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章

    “官爷的胸口定然会很痛,我方才太过用力。”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官爷待会儿咬回来时,也可用力些。让别人痛些,自己身上的痛便会轻些。”

    话说的坚定,身子却止不住的发颤。尤其是那只手,想要护住胸前,却又不敢伸手。

    牧南星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宝扇身子纤细。

    唯有此处,有小丘状隆起,却比之小丘更加圆润。

    反咬一口?

    定然是会痛的。

    男子和女子的力气又怎么能一样。宝扇的一口,即使用了全力,牧南星也只是微微皱眉。

    若是牧南星的一口,稍微用力,只怕宝扇便要泪水涟涟,哭泣不止了。

    “罢了。”

    牧南星拂袖而去,只留宝扇一人在屋内。

    宝扇掩上门,抱起榻上的被褥,目光悠悠。

    牧南星回了房,晚上沐浴时,他褪下身上的长袍。

    双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沿着疼痛看去。

    那里果真有一圈牙齿咬出来的痕迹,牧南星伸手抚去,那一圈牙印,可以看出是一排小巧但锐利的银牙。

    肌肤凹陷的深度,足以证明主人用尽了全力。

    真不知道该说是咬的巧,还是咬的糟。

    这牙印正好在茱萸红的半指远处,咬的规规整整,不偏不远。

    若是再近一分,饶是牧南星,也不敢断定自己会不会出声喊痛。

    沐浴之后,今日,牧南星又加了一盆冷水。

    冷水能止痛,功效还算不错。

    随从在张府等张尚回来,却左等右等都看不见人影。

    这才慌慌张张地去寻主子,终于在一处僻静处,找到了疼晕在地上的张尚。

    见喊了几声,张尚也毫无动静,随从赶紧背上张尚,跑回府中。

    张夫人一见儿子晕了,立即哭天喊地,让人赶紧叫大夫过来。大夫两三只银针下去,张尚醒了。张夫人来不及感谢佛祖的恩德,就听闻大夫丢下惊天噩耗。

    “张公子的手,约莫是废了。”

    “你胡说什么!庸医!废物!”

    看到大夫抓起张尚软绵绵的右手,如同没了筋骨,随意摆弄。

    张夫人差点晕过去,张大人赶来,得知一切之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右手废了,张尚又恨又气,但他心中有另一件更挂念的事情。

    “娘,你一定要帮我,必须要帮我!”

    张夫人拿帕子擦掉泪水,连连承诺着。

    “我儿放心,就是寻遍天下名医,也要把你的手治好!”

    “娘,你帮我找一个人,她叫宝扇,被伤我的人抢去了!”

    母子二人话音一起落下。

    张夫人目光凶狠,瞪着今日跟着张尚一同出去的随从。

    随从心里埋怨张尚,这都什么时候了,非要在这时候提宝扇吗?

    虽然知道一说出口,必定会受到责骂,随从也只有将事情经过全部讲出来。

    张夫人的脸色是变了又变,由红变黑,又青紫交加。

    她温声安抚好张尚,出门便骂着随从。

    “让你陪公子出门,是让你照顾他。你是仆,他是主。现在可好,公子躺在床上,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要你还有什么用处?

    还找什么女子,如果不是那女子,我儿今日怎么会遭遇这样的飞天横祸?”

    随从不敢反驳,只能诺诺称是。

    张夫人心中气极,罚了随从三十棍还不解气。

    她一边安排下人去找擅长医治断手的大夫,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请来。

    一边琢磨着怎么找伤害她儿子的罪魁祸首,还有那祸水。

    张夫人对宝扇的恨意,不少于废掉她儿子右手的人。

    如果不是宝扇仗着一副好模样,蓄意勾引,她儿子怎么会鬼迷心窍,又怎么会想坏人清白,都是那女子的错!

    若能将她找到,定然要将她剥皮拆骨,再毁了她那一张脸,方能解气!

