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喝了多少酒?”他温声问苏翎。“四瓶,五瓶......”苏翎虚眯着眼,不自觉地舔了舔留有酒香的嘴唇,“喝一半倒一半,不记得了。”
明天的房间清洁费应该不少,他泼洒了好些红酒在地毯上。
韩弘煊见他醉得口齿不清,倒也一点不恼,仍是温声说他,“喝不了就别勉强,乖乖等我过来不是很好。”
苏翎隔着一层醉意,看向游刃有余的男人,先是蹙眉摇头,再开口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压抑的颤意,”韩先生,今晚这种场合让我挺难堪的。好像被扒光了衣服,让你予取予夺,供你玩笑取乐。”
他坐起身,借着泛开的酒劲,又道,“一开始是你出面帮了我,给我一条出路,我感谢你,所以一切都是我自愿……”
苏翎神情迷蒙,却也不是完全醉了,只是有些话,清醒的时候他怕自己说不出口。
“现在你婚期近了,总要顾忌以后的家庭,我们是不是也该好聚好散?”
前边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到了最后四个字好聚好散,苏翎的咬字突然变得清晰。
韩弘煊早知他有这个意思,近来的种种迹象并不难猜,对此也不感意外。
他似笑非笑看着苏翎,先看苏翎垂落回避的眼睫,后又去看他的手。
那双手紧扣着沙发皮面,显然也是紧张不安的。
韩弘煊噙着笑问,“翎翎,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你真的舍得离开?”
且不论他给过苏翎的各种提携关照,让他从一个前途未卜的练习生一跃成为今日炙手可热的男团门面,就仅论投入的感情,韩弘煊也自信拿捏得住眼前这个人。
那些床上的反应不是假的,那些颠倒沉沦时的呓语不是假的。苏翎为他展露过最不为人知的缱绻温存的一面。
尽管没有从苏翎口中听到过喜欢或爱,但韩弘煊何等精明洞悉,他知道苏翎投了真情进这段关系。要抽身,不是那么容易。
否则他何至于提一句好聚好散,也要凭酒壮胆。
苏翎与他讲婚姻道德,韩弘煊却反问他感情。
舍得?舍不得?苏翎不敢扪心自问,一时间讪讪无从回应。
韩弘煊拿起边几上的电话,叫客房服务送些醒酒汤上来。
在他通话的间隙,苏翎离开了沙发,抓起地上的外套,摸出烟盒走到落地窗边。
相较于韩弘煊的从容不迫,他此时形容颇为颓丧,偏偏仗着模样清致俊美,就连颓丧之中也有几分暗涌的风情。
酒精的后劲已经起来,苏翎手脚浮软,连摁几次打火机,没能打出火星。
韩弘煊见他神情狼狈与火机较劲,走到他跟前,拿过那只火机,又拿过他唇间的香烟,衔在自己嘴里点燃了,而后交给他。
苏翎垂头吸了两口,不与韩弘煊对视,但态度并不松软。
“韩先生,我们再这样下去也不合适,你很快组成家庭,更要考虑家人的感受。”
“成团这几年我攒了一些钱,想把它们都退给你,你买给我的那些礼物就当是我自己买的。或者我还应该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尽量完成,我们不要再继续了。”
苏翎说完,终于抬眸。
喝醉的人大多是眼神浑浊的,他的一双眸子却很是熠亮。认真看着韩弘煊,有点去意已定的意味。
韩弘煊当即便笑了。
被包养的情人与金主谈分手,还要主动退钱退物。真是闻所未闻。
他不记得自己给苏翎送过什么,左不过就是些名表跑车一类的东西,不值一提。
也许以后他会厌倦,但是现在他没想过让苏翎离开。任凭苏翎闹一闹,当是冗繁工作之余的情趣,韩弘煊倒不至于被触怒。
但听到对方再二再三说要结束关系,韩弘煊心头掠过些微愠意。
“这么想走,翎翎?”男人眼色深沉,笑容渐渐消失。
“三年不短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苏翎轻声道。
就算这几年自轻自贱做了韩弘煊的情人,为的是报答他当年出手相助的恩情。如今韩弘煊婚期将近,苏翎只求一个不算难堪的离开。
门铃响起,谈话被打断。
韩弘煊转身去开门,很快端着一碗醒酒汤回到窗边。
香烟还衔在苏翎唇间明明灭灭,随着韩弘煊靠近,挺拔身型遮挡住光线,一块阴影随之投在苏翎脸上。
“喝了醒酒汤我们再聊。”韩弘煊说话间,已经迫到跟前。
苏翎有些抵触,后退一步,摇头,“喝不了了。”
今晚他饮下不少酒精,多的不愿再喝。
下一秒,韩弘煊突然伸手摘掉他唇间的烟,继而就着摘烟的那只手,将苏翎的脸颊扣住。
苏翎一愣,脸颊因男人的手劲被强行捏开,不待他挣扎,碗沿已抵在唇边,一股腥甜的汤汁随即强灌入嘴里。
苏翎根本没料到韩弘煊的举动,猝然咽了两口汤汁,终是被激怒,扬起头甩开桎梏,手也猛地一挥,汤碗被打落在地。苏翎蜷着上身,掩嘴呛咳。
韩弘煊犹未收手,又扣住他的肩头,将他压向落地窗。
“苏翎。”直呼名字的这一声冷峻强势,方才的温润已荡然无存。
“这不是你情我愿的游戏。不是你说走,就走得掉的。”
韩弘煊一手压制住他,另只手顺着他的脖颈抚摸,又顺势拽下一颗衬衣纽扣。
苏翎奋力挣扎,被男人一把扛起来,径直走向隔壁卧室。
里间没有开灯,苏翎被扛进去以后门也被韩弘煊以脚踹上,苏翎在黑暗中被重重抛在床上。
韩弘煊没有立刻动他,一言不发站在床边,听凭苏翎发出激动难抑的喘息声。
目不可视的环境放大了其他感官的锐度。
呼吸声,摩擦声,情绪的起伏冲突,还有那种秘而不宣的隐欲,都在暗中蠢蠢欲动。
苏翎今晚无疑是诱人的。他的蛊惑总在不自知处。
