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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烛台中白色的烛线越来越短,夜渐渐深了,连守夜的小厮都依靠在了屋外的门上,合上眼睛,半梦半醒。

    萧与?Z的脑袋越发昏沉,他本就不善于饮酒。

    因为性子冷淡,同僚也甚少在这种相聚的场合,与他交谈同饮。只是今日……

    想起圆桌上亲切揽住他肩膀,语调激动的同僚,萧与?Z眉头发紧,解开身上的外袍,丢在了地上。

    酒水会使人意识不清,身体酸软,难以控制。

    他很不喜欢。

    萧与?Z站起身,手臂碰到了发凉的瓷碗,里面是深褐色的醒酒茶,带着生姜的辛辣气息,还有几枚枣片在上层飘散,他眉心紧皱,端起瓷碗,缓缓饮下。

    带着凉意的水流入腹部,萧与?Z的意识有短暂的清醒,他向着床榻走去,刚一躺在榻上,连外衣都未褪下,困倦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萧与?Z栽倒在软榻上。

    屋外的小厮搓了搓手掌,轻声喊了几声「郎君」,「萧郎君」,见无人答应,才敢战战兢兢地推开门走进去。

    萧与?Z躺在床榻上,眉峰中沟壑拢起,小厮又唤了几声,未听到萧与?Z开口应答,这才匆匆跑出屋子,去寻王氏。

    夜色昏沉,宝扇仍旧坐在梳妆桌前。

    几个梳妆的丫鬟都道:这般晚了,萧与?Z会不会不回来了,或者是回来了,但生出了什么变故。

    种种猜测的话语落入宝扇的耳中,她眉目舒展,丁点苦恼都无。

    直到刘方来传话,丫鬟们才齐齐噤声,推门唤宝扇。

    宝扇站起身,她身姿娇柔,脚步移动之间尽显纤细姿态,脸上并不见欣喜雀跃。

    唯有紧握的手掌,泄露了她心中的紧张。

    容不得宝扇犹豫纠结,刘方将宝扇领进屋内,便将屋门合上。

    隔着木门,传来刘方的声音。

    “大娘子说了,一切都凭小娘子的运道。”

    凭借运道?王氏曾经说过,罗娘子运道好,能用滴水之恩,换得萧与?Z惦记牵挂。

    如今这屋内空空,只有床上意识不清的男子,和纤细柔弱的女子,这叫什么运道?

    宝扇缓步上前,站在了萧与?Z面前。上次,隔着温泉池缭绕的雾气,她看不清萧与?Z的真容,如今可能够看的真切。

    纤细的手指,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宝扇的手指轻移,从萧与?Z的额头滑过,抚平他紧蹙的眉峰。

    白皙中微微泛着粉色的手指,掠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了萧与?Z的唇瓣上。

    他似乎刚用了茶水,唇瓣格外水润。宝扇侧身一瞧,看到了桌上空空如也的瓷碗。

    原来如此,果真是刚用了茶水,才会醉倒在此。

    宝扇褪下绣鞋,小巧柔软的足被罗袜包裹着,她迈上床榻,躺在了里侧。

    宝扇微微偏头,便依偎在了萧与?Z的胸膛上,她细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扑腾,扑腾。

    想来和平日里一般,沉闷有力。

    宝扇取下钗环,青丝尽数披散在萧与?Z的胸膛,其中几缕钻进了里衣中,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

    宝扇的柔荑,同样放在萧与?Z的胸膛上,整个人几乎贴在了萧与?Z身上,模样格外柔顺乖巧。

    第56章

    世界三(七)

    加了料的醒酒茶,渐渐在萧与?Z体内起了反应。

    萧与?Z只觉掉落于湖水中,身子不断地向下沉去,周身被软绵绵的水拥着,吐息渐渐变得不稳,他俊美的面庞浮现出一丝难耐,耳边传来水中鲛人般的呼唤。

    “萧郎……”

    有传闻曾经言说在深海中,生有异常美貌的鲛人,这些鲛人在湖水江畔各色水域游荡,以声音做饵,诱得人心神荡漾,自愿迈入深潭。

    萧与?Z素来不相信这些鬼怪传说,若当真有神仙鬼魅,为何他幼时的期盼,一次都没得到过回应。而鲛人之说,也被萧与?Z当作渔夫出海时,无聊时一时兴起的杜撰。但此时,耳畔响起的惑人声音,娇怯悦耳,似蜜糖般缠绵。如果不是水中鲛人的佳音,还有何人能发出?

