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在送去孤儿院之前呢?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身量瘦小极了,自己做饭时还要搭个小板凳才能够得到灶台。
小时候那些总来抱他亲他的叔叔伯伯们又出现了,他们会给狗娃拿些吃食,也会把他抱在他们腿上坐着。
其实那会儿的他未必知道那些大人在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六岁的狗娃心想什么时候他们也能从楼梯上摔下来就好了。
裴君泽这个名字是狗娃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是他翻了很久的字典才挑出来的字,至于姓氏嘛。
他爹不姓裴,他妈妈姓裴。
*
“小时候的我报过警,十多年前,本地报纸上还报道过,当地民警进村解救妇女被村民阻拦,连村口都没让进去…是不是很有意思?”
“……不过后面他们中有一两个人摔进池塘淹死什么的意外,并没有引起注意…”
裴君泽顿了顿,“哦,不对,有人注意到了,不过说这是报应。”
他当时戴着手套是为了防止留下自己的指纹,裴君泽紧紧捏着司谦的下巴,彻底撕下了平时的伪装:
“你们真恶心死了………看什么看?你他妈再用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我,眼睛都给你挖了。”
面对裴君泽恶狠狠的威胁,那时地上的司谦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但不知为何在听完他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以后,反而勾了勾唇角笑了,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脸,还费力的抬手想摸摸。
这个动作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裴君泽那时不知为何并没躲,任由司谦抬手摸着。
男人已经发不出去声音了,只有嘴唇动着。裴君泽不该知道他在说什么的,但他太熟悉那句话的唇形了。
他在说:
“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记得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说的。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见面时司谦的眼里是惊艳和爱慕,但死之前看他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同情和怜悯。
*
回忆结束,别管其他人怎么想,裴君泽看完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还以为自己死以后会下地狱呢。
谁能想到居然重生了,回到了大二,这时候的他才刚刚二十岁…
2010年的这个节点啊…
从国家大事来说,这一年国内已经全面普及3G网络,4G也在筹备中,智能手机刚刚开始流行,全国gdp首次超过日本,排名世界第二…
而从个人私事来说,这一年,他和司谦刚刚确认了恋爱关系。
脑子里瞬间出现很多画面,那最后停留下的是在某一个夏日午后,一位青年和他一前一后走着。
两人隔得那么远,谁能够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刚在一起的情侣呢?
其实那会儿国内的风气已经没像八九十年代那样封建了,但裴君泽还是不愿意和司谦在外面太亲近,就是连走路都要和他隔很远。
“你等等我啊!”
身后的司谦想要追上他,但裴君泽置若罔闻继续走,就这样一路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才停下来。
司谦看他停住,立马凑上来想牵他的手,却被他推开:“有人…”
裴君泽不怎么好意思,或者说,压根打心底里不想和司谦有接触,“有事就说吧,找我出来干嘛?”
“这边没有人的…”司谦又过来拉他的手,想往他身上靠,“想你呀,我下周生日,你到时陪我呗?”
“我要上课。”
“那我等你下课来接你……”
“不一定,我有点忙。”
“君泽,不会耽误太久的…”他扑上来又想亲吻裴君泽,被推开也并不生气,继续贴上来,“君泽…”
*
一个主动靠近,另一个被动后退,那个画面还挺滑稽的,一想到那些往事,裴君泽还有点想笑…
居然,回到了这个时候啊。
外面已经蒙蒙亮了,闭着眼睛躺了一晚上的裴君泽依旧毫无睡意。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下铺舍友的闹钟响了,他迷迷糊糊按掉,没一会儿,斜面对又传出铃声。
“邓麒麟,你他妈赶紧把闹钟关了,吵死了,你听不到吗?!”