    第4章

    世界一

    宝扇隔着门板,向驿站里伺候的伙计要了一件衣裳。

    驿站里没有女客穿的襦裙,伙计只找来了未穿过的男子灰色长袍。

    宝扇来不及计较太多,匆匆换上了长袍。

    而后,就将那脖颈周围早已经破烂不堪的粗布衣裙抱在怀里,待找到机会,便把它扔掉。

    看到宝扇从房门里走出来,去的方向还是牧南星的住所。

    一同和牧南星从京城赶来赈灾的几人,纷纷交换着视线。

    对,女子。

    虽然宝扇一袭男子打扮,但过于纤细且柔弱的腰肢,走路时脚步蹁跹的姿态,一眼就能认出是女子。

    其中一人名叫冯回,他和牧南星在军营中打过几年的交道,关系还算亲近。

    冯回脑袋稍微一转,便抓了一个士兵,询问宝扇的来历。

    得知宝扇是牧南星亲自带回来的,两人之间还是英雄救美这样的关系。

    冯回眉头紧皱,紧盯着那柔弱不堪的背影。

    牧南星打开房门,正巧和犹豫着该如何叩门的宝扇面面相对。

    “官爷……”

    冯回此时也跟了过来,嘴里喊着「小侯爷」。

    牧南星微微颔首。

    几人还未用膳,牧南星刚好有几句话要交代冯回,索性一起用了。

    宝扇跟着转身,她脸上未施脂粉,这男人待的驿站,连一件女儿家的衣服都没有,怎么会有供她描眉的眉黛。

    冯回看着她娇艳如花的脸庞,微微晃了神。

    直到牧南星喊他一声,才重新恢复清醒,之后看宝扇的眼神越发不善了。

    宝扇见他们两人都走了,自己也跟在后面。

    牧南星和冯回落座后,宝扇站在牧南星身旁。

    他不知道如何称呼宝扇。

    宝扇弱弱开口:“我叫宝扇。”

    冯回也不管她叫什么,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声音像斥责不懂事的士兵。

    “小侯爷既救了你,你现在已经安然无恙,快点回家去找你父母去罢。”

    听到这话,宝扇脸白如薄纸,身子都站不稳了。

    她看着冯回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可是一看到冯回那张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泣的脸,脚步一偏,躲在了牧南星身后。

    她这副姿态,落在冯回眼里,只觉得心中如同落了大石,推不开,挪不动。

    他想让宝扇赶快离开,但此时对着那张受惊的美人面,如何也说不出来话了。

    “她父母在逃难途中就已经去了,你让她去找父母,莫不是让她去寻死。”

    牧南星缓缓开口。

    冯回霎时一惊,逃难?莫不是因为这次水患?那他刚才的话,就成了让一个刚受到惊吓的女子去寻死。

    可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这女子缠着牧南星。

    冯回好半天说不出来话,黑黢黢的脸上有一丝不明显的红。

    “官爷……”

    宝扇突然跪在地上,膝盖和地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人不免心惊,这该会有多痛。

    她柔软的脊背此时全部弯下,眼中满是祈求:“求官爷能收留我。”

    牧南星虽然将她带了回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收留自己。

    这样从小养在京城的小侯爷,做事全凭心意。

    唯一能打动他内心的女子,大概就是京城那位了。

    可宝扇却不得不求,即使求也不一定有几分用处。

    “我会缝衣,会做些吃的,虽比不上专攻此技的大厨,也会些风味小吃。

    从前爹娘还在时,我虽没伺候过人,但见过奴婢是怎么行事的,想来有样学样,也是能为奴做婢的。”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似乎是想绞尽脑汁列出理由,让牧南星留下自己。

    冯回听她这番话,也知晓这女子在逃难前,家中定然富贵,没吃过苦,家中有人伺候。

    如今却要为了找一条生路,给人做奴婢,心中那块大石,压得他胸口越发沉闷了。

    牧南星的声音在宝扇头顶响起。

    “我身边从未有过女子做奴婢。”

    短短数语,便将宝扇的请求全部堵去。

    长靴从她身边走过,宝扇双目茫然,一时间两腿发软,跪坐在地上。

    冯回生硬地开口:“快离开这里,一会儿给你几块碎银,找个村落生活去罢。”

    只留下宝扇一人,她却并没有伤心欲绝,眉目轻抬,她注意到冯回离开的脚步,无意间慢上了几分。

    牧南星没有对她的怜惜,但其他人有,这便够了。

    转眼到了黄昏,落日余晖,橘色阳光铺在地上。

    冯回在屋中来回走动,心中乱成一团。

    过了半晌,他终于按耐不住,大步流星走到伙计面前。

    “她可走了?”