    萧与?Z睁开了双眼,醉意和昏沉交加,使得他眼前蒙上了一层白纱,只看得见模糊朦胧的身影。如云堆积的鬓发间,斜插一只海蓝宝碎珠步摇,指甲大小的三枚珍珠镶嵌其中,发出月光般皎洁的光芒。萧与?Z瞧不清她的眉眼长相,但即使隔着眼前的白纱,也能猜测到她的美貌,只见那红唇张张合合,唤着他的名字。

    “萧郎。”

    萧与?Z只觉得双耳中,也仿佛蒙上了轻纱,周围万籁寂静,只有那一声「萧郎」落入他的心上。

    这般还好,王氏准备的汤水,不是让萧与?Z完全昏睡过去,而是意识不清。

    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对着沉睡的萧与?Z,当真是手足无措。

    宝扇柔声唤着萧与?Z,扬州城养成了她特有的吴侬软语。

    无论如何普通的话语,落到宝扇口中,便变成了娇俏妙音。

    何况她还特意软了声音,那声音仿佛鸟雀的羽毛,在人心尖轻轻拨动,惹人耳尖发烫。

    萧与?Z手掌撑着床榻,坐直了身子,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瞧着宝扇,宝扇瞧他面容冷清,身子不由得向后退去。

    但宝扇忘记了,她此时正与萧与?Z共用一张床榻,咫尺之地,还能往何处退却。

    如冰似雪的声音响起,饶是旁人听了,也瞧不出萧与?Z的醉意:“你可是鲛人?”

    宝扇耳尖微动,美眸轻颤,听到萧与?Z这番话,才确信他当真是醉了,她见识过萧与?Z清醒时刻的模样。

    若是意识恢复,定然问不出这样稚气的话语。

    萧郎君说如何,便是如何。萧与?Z若认定她是鲛人,宝扇便只能自认为鲛人。

    萧与?Z却长臂一伸,手掌抚上她鬓间的海蓝宝碎珠步摇,目光微沉,他手掌移动,滑到了宝扇的桃腮。

    那里分外滑腻,犹如打磨的光滑无瑕疵的上品玉石。

    因为饮过酒不久,萧与?Z的身子是暖的,指尖也泛着暖意。

    快要将人融化的温暖,攀上了宝扇细长的脖颈。

    萧与?Z细细摩挲着,好似在品鉴大家的书画名作,极为认真细致。

    手掌微微收紧,宝扇的喉间不由得泄出一声轻呼,萧与?Z黑眸更沉了几分,紧紧盯着白玉般的脖颈:这就是发出惑人声音的地方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宝扇瞧萧与?Z意识不清,怕是以为入了梦境,见到了鲛人,素手柔荑抚上萧与?Z的手掌:“萧郎,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她声音绵软,再加之两颊似三月桃花,粉嫩娇俏,春意绵绵,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萧与?Z无意识地重复道:“休息?”

    “是。妾身替萧郎更衣。”

    宝扇见萧与?Z未露出抗拒的神色,便将手掌抚上他胸膛。

    但当宝扇看到那白色的里衣,手掌一僵,不知道何时萧与?Z已经将外袍除去,里衣不能再褪,宝扇便将手掌向下,为萧与?Z除去下衣。

    萧与?Z已是一副入寝的打扮,而宝扇还穿戴整齐,她面颊浮上丹霞,温顺地垂下脑袋,为自己解开身上的盘扣。

    宽大的手掌覆盖上宝扇的柔荑,宝扇轻颤着羽睫,抬头瞧着手掌的主人。

    萧与?Z眉头紧拢,他素日里奉行有来有往的道理规矩,宝扇为他换下衣衫,他也要按葫芦画瓢,照样还回去。

    手指修长,似宅院中栽种的青竹一般,枝节分明。

    萧与?Z的这双手,平日里可作锦绣文章,绘制秀丽江山,持玉笔,握笏板……

    但此时却用在一柔弱女子身上,层层褪下她的衣衫裙裾。

    纤细的腰带已经被萧与?Z解开,虚虚地缠绕在手掌上。

    萧与?Z抬起眸子,瞧着眼前的美人佳景。

    雪似的肌肤,比河蚌的皮肉还要娇嫩,杨柳细腰,挺直修长的双腿,因为羞怯而染上了淡淡的粉意。

    萧与?Z又想起了那鲛人的传说,平日潜入深海,懵懂无知,一朝被世家公子所惑,费尽心力救下他后,却被旁人抢了功劳。

    无知的鲛人竟然不知道就此收心,将心力耗费降低至最少,反而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最终为了心爱之人,甘愿用美妙的嗓音,换取一双可以行走的双腿,真是可怜可笑。

