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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客栈掌柜便自然地以为,陆渊回是来此处谋生计的。掌柜看陆渊回身形高大,眉眼俊朗,定然有一把子力气,便将陆渊回领到传闻中的制陶铺子。

    此间铺子占地良多,到处是赤着胳膊的男子,手捧着刚刚烤制好的瓷器陶罐。

    常日里的火光炙烤,使得这些人胸膛上隐隐有红光。

    铺子中的管事,看陆渊回身子结实有力,又是副沉默寡言的性子,连连点头,将陆渊回招了进来。

    制陶铺子,分为内外两层。陆渊回在外间待了有半月。男子聚集的地方,往往有酗酒生事,赌博横行。

    而且这些男子在陶铺中做工,寻常不允许回家,待炼制成一批陶瓷,他们便相约出去,在花楼里快活一番。

    陆渊回从不跟他们出去,每日除了做工,便是蒙头大睡,一副让人无法亲近的榆木脑袋模样。

    同寝的男子,嘲笑陆渊回无趣,嬉笑着说道:“你这般年岁,正是气血正盛的时候,若没有个软绵绵的女子抱在怀里疼爱,小心憋出病来。”

    那人见陆渊回不反驳,猜测着问道:“你不会还没碰过女人吧?”

    陆渊回见自己不回答,他们就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得点头承认。

    惹来满堂大笑。

    那人倒也不再拉着陆渊回去花楼喝酒,但挤眉弄眼地暗示陆渊回:“只瞧你这身板,日后娶了妻子,也是离不开你的。”

    说罢,一众人转身离开。

    待屋内恢复清静,陆渊回掀开棉被,在陶铺中四处查看。

    不许随意归家,只许寄银钱,连写信都不让。

    陆渊回在陶铺探查许久,找到些蛛丝马迹。

    不久,因为陆渊回性情沉稳,不喜言语,一看便是能保守秘密的,便被调到了内间。

    当陆渊回被引去更深的院子,看见猩红的火光,噼里啪啦作响的锻造声音,才知此处并非是制造陶瓷瓦罐的陶铺,而是锻造兵器之所。

    铁器制造,由皇帝统一下令安排。而私自冶炼刀刃长剑,定然是有不轨的心思。

    陆渊回垂眸,眼底一片深色。

    茶舍中,江公子醒来后,已过了一日。

    他周身酸痛难忍,脸上青紫交加,自然想找罪魁祸首算账。

    但罗父的名声向来不好,家境平平,年岁又大了。

    江公子即使找到罗父,也不能将其打死泄气,不然还会惹上人命官司。

    而且江公子素来不愿意和这种下九流的人物打交道,极其麻烦缠人。

    江公子便将这怒火,牵连到说亲的张家身上。

    江公子添油加醋,说是张家有意隐瞒,才害的他落到被一个货郎打伤,还丢了脸面。

    江家父母自然心疼江公子,转头便给了张家难堪。

    芝怡刚送走张清萍的长嫂,转身看着张清萍脸色红了又白。

    芝怡不敢言语,只能站在旁边,心里直打鼓。

    张清萍的长嫂来到府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长嫂是贵女出身,做不出大喊大叫的撒泼行径,她只端起张清萍特意准备好的茶水,语气悠悠道:“这门婚事无论当初是如何起的头,终归是妹妹你亲口应下的。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张家,都该好好过日子。

    陆家显赫,但我与你哥哥,也从未想过攀上一二,让你给些好处。

    但妹妹不该作弄家里人,你让公公婆婆找合适的男子相看,只说事成之后,皆大欢喜。

    但妹妹可没提过,这女子身世几何,家中人是否容易相处。

    如今可好,公婆费心找到了江家,本想着结一门亲事。

    结果江公子因为相看受了伤,江家闹着要给个说法。

    公婆赔了银子不算,还亲自上门道歉,试图缓和多年的关系,但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我说这许多,倒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公婆年纪大了,再受不得妹妹这些折腾。