    伙计一头雾水。

    “哪个她?”

    “宝……宝扇姑娘。”

    念出她的名字,冯回有几分不自在。

    “没有。宝扇姑娘从早膳过后,就关门不出,房门都没出过。”

    哪能离开。

    冯回眉头紧锁,关门不出?岂不是连三餐都没用。冯回立即走到宝扇住所前,大掌击门,无人答应。

    他接连拍了几次,屋里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好像里面空空如也。

    冯回只觉得不对劲,后退两步,身子一碰,撞开了房门。

    宝扇已晕倒在地上,而梁上,挂着一条茜色长纱。

    冯回赶紧上前,他之前见过昏迷之人,连忙从桌上取出茶水,手沾了几滴,泼在宝扇脸上。

    好在宝扇昏迷不久,此时悠悠转醒。看到眼前是冯回,她紧闭双眼,红唇发白,模样凄楚可怜。

    冯回粗声粗气开口:“你为何要自尽?”

    梁上的茜色长纱,昏迷不醒的宝扇,以及她脖颈上的红色勒痕,不难看出她是在寻死。

    宝扇仍旧不肯开口。

    “银钱已经备好,你为何不走?”

    冯回像是想到什么,语气生硬地警告着宝扇。

    “你若是因为牧小侯爷,便早早放弃的罢。

    小侯爷心中已经有恋慕之人,那人在京城,两人门当户对,般配的很。”

    宝扇终于开口:“我只想就在官爷身旁。”

    见自己好话说尽,她也不改念头的顽固模样,冯回气极。

    “他不可能会同意!莫要再痴心妄想!”

    宝扇盯着地面,语气轻柔。

    “自从父亲母亲离去,我便如同行尸走肉,脑海中想着他们的嘱咐,凭着一口气才走到涪陵城。

    只想着找到父亲的好友,便能活下去。

    哪想到所谓的好友之子起了歹心,差点毁了我的清白。

    那时,我只想着,还不如当初陪着父亲母亲一同去了,黄泉路上还能做伴。也好过如今,要被人折辱。可没想到,官爷能从天而降,救我一命。

    我深知自己命如浮萍,无依无靠,此生大概也就如此了。

    官爷如同参天大树,不是我所能依所靠。

    但只要能让我看到官爷,心中便安稳了,也不用过提心吊胆,夜夜被噩梦所扰的日子。”

    冯回愕然,他本以为宝扇是贪图富贵,看上了牧南星。

    没想到宝扇是被当日的遭遇吓到了,只有留在恩人身边,才能心安。

    自己当时那样责备她,她没了留在牧南星的希望。

    即使拿了银钱走掉,午夜梦回,还是要被当初的登徒子入梦,又怎么能快活。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错的离谱,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把自己打清醒。

    自己错怪宝扇在前,又恶语相向在后,真是怎么受过都不为过。

    “你不要寻死。”

    宝扇抬头看他。

    冯回一副懊恼样子:“我一定会让你留下来的,你千万不要寻死!”

    他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宝扇从地面站起身子,茶水中朦胧印出她的身影。

    她这样的女子,势必要找一个依靠的。

    牧南星很少见到冯回这般急切的模样。冯回站定。他也不迂回,直接了当地向牧南星请求。

    “让宝扇姑娘留在你身边罢。”

    牧南星手指微微收拢:“理由?”

    “宝扇姑娘留在你身边,能照顾你。”

    “我不需要。”

    冯回低下头,他比牧南星年长几岁,脑子并不灵光,此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牧小侯爷,我求你,求你让宝扇姑娘留下来,留在你身边。”

    冯回从来没求过人,他低过头,下过跪,可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求过一个人。

    “冯回,是谁让你来的?”

