍微犹豫就追出去了,出了竹林往南一瞧,正好对上王妃回头观察的视线,飞泉刚要开口,王妃瞬间又跑了起来,边跑边敷衍地摆手。
飞泉不敢让王爷久等,扫眼纸上的字,飞泉跑回院子,双手奉上没带信封的信纸,惭愧道:“奴婢追迟了一步,没赶上王妃。”
青霭低头对着棋盘,飞泉跑那么快都没追上,只说明王妃跑得更快,这王妃,来了为何还要跑?
赵璲接过纸,就见上面写着:“王爷,我回一趟长寿巷,跟我娘说让她后日带上我爹我哥还有我外祖父一家来王府做客,顺便多陪我娘说会儿话,吃完午饭直接回府了。”
“下午凉快后我想去湖边钓鱼,我还没钓过鱼呢,不知道能不能钓上来。王爷有兴致的话直接去湖边找我吧,没兴致也没关系,我真钓上大鱼会送去竹院给你添菜,没去送说明我没钓上来,王爷千万别等。”
王爷垂眸看信,飞泉与青霭交流了个眼神,都担心王爷白忙一场没见着王妃要不高兴。
忐忑中,他们的王爷折起信纸收进袖子,然后捏起一颗黑子继续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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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巷,姚震虎去军营了,姚麟在读武学,只有罗金花一人在家,收拾收拾正准备出门。
不出门不行啊,女儿出嫁前,姚家前后门都有侍卫守着,街坊们不敢登门拜访,等女儿嫁过去了,侍卫们也撤了,憋了许久的街坊们便一波一波地跑来自家,一会儿跟她打听女儿在宫里做秀女的日子,是怎么被选上王妃的,一会儿跟她打听女儿在王府的生活,王爷是什么脾气,待女儿好不好等等。
高门大户重规矩,不敢聚众议论皇家贵人,普通百姓反而什么都敢聊,正巧姚家四口都很和气,从没跟街坊们摆过官家做派。
罗金花也敢跟街坊们聊别的贵人,因为就算提到什么皇家秘辛,她也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闹出事官府来抓人,她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想必官府也不会为了几句流言将这一帮子街坊都定罪入狱。
可她真敢把宫里这次选秀以及王爷女婿的事往外倒,传进皇上皇后或王爷耳中,人家不用琢磨就知道消息是从她这里漏出去的,罗金花才不做便宜外人连累自家的蠢事。
惹不起躲得起,让街坊们逮不到她的人,等过了这阵新鲜劲儿,街坊们也不会再追着她瞎打听。
没想到罗金花还没出门,女儿竟来了,坐着王府的气派马车,车前车后跟着四个侍卫。
街坊们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热闹。
人前罗金花恭恭敬敬,一关上大门,罗金花急了,贴着女儿低声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姚黄笑道:“想您了呗,回门那次待的时间太短,都没能好好跟娘聊一聊。”
罗金花:“真不是王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姚黄:“真没有,我跟王爷好着呢,走,咱们去屋里说。”
接过阿吉抱着的匣子,叫阿吉去跟吴婶、巧娘团聚,姚黄亲昵地挽着母亲去了东屋。
匣子里有四盒面脂、四瓶花露,再就是姚黄送母亲的两样首饰。
首饰是女儿的一片孝心,罗金花收下了,看着那些面脂花露却一阵脸臊:“你个小媳妇正是爱惜脸蛋的时候,娘都快当外祖母祖母了,普通货色用用不皴脸就行,糟蹋这好东西干啥,你回府的时候赶紧都带回去。”
姚黄:“胡说,娘才三十六,年轻着呢,而且娘底子好,好好养着以后真上了年纪看起来也能年轻十岁,不说跟宫里的娘娘们比,朝大官家的官太太看齐总行。再说了,宫里年年都会赏赐一批胭脂水粉给我,我一个人根本用不完,孝敬您不比全都赏给丫鬟强。”
罗金花:“该赏也得赏,底下人拿了好处对你才更忠心。”
姚黄:“知道,这份是单独拿来孝敬您的。”
罗金花笑了,打开盒子分别闻闻,闻到沐浴用的花露时,不知想到什么,罗金花居然在女儿面前红了脸。
做了新媳妇的姚黄嘿嘿一笑:“在想我爹吧?”