    宝扇周身上下,只剩下素色小衣,和遮掩不住双腿的白色亵裤,她抱着雪臂,面上有几分不知所措。

    萧与?Z却突然欺身而上,将本就无路可退的宝扇逼迫到墙角。

    他大手握紧宝扇的下颌,薄唇几乎贴到了她的鼻尖。

    “说话。”

    宝扇被萧与?Z眸中的灼热怒意而惊吓到,想要垂首。却因为下颌处的疼痛,不得不直视着萧与?Z。

    “萧郎……”

    萧与?Z让宝扇说话,她便只能开口。但由于惊吓,她的头脑中一片迷蒙,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喊着「萧郎」。

    朱唇檀口近在眼前,萧与?Z想起那令人恼火的传说,愚蠢至极的鲛人,心中怒火更甚,垂首衔住那柔唇,将那娇娇怯怯的声音尽数吞下。

    还好,这只鲛人没那么蠢,拥有了双腿,还保留着声音。

    萧与?Z曾经沉入河水中,企图自溺而亡,最后狼狈地从水中爬出,命没丢掉。

    反而学会了凫水,尤其擅长吐息之术。

    当他将吐息术法用在了宝扇身上,只叫宝扇沉溺于萧与?Z的掠夺中,身子暖融融的,仿佛成了蜜糖甜水,几乎要支撑不住。

    但整个身子却被萧与?Z牢牢抱在怀里,挣脱不得。

    待两人分开时,唇瓣分离,丝丝银线却仍旧拉扯着两人。

    宝扇见到那番羞煞人的景象,心如鼓躁,面颊一片红潮。

    可是长夜漫漫,如此种种,只勉强算的上开胃小菜,正式宴会的膳食还未呈上,更别提还有令人口舌生津的甜汤,松软甜腻的点心。

    素色小衣系带松散,七零八落地挂在宝扇的脖颈处,两只飞舞的彩蝶沾染了大片的水痕,那水痕中心颜色最深,周围则是雨露均沾。

    水痕暗色覆盖了小衣,连揉捏搓扯的褶皱,也让这件刚刚制成的小衣显得极其狼狈,怕是再也无法上身了。

    既然是无法上身,那便被干净利落地扯下来。美人玉肤,色如凝脂。世人皆道,男子好细腰,萧与?Z素来不以为然。可当他的手掌滚烫,抚摸上纤细脆弱的腰肢,才知道他也是俗人一个。

    笔直修长的双腿似藤蔓般缠绕,劲腰绷紧,萧与?Z紧皱眉峰,额头挂着几滴难耐的汗珠,他埋首于宝扇的脖颈间,汗珠掉落,滚到宝扇的肩窝,让她身子一紧,下意识拥紧了萧与?Z的背。

    深海中沉浮波动,让萧与?Z想起了已经快要淡忘的往事,他一贯冷峻的面容有了波动,在宝扇耳旁软了声音:“为何不救我?”

    宝扇勉强睁开眼睛,瞧见萧与?Z眉梢眼底的愁意,面带疑惑:“救谁?”