    牧南行也了解冯回,他不会这样求人的。

    “我自己愿意来的。牧小侯爷,你,你不是想找到保存香气的办法,只要你留下宝扇姑娘,你留下她。”

    冯回心道,你若是留下宝扇,我必定会帮你找到留存香气的办法。

    但牧南星却以为,冯回话中的意思,是宝扇懂得如何保存香气。

    “好,让她留下。”

    冯回脸上顿时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他忙向牧南星告别,跑到宝扇住所告诉她这个消息。

    宝扇美目微睁,似是难以相信。

    “你不要诓我了,我不寻死就是,不要说这些话。”

    “我冯回从没有骗过人,牧小侯爷说了,让你跟着他。

    日后,你就是牧小侯爷的人了,也不用怕有人会欺负你。”

    “当真?”

    “千真万确。”

    宝扇感激地看着冯回,又遗憾自己身上没什么好东西。

    要不然就能拿出来,送给他,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以后不要叫官爷了。你跟在牧小侯爷身边,就跟着我们喊他小侯爷就是。”

    宝扇立即改了口:“小侯爷他,怎么会改了心思?”

    “我答应为他找留存香气的办法,他便留下你了。”

    “香气?难不成小侯爷喜欢制香?”

    冯回清楚牧南星找留存香气之法的前因后果,只是不便和宝扇细说,便模糊道。

    “并不是。只是为了保存一些香气。”

    第5章

    世界一

    今日是赈灾第五日,牧南星准备再去城楼巡视一番。

    因为水患逃难至涪陵城的流民,如今陆陆续续地应当都到了,也是时候筹备下一步流民安置的事宜。

    门被轻叩了两声,牧南星喊了一声「进来」,那声音便静静地进门来了。牧南星身上只穿一件白色里衣,竹青色金丝锦袍还挂在身上,就听到身后水声晃动,伴随着拧动帕子的声音。

    牧南星凝眉向水声处看去,伺候他的小厮,本该放下清水,就安静的出门去。

    此时却在双手拧着帕子,转身面向牧南星。袅袅婷婷的身姿,向着牧南星走来。

    宝扇踮起脚,将手中的帕子贴上牧南星的脸。

    牧南星只闻到香风阵阵,温暖馨香,却并不刺鼻,一时恍惚,便没能及时躲开宝扇的手,让那沾水的帕子碰到了他的脸。

    牧南星侧过身,帕子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狭长的水痕。

    宝扇小声惊呼了一声,惹得牧南星瞪圆了眼睛看她。

    “求让你来的?”

    帕子被宝扇收回手心,若不是惦记着上头沾了水,按着宝扇此时纠结的心思,必定会把帕子揉捏的不成样子。

    “冯回大哥说,我既然是小侯爷的人了,日后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小侯爷不喜欢不做事的人,就索性让我顶了小厮的位子,以后让我来伺候。”

    牧南星眉眼未松,心中暗道:冯回确实像是能说出这话的人。毕竟在他眼中,无论男子女子,只分有用和无用。

    只是她何时和冯回这样好了,竟叫上大哥二字?至于成了他的人?不过是留她在身边,何谈是自己的人?

    看着牧南星敛眉,像是要开口解释几句,宝扇慌张开口。

    “可是我方才下手痛了,伤着小侯爷了?”

    牧南星思绪被她打断,冷言回道:“擦脸而已,怎么会伤着。还是在你眼中,我如此容易受伤?”

    “不,不是。只是之前伤过小侯爷一次,我只想再过小心都不为过。”

    宝扇到底是小女子心性,行事不够成熟稳重。

    虽然极力克制,但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牧南星胸口。

    被她视线一望,牧南星只觉得胸口处灼热异常,那处早已经淡掉的牙齿痕迹,又重新浮现出来,烫得他胸口微痛。

    “小侯爷若是不喜人伺候洗脸,那就让我伺候穿衣。”

    宝扇偷偷看着牧南星的脸色。

    牧南星确实不喜欢别人伺候他净面洁口。

    自他五岁起,这些事都不再借他人之手,全由他一人做了。不过穿衣?牧南星低下头,视线掠过那双纤细地仿佛一揉捏就能折断的手指。

    宝扇怯生生抬起眼,满是不知所措。

    “冯回大哥说,小侯爷不曾有过侍女,只有过小厮伺候,不如小侯爷把我当作小厮,也不会这般不自在了。”