说话的是裴君泽对面的舍友。
他好像姓周来着,全名不记得了,而他口中的邓麒麟是斜对面的舍友,本名好像叫邓麒,宿舍里其他人会叫他邓麒麟。
邓麒算是宿舍年龄里最大的,是宿舍里的舍长,也是自认为的老大。
宿舍虽是八人寝,但有俩本地的,几乎不住宿舍,剩下的几个和裴君泽的关系也都还不错。
外面渐渐吵起来了,不知道谁穿着拖鞋踢哒踢哒的在下面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有各种物品被翻动的声音。
——真吵啊。
*
“哎,你们看群消息了吗?学生会要在午休时间检查宿舍卫生!”
没一会儿,裴君泽感觉自己的身上的毛毯被谁拉了一下,他睁开眼看过去,正是之前声音特别大那位周姓舍友,此刻他正讨好的冲裴君泽笑:
“裴,裴哥。那个…中午要检查宿舍卫生,我有点急事,你能帮我替一天呗。行不行,下次我替你。”
上辈子有这个事吗?时隔多年,裴君泽早忘记自己上辈子答应还是没答应,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太好了,裴哥,太谢谢你了!”那位姓周的舍友感谢完裴君泽后,急急忙忙出门了。
邓麒去食堂了,身为舍长,出门时还是习惯性问了一下裴君泽要不要给他带点早饭回来。
“不用了,谢谢你。”
面对他如此礼貌,邓麒有些意外。他记得裴君泽一直不满意宿舍分配,一心想换去新校区宿舍来着…
平时和他们的关系吧,也就淡淡的,住一间房,但也不怎么说话,今天又帮人替卫生,又和他道谢的…
转性了?
邓麒疑惑的想着。
*
宿舍的几个舍友们陆陆续续离开后不久,裴君泽没有在床上躺多久,很快便开始下床打扫起了卫生。
收拾凌乱的桌子,把上面的垃圾收好,擦拭干净。扫地,拖地…
在放空大脑专心致志做事时,他压根就没怎么关注外界的时间流逝。
所以也并没有觉察司谦到来,还是等他提着一桶污水去卫生间倒掉时,才注意到地上的人影。
裴君泽抬头看去,看到一个男人正懒散的依靠在他们宿舍的门框边缘,手里好像还拎着什么包装袋。
是司谦。
迎着光的男人身上还有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他说:
“君泽,我听你舍友说,你都没吃早饭,这怎么行呢?我给你带了点海鲜粥…”
*
裴君泽看着司谦就这么熟练的走进他的宿舍里,把手里的袋子准确的放在属于他的桌子上。
“君泽,你怎么了?”
男人走到裴君泽面前,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今天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是一晚上没睡呢,裴君泽能感觉眼睛酸胀,不过他还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红血丝。
那会儿他的目光就一直追在男人身上,他都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司谦如此鲜活的样子了呢?
太久,太久,太久了。
*
其实上辈子在司谦死后,裴君泽有一直戴着他送的结婚戒指,时间久了,又一直没什么对象,还被不少人感叹过他的深情。
不过他这不是什么深情,单纯因为多疑罢了。他没办法相信别人,自然也不敢和谁建立一段亲密关系。
偶尔会梦到司谦,有他追着他复仇的片段,也有他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说什么话的画面。在那些画面里,司谦眼神黏糊糊的在撒身上停留,仿佛自己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说来也可笑,每次醒来以后裴君泽都会一个人呆很久很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不习惯?
——人可真是犯贱的生物啊。
而那会儿大抵是一晚没睡,裴君泽的脑子有些迟钝,恍惚中,眼前场景和上辈子的梦境诡异的重叠上了。
他缓慢的一步步走近司谦,将面前的男人轻轻抱住,无比疲惫的把自己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来了。”
*
“嗯?!君…君泽?!”
头一次被裴君泽主动亲近的司谦整个人顿时僵住,一动也不敢动,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半晌才缓缓落下。
“怎么了?”司谦的声音微微颤抖,“君泽,你跟我说说,好不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嗯?”