    腹部一阵温热,是饮下的醒酒茶在作祟,萧与?Z意识越发迷茫,他恍惚记忆起。

    曾几何时,对于那些欺骗稚童的传说,他也是信过的。

    乞讨的地方是在城门下,那里有茶棚,和一条细长的护城河。

    来往的人会讲些稀奇古怪的传说故事,萧与?Z为了缓解身上的饥饿疼痛,会转移注意力听他们的交谈。

    海中有鲛人,会在各处水域游动,河边,湖泊。甚至是狭长的小溪流,都可能会有鲛人的身影,鲛人虽有惑人诱骗之辈。但也有生来懵懂,容易被蒙蔽的小鲛人。

    若是朝着它们许下心愿,哪怕是良田万顷,黄金百两,愚蠢好骗的小鲛人也会心软,跑去寻来珍宝,献给许愿人。

    当时只是个小乞丐的萧与?Z不想要珍珠宝石,华服宅院,他只想有人来救他。

    于是萧与?Z站在护城河旁,祈求鲛人,救他出去。

    他萧与?Z不是恩怨不分的坏人,只要鲛人愿意救他出苦海,他定然倾尽一切回报。

    可是城外的护城河尤其平静,连波澜都未泛起,萧与?Z没等来鲛人,他拼命一搏,自己离开了乞丐窝,渐渐开始明白,世人多薄情,唯有自己可以信任托付。

    可是面对和他相拥,彼此深切纠缠不能分离的宝扇,萧与?Z头次将自己的怨念说出。

    她乌发如墨,似海底生长的水草,周身如同珍珠般璀璨,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更如同蚌肉,软糯至极,她朱唇中吐露的声音,像极了传说中的靡靡之音,足以迷惑人心。

    听到这般无故的责问,宝扇蛾眉微蹙,面上满是张皇失措,她轻轻起身,将花瓣似的柔唇,印在了萧与?Z的眼角。

    柔声响起:“是我错了,应该救你的。”

    萧与?Z面容一僵,坚不可破的心似乎裂开一角,他扯动嘴角,想朝着宝扇冷笑,却怎么都做不出这个动作。

    “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萧与?Z抿紧唇瓣,冷冷说道。

    萧与?Z嘴中的「不能轻易原谅」果真付诸实践,将宝扇里里外外折腾了一宿。

    直到宝扇声音哭喊的嘶哑,萧与?Z才堪堪停下,两人彼此相拥,沉沉睡去。

    次日,小厮站在屋外,丝毫不敢靠近,昨日院子里只留他一人守候,屋内的动静有多大,除却屋内的两人,只有他最清楚。

    小厮因此越发心惊胆战,动静闹腾越大,等萧与?Z醒来,怒火也越重。

    屋内,萧与?Z强撑着发昏的脑袋,睁开双眼,只觉得一面团子软和的手掌正搭在他腰间。萧与?Z神色冷静,昨日**颠倒之事,尽数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冷眼瞧着躺在他胸膛酣睡,面颊红润的宝扇,一眼认出了她是那日温泉池水中的女子,眉峰越发冷淡。

    第57章

    世界三(八)

    宝扇还未睁开双眼,就觉察到一股寒冰似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她缓缓睁开眼睛,双眸带着水意,眼尾潮红,堪堪挂着一滴泪珠。

    她声音尚且带着沙哑,瞧见萧与?Z眉眼中的冷意,身子一颤,怯生生喊了句:“萧郎……”

    一声软绵绵的话语,将两人之间的寒意融化,周遭都散发着春日般的暖融。

    萧与?Z心中狐疑,已经开始猜测起那日温泉池中,是否是宝扇有意为之。

    她似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轻咬着下唇,将那昨夜被细细品尝,已然咬破了皮的柔唇,弄得越发可怜。

    “是来伺候郎君的。”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似是嘲讽。

    宝扇瞬时脸色惨白,身子也开始轻轻颤抖。

    萧与?Z却不懂怜香惜玉,嘴角上扬,挂着清浅的笑容,任凭是谁见了,都得称赞一句君子端方如玉,可这笑意中带着冷冽,紧接着吐露出下一句刺耳的话语。

    “倒是惯会耍弄心机,上次入温泉水中,这次竟上了床榻?”

    他语气平稳,不急不躁,丝毫没有怒气冲冲,偏叫人听了后,只觉得浑身发抖。

    宝扇强忍眼眶中的泪珠,坐直身子与萧与?Z对视,她这副勉强忍耐的模样,越发显得可怜可爱,可宝扇浑然不知,贝齿轻启:“都、都是妾身的错。”

    说完这句话,宝扇便垂下脑袋,只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脖颈。

    宝扇若是厉声反驳,哭闹着声称萧与?Z冤枉了她,或者卖弄小心机,讨眼前人的欢心,萧与?Z便会冷言冷语相向,任凭美人垂泪,也绝不心软。

    可宝扇性子软弱,被人冷淡相待,也只知认错,反而让萧与?Z觉得棘手。

    她脖颈上还印着清晰的牙痕,是萧与?Z的杰作,不知宝扇是存心还是无意,那牙印直愣愣对着萧与?Z,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萧与?Z想起昨夜自己对于小鲛人的「报复」,便是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一贯冷硬的心肠,见此场景,也说不出伤人的话。

