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天秀!”许舟也用处在十七岁变声期的沙哑声音,赞叹果然偶像就是偶像,不愧是迟宴泽,太他妈牛了。“泽哥,再帮打一局。求你了。”一局结束,许舟也让偶像再帮他打一局,他好顺着排位通关。
“滚,别跟老子瞎嚎。”迟宴泽却不肯了,摸烟盒,点了根烟,放松的摊开四肢,再度开始回味在周柠琅房间里过的那一晚。
到现在,他人已经在京北了,他还是觉得很迷幻。
那个晚上,他居然到周柠琅了。
她躲起来这么久,都不让他找到。
现在,终于找到了,迟宴泽想着,接下来要怎么把她追回来。
苏烟沉香的白雾飘过他的眼,迟宴泽心里到了这刻还是酥着的。
因为,他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
昨晚他碰她了,她还是那样紧。他都舍不得对她使劲。
就像第一次他在这个公寓客厅里碰她那样,她瘫软的缩在他身下,睁着漉漉的眼睛,眼尾泛着两抹娇媚的红,咬不住唇的为他敏感得嘤嘤哭泣。
脑海里浮现要从京南走的前夜,周柠琅那羞涩又可爱的模样,迟宴泽再次期待的打开手机,然后再次失望的发现她还是没回他,也没删掉他,就这么冷着他。
迟宴泽冥思苦想周柠琅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久别重逢,床也上了,再不承认她是他的妞,就说不过去了。
许舟也瞧了瞧迟宴泽沉思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揣测了一下迟宴泽现在的心情。
应该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还带着点梦幻的不肯相信的惊喜。
怎么可能呢,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周柠琅,居然就这么出现了。
许舟也捡起茶几上的汽水罐喝,一边喝一边问:“泽哥,听说你这趟回京南遇到周老师了。她就在你老家的医院做医生,不能吧,你找了那么久,结果她就在你老家,说真的,泽哥你不觉得周老师挺欠的么?”
“是挺欠的。”迟宴泽回答,所以前晚他才把周柠琅欺负了整晚,听到她服软的为他哭,他也没停下来。
“那你接下来准备要怎么收拾她啊?”许舟也语调坏坏的问,他现在快十八岁了,早就接触到话题了。
当初迟宴泽跟周柠琅在首城公馆的顶流公寓厨房里就亲上的事,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以前许舟也不懂为何迟宴泽喜欢周柠琅。
等到他长大了,许舟也明白了,周柠琅这样的女人就是特别能够挑衅起男人的占有欲。
她越冷,迟宴泽越想把她弄热。
许舟也曾经以为他们玩完了,当初大学毕业时,因为分开闹得那么严重,周柠琅被迟宴泽的疯狂吓着了,小心翼翼的躲了他这么些年,没想到如今周柠琅居然又出现了。
被许舟也这样的毛小子问这种话题,“老子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迟宴泽虚张声势的说,好像他能随便就控制周柠琅似的。
其实他现在心里特别没谱。
就算那晚在她房间里跟她过了整夜,天明他赶着回基地,假装把他的定制打火机忘在她的枕头上,故意给她留下个再联系的由头,他也没有把握她会再主动联系他。
“呵,你就吹牛吧。”一路看他俩谈恋爱过来的许舟也才不信迟宴泽真的能收拾周柠琅。
许舟也当时年纪小,不清楚大人的事,现在,他想好好问一问:“你们当初怎么分手的?你出轨了?”
“你觉得我可能干出轨这种事吗。”迟宴泽极度不爽的瞪了一眼小鬼。
“那怎么分手的?”
“你周老师太作了呗。”
“泽哥,她现在长什么样了?整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索然无味吗?”许舟也的汽水喝完了,他拿起手机,又给自己开了一局,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知为何,周柠琅已经从京北离开很久了,但是许舟也还是清楚的记得她。
“长漂亮了。”
迟宴泽脑海里浮现这次回京南去见到的各种周柠琅的模样,在医院上班时候着简约素装,身披白大褂的;下班黄昏时,随便换件雪纺纱裙去珍珠河边接他时候的;大晚上穿上大红裙,化上清冷妆,穿上大红裙去相亲时候的。
不管是哪种场合的周柠琅都让迟宴泽的心弦被狠狠拨动。
如今的周柠琅脸蛋更漂亮了,身材更惹火了,气质更迷人了。
大学时期跟着迟宴泽那时是糯米团子,或者是夏清荷,又软又香。
现在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经历了俗世里万千的风霜捶打,终于迎来凛然盛放,刺得迟宴泽只感棘手。
“那她不得要上天了,以前就那么拽,现在长漂亮了,只会更拽。”许舟也客观的分析道。
“泽哥,那你现在怎么办?能把她追回来吗?”许舟也很担心的问。
他这几年听了迟宴泽不少事,特别是当初在璃城上演的,周柠琅跟迟宴泽分手,迟宴泽被周柠琅弄得没考过单飞。
他家里巴巴的从他上大学开始就一心培养他进空军部队,当高官的平坦仕途,那年因为他们的分手,差点就毁了。
“当初你为了她,弄得那么惨,你要有脾气还喜欢她干啥啊?”许舟也想试探一下,久别重逢,这两人还能走到一起去吗。
可是迟宴泽不想再跟他这种乳臭未干的孩子搭话了。