第3章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3
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场游戏,上一周目走过一条的路,重来一次,他还要继续上一次的选择吗?
裴君泽有些迷茫。
前世的他活得很幸福吗?或许吧,起码在其他人看来,他成功的实现了阶级的跨越,成为了人生赢家。
在其他人和他讲话也会小心翼翼查看他脸色的时候,在曾经省吃俭用也买不起一个的奢饰品就像大白菜一样一排排摆在眼前的时候…
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仔细回想,只觉得心如止水。
看着眼前的司谦,裴君泽再次在和脑海里那个奇怪的声音确认了一遍:你不会干涉自己的决定吧?
——【当然,无论您是选择继续重复一周目的选择,还是做出全新的选择,这都是您的自由。】
——【那就好。】
裴君泽的愣神让司谦更担心了,他直接上手想抚摸额头温度,刚碰到,手却被额头的主人拉了下来。
“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看司谦明显不信,裴君泽皱着眉又补充上后面的话。“……牙齿有点疼,所以才睡不着。”
这话是真的,他不愿让舍长带饭也是这个原因,牙疼吃不下,且在他说话时,口腔里肿胀的疼痛感也是愈发明显。
司谦一听,立刻凑很近想看看:“让我看看,君泽,是牙龈疼还是牙根疼?很疼吗?我看看?”
你又不是牙医,看什么看?
裴君泽虽然心里这样吐槽着,但毕竟上辈子和司谦在一起好几年,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乖乖张开嘴,而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闭上了。
“没什么,可能是…长智齿了吧。”裴君泽干巴巴的解释道,“从昨晚上开始就有些疼了。”
他昨晚睡不着的原因有许多,有智齿生长带来的牙疼外,也有上辈子溺亡之前的窒息感一直萦绕在胸口外的原因。
*
隐约记得上辈子的某一天,裴君泽也是一觉醒来发现口腔难受,吞咽困难,去检查才知道长了智齿。
后来司谦专门陪他去拔牙,在他躺在牙椅上时主动握住他的手,给裴君泽难受得差点当场吐出来。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司谦在他拔牙结束后,居然还专门去找医生要了那两颗拔出来的智齿。
他把两颗洗干净的完整智齿像宝贝一样的放在密封袋里,又问裴君泽能不能把那两颗牙送给他?
裴君泽满头雾水的答应了,等再次见到自己牙齿时,它们已经被司谦找人做成两件非常精美的饰品。
司谦看着挺喜欢的,说这是裴君泽身体的一部分,是他收到过最独一无二的礼物,他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
裴君泽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当时的他只觉得司谦好恶心,现在想来,却只感觉到了无比的复杂。
*
“没事,我等会儿自己去医务室拿点消炎药就行了。”
“君泽,还是我陪你去吧。”司谦顿了顿,余光看向一旁的海鲜粥,“早知道不给你买海鲜了。”
也是,发炎就不能吃海鲜了。
司谦倒是想立马带裴君泽去医院看牙,但裴君泽想起他宿舍的卫生才打扫到一半,中午还要检查,于是提出先把剩下的卫生打扫完了再去。
“你先等等我,一会儿就好了。”裴君泽特意给司谦搬了一个凳子,示意他坐那里等自己。
司谦却并没有过去坐着:“君泽,还有哪没弄,我来帮你。”
都还没等裴君泽开口回答,司谦直接殷勤接过裴君泽放置在一旁的抹布,开始麻利的擦拭起桌子。
老实说,以司谦的家世,估计他长这么大就没碰过一回清洁工具,这会儿在别人宿舍倒是勤快得很。
司谦的速度很麻利,把裴君泽之前收拾好但还没擦的桌子擦了,以及拖到一半的地和外面的阳台…
他干活倒是仔细,尤其在收拾裴君泽的东西的时候,擦拭的更细致。
做完那一切后,他这才顺着旁边的梯子一步步上到裴君泽上铺的床上,给他整理着床上的皱褶。