    萧与?Z细细想来,宝扇这般愚笨软绵的性子,怎么会想出温泉池偶遇的法子。

    更何况那日是他一时兴起,连王氏都不知晓,何况宝扇一个初来乍到的。至于床榻欢好……萧与?Z眉峰拢起,虽然他意识混乱,但能辨认出怀里的温香软玉,耳边的嘤咛之声,那等事,是他不想停下,宝扇那时依偎在他的臂弯中,声音软了又软,讨好般轻吻他的眼尾,唇角,是他不愿意就此罢休。

    将两人鸳鸯交颈,春闺温梦之事,全然推卸给一弱小女子,实乃小人所为。

    萧与?Z不自诩为君子,但更不齿于做小人。

    他凝眉瞧着眼中包泪,一副软弱模样,等待受罚的宝扇,掀开锦被,起身下了床榻。

    萧与?Z周身上下,不着寸缕,他穿戴好了亵裤,劲腰宽肩背对着宝扇。

    宝扇耳尖早已经泛红,此时强自忍耐着双腿的绵软无力,圆润透着粉白的指尖,滑过萧与?Z的腰际。

    指尖下的身子一僵。

    萧与?Z转过身,手掌拢住宝扇凝雪皓腕。

    宝扇的脸,直面着萧与?Z的腰腹,如山峰高耸,沟壑起伏,有一条暗色曲线,没入深渊。

    宝扇面颊绯红,萧与?Z拿起一旁的衣袍,披在身上。

    萧与?Z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僻静宽阔的宅院?抑或是更加实用的金银?

    萧与?Z都能给。

    科举致仕这条路,在本朝,从来都不只是需要发奋苦读,头悬梁锥刺股。

    纸张,端砚,稍微好些的墨,都需要银钱。

    萧与?Z不觉铜钱腐臭,也不认为经商是下品。

    他是贫寒子弟出身,在科举中拔得头筹,也积累下了几间铺子。

    若是宝扇想求的是金银,萧与?Z也不会囊中羞涩。

    但宝扇闻言,像是误会了萧与?Z的意思,以为他要驱赶自己离开,越发手足无措,轻颤着羽睫,软声道:“妾身只想陪伴郎君左右。”

    萧与?Z敛眉看着她,好似在观赏一只被人豢养的鸟雀,自幼被养在笼子里的鸟儿,习惯了顺从听话,有朝一日。即使打开笼子,鸟儿也只会抱紧翅膀,不敢飞出去。

    宝扇便是习惯于被豢养的鸟。

    宝扇手掌收紧,心中不安极了,直到听到了萧与?Z的声音,才稍稍安定。

    “如你所愿。”

    萧与?Z打开门时,正与一脸慌张的小厮对了个正着。

    小厮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萧与?Z道:“自己去领罚。”

    小厮面如土色,应了声好。等萧与?Z离开后,小厮才堪堪回过神:方才萧与?Z只说让他去领罚,那屋里那位小娘子呢,萧郎君可没说要她如何。

    屋内传来柔声轻呼,小厮只听这声音,身子便软了大半,他连头都不敢抬起,将头弯的低低的:“小娘子有何事吩咐?”

    不只是破了,那般狼狈痕迹沾染在衣衫上,宝扇怎么敢再上身。

    小厮闻言,霎时间面红耳赤,只听宝扇只言片语,便能猜测出昨夜的风光无限好,他急匆匆地离开,去唤丫鬟,一路上思绪渐渐平稳,心中暗自想道:这小娘子身姿动人,音似黄鹂,与萧与?Z同卧一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羡慕哪个。

    宝扇换上新衣裙,连腰间的系带都不敢系紧,生怕碰到腰肢上的斑驳红痕。

    丫鬟弯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红着一张脸来问宝扇:“小娘子,这衣裙缺了一条腰带。”

    宝扇眸光微闪,轻声道:“或许是掉在哪个角落了,不打紧的。”

    丫鬟便将其他衣裳拿出屋子。

    王氏端坐于上位,听着小厮细细诉说昨日的荒唐事,身旁的丫鬟听的春心萌动,暗暗蠢蠢欲动,心中遗憾:怎么不是她们顶替了宝扇,享受萧郎君的疼爱,王氏连眉毛都未皱上分毫,瞧着小厮踉跄的身姿,便知道他受了罚。