罗金花瞪女儿:“胡说八道,对了,你出门了,王爷在干啥?”
姚黄小声解释了王爷常住竹院的事。
罗金花听得直心疼:“王爷以前多风光,越风光越骄傲,越骄傲越受不了别人的同情,管不了别人的眼睛只能把自己关起来,其实心里不定多苦。”
姚黄:“苦不苦的,他摆明了不想被人打扰,我上赶着凑过去,惹烦了他,反倒坏了靠脸赚来的这点夫妻情分。”
一个王爷一个百户的女儿,好比天上飞的鹰水里游的鱼,没一样爱好能撞上,全亏她长得好看王爷脾气好,两人才还算和气地过了下来。
罗金花:“那你也不能天天往外跑啊。”
姚黄:“我这不是被关了快仨月要憋疯了吗,下个月就隔几天才出来一趟了,到时候您想见我也见不着。”
罗金花:“我才不想见你,我就盼着你早点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彻底站稳脚跟。”
王爷于女儿就跟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随时可能被老天爷收回去,只有女儿生下王爷的骨肉,这馅饼儿才算真正被女儿吃进了肚子。
罗金花:“最好先培养一年半载的感情,然后再怀,王爷刚尝到滋味,怀太早的话怕他熬不住找别人。”
姚黄:“您想得可真远。”
罗金花得意地笑。
姚黄沉默片刻,觉得母亲说得挺有道理的,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怀也不是我说了算啊。”
罗金花揉揉女儿的脑袋:“顺其自然,娘说的是最理想的情况,何况一个女人能不能拴住男人的心更关键的是她自己,孩子顶多是锦上添花。”
姚黄懂了:“我会对王爷好的。”
罗金花:“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发脾气的时候也得发,什么事都顺着他,跟丫鬟有何区别?不过女婿是王爷,你可不能学我对你爹那么凶,得悠着点。”
姚黄笑:“不会的,王爷可没我爹那么笨,经常得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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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娘家吃过午饭,嘱咐母亲别忘了后日去王府做客,姚黄就回了王府。
歇过晌,姚黄拿出新买的话本打发时间,瞧着日头没那么晒了,申初时分,她才戴着别了牡丹绢花的那顶帷帽,带着阿吉出发了。
来到湖边,好一片波光粼粼,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日头也显得跟正午一样毒。
曹公公早在这边候着了,四个小太监提着鱼竿鱼饵鱼桶椅垫等物,见戴着帷帽的王妃还要扭头回避阳光,曹公公指着湖西一侧的柳荫道:“老奴瞧着那边挺合适的,既晒不到,等鱼的时候还能赏赏湖景,回头老奴再教人送来茶水糕果,保证您身心舒坦。”
姚黄:“行,就去那边吧。”
钓鱼耗功夫,真等凉快了再出来,啥时候才能钓上鱼?她可是答应王爷要给他添菜的。
一行人绕路来到湖西,曹公公亲自为王妃布置,椅子摆好,鱼饵挂好,姚黄只要坐过去接管鱼竿就行。
曹公公又给王妃讲了些钓鱼技巧才带着小太监们退下,很快就派人送来茶水糕果。
阿吉看着另一条鱼竿跃跃欲试:“王妃,这根是给我准备的吗?”