    妹妹日后若是无紧要的事情,便不必再……”

    听到张家父母受了折辱,张清萍心中微跳。

    虽然张母曾经以命相逼,但张清萍仍旧时刻惦念着她。

    此时听长嫂一番话,表面上轻轻柔柔,实则告诫她,日后不要再向张家求助。

    张清萍心中委屈,不免将宝扇和陆渊回的传言,说了出来。

    长嫂放下那杯未动过的茶水,轻声说道:“你虽然是陆老爷的继室,但对于陆渊回的事情,尤其是婚事,实在不该太多插手。”

    张清萍皱眉:“他怎么能和别人相好,还是一个丧夫的女子?”

    长嫂淡淡道:“陆渊回的性子,你素来是知道的。他若是不情不愿,你将那女子褪去衣裙,丢在他床榻上都无用。

    但他若是愿意,你又怎么能拦得住呢?”

    说罢,长嫂便起身离开,心中暗暗叹气。

    张清萍为了一时之气,却连累了张家。

    张清萍神色颓丧,她去寻过宝扇,想要质问一番江公子的事情。

    毕竟茶舍中,只有宝扇和江公子,江公子如何受的伤,只有宝扇最为清楚。

    但开门的是珍珠,她只说宝扇从茶舍回来,便受了惊吓,正卧床养病呢,不能见外人。

    张清萍只得无功而返。

    张清萍手抚眉心,只觉得焦头烂额,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很快,罗父便寻到了芝怡,只道他是宝扇的父亲。

    芝怡神色恹恹,轻扬帕子,试图将人赶走:“你是宝扇姑娘的父亲,便去寻她,找我做什么。”

    罗父轻哼一声,露出他在赌场中的无赖模样:“你家夫人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歹毒。”

    芝怡心中慌乱,忙看了看四周,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罗父不急不慌道:“我女儿宝扇住在陆家,是得了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的允诺,轮不到一个继室插手。

    你家夫人见宝扇软弱可欺,便想要哄骗她嫁给一个整日厮混在风月场所的无能公子哥。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宝扇莫不是要掉入你们的腌?H陷阱里去!”

    罗父打量着芝怡:“听闻陆夫人成亲当日,便对着陆指挥使大人,满面愁绪,被人揣测是不是有旧情。

    如今这般狠毒,怕不是因为陆指挥使对宝扇多有照顾,你家夫人嫉妒了罢。

    好狠的心肠,嫉妒一个弱女子,便要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火坑里面!”

    罗父字字铿锵有力,将芝怡吓得一身冷汗,忙将罗父迎进府中,又将此事告诉张清萍。

    张清萍对陆渊回有余情,在府中如何都不要紧。

    若是传了出去,被众人口口相传,可就说不清了……

    张清萍面如菜色,她本想着宝扇性子绵软,随意将她许给江公子,疏远她和陆渊回的关系,此事便了结。

    张清萍没有想到,竟然惹出了这许多麻烦。

    尤其是站在堂下的罗父,一瞧便是个贪得无厌的,极其不好打发。

    张清萍不欲和罗父多言语,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如何才能闭上嘴?”

    罗父目露精光,晃了晃自己缺指的手掌。

    张清萍嫌恶地转过身去。

    罗父只道:“因为江公子出言不逊,宝扇受惊,我也伤到了手。

    这般便不能下田做活,可我家里还有一家老小,该如何是好。”

    断指自然和江公子无关,罗父那日将江公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江公子哪里还能伤得了罗父。

    但罗父想要从张清萍手中骗些银钱,便将这断指,记在江公子身上。

    罗父知道,像张清萍这般贵女出身的,自然不会去仔细打听,到底那日,罗父伤了多少。江公子自然也只会诉说自己的伤势。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知道,罗父究竟有没有受伤。

    张清萍微微示意,芝怡便拿出两枚银锭,想要搪塞罗父。

    罗父轻嗤一声:“两枚银锭,宝扇自然可以给我,我还来寻陆夫人做甚?”