    不只是小厮,昨日牵扯其中的,传话的刘方,一众丫鬟都领了罚。

    胆敢算计主子,发卖出去也是不为过的。

    最终还是王氏舍了脸面,保下了刘方和小厮,但几十棍棒,却是不能饶过的。

    而众人之中,唯有一人没被责罚,便是宝扇。

    宝扇走进屋内,软了腰肢向王氏行礼。

    王氏瞧她腰间系带宽松,一步一行之间,宛如彩蝶飘舞。

    宝扇坐下后,身旁的丫鬟立即端来了一盏热汤,里面的用料都已经被撇去,分不清是什么汤水。

    王氏也不解释是什么效用,只说宝扇成了好事,身上疲惫劳累,先用上一盏汤水。

    宝扇端起瓷碗,垂下眸子,轻抿一口,一股子怪味道。

    只论味道,说这汤水里面放的是伤人身子的药草,怕是也有人信的。

    何况宝扇没名没分,只是王氏为了巩固地位买来的瘦马。

    虽说王氏昨日还对宝扇耳提面命,要她获得宠爱。

    但人心易变,没准儿今日就生了妒忌与恶意,想一盏汤水要了眼前女子的性命。

    但宝扇分毫不起疑,似乎刚才的轻抿汤水,只是在试探温度。

    她轻轻扬起修长白皙的脖颈,将汤水尽数喝下。

    王氏古井无波的面容,这才有了几分满意。

    “加了养身子的药草,味道古怪,但胜在滋补身子。

    你身子骨看着太过瘦弱,要好好将养才好孕育子嗣。”

    宝扇乖巧道:“妾身不懂这些,劳烦娘子费心。”

    王氏没问昨日的细节,怕是问了,宝扇也羞羞怯怯地说不出口。

    她只细细叮嘱宝扇,要仔细养护身子。

    宝扇自然应是。

    王氏瞧着宝扇身后的雪枝,目光微动:“郎君不常在府中,你可觉得无趣?”

    宝扇自然不觉得王氏是闲话家常,方才故意冷着脸庞,让丫鬟端汤水,试探宝扇是否会因为得了萧与?Z亲近,而不将她放在眼里。

    王氏如此多疑,除了家族的教养习惯,怕是和那位外室女脱不了关系。

    王氏想用宝扇来巩固自身地位,又怕她学了那恃宠而骄的外室女,所以常常忍不住试探。

    这会儿询问宝扇可否无聊,大概是弹奏琵琶之事,被雪枝传了出去。

    王氏这才有意相问,试探宝扇是否能据实回答。

    宝扇鸦睫轻垂,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妾身在扬州时,学了琵琶。心不静时,便会弹奏一曲。”

    这时若是说假话,自己一人见不到萧与?Z,也不觉得无趣,故意谄媚讨好王氏,矫揉造作的样子反而会让人生厌。若是率真直爽,直言说无聊,无趣。只会惹来轻视,偌大的宅院,你既然有幸进入,就该千恩万谢,还要挑剔其中无趣,难免让人腹诽:心比天高,可叹命比纸薄。

    因此,宝扇不说无趣与否,只挑拣王氏想听的说。

    她学过琵琶,会谈曲唱曲,分不出心神思虑宅院空荡,是否无趣。

    王氏又嘱咐了宝扇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行走至抄手游廊,宝扇望见林木葱葱,掩映着青砖石桥,桥下湖水清凌凌一片,无鱼虾嬉戏,往四周一瞧,周围草木繁茂。

    唯有湖水中格外冷清,未栽种荷花,也没养护水草。

    宝扇轻声道:“那片湖水,瞧着是极深。”

    明明是清澈的如同铜镜,光可照人,但却一眼望不到底。

    若是清浅的溪流,怕是一瞥就能瞧见水底的鹅卵石了。

    丫鬟应声道:“娘子说的不错,那湖水瞧着清澈,但深达数尺,曾经有人不小心坠落湖水中,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腰间挂着麻绳,下水去捞,才堪堪将人救出来。”

    丫鬟不忘记叮嘱宝扇:“小娘子万万离那湖水远些,你这样纤弱的身子,怕是掉进湖水中,连个水花都溅不起。”

    宝扇若有所思,又问道:“这湖水光秃秃的,为何不栽种些花草植物,增添生趣?”