“………”
他也只能理理褶皱了,毕竟裴君泽起床时就已经自己把被子叠起来了,他这个小心思太明显了。
“君泽,你平时用的什么香水啊?”他坐在裴君泽的床上问他,还吸了吸鼻子,“感觉好香啊。”
*
司谦上辈子经常对他说这句话,他很喜欢抱着他,然后埋在他身上嗅闻,非说他身上有什么香味。
可是裴君泽从不用香水,甚至自己也闻了好几次,什么气味也没闻到。所以他一直认为要么是司谦的鼻子有问题,要么他在撒谎骗人。
这两个选项中,
他一般比较偏向于后者。
后来过去好久,在司谦去世以后,裴君泽才听到这么一个说法:
说气味在人类择偶中占据极为重要地位,嗅觉和一个叫MHC
基因高度关联,因此人类会更容易被与自己
MHC相似的人所吸引,产生迷恋。
一个人会觉得另一个人身上好香,会闻到其他人都闻不到的特殊气味,则代表不止是他自己深爱对方,他体内的基因同样也是深爱着对方。
上辈子的他无声笑了很久,而这辈子又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裴君泽反应很快:“……我不用香水。”
“那真的好奇怪啊,真的…”司谦充耳未闻,继续像个变态一样躺在裴君泽的床上不停嗅闻着什么。
他不停在他床上闻气味的动作,像极了一只领地意识极强的动物查看巡逻自己的领地,更像那种检查伴侣是否出轨的……
“…………”
他到底在闻什么啊?他到底在检查什么?裴君泽不忍直视的移开了视线,他果然还是好恶心他。
从司谦上去的那一刻,那已经不是他的床了。明天一定要,哦不,今天晚上就要换床单。
*
两个人干活比一个人要快多了,宿舍的卫生也在司谦的帮助下,比裴君泽想象中还要更早的就弄好了。
虽然中间发生一些波折,比如丢在洗脚盆里打算晚上洗的贴身物品突然不见了,而房间里又只有两个人。
他看着一脸淡定的司谦,和空空如也的塑料盆,在心里叹气,算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重新买就是了。
再说了,人家现在只是偷偷摸摸的拿,等以后,那可是明目张胆的直接问裴君泽要了。
“…………”
离开宿舍前,司谦和裴君泽在洗手池洗手。地方不小,但洗手过程中,他总有意无意碰到裴君泽。
水龙头的水啦啦的流,裴君泽看了一眼借着洗手把他手摸来摸去的男人,手臂泛起一层熟悉的鸡皮疙瘩。
“君泽,你手真好看…”
裴君泽的手干净修长,白白净净的,骨节清晰分明,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的确挺赏心悦目的。
所以司谦以前就非常喜欢摆弄裴君泽的手,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一般都是要握着的。
对于司谦的触碰,裴君泽依旧还是会出现排斥心理,但可能上辈子和司谦接触太多的缘故,那会儿的心里居然还有一种接近于麻木的感觉。
“……哦。”
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
裴君泽洗好手就出去了,而司谦亦步亦趋的则跟在他身后:
“君泽,你等等我啊,反正你上午没课,我带你出去吃饭吧?你牙齿疼的话,咱们吃软一点的…”
是的,司谦对裴君泽的课表比他本人还了解,当然也知道他每天什么时候有课,什么时候没课。
司谦对他非常了解,相反,裴君泽对他的事情就没那么上心了,大概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吧。
裴君泽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又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住了。
身后的司谦跟着撞在他身上,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看到裴君泽转身,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
或者说那个眼神不是看他,而是一种复杂的审视,“…君泽?”