    张清萍面色难堪,索性让芝怡将一木匣的银锭,都塞给罗父。

    沉甸甸的木匣落到手中,罗父这才收起脸上的嘲讽。

    但他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反而盯着张清萍手腕上的玉镯子,连声称赞道:“陆夫人手上的玉镯,清透莹润,真是美丽。”

    张清萍紧抿着唇,褪下手上的玉镯,扔给罗父。

    罗父这才笑盈盈地表示:“陆夫人善心。”

    待罗父走后,张清萍只觉得心中委屈。

    想她未出阁前,是京城有名的贵女,从未有过什么磨难。

    不能嫁给陆渊回,便是张清萍此生最大的苦楚。可是如今……她却被一个卑贱无比的货郎威胁了。往日里,若是在张家,这般人物定然近不得她的身。

    可刚刚,她却要亲自打发,忍受着那贪婪小人的暗暗警告,这着实让张清萍觉得无比难堪。

    她趴在酸枝红木椅上,好生痛哭了一场。

    待陆渊回查清陶铺的幕后主人,便准备回到京城复命。

    但陶铺中人,分外警戒,发觉了陆渊回的异常。

    寻常百姓,沉默寡言者有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陆渊回一般沉稳的心境。

    因此不待陆渊回离开,便有一众人团团围住了他。

    陆渊回来到陶铺,为了不引人起疑,便没有佩戴绣春刀。

    但陶铺中刚刚淬炼的兵器,随处可见。

    陆渊回便随手拿起一柄长刀,以抵抗众人的进攻。

    刀光凛冽,有火星四溅。

    几柄刀刃押在陆渊回的长刀上,皆是用尽了全力,几乎要将陆渊回纤细强劲的腰,压得弯曲。

    白光闪烁,只需要再压低一寸,便能在陆渊回的脖颈处,留下细长的血痕。

    对方面上露出畅快的表情,扬声说道:“不曾想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会死在我的手下,当真是荣幸至极。”

    陆渊回握着长刀的手掌轻颤,身上穿着的外袍散乱,衣襟外翻,一张明黄色的纸张,似枯萎的落叶,颤抖着坠落下来。

    一声轻笑声响起。

    “这是……平安符?陆指挥使也信这等玩意儿,殊不知求神拜佛,不如求求我,还能给陆大人留个全尸。”

    那人嗤笑着,长靴便要踩到平安符上面。

    但他的脚,终归没有落下,便两眼圆睁着向后倒去。

    颓势顷刻间被扭转,陆渊回既然已经知道陶铺的主人是谁,自然不需要再留他们的性命。

    四周,一片寂静。

    陆渊回轻咳,嘴角渗出一丝血,他抬起手抹去,又将掉落在地面的平安符拾起。

    明黄色被朱红浸透。

    陆渊回心道:鬼神不可信,只是求心安罢了。

    但再如何,也是他的东西,哪里容许旁人践踏。

    第223章

    世界九(二十)

    陆渊回赶到京城复命,天子得知私自冶炼兵器之人,便是自己的血缘兄弟,甚至膝下的几个皇子,也参与其中。天子震怒,他大权在握,随着年岁渐长,便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不禁开始揣测起来:先是偷偷制造兵器,那下一步呢,怕是聚集士兵,包围皇城,威胁他这个皇帝让位了罢。

    天子气极,不禁出声诘问道:“平日里衣食穿用,太傅教导,一个也没短缺了他们。如今却……当真是臣不臣,子不子!”

    满座寂静,皆无人胆敢回应天子的话语。

    盛怒之下,天子立即下令,铲除那冶炼兵器的陶铺,将所有武器收归国库。而幕后之人,则暂时收监,看其是否悔改,再另行处置。安排好这一切,天子瘫坐在龙椅上,心中觉出一股莫名的空虚来。连血缘亲情都不可相信,如今,他又该相信谁?