    她眸光微微闪动,像极了好奇心重的小娘子。

    丫鬟不疑有他,知晓宝扇与萧与?Z有几分亲近,便有意卖她个好,轻声叹道:“郎君他不喜水泽,连这湖水,都是迫于无奈,勉强修筑的。”

    第58章

    世界三(九)

    宝扇回了偏院,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横放于软榻上,周身光滑柔亮,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看便是被精心护养着的。宝扇素手轻轻拨弄着琴弦,发出碎玉般的清音。

    宝扇柔软的指尖,滑过紧绷的琴弦,叮咚响声回荡在耳边。凡是喜好嫌恶,定然是有一番道理的。没有生来便有的喜爱,也没有凭空生出的憎恶。宝扇眉心微蹙,想起床笫之间,萧与?Z曾脱口而出「鲛人」二字,又紧紧盯着自己鬓发间的海蓝宝碎珠步摇出神,一时间脑海中仿佛拨云见雾,逐渐明了起来。

    雪枝从屋外走进来,询问宝扇想用些什么膳食。

    宝扇瞥见她头上的碧色玉簪,色泽通透,不似凡品,温声道:“这支玉簪,极为雅致。”

    雪枝手心微颤,侧过身子,让玉簪避开宝扇的视线:“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宝扇瞧着她这副样子,心中明了:这簪子大概是王氏的赏赐,奖赏雪枝的「忠心耿耿」「据实相告」。

    宝扇黛眉微蹙:“方才用了汤水,不觉饥饿,只想尝几块小点心。

    如今是桂花开的正盛的时节,若能将桂花洗净,掺入面团中,再制成小点心,大约会有些趣味。”

    见雪枝一脸难色,宝扇轻声问道:“可是有些为难?若是难办成就罢了,少用一顿也不碍事的。”

    雪枝心头微惊,王氏方才还嘱咐要宝扇好好养护身子,她却连膳食都没用。

    若王氏不满追究下来,还是因为自己无能,不能弄些桂花制成的点心。雪枝强撑着应承了下来:“不为难,奴婢这就去安排。”

    看着雪枝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宝扇面上挂着冷意。

    既然用了她的消息换了好处,不多费些心思脚力,怎么对得起发间的碧色玉簪呢。

    她要的桂花制成的小点心,可不只是简单的桂花糕,需要雪枝多费些脑筋来准备了。

    桂花容易采摘,想出以桂花入糕点的趣味法子,可是要耗费心神。

    自从雪枝被王氏责备,指到宝扇身边,心中的不满再也不敢显露在脸上。

    但总想着用她的消息换些好处,也该多辛苦辛苦,看身心疲惫后,还能否分出心神关注她的举动。

    待雪枝离开后,宝扇随意找了个在偏院伺候的小丫鬟,几句旁敲侧击,便问出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萧与?Z极擅凫水。

    那他不喜水泽,便不会是因为惧怕。

    这般传闻,身为饱读诗书的状元郎应该是不信的,可他却偏偏相信了,那这个故事便不是他现如今听到的,大概是最懵懂无知的儿时。

    萧与?Z的儿时……

    宝扇心中的猜测渐渐清晰。

    原是有心病之人。

    萧与?Z行事极为认真,在公务上尤其明显。

    他朱笔一圈,随后便在宣纸上写下了一行蝇头小楷,字体如同豌豆般大小。却看得清笔画勾连,隐隐带着其特有的风骨。

    字如其人,在同僚们眼中,萧与?Z待人温和,落笔写字。却极其冷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萧与?Z整理好几卷书册,一直微凝的眉峰才缓缓松开。

    他将羊毫笔放在端砚上,手臂抬落之间,从袖口掉落细长丝带。

    眼瞧着那绾色丝带就要坠落于端砚中,被墨汁沾染上痕迹,萧与?Z伸出手掌,将丝带握在了手心里。

    他伸开手掌,却发现这不是一条丝带。而是女子的腰带,昨日荒唐,被他缠绕在手腕上,彻夜未曾取下来过,今日忙碌于公务,竟然也没察觉。

    萧与?Z眉峰中沟壑起伏,将手心的腰带展平,微风吹起,腰带更显得飘逸,几乎要从萧与?Z手中飘走。

    萧与?Z握紧手心,将绾色腰带牢牢抓住。他眉眼中尽是不解:这样细的一条腰带,是怎么悬挂于腰间。

    白腻纤细的腰肢在他脑海中浮现,萧与?Z猛然一惊,如此袅袅细腰,自然是能够系上的,是他见识浅薄。

    下值时,热情的同僚意欲揽上萧与?Z的肩膀,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可要与我们同去饮酒作乐。”

    萧与?Z淡淡笑道:“家中诸事,实在难以抽身。”