*
裴君泽没说话,目光落在司谦的脸上,虽然他有时会在心里叫他老男人,但其实他的年纪也不是特别大。
司谦比裴君泽大七岁,他俩刚认识时,他十九岁,司谦二十六岁,而司谦死那年三十四岁,他二十七岁。
上辈子他们在一起了整整八年,而在这八年里,司谦光是追就追了裴君泽大半年。
裴君泽是真的非常难追,司谦各种砸钱送礼物,外加嘘寒问暖的追了大半年,也并没有让裴君泽爱上他。
也仅仅只是让他能不经意摸摸手,借着假摔抱一下,亦或是乘其不备偷亲一下的程度而已。
要搁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放弃了,但司谦并没有,他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依旧无比痴迷于裴君泽。
尤其是在和他确认关系,在和他有实质性的亲密行为以后,他的情感愈发外露,占有欲也越来越明显。
裴君泽无论和男生还是女生,只要多说了一会儿话,他都会非常警觉,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在他身边。
同时也不如一开始那样还有点底线,后面只要裴君泽说什么,他都像个被狐狸精迷住的昏君,通通答应。
而那会儿的裴君泽自然也通过各种各样的借口,从司谦这里捞到了更多的好处…
重生的裴君泽重新站在了选择的岔路口,突然生出来的良心让他有些犹豫,这辈子他还要像之前那样吗?
要不然…就趁着现在他们才刚确认关系,感情还不怎么深,也还没真的发生关系之前,及时斩断吧?
*
“……君泽…你怎么了?”面前的司谦皱着眉,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啊?”
虽然裴君泽平时就语少言寡,不怎么和他主动讲话,但从没像今天这样,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那双漆黑的眼睛就那么深深凝视着他,宛如看不清底细的幽深湖面,里面的情绪实在是太复杂了。
“君泽?”
司谦想握住裴君泽的手,如果是平时,君泽应该会不动声色抽回来,但那会儿的他没动,任由他握着。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司谦心里有些慌,呼吸莫名有些困难起来,感觉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他的直觉也非常准确,因为下一秒他听见裴君泽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司谦,我们还是分手吧。”
“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我根本不喜欢男的,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钱而已…”
裴君泽以前也会隐晦让司谦离远点,基本上都是带着半推半,与其说是分手,还不如说是变相的要好处。
这次倒真像下定决心和他断绝关系的样子,甚至为了让他对他死心,裴君泽还用了一些难听且恶毒的词语来描述自己。
“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离我远一点吧。”
*
裴君泽说那些话还真是为了他好,他希望他能离自己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远点,也希望他能及时醒悟。
但很显然,司谦没有接受裴君泽的好意,他原本因为被他主动拥抱而喜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裴君泽!你他妈明明上周才答应我和我试一下吗?这才一周不到,你就想反悔了?你耍老子玩呢?”
面前的青年鼻翼翕动,胸口剧烈起伏,目呲欲裂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对他的脸招呼上来了…
内在年纪不小的裴君泽自然不会被轻易吓到,他脸色依旧波澜不惊,静静的注视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青年。
说起来,这还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听到司谦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呢。
裴君泽的平静宛如一捧冷水当头浇下,司谦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看起来像在极力压制什么,不停深呼吸:
“你知道的,君泽,我真的很喜欢你,也不想伤害你…我难道对你不好吗?为什么突然提分手?还是…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到底是谁?”
*
喜欢的人?这个还真没有。裴君泽两辈子都没喜欢过谁,无论是之前还说现在,于是他摇了摇头。
见裴君泽否认了,司谦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
他并不笨,从裴君泽的反应里就知道他并不吃胁迫这一套,于是只能放软了声音。
“刚才的话,我当没听到。”
司谦开始装傻,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理了理裴君泽被他抓皱的领口,就像将将的对话完全没发生一样。
“君泽,你刚还不是说你牙齿疼吗?这样,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等开完药,我们再去吃饭……”
他看了看裴君泽的脸色,语气更加温和起来,自顾自讲话:
“我之前看到一块腕表,觉得特别适合你,就是国内没现货了,申请调货还得要等几天…”
司谦那会儿的讲话的语速比平时略快,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一样,似乎生怕慢一点,裴君泽就会出言拒绝。
“君泽,生活费不够的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没关系,我们之间不需要计较这些…”
司谦边说着,又埋下头在他的手机上操作了一会儿,大约两三分钟的样子,裴君泽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不用看,裴君泽就知道是银行卡到账的短信。而他原本即将说出口的话,在看清楚那一串零后,沉默了。
他突然理解上辈子的自己为什么能在极度厌恶被同性接触的情况下还和司谦维持那么久的关系了。
无他,因为他给的实在太多了。那一瞬间,裴君泽的脑海里还无端的想起了一句上辈子的网络词汇: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第4章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4
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情绪呢?