    天子轻抬眼睛,将目光落到堂下站着的陆渊回身上。即使相隔数尺,陆渊回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还是传到了天子的鼻尖。

    天子神色闪过沉思,陆渊回单枪匹马探查此事,其中艰辛危险,可见一斑。

    但陆渊回禀告幕后之人时,只是陈述实情,半点抱怨伤势之意都无。

    天子顿时精神一振,他的确有可以信赖之人,满朝文武大臣,唯有陆卿,永远不会背叛他。

    许多隐秘之事,交给锦衣卫处置,却不能宣之于口背后的原因。

    因此使锦衣卫背上了许多骂名,但从未见到过锦衣卫众人有不臣之心。

    锦衣卫……天子最忠诚而锋利的一把刀,永远是刀刃面向敌人,刀背朝着天子。

    天子看着陆渊回的视线,逐渐柔和下来,随之吩咐道:“陆卿此行劳苦功高,身上又有负伤,便好生归家修养。”

    陆渊回拱手道谢。

    陆渊回刚回到北镇抚司,内侍便眉眼带着恭敬,将天子的旨意颁下,赏赐如同流水般进了北镇抚司。

    内侍脸上笑盈盈地,站在陆渊回身旁感慨道:“即使是宫中最得宠的娘娘,也没让陛下这般上心过。”

    说罢,内侍觉得不妥,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不喜和一个妃子相提并论。内侍连忙找补道:“陆指挥使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前途不可限量。”

    陆渊回神色如常:“言重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大到红珊瑚宝石屏风,小到腰带上的配饰,都是精挑细选的珍品。

    旁人若得了天子这般赏赐,难免会喜形于色,洋洋自得起来。

    但陆渊回清楚,这是天子因为陶铺一事,内心不安稳,便记忆起锦衣卫的忠心耿耿来,有意笼络。

    陆渊回吩咐,将这些赏赐,拿出一部分分给其他锦衣卫,其余的便收到他的私库中。

    天子的赏赐中,有一件用金丝银线串连玉髓珠而成的手串,个头大小一般无二,又圆润生温。

    听闻这玉髓珠手串,内里镶嵌的有舍利子,陆渊回将其放在鼻下,果真隐隐有檀木香气传来。

    这般微凉的触感,此时节最适合佩戴。

    陆渊回便想起了宝扇,她那样纤细柔软的手腕,戴上这玉髓珠手串,再去小佛堂祈福诵经,定然更显诚意。

    陆家门外。

    看到陆渊回的身影,门房面上一惊,心中暗暗叫苦:少爷怎么今日便回来了。

    陆渊回抬脚便进,随口问道:“宝扇可在府中?”

    门房擦着额头的冷汗,不过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

    和性命相比,芝怡给的那些小恩小惠,便算不得什么。

    门房向来是懂得趋利避害的,心中已经有计较,他便扑腾一声跪在地面,满脸慌张。

    “宝扇姑娘……如今很不好。”

    陆渊回神色微冷。

    门房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张清萍邀约宝扇出府小聚。

    但回来后,宝扇便病倒了,待在小院中,闭门不出。

    可今日,张清萍似乎是受到什么刺激,直接命人打开了宝扇的小院。

    张清萍虽然无权,但毕竟有主母的身份,如何也比宝扇一个亡夫的女子尊贵。

    众多丫鬟小厮自然听命,如今,张清萍兴许已经闯入其中了。

    门房也是破门闯入的助力之一,如今看到陆渊回冷凝的脸色,他主动走上前去,为陆渊回领路。

    张清萍确实是不胜其扰,罗父是天生的无赖胚子,拿了银钱却不信守承诺,三天两头的来找张清萍索要银钱。

    张清萍没有管家权,自然动不了陆家的银子,便只能拿自己的嫁妆私库来贴补。

    但罗父看着到手越来越少的银钱,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屑,昨日拿了银子后,竟然端详张清萍许久,嗤笑道。