姚黄:“给王爷的,你可以先用,他来了再给他。”
阿吉:“那我可不敢,怕脏了王爷的手。”
姚黄:“怕什么,王爷未必会来。”
阿吉还是摇头,挨着王妃坐在地上,期待地盯着湖面。
一刻钟后,姚黄将自己的鱼竿交给她:“你来吧,我去躺会儿。”
钓鱼这事,根本没她想得那么好玩。
刚接手的阿吉兴奋了一阵,就在她也开始感到屁.股发痒时,对面的一条小道上,出现了青霭推着轮椅的身影。
[23]023
柳荫下铺了一张十尺见方的毡垫,垫子中间摆了一张红木矮桌,上置瓜果茶点。
姚黄脱了绣鞋,面朝湖水而躺,睁开眼睛是蓝天碧湖,闭上眼睛能感受到头顶枝条间透过来的碎光,如此惬意,能否钓上鱼来已经不再重要。
“王妃,王爷来了!”
听到阿吉压低的提醒,姚黄蹭地坐了起来,果然瞧见了对面朝着这边徐徐而行的轮椅。
姚黄赶紧挪到毡垫边上穿鞋。
阿吉放下鱼竿,紧张道:“王妃,那我先回明安堂了?”
王爷不喜欢有丫鬟在跟前伺候,每次王爷来明安堂,阿吉几个都会躲得远远的。
姚黄:“去吧。”
青霭推着轮椅从北面往这边绕,阿吉就从南边离开了。
按照宫里方嬷嬷教过的服侍王爷们的种种规矩,姚黄该去接接王爷的,可西边的日头太晒了,姚黄不想再戴帷帽,于是就站在树荫下笑着看着渐渐靠近的王爷。
青霭眼中的王妃,穿了一件白色襦衣一条浅黄色的齐胸长裙,尽管日头还高,湖边却吹着徐徐的风,王妃的长裙轻盈如烟,裙摆随着风微微的晃动,宛如牡丹花那一层层柔嫩纤薄的花瓣。
这样的王妃,不需要她再做什么,光站在那里就叫人心里都涌进了光,而王妃一笑,心也就跟着融了。
知道王爷这会儿肯定心情很好,青霭试着道:“王爷瞧瞧,王妃看见您来了,笑得多欢喜。”
王爷没理他。
青霭太习惯这样的沉默了,加快了脚步。
当轮椅来到近前,姚黄的视线就跟黏在了惠王脸上似的,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美滋滋道:“这么晒的天,我还以为王爷不会来呢。”
赵璲看向放在椅子旁的鱼竿:“钓多久了,收获如何?”
伴着青霭告退的脚步声,姚黄叹道:“有两刻钟了吧,一条也没钓到,王爷,这湖里该不会没养大鱼吧?”
园东的池塘里养了十几条锦鲤,这边的湖大,一眼望过去却没什么鱼,偶尔会有几只野鸭从水草堆里冒出身影。
赵璲:“有,刚开府时放过一些成鱼、鱼苗,不过钓鱼需要耐心。”
姚黄:“那我陪王爷钓一会儿?”
赵璲点头。
姚黄将轮椅推到她的椅子旁边,确定晒不到太阳才固定好,她再帮他挂鱼饵。鱼饵是曹公公配好的,面团里加了白糖、蜂蜜一起蒸,卖相好看闻起来也甜甜的,姚黄都被勾起了一丝胃口。
挂好鱼饵,赵璲自己甩杆,鱼漂停稳后,他靠到椅背上,很是悠哉。
姚黄的钓鱼椅也能靠,但只能靠背,肩膀与脑袋都露在椅背上面。
黄梨木的椅面硬邦邦的,反正姚黄没坐多久就觉得屁.股难受,她在家里读书那些年,都会在椅子上铺张软垫,夏天用外面包了一层粗布的蒲草团,软和又透气,冬天就用棉花垫子,坐久了垫子都是暖的。
“王爷真不嫌椅子硬?”