    提起冯回,牧南星想起留存香气之法,心头微沉。

    “那你便只负责取衣换衣,其余便不用管了。”

    相比净面,牧南星斟酌之下,还是选了换衣。

    也罢,之前也有小厮偶尔伺候过他穿衣,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宝扇立即应是。

    牧南星干净利落地净面洗漱,连脸帕都是自己拿的。

    宝扇候在旁边,如同木头一样,一声不语。

    直到牧南星伸手自己穿衣时,她才走上前去。

    “小侯爷,让我来罢。”

    牧南星只得停下手上动作,张开双臂,任由宝扇动作。

    今日的衣袍,领口处绣了三两竹叶,小巧而有心意。

    这衣袍的穿法也不复杂,只用套上两只袖子,整理好两襟相交处,再系上衣带就可。

    牧南星两眼看着前方,不曾低头看宝扇一眼。

    宝扇手中握着锦袍,小声开口:“小侯爷,可否能稍稍低头,我够不到。”

    牧南星只能俯身,视线也自然看向下处。

    他只能看到宝扇乌发似墨地披在两肩,那发丝柔顺且乖觉地夹在她耳后。

    那耳朵小巧圆润,牧南星想起李清羽的话,这双耳娇美者,最适合戴耳坠。

    说这话时,一向温和的李清羽却面露愁色,语气轻柔中带着遗憾。

    当时她正被贵女们嘲讽耳饰也不能遮掩她双耳的瑕疵。

    牧南星得知此事,立即去找了那些贵女们,厉声责问吓得贵女们连连道歉,李清羽责怪他行事鲁莽。

    那事已过去许久,李清羽对婢子所说的话。却仍旧留在牧南星心间,让他每每想起,都觉得烦闷不已。

    “南星还是年少,他虽是为我着想,但行事太过冲动,如此鲁莽,日后怎么能让人信任依靠……”

    宝扇已经将两襟整理妥当,无一丝褶皱。

    她双手握住两根系带,就听到牧南星的声音落在她头顶。

    “为何不戴耳饰?”

    宝扇抬头看他,只一瞬间,便立即低下头去。

    “父亲母亲怕逃难路上,有歹人惦记,便让我去了首饰妆容,再往脸上涂上黑炭,才能避开众人的视线。

    后来,后来银钱没了,虽不用再东躲西藏,也没了装饰的心思。”

    两根系带被绑在一起,两人靠得极近。

    宝扇全数的呼吸,都落在了牧南星胸口处。

    她挽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结,便拉开了和牧南星的距离。

    那娇美的双耳,也随着主人一起,离开了牧南星的视线。

    牧南星带着一行人到了各个城门的粥铺,最后来到了东城门,他心中已经确定了此次逃难至涪陵城的难民人数。

    粮食总有吃光的一天,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

    让流民定居下来,找个活计,也好在赈灾粮食用尽之时,他们有了立身之本,也不至于惊慌。衣食住行,此为民生大计。住的地方,牧南星已经安排士兵去修缮房屋。

    因为要求的时间紧,而且要容纳的流民多,因此房屋简陋是不可避免的。

    牧南星去看过,房屋足够宽敞通风,虽简陋但该有的都有。

    宝扇没看到冯回的身影,想问却不敢开口贸然问话,她不懂朝廷上的事。

    万一问到了不该问的,惹人讨厌就不好了。

    牧南星一边听着属下回话,眼神无意间看到宝扇张望的神色,语气微顿。

    “冯回修缮房屋,几时能回?”