    “陆夫人这般容貌,如何能与我儿宝扇相比。

    男子贪恋美色,陆夫人若是想要挽回陆指挥使的心,不如投胎转世,或者换张漂亮的脸皮,来的更快些。”

    如此耻辱,张清萍怎么能忍耐下。陆渊回的移情别恋、罗父的威胁,让张清萍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到一切的根源,脑袋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若是宝扇没了,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张清萍闯入小院,宝扇正端着一盏莲藕排骨汤,小口抿着。

    她深知装病会惹人非议,索性直接真「病」了。真实的谎言,便是要连身边人,以及自己,都一并欺骗了。

    宝扇脸色微白,青丝松松垮垮的,如同云雾般缀在脑袋后面,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听到门外的响声后,握着汤匙的柔荑微顿,娇怯怯地抬眸看去。

    看到是张清萍,宝扇掀开身上的锦被想要起身,珍珠连忙去搀扶她。

    但张清萍已经走到床榻旁边,她强硬地抬起宝扇的下颌,目光逡巡着宝扇姣好的脸蛋。

    冰凉的蔻甲贴在脸上,宝扇身子一颤,瓷碗轻轻地滚落下来,屋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夫人?”

    宝扇的声音中满是不知所措,透着懵懂无知。

    可这副样子,越发让张清萍觉得可恶,她被张家疏远,被罗父勒索,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宝扇却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张清萍松开宝扇,那精致小巧的下颌,留下了大片的红痕,斑斑点点的,加上宝扇双眸盈泪,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狐媚子!”

    话音刚落下,陆渊回便走了进来。他神色平缓,两只漆黑的眸子,宛如星子。

    陆渊回似是来的匆忙,腰间还佩戴着绣春刀,不曾卸下。

    张清萍眼中一热,下意识地想到从前,朝着陆渊回迎去,口中唤着:“渊回……”

    但陆渊回却径直掠过她,走到了宝扇身旁,他俯身瞧看着宝扇,问道:“疼吗?”

    宝扇摇头,想要扑进陆渊回的怀里,寻求依靠。

    但因为屋内有旁人在,便只是扬起柔荑,轻扯着陆渊回的腰带,声音细如蚊哼:“大人,你回来了……”

    思念之情,无需过多言语,只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绵绵情意。

    那澄净的眼眸中,只倒映着陆渊回的身影,水光晃动,陆渊回的身子也随着摇晃。

    陆渊回移开视线,看向刚匆匆赶到的赵管事。

    “父亲读书久了,竟连管家都不会了。”

    赵管事闻言,顿时冷汗涔涔,连忙道:“老爷忙碌朝政,知道夫人来此,立即便让我前来查看。”

    陆渊回垂眸,看着紧紧攥着自己腰带的柔荑,眼神微暗。

    听到赵管事的分辩,陆渊回轻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

    他这位父亲,向来是不将旁人的喜怒哀乐放在眼中,张清萍此举,便是有陆老爷的放纵在其中。

    不然,一个无权的主母,如何能让众人听令。

    赵管事的腰,顿时弯地更深了。他稍使眼色,便让人带走了张清萍。

    赵管事轻抬起眼眸,看着依偎在陆渊回身旁,一副楚楚可怜姿态的宝扇,缓缓开口道:“夫人此举有错,但也是被逼的紧了,才……”

    陆渊回握住宝扇纤细的手腕,柔若无骨,肤如凝脂。

    他轻轻一动,便将怀中的玉髓珠手串,戴至那莹润的手腕处。

    赵管事见陆渊回不理会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夫人鬼迷心窍,对宝扇姑娘做了错事。

    但宝扇姑娘的父亲,贪得无厌,这才使夫人强行闯入院中。

    若是夫人有错,只占七分,另外三分……”

    宝扇躲在陆渊回身后,捏着陆渊回腰带的指骨泛白,听到赵管事这番话,她轻轻松开,喃喃细语道:“爹……他不会的……”