忍了一会儿,姚黄悄声道。
赵璲:“习惯了。”
宫里皇子们读书的书堂,摆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硬木桌椅,文课一上就是半日,刚开始确实觉得硬,但没有哪个皇子会说出来,也不会自带软垫,包括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是这么读下来的,考了进士当了官后在官署继续坐这样的硬椅。
赵璲明白王妃的意思,她嫌不舒服了。
赵璲能理解她的不适,她全身上下除了骨头就没有一处不软的,那样的软又如何受得了长久的硬木压迫。
“把毡垫移到岸边,你可以坐在垫子上钓。”
姚黄立即去收拾了,移好毡垫,看看坐在轮椅上比她高了一大截的王爷,姚黄邀请道:“王爷也来这边吧,等累了还能躺会儿。”
赵璲没应。
姚黄反应过来,马上补充道:“我背你。”
赵璲沉默片刻,同意了,至少她背他的时候,看不见他的无能为力。
姚黄先放好他的鱼竿,然后像上次一样将王爷背下轮椅,踢开绣鞋踩上毡垫,姚黄忽然意识到了麻烦的地方。之前有惊雾在,也有青霭飞泉帮忙,而现在她要将王爷放在低低的垫子上,这个过程就变难了很多。
在脑海中幻想了几个姿势,姚黄对着湖水道:“王爷,我慢慢蹲下去,你只管扶牢我的肩膀。”
赵璲嗯了声,试着去调动双脚,可两条腿依然没有任何感觉,就像它们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姚黄双手反抱他的腰,低着头能看见王爷的脚早挨到垫子了,但那双脚根本踩不实,也就无法减轻她承担的重量。膝盖越来越弯,腰越来越低,低到姚黄实在撑不住了,她的左小腿才猛地跪在垫子上,与此同时,赵璲左手撑住垫子,辅助她维持了平衡。
姚黄转过来时,赵璲已经用双手撑住了上半身。
姚黄下意识地要帮他移动双腿,赵璲摆摆手,一手撑着一手把腿挪到前面,最后调整成了盘腿而坐的姿势。
在赵璲能仅凭手臂的力量撑着护栏直立挪动之前,他先苦练的是如何坐稳。
姚黄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看见了王爷种种动作的熟练,有种平和从容之感。
赵璲坐好了才看过来,见她脸红红的,额头浮动着细密的汗珠,问:“累到了吧?”
青霭、飞泉此时大概守在后花园的入口,防着下人有意无意闯过来。
姚黄笑道:“有一点,这样咱们就方便说话了,累那一下也值得。”
赵璲很想提醒她,钓鱼的时候最好不要闲聊。
姚黄去提了鱼饵、鱼桶以及两人的鱼竿过来,放竿的时候,她的往南边偏,赵璲的往北边偏,互不干扰。
姚黄是闷不住的,没一会儿就轻声问道:“王爷以前经常钓鱼吗?”
赵璲:“住在王府的时候,大概一个月两三次。”
十八岁以前都住在宫里,虽然皇宫也算是他的家,家里却规矩重重,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必读书练武的时候,赵璲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看书练字。封王开府后,赵璲平时当差,休沐时既不结交官员也无好友走动,便在自己的府里找些事打发时间。
那几年多战事,算起来他前后只在王府住过不足三年的时间,包括双腿出事后的这一年。
姚黄只觉得这样的频率已经算得上嗜好:“既然王爷喜欢,以后我多陪你钓钓?”
一边钓鱼一边让王爷晒太阳,又是一箭双雕。
赵璲:“看你喜不喜欢,不必勉强。”
忽地,姚黄的鱼漂往下一沉,刚刚还觉得钓鱼无趣的姚黄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往上一提鱼竿,便有一条巴掌来长的鱼被甩出水面。
姚黄将鱼甩到岸上才发现这鱼是条小鱼,最多拿来炖汤尝尝鲜味儿。
“算了,先放进桶,等会儿能钓到大的再把它放回去。”
无论如何,有了第一条收获,姚黄更有干劲儿了。
“早上为何要塞信纸?”赵璲看着水里的鱼漂问。
姚黄看他一眼,解释道:“我怕打扰王爷看书或休息,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写信传话更方便。”
他要不是王爷,她连早上的招呼都可以免,直接出门就是。
赵璲:“传话可以写信,再有礼物带回来的话,可以亲手给我,我也想知道你都去了哪些地方。”
姚黄:“行,我记住了。”
交待一下也好,万一有哪些地方或是哪些事王爷不高兴她做,她还能及时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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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黄昏,两个人一共钓上来八条鱼,最后姚黄还钓到一条估摸有十多斤重的大青鱼,沿着河岸走出好长一段距离费了憋红脸的劲儿才把鱼拖出水面,从鱼钩卸下鱼的时候更是被甩了一身一脸的水,扭着头连呸了好几声。
趁她呸水,那青鱼摆尾狠狠一跳跳到了湖边,姚黄扑过去抓,青鱼又是一跳,扑通进了水,把姚黄气得直叫!