    同僚还欲再劝,但瞧着萧与?Z潭水般幽深的眸子,腹中想好的劝解言辞,通通都说不出口了。

    几个同僚站在一处,看着萧与?Z的身影渐渐远去,他身姿挺拔俊逸,行走移步间,尽显文人风度。

    人群中传来轻叹声:“萧郎君这番身姿品貌,让我这般相貌平平者,越发无地自容了。”

    “前日我精挑细选了一鲜花,簪于发间,本是傲首挺胸,神气满满,但见了状元郎。

    顿时觉得花没了鲜活气,心中的得意也无了。”

    本朝崇尚美貌,男子爱俊朗,女子喜娇美。

    且男子多以簪花为乐,只是萧与?Z凭借样貌,风头极盛,在游街打马时,便惹得其余两位榜眼和探花心中涩然,这到了六部,暗自与萧与?Z比较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同僚中冒出一声嘀咕:“但今日的萧郎君,瞧着与往日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说不清,像是多了些烟火气。”

    雪枝将点心呈上时,已然过去了大半时辰,额头隐约有汗珠的痕迹。

    她将几碟子点心放在桌上,解释道:“点柴烧火费了不少功夫。”

    这话像是在表功劳,宝扇不接话,一双美眸只盯着点心瞧。

    这道是桂花碾磨成粉末,洒在半生的点心上,一同蒸好了的。

    那道是用桂花制成花蜜,用花蜜水揉面团,制成的点心。

    宝扇尝了一个,很是可口,随后每道点心都尝了小小一个,便让雪枝把偏院的人都喊了过来,将这些剩下的点心,尽数分了。

    偏院里除了雪枝,往日里是跟在王氏身边,现在陪着宝扇,见过不少好东西。

    其余人平日里干的都是粗活,哪里用过这么精细的点心,连和面用的砂糖都是过了十几遍筛子,直至送入口中,绵软甜腻。众人捧着点心,对宝扇谢了又谢。

    若说屋内有谁是不满意的,那便是雪枝。

    天晓得她弄来这些东西,费了多少功夫。

    舍了脸面去求厨房的师傅,又拿出身上的体己钱去打点。

    那师傅看银钱给够了,才施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净手揉面。

    她费心劳力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宝扇知道,因为她区区一句话,自己多费心神。

    好让宝扇将她视作可以信任的人,日后有什么亲密言语,尽数告诉自己。自己才能用这些言语,去讨好王氏。但宝扇却恍若未觉,将点心分给众人,还多分给自己一份。

    雪枝握着手中的两块小巧精致的点心,只觉得心中郁郁,又不知该拿谁撒火,只能独自忍受。

    宝扇抱着琵琶,缓缓走上青砖石桥。此处有供人休憩的亭宇,宝扇拣了石凳坐下,素手轻弄,清灵的琵琶声传出。

    此处林木环绕,深湖更显幽静,极其适宜练琵琶乐声。

    宝扇敛眉沉思,柔荑轻抚,琵琶声动,唇瓣微启,哼唱着扬州城的小调。

    曲是人间曲,人非俗世人。

    宝扇一袭素雅的装扮,青丝被雕花银簪挽起,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未被挽起的发丝则是如同瀑布般垂落,为的弹奏琵琶方便,也免得发丝被缠绕在琴弦上,宝扇将秀发收拢在一起,垂在胸前。

    漆黑如墨的发丝,衬的那莹润的脸庞,越发小巧,尽显温顺柔和。

    她手腕处戴的也是银镯,上头雕刻的不是花纹,是层层波浪,纷至沓来。

    那银镯像是有些重,挂在纤细的皓月霜腕处,直直地向下坠去,让人瞧了只觉得心惊,担忧这银镯是否会伤了佳人身子。

    美人一举一动皆是美的,尤其是当她目光缱绻,只瞧着一处时,越发叫人羡慕起了那琵琶,明明是死物。却能被美人握在手心,细细挑弄,慢慢把玩。

    吴侬软语,在娇在俏。最是不经意间的撒娇卖痴,让人心潮澎湃,面红耳赤。

    这首曲子分外简单,是宝扇幼时便学会的一首曲调。

    海中有鲛人,静待良人归。

    可惜鲛人注定是等不到的,她的良人早已经洞房花烛,好不快活。

    抄手游廊下,萧与?Z目光幽深,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他看着亭子里的宝扇,清澈的湖面,倒映着宝扇柔顺的模样。

    她口中的唱词,与临安城的官话有些区别,更为软糯,但依稀可以听明白里面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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