    他这话问的突然,属下愣了一瞬,随后回道。

    “冯将军晚上就能回来。”

    宝扇跟着粥棚里施粥的士兵一同做事,她拿起锅里的勺子,将来领粥的人碗里,装的满满的。

    这粥勺是用纯铁制成的,只使了一柱香的时间,宝扇的手腕便酸软的不成样子。

    因为手腕上的无力,她右手不受掌控。突然一松,粥勺和铁锅相撞,发出哗啦的响声。宝扇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

    牧南星正好走到她身边,见此模样,不由得怀疑她逃难前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连个粥勺都拿不稳。士兵连忙取回粥勺,重新握回掌心。众人皆知道宝扇是好心,而且她那样的美貌,怎么该拿粥勺这种粗笨的物件。

    只有这小士兵,抵抗不住宝扇的百般请求,将手中的勺子递给她。

    此时的小士兵心里满是后悔,尤其是看到牧小侯爷冷冷的神色,更是害怕牧南星会因为此事怪罪宝扇。

    小士兵见宝扇想开口,唯恐她说错了话,会惹得牧南星更加生气,便先一步请罪。

    “是宝扇姑娘看我劳累,才想帮忙。只是粥勺太重,宝扇姑娘身体柔弱,一时不察,才失了手。”

    牧南星眉眼中满是冰霜,他看着请罪的士兵,话却是对着宝扇说的。

    “既然知道自己无用,便找个地方好好待着。”

    柔弱即是无用。

    宝扇身子晃了晃,倒也听他的话,待在一旁不再插手施粥事宜。

    粥棚除了熬煮的五谷杂粮粥,还有杂粮饼子,今日还用玉米面掺了水,上蒸笼蒸的软乎乎的馒头。

    排队领粥的人还算规矩,毕竟这是京城派来的,对流民们有天然的震慑力。但这领粥的队伍里也有几个例外。几个男子推搡到队伍最前面,其余人都不敢吱声。

    负责分发粥水的士兵看了,见众人都无甚意见,也不愿意多找闲事,给了粥水便让他们离开。

    这几个男子领了规定的饼子馒头不算,又多拿了几个揣在怀里,两只未曾洗干净的手,在蒸笼里左翻右翻。

    “你们领了就走!再翻也不用吃了!”

    为首的男子抬头,见是个士兵,手上稍微收敛了些。

    但这士兵看着并不强壮,因此他们虽然收敛,但心里并不害怕,手上动作也不停。

    宝扇见小士兵气的眼睛都瞪圆了,又牢记着军规,只能按耐住怒气。

    宝扇看向那几人,见有些熟悉,心中匆匆过了一遍,便立即心跳不止。

    她犹豫再三,仍旧是走上前去,将锅盖盖住那几只作乱的手。

    那几个男子拿的正欢快,被锅盖夹住手指。顿时呲牙咧嘴,嘴里不停地喊着痛。几人眼中喷火,怒视着罪魁祸首。

    看到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且这女子美貌异常,心中的怒火便转了方向,直往下处去了。几人交换了眼神。这粥棚前几日还有京城大官来巡查,也许是为了做做面子,这不这几日哪里能看到大官的影子。

    如今这粥棚,除了排队领吃食的流民,就只有一个小士兵,还有这美貌的女子。

    至于平日里跟随的士兵去了哪里,几个男子未曾深想,只当他们偷懒,跑到他处去了。

    这一兵一女,他们三人可轻轻松松制服,于是口中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哥哥前几日怎么没见过你?”

    “瞧你把哥哥手弄红了,快来吹吹。”

    “你不会是为这小士兵出气罢,你是他什么人,不会是姘头罢。

    这小士兵弱的跟什么似的,你跟着他能得什么好,不如跟着我……”

    “哈哈,就是就是,不如跟了我们。”

    小士兵握着粥勺,恨不得用铁勺子敲碎他们三个的脑袋。

    因为愤怒,他脸带脖子全都红得彻底。

    “你们住嘴!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呵,我们想干什么,就算想干什么,你又能怎么样?”

    “你敢!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哪能让你如此放肆!”

    三个男子转过身,被他视线扫过的人。纷纷低下头去,整个人群寂静一片。

    小士兵顿时又气又急,他们怎么能这样,日日施粥都是他来的。

    如今这三个男子出言不逊,竟然没有一人出声讲话。

    见人群格外安静,三男子心中满意,转身要来捉宝扇。

    只是那手还没碰到,便被凌厉的鞭子打伤了手指,手指顿时肿胀起来。

    看到牧南星,宝扇眼中如同有星辰闪烁,立即去幼鸟还巢般,飞到了牧南星身旁。而后牢牢地躲在牧南星身后,躲开那些窥伺的视线。

    第6章

    世界一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