赵璲一直看着她。
后花园的入口,青霭、飞泉被突然传来的王妃尖叫吓到了,青霭都往前冲出了一段距离,湖边又传来王妃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记住它了,明天我还要来钓鱼,钓不到以后就继续钓,早晚要炖了它吃!”
青霭:“”
王爷王妃都没出事,两个公公便继续守门了。
湖边,姚黄气鼓鼓地回了毡垫旁,看看持竿稳坐的王爷,再看看自己被打湿的衣襟裙摆,更恨那条鱼了。
赵璲:“伸手。”
姚黄不明所以地伸出左手。
赵璲:“双手。”
姚黄只好把右手也伸出来。
她的手背湿漉漉的,手腕处有被鱼尾拍打过的红痕,赵璲转过她的手心,这边沾了草叶湿泥,好在没有被鱼鳞划伤。
赵璲取出帕子,干干净净的雪白丝帕。
姚黄见了,忙缩回手:“我去湖边洗洗就行,别糟蹋这么漂亮的帕子。”
说着,她蹲到湖边,撩水洗手洗腕子。
湖水清清凉凉,姚黄先是沸腾又是懊恼失望的心重新恢复了平静,看着湖面中央的金色粼光,姚黄回头朝惠王笑:“这么好的地方,难怪里面的鱼都长得肥。”
赵璲回以淡笑。
甩甩手上的水,姚黄回到桶边,丢了两条小鱼出去,安排道:“六条鱼,王爷吃一条,赏飞泉青霭一条,我一条,赏四个大丫鬟一条,剩两条后日晌午招待我爹他们,王爷说呢?”
赵璲:“我吃不完一条,不如你我同席。”
姚黄:“也行,正好我爹他们都很能吃,两条未必够他们吃。”
赵璲:“东西留在这边,飞泉他们会来收拾。”
姚黄便来推轮椅。
赵璲:“去明安堂吧,你早些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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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霭、飞泉去收拾东西了,姚黄推着惠王回了明安堂。
姚黄的衣裙沾了湖水也蹭到了那条逃跑的鱼,隐隐能闻到淡淡的鱼腥气,姚黄决定趁饭前把今天的澡洗了。
赵璲让她将轮椅推到内室窗边的罗汉床前。
罗汉床与拔步床的床板等高,铺了一张苇编的凉簟,中间摆张与罗汉床配套的紫檀小桌,上面倒扣着一本书。
姚黄推轮椅推得太专心,见惠王看向小桌,她才反应过来,不太好意思地抓起书放在背后。
赵璲:“何书?”
姚黄背着手站在他对面,老实作答:“书坊买的话本子,难登大雅之堂那种。王爷要在这边休息吗?那我先去西屋沐浴了,一会儿叫丫鬟们给你上茶?”