    赵管事还要在说,但对上陆渊回古井无波的眼神时,身子顿时一颤,连忙告辞。

    珍珠也退出屋子,只留陆渊回和宝扇在屋中。

    宝扇低垂着脑袋,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辩解,她知道罗父不是个好父亲,沉溺赌场,从未真正怜惜过她这个女儿。

    不过,那可是她的父亲,怎么会做出,以自己女儿受过的伤害,来谋取钱财的事情呢。

    宝扇不愿相信,但又找不出理由,便只能干巴巴地说着:“爹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做的……”

    像是在说服陆渊回,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陆渊回不喜宝扇哭泣,这让他眉骨扬起。

    陆渊回不懂女子的心思,他母亲便是如此,为了陆老爷哭泣,为了他哭泣,最终伤了身子。

    亡夫魏茂,罗父,和其他一些无关痛痒的人物。都能惹得宝扇红了眼圈,轻声啜泣。

    陆渊回握住宝扇的手腕,仔细摩挲着上面的玉髓珠手串,温润细腻的触感,让陆渊回的心境逐渐平静下来。

    他开口问道:“我回来了,你不欢喜吗?”

    宝扇忙摇头,原本纷乱松垮的鬓发,越发散开,她声音中带着哭泣后的颤音:“不,大人回来,我欢喜的。”

    唯恐让陆渊回误会了自己,宝扇连忙停下哭泣。

    但哭泣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克制,她轻声抽噎着,胸脯仍旧起伏不定,眼眸中悬着一滴泪珠。

    宝扇双眸带着洇湿的红意,美眸中满是真诚:“我想让大人平安归来。”

    陆渊回扬起手,用手背抹掉宝扇眼眶中的那滴泪珠,清浅的湿意,从陆渊回的手掌上滑落。

    陆渊回的手掌,因为常年握紧绣春刀,带着沙砾般的粗糙感,抚上宝扇的脸颊,便能留下一片红痕。

    但宝扇却并不在意,她侧过脸颊,让自己的脸蛋,紧贴在陆渊回的掌心,姿态温顺。

    “大人。”

    似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绵柔酥软,仿佛放在蜜水中,浸泡了许多时辰。

    陆渊回摩挲着宝扇的脸颊,完全不同于他的肌肤,至柔至软。

    陆渊回轻声应道:“我知道。”

    他日夜兼程回到京城,空荡荡的心中,会浮现宝扇的身影,记忆着还有人惦念着他,牵挂着他。

    知道他平安归来,定然欢喜。

    第224章

    世界九(二十一)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仿佛有安静的水流在缓缓流动,静谧无声。陆渊回的掌心,抚弄着宝扇的脸颊,指腹滑过那细腻如豆腐的肌肤。

    虽然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陆渊回只觉得心中平稳,仿佛在海面漂浮不定、颠簸起伏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所。

    陆渊回目光轻移,看着宝扇柔弱不堪的身段,我见犹怜的脸蛋,只觉得奇怪的紧。宝扇这般绵软性子的人,好似精致的瓷器一般脆弱,一点小小的打击,便能让她慌神。可偏偏是这样娇弱的女子,陆渊回在她身上,却得到了暖融的温度。被宝扇全心全意地依靠,惦念着,他这只随风飘动的纸鸢,便凭空生出了一条纤细的绳,握在那绵软的柔荑中,被她掌控方向。

    陆渊回知道自己情缘淡薄,无论是亲情,还是男女之情。但当数柄刀刃要逼近他的脖颈,五脏六腑都在痛时,陆渊回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他身死,宝扇可曾会为他啜泣,就如同为了魏茂一般。

    儿女情长并不是陆渊回的全部,仅仅能困扰他一瞬。下一刻,陆渊回便奋力反击,将那些围攻他的人,毫不留情地了结性命。

    夕阳落下,落日余晖洒在陆渊回的身上,他冷冷地看着满地狼藉,孤傲的神情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寂寞。陆渊回扯动嘴角,喉咙间发出轻笑。