裴君泽自己也无法形容,有点想笑,但胸口又闷闷的疼,是惭愧不安?还是于心不忍?他分不清了。
在他还在蕴量情绪、思考台词时,余光处又注意到了司谦的眼神。
不同于刚才还能冷着脸威胁他的强势,这时的司谦没了那种阴沉的气势,居然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君泽…”
面前的青年似乎是在软硬兼施过后,实在没法了,只能用几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裴君泽,声音低哑极了:
“今年放假,我们会一起去度假的,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君泽,我会对你好的,不分手好不好?”
*
说起来,裴君泽现在用的电脑,用的智能手机全部都是司谦送的。
包括他身上穿的,乃至衣柜、鞋柜里那些名牌衣服和名牌鞋,也几乎都是司谦花的钱…
软饭硬吃到这个份上也是很罕见了,且这些东西大部分不是裴君泽主动问司谦讨要的,几乎都是司谦主动送给裴君泽的,为了哄他高兴。
司谦是真的很喜欢他那张脸,被迷得五迷三道,颇有点色令智昏的味儿,可…他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明明身边所有人都能看出裴君泽绝非良配,野心勃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渣,只有他不知道吗?
*
司谦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每次在觉察裴君泽不高兴后,都能立刻给出最让他无法拒绝的好处。
就像现在,司谦又是提到之前他无意中提到过的那款限量版腕表,又是主动转钱,关心他的生活费…
最后还含蓄的说等今年学校放假,带他去某某地的岛屿上度假。
他明知道这时的裴君泽就是一个刚从乡下小地方出来的愣头青,知道他多么渴望能见识到所谓的世面,也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大的诱惑。
在裴君泽自以为自己在吊着司谦的时候,其实同样也在被吊着。
怎么才能把一只蜷缩在阴影不肯出来的饿狼吊出来呢?
拿着一块肉放在它的洞口,狼受伤了,又饥肠辘辘,绝对无法抗拒如此美味,只要它咬了门口的一块,后面就会自觉的出洞,一步步的跟着人类布置的诱惑走到人类身边…
司谦知道裴君泽的本性,但他就是在赌,赌能不能把裴君泽这头白眼狼给喂熟,赌能不能把他驯服…
赌自己的真心能不能打动他。
结果显而易见,上辈子的司谦在这一场情感的博弈中赌输了,他被自己一手喂大的恶狼给反噬了。
*
上辈子的司谦输了,
那这辈子呢?
其实裴君泽在提分手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司谦一定不会同意,因此最初也没有抱着一定分手的心提的,只是觉得他能同意自然最好…
他果然……不同意。
在接触到司谦略带哀求的眼神后,不知为何,裴君泽胸口处某个柔软的地方莫名一阵酸涩…
上辈子和司谦相处好几年的肌肉记忆也让裴君泽条件反射的对前者露出微笑:“……当然。”
他这一句话不仅答应了司谦今年放假会陪他去度假,也答应了不分手的要求。
裴君泽能明显感觉到,在自己答应以后,前面的青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紧绷的表情也更放松了一些。
就好像比起自己要他的钱,他更担心的是自己不要他的钱,倘若裴君泽连钱都不要了……他又能拿得出什么筹码留下他呢?