赵璲:“不渴,书给我。”
姚黄脸红了:“普通百姓看的,王爷还是别看了,我去书房给你拿本经史子集去。”
赵璲不再说话,只朝她伸出手。
到底是王爷,一身的气势在那,姚黄还没摸透这位夫君的脾气,怕他真会因为她的违背动怒,只得乖乖将书交了过去,别别扭扭地道:“我随便挑的新话本,哪想到里面竟写了些不正经的东西,遇到这种地方我都是跳过去看的,王爷千万别误会。”
书坊的话本分成好几类,其中有些是所有年纪的人都能看的,有些专门摆在一处,书坊没有竖个牌子明言提醒,但每当有未出阁的姑娘走过去,伙计都会暗示一下,久而久之,女客当中,往那边去挑书的就只有年纪稍长些的妇人。
姚黄遵守着书坊的“规矩”,但她偷偷翻过母亲带回家的话本,知道里面会比较详细地写男女之事,那时候的姚黄对这个可不感兴趣,解了疑惑就不再翻了。
如今她出门都是新妇发髻,再加上尝到了夫妻间的趣味,那天姚黄就理直气壮地挑了几本。
赵璲淡淡点评:“话本源自民间,因内容通俗易懂曲折离奇而广泛流传,有些粗言秽语很正常。”
姚黄:“算了,王爷看了就知道了。”
她去衣柜取了一套衣裳,从外面带上门,自去西内间等水。
外面丫鬟们进进出出,没有王爷的传唤无一人敢靠近东里间,赵璲挪到罗汉床背对夕阳的一侧,在安静中逐页翻看起来。
作为一个少时便习惯读书读到三更天次日鸡鸣时分便起床继续读书或练武的皇子,赵璲读过的书几乎可以填满三间大房,但其中唯独不包括任何一本民间的话本。
内容通俗,他一目十行翻得很快,当水房的婆子们提着水进了西屋,赵璲已经看了一大半,话本的主人公“潘絮娘”也换了三位相好,每好一个就要有两三场房中戏、院里戏甚至野外戏,男方则囊括了种地的汉子、打铁的铁匠、县衙的捕头,各有各的“龙精虎猛”。
知道王爷在看什么,姚黄这个澡洗得十分不安且简单,想着她早些洗完早些回去,兴许王爷还没看到第一场不正经的地方!
匆匆换好衣裳,姚黄披着一头绞得不再滴水的长发就往外走。
百灵追她:“王妃,您先梳梳头啊!”
姚黄回头,抢过百灵手里的梳子继续往东屋赶,万不能叫百灵伺候,不然梳完黄花菜都要凉了!
推开内室的门,姚黄看向窗边,就见王爷背对她而坐,面朝窗外,窗外斜前方是一棵披满了夕阳的桂树。
姚黄再看小桌,话本子平平稳稳地放在那。
这时,王爷朝门边看来,视线明显在她披散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瞬。
姚黄故作平静:“丫鬟们梳得太慢了,我怕王爷久等,干脆来这边梳,正好能晒到夕阳。”
赵璲转了回去。
姚黄坐到他对面,暖黄的夕阳照得她脸颊热乎乎的,她握住一把头发慢慢地梳,一边朝话本扬扬下巴,问:“王爷这么快就看完了?”
赵璲:“不曾,只看了开头,李大石病死牢中那段。”
姚黄:“那王爷怎么不看了?”精彩都在后头呢,李大石一死,潘絮娘成了寡妇,曾经与她青梅竹马的健壮农夫就找上来了。
赵璲:“我在想,民间是不是真有这样的冤情。”
姚黄:“”
王爷就是王爷啊,看个话本都在为黎民百姓忧虑,哪像她,光看不正经的了!
抓起话本塞到凉簟下,姚黄安慰他道:“王爷勿忧,话本都是写书人瞎编的,父皇他老人家英明神武,朝廷吏治清明,至少咱们京城这一带百姓都过得很好,没听说哪里出了冤情。”
赵璲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正被长发润湿的另一侧肩头。
姚黄见了,往后面的床围上一靠,头微微后仰,除了被她握在手里的头发,其余的全都垂了下去,再也挨不到她的衣裳。
只是这样,她白皙的脖颈便完全呈现在赵璲面前,对襟襦衣被齐胸裙腰束缚住了,遮了里面的春光,却难掩其内雪丘之形。
屋里就两个人,彼此都只能看着对方,姚黄一下子就察觉了王爷视线的移动,脸上一烫,她轻斥道:“王爷往哪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