    只是,终究不会像对待魏茂那般,痛彻心扉,日夜惦念,整日跪在小佛堂前,祈求魏茂能够安稳转生。

    毕竟,陆渊回又不是宝扇的夫。何等痛苦,能与丧夫之痛相比拟。

    宽阔的手掌,被柔若无骨的素手覆盖。

    带着凉意的玉髓珠手串,紧紧地贴在陆渊回的手背,压出圆润的红痕。

    宝扇的手小,堪堪覆着陆渊回的一半,她的柔荑不知是怎么生的,软绵绵地似一团棉花,触之,便觉得轻飘飘的。

    宝扇纤长的眼睫轻颤,目光纯净,她像是有疑惑,脑袋略微偏了偏,惹得陆渊回的掌心,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大人所赠,我很欢喜。是大人买来的吗?”

    陆渊回否认道:“是陛下赏赐。”

    闻言,宝扇的眼眸中闪过落寞,但很快又变得熠熠生辉,满是仰慕地望着陆渊回:“能得陛下赏赐,大人真是能干。”

    如此直接的称赞,还是陆渊回头次听到,他眸色微僵,收回了手掌。

    宝扇却靠近了陆渊回,她并不直接钻进陆渊回的怀抱中,只虚虚地依偎在陆渊回的肩头,如同一只稚嫩的鸟雀,攀附着让她觉得安心的树枝。

    “只待在大人身边,便觉得心安……这世间果真奇妙,既有如大人一般,英勇非凡,所向披靡的人物,也有我这般无用之人……不知何时,我也能如同大人一般。”

    宝扇轻轻地靠在陆渊回的肩膀上,语气中满是落寞。陆渊回沉声道:“不必如此。”

    他试着称赞宝扇:“你很好。”

    心底善良,待人亲和。仿佛一切美好的词语,都能堆砌到宝扇身上。

    但陆渊回只是用了「你很好」,便堪堪结束。不过宝扇显然被这句话安抚,她眉眼弯弯,暂时忘记了不快的事情,柔声说道:“大人亦好。”

    陆渊回陪着宝扇去了小佛堂,宝扇身子仍旧有些虚弱,路途上,陆渊回搀扶几次,宝扇才免于脚步踉跄。

    宝扇跪在蒲团上,往铜盆中递了些福纸。

    素来不信鬼神的陆渊回,跪在宝扇身旁的蒲团上,他双手合拢,闭上眼眸,薄唇微动,不知在祈求些什么。

    再睁开眼睛时,陆渊回的眸中多了清明和笃定。

    他转身看向宝扇,宝扇仍旧在虔诚地诵读经书,柔软的唇瓣张合,露出编贝般莹白的齿,以及那小巧柔软的舌。

    宝扇的声音,原本便是清灵悦耳,此时因为口中诵读的是经书,更多了一分古韵。

    身披金光的佛像,立在正中央,端的是肃穆庄严。

    小佛堂中,连垂落的纱幔,都是厚重的暗红色,叫人生不出半分亵渎的心思来。

    但陆渊回看了宝扇许久,他以深沉的视线,描摹着宝扇的眉眼,琼姿花貌。

    诵读经书的清乐声音,并没有使陆渊回平心静气。

    窗外偶尔响起的悠长蝉鸣,才是陆渊回此时的心绪。

    宝扇是生的这样柔美,连贴在她脸颊处的发丝,都柔软可爱。

    她静静地诵读着经书,语罢,睁开美眸轻声说道。

    “大人,我为你求了福气。”

    陆渊回喉咙艰涩,他勉强发出正常的声音询问:“求的什么?”