裴君泽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叹了口气:“……你这样很容易被我骗的。”
司谦的回答依旧没有一点犹豫,似乎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他挑了挑眉,目光灼灼,语气里带着他一贯的执拗:
“那我也愿意…君泽,就是你骗我,我也愿意。”说着他顿了顿,面上甚至还露出两分小得意,“而且你怎么没骗别人,只骗我,是不是说明我对你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对吗?”
“…………”
得了,忘了他是个恋爱脑了。
*
那天上午,司谦陪着裴君泽去看医生,检查结果依旧和上辈子一样,的确是长智齿,医生给开了些消炎药和止疼药。
“这几天记得饮食清淡,注意口腔卫生,刚开始两天,智齿往外冒的时候可能有点疼,记得吃止疼药,过几天就好了。”
医生讲着一些老生常谈的注意事项:“等智齿长出来以后,再过来看看位置怎么样…如果位置不好的话,还是建议尽量早点拔掉…”
“嗯嗯,好,知道了。”
和医生进行对话的人是司谦,从医生那接过药的人也是司谦,如果哪个不知情的人看了,估计以为长智齿的人是司谦呢。
而作为那天真正的病人,裴君泽反而只需要捂着腮帮子,负责在一旁点头。
*
在医院吃了医生开的止疼药后,牙龈处的一阵阵钝痛的确减轻了不少。
之前因为牙齿疼,哪怕司谦带着他去吃早餐,他压根没吃多少早饭,可给那会儿的司谦急坏了。
因此他们两个人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司谦又带着他出去吃了一点,美其名曰,他正在长身体,刚才都没吃多少,肯定饿了。
整个用餐的过程极为漫长,桌子明明并不窄,还有那么多位置,可司谦非要坐在裴君泽旁边,半个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
在裴君泽吃饭时,司谦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单手撑着腮帮子目不转睛看着他,手掌有意无意的落在他大腿上…
大腿处温热的触觉让裴君泽身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能依旧保持面不改色,还得全靠上辈子的历练。
*
“我,我想吃那个…”裴君泽随便指了指一盘距离他位置有些远的菜,“你能帮我拿过来一下吗?”
司谦不会拒绝,甚至非常乐意。
嗯,腿侧的温热终于消失了…
只能说,幸好他俩在单独的小包间里…其他外人也看不到,不然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俩什么关系。
*
总之等裴君泽看完牙,又吃完饭,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那时他就已经有点困,于是让司谦先送自己回学校。
他想的是自己先在宿舍休息一会儿,下午才有精力上课,这样也不会在课上打瞌睡,但他高估了自己。
刚开始还能和司谦讲话,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大脑完全被来势汹汹,挡也挡不住的困意完全淹没。
连裴君泽自己也没觉察是什么时候靠在司谦的肩膀上,又是什么时候一点点滑到对方大腿上睡着的。
*
裴君泽是睡着了,而被靠着的司谦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敢动,只敢动作轻柔的抚摸前者的头发。
连和前面的开车的司机说话时,也得刻意压低嗓子,生怕吵醒了枕在他大腿上睡觉的裴君泽。
但这…实属是司谦多虑了。
那会儿是十点四十分,裴君泽之前先是一晚没睡觉,又在宿舍忙着打扫卫生,又和他去医院的…
上辈子溺亡时的窒息感一直萦绕胸口好好休息就能恢复,又因牙疼没休息好,如此层层叠加下,他的身体已然到达了极限。
在医院那会儿,裴君泽就累得不行了,完全是强撑着的保持清醒。连医生问他话,他都有些迟钝,还是一旁司谦帮着回答的。
等拿好药从医院出来,坐到车上的时候,早tm撑不住了。那会儿的他一旦睡着,就睡得特别沉。
具体有多沉呢?
到目的地的时候没醒,被司谦抱下车的时候没醒,就连被司谦放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没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