而韩弘煊并不想压抑自己的感受。
既然苏翎想走,韩弘煊不妨让他知道,这场关系里是谁在主导。
谁又是有资格决定去留的那个人。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约半分钟,苏翎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醉酒。此刻他意识昏沉,四肢绵软,根本不是韩弘煊的对手。
他试着往床沿挪动,一只脚刚踩到地毯,韩弘煊将他推回床上。
苏翎闭了闭眼,声音暗哑,“今晚我不想。”
他乞求他给他最后一分尊重,不要以这样粗暴原始的方式解决争端,然而男人的冷酷独断将他仅存的念想打破。
带有惩罚意味的吻落下时,苏翎感到韩弘煊在松解领带,继而是他的手腕被柔韧布料一圈一圈缠住,双腕交错,被捆得不能挣脱。
从前那些小意温存原来都是假的。
他以一颗单纯心意爱过的人,本质上是残忍无情的上位者。摆弄着他的人生,也主导着他的堕落。
苏翎仰头呼吸,深重的窒息感仍然漫上胸腔。
他的眼尾渐生潮气,身体难以抑制地发抖,紧绷的下颌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一股霸道狠戾的力量将他禁锢在这片黑暗里。
苏翎有预感,这一晚将会格外漫长。
第5章
乖乖等我回来
因为苏翎的拒不迎合,韩弘煊更有意地折磨他,让他倍感煎熬。
醉酒后的这种经历并不多么愉悦,苏翎被折腾得意识昏沉时,恍惚听得一道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我不会结婚,翎翎,你不用替我考虑以后的事。”
苏翎心里不知被什么一下击中,他努力撑开眼皮看着男人。
昏晦卧室中,韩弘煊意态疏懒,斯文俊雅的脸上有种让人捉摸不定的神情。
“为了安抚家中长辈,先订个婚。没想到你这么在意。”
他说着,以指腹抚过苏翎眼尾的几道擦伤,问,“疼不疼?”
显然他是什么都知道了,却眼看着苏翎为了这段背德的关系而暗自内疚挣扎长达数月。
苏翎嘴唇动了动,还想问些什么。韩弘煊不给他分心,又掐着他的脸,把他狠压回枕间。
尽管苏翎极不情愿,最后还是因体力不支倒在韩弘煊怀里沉沉睡去。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积压了太重的心事,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好,梦到许多从前的事。
曾经他是苦熬出道的练习生,从十七岁签约公司,训练时间长达四年,因为性格安静不擅表现,加上最初签下他的经纪人因故离开公司,
此后处境逐渐艰难,一直没能等到竞争激烈的出道名额。
眼看着五年练习生合约即将到期,公司没有续约的意图,比他年轻的师弟都已成团出道,苏翎身后还有家庭重担,妹妹尚在高中,父亲生病等着用钱。就在他陷于困顿之际,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就算是在梦里,苏翎仍然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韩弘煊的情景。
那是在每个季度一次的练习生考核时,公司的副总突然领着一个朋友来到现场。那人穿着昂贵考究的西装,模样温文尔雅,眼神却有些淡漠俾睨,走在平日行事张扬的副总身边,气势上还压过对方一截。
副总并未介绍友人身份,只是在考核前告诉众多练习生,可能会从他们之中选择一人拍摄韩氏电子的新品广告。
彼时的苏翎身处低谷,从未想过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直到考核完毕,从其他人的闲聊中他才得知,副总带来的朋友就是韩氏电子的太子爷。
当天考核结束,负责练习生的统筹经纪把他叫到场边,说是副总安排了一场应酬,要他前去作陪。
苏翎签给公司的时间不短了,对类似情况有所耳闻,但到底没有亲历过这种事。
他没敢当面拒绝,硬着头皮跟随经纪人来到会所,又见副总和韩弘煊都在场,心里便已明白大半。
副总问他想不想拿到广告代言,又叫他去给韩弘煊敬酒。苏翎瞥见韩弘煊坐在扶手椅中,倨傲又淡然的样子,心里几番掂量,说服不了自己去做这场钱色交易,于是把经纪人递来的一杯白酒换成了茶水,走到韩弘煊跟前,以茶代酒,喝了一杯。
一旁的副总见状变了脸色,韩弘煊盯着犹自紧张的苏翎,眼神转深,唇边却似露出一抹浅笑。
苏翎自知搞砸了一切,回程时任由经纪人劈头盖脸的训斥,一点不敢回嘴。没成想仅仅两天过后,他被带到公司会议室,签下了韩式电子的新品广告合约。
就从这以后,苏翎原本灰暗无望的练习生生涯,仿佛在一夕之间得以扭转。
韩弘煊对他暗中关照,却并不要他任何回报。广告拍摄期间,韩弘煊亲自去看过他两次,批给他独立使用的房车,又给他配备生活助理,待到苏翎再回公司,原本不受待见的境遇已大为改观,不单有了一对一指导的舞蹈课和声乐课,在一个月后公布的预备出道名单上,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随着时日愈久,受益越多,苏翎渐渐落入韩弘煊织就的一张大网之中。
韩弘煊救他于水火,施他以恩惠,也静待他落入彀中。
最终,除了以年轻的自己作为回报,他实则已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