    瓷白如玉的脸颊,顿时浮现出羞怯的红晕,宝扇怯怯地回道:“愿大人得偿所愿,诸事顺遂。”

    脑袋一片空白,耳朵传来轰鸣声,陆渊回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风吹开窗棂的声音,扰乱人心的蝉鸣,燃烧殆尽的长烛倒在香炉中的声音……

    陆渊回只看得到,那柔软的唇瓣轻轻张开,要他得偿所愿。

    他心中所愿,是什么?

    陆渊回无暇去想,他仿佛不受理性控制,只凭本能做事。

    在宝扇的轻呼声中,陆渊回拥住了她。

    纤细柔韧的腰肢,此刻被陆渊回的手中掌握。

    陆渊回俯身,视线朝着宝扇纤长脆弱的脖颈处掠过,往下看去。

    除了绵软的腰肢,他一手可握的,还有不少物件……

    “大人……唔……”

    在宝扇轻颤的美眸中,陆渊回含着那只花瓣般的柔唇,仿佛糯米团子般,香甜可口,回味无穷。

    宝扇被陆渊回揽在怀里,长袖垂落,露出藕白的手臂,那葱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陆渊回的外袍,弄出一片凌乱不堪的褶皱。

    明明是陆渊回主动,他却行为生涩,颇为生疏地含着宝扇的唇瓣,发出的啧啧响声,让宝扇两颊绯红,羞愤欲死。

    小佛堂是清静的地方,陆渊回却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反而在此地,将宝扇抱紧。

    陆渊回的手掌,在宝扇单薄柔弱的背上,轻轻摩挲,粗糙的掌心,隔着薄衫,让宝扇身子发颤。

    她的唇瓣,已经被陆渊回含的殷红如血,几乎喘不过气来。

    只是下一瞬间,陆渊回便无师自通,以舌相抵,敲动宝扇的唇齿,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挤占宝扇的领地。纠缠不休,直至藕断丝连。

    宝扇是抵不过陆渊回的力气的,她虚弱无力地靠在陆渊回的胸膛上,感受着紧绷的肌肉,紧实的腰腹,心中砰砰直跳。

    “不可以的,大人,放开我……”

    但陆渊回怎么会放开,他正自得其乐,觉出男女之间相处的趣味来,定然不会轻易松手。

    陆渊回想起,他在陶铺中,那些男子凑到他面前,挤眉弄眼说的荤话。

    原本是污秽不堪的东西,现如今却成了一把烈火,在陆渊回身子中燃烧地轰轰烈烈的。

    陆渊回一手掐着宝扇的细腰,另外一只手则抚弄着宝扇的青丝。

    她生的一副极其美好的发丝,如同绸缎般柔顺,透着晃眼的黑色。

    陆渊回对此爱不释手,仿佛调弄小猫一般,用梳理青丝的动作,安抚着宝扇。

    宝扇紧攥着陆渊回外袍的素手,逐渐失去了力气,缓缓地滑落到陆渊回的劲腰处,变挣扎为依靠。

    陆渊回松开了宝扇的唇瓣,在那纤细的脖颈处轻啄,留下点点艳丽的红色。

    纤长的如同天鹅般的脖颈,在陆渊回的抚弄下,微微扬起,露出莹润的洁白。

    光滑细腻的玉石上,被覆上斑驳的痕迹。

    宝扇无力抵抗,但她眼角带着泪珠,露出迷茫的神色,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信赖。

    作为依靠的陆渊回,会突然做出这般行径来。

    陆渊回俯身,吻去了宝扇眼尾的泪珠,他舌头一卷,平日里平静沉稳的脸上,此时显露出几分意乱情迷。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宝扇,黑曜石般的眸子中,满是让人看不懂的深色。

    “是苦的。”

    “你讨厌我。”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宝扇几乎要被他剥光,外面穿着的罩衫,被抛到地面上。

    素色衣裙虽然还穿在身上,但松松垮垮,凌乱的不成样子。而宝扇单薄的肩头,都已经泄露出来,且落满了啃咬的痕迹。

    至于陆渊回的身上,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周身的衣袍,都皱成一团,下裳更是不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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