他在等周柠琅给他回,快两天了她都没回。他故意留在她那儿的打火机,她也没有拿来说事。
对迟宴泽这种豪门浪子,周柠琅真的挺绝情的。
迟宴泽静默着又点了根烟抽,吞云吐雾中,俊逸眉眼愈发拧紧。
许舟也看他挺颓的,像个没头苍蝇,找不到方向,便告诉他:“对了,跟你分享一个消息吧,周老师去威尼斯了,一个人去的。”
“你怎么知道?”迟宴泽嘴角衔着烟,这下愿意跟许舟也搭话了。
“因为我们乐团发表演花名册了,下个礼拜在威尼斯的表演,cellist是她。”
“泽哥,你去威尼斯吗?大好机会啊,她一个人去的。”许舟也为啥今天来首城公馆吃饭,就是为了跟迟宴泽说这个事。
“唉,你是空军飞行员不能随便出国,没戏。”许舟也替他犯难。
“谁说的?老子有办法。”迟宴泽敛目,在心里使劲想他能不能去这趟威尼斯。
*
五后,浮霜古典交响乐团在威尼斯凤凰歌剧院的第一场古典乐演奏上演。
乐手成员一共有一百一十六位,来自世界各地,其中八成以上是中国人。
周柠琅作为其中一个大提琴手,具体说来,是首席大提琴手,在今晚八点将会跟其它团员一起登台演出。
临演奏开始,在后台准备的自由时间里,她在后台碰见一个她已经快要淡忘的故人。
少年敲开化妆室的门,说要找cellist周柠琅。
他是同团的violinist,现在才十七岁,已经成功在世界顶级的各大古典乐知名舞台上崭露头角。
他是浮霜乐团副总指挥许政缈的独生子,许舟也,现在在奥地利的专业音乐学校专修小提琴,有重要演出时,会跟学校告假来参加演出。
“周老师在吗?”少年礼貌的问。
休息室里一片混乱,几个年轻的女乐手在紧张的化妆跟换裙子,她们叽叽喳喳的在讨论接下来的登场。
她们无比的热爱舞台,想要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这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都戒之不掉的虚荣心。
但是有人就没有这种虚荣心,她也二十多岁,可她总表现得比同龄人多经历了很多的深沉模样。
这不是许舟也第一次发现她的不同。
那年她给他做家教,他就发现了,她话少,性子清冷,不善表达,可是心里却藏着很多复杂的心思。
周柠琅个性木讷孤僻,许舟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但是他始终觉得她这个人矫情得是有点儿原因的那种,不是无病呻.吟来装病娇的那类。
而且其实许舟也刚认识她的那时候,周柠琅根本没有呻.吟,她一直静静的,躲在角落里,做她自己该做的事情,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跟留意,就是最让她舒服的生活方式。
是许舟也跟迟宴泽两个家境优越的公子哥,一大一小,天生好动好挑逗,要巴巴的杵到她面前去打扰她。
许舟也后来长大了,也时常在想,要是上大学时候的周柠琅没有被迟宴泽强势的追求一场,她的人生会不会跟那些一毕业就嫁人结婚的普通女孩一样,平稳得一眼就可以望到边。
听到有人找周老师,“哪个周老师?”一个女号手问,她正在对着镜子涂口红,她今年二十二岁了,刚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凭实力考进了浮霜乐团。
今天是她第一次登台,她很是紧张。
认出是许舟也来找人,她更紧张了。
少年穿着燕尾西装的身姿高大笔挺,面孔英气,生得剑眉星目,是乐团总指挥的继承人预备役。
华裔学音乐的都知道,社交网上他一直在更新他在街头,酒馆,舞台或者森林等场景的表演。
不论是钢琴,吉他,小提琴,大提琴,长短号,萨克斯风等乐器,他都信手拈来。
许舟也每一条的vlog,都会引来数十万点赞,而他现在也才十七八岁而已。难以想象以后他在这一条路上会走到多高的位置。
女号手很惊喜怎么这样的音乐小才子到她们这里来找人了。“是不是找错了?我们这里没有周老师。”
“就临时从京南赶来威尼斯兼职的那个大提琴手。本职是骨科医生的那个。”许舟也说。
“哦,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好像刚才说要出去露台那边休息一下。”女号手这才想起这人是谁,轻轻回答。
“那边吗?”许舟也指了指廊道尽头的半截式圆拱露台。
“对。你去找找,她应该在。”女号手回答。
等许舟也走了,女号手的同伴过来问她,谁来找谁。
女号手回答,是指挥二代公子哥来找表演席位No.5的cellist,周柠琅,那个兼职大提琴手。
同伴一听就嫉妒了,她们都是专业乐手出身,有些报考了好几年的考试,才能通过极为严苛的选拔标准,正式入团。
怎么现在一个女骨科医生趁着休个年假的间隙,就能到凤凰剧院这种世界顶级表演场地来表演。
“不是吧,这个周老师这么厉害的吗。许舟也专门来找她,她到底什么来头啊。”
“不知道唉,听说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好像跟过浮霜老板娘的表孙子,一个特别牛的公子哥。姓迟的。”
“你哪里听来的?真的假的?”
“如果不是真的,她凭什么进团啊,凭她会拿骨科电钻在手术台钻人的骨啊。据说那个姓迟的对她挺好的,都分开很久了,还一直对她好。”
“真羡慕,我也想跟这种深情公子哥谈恋爱。”
“羡慕也轮不到你好吗,姐妹,赶紧去换衣服吧。”
两人拿起表演礼服裙,到一旁的更衣室去换衣服了。
表演礼服裙是乐团统一发的。
乐团后勤服装部找威尼斯当地的裁缝手工定制的,全是一模一样的样式,可是换上之后,两个小妮子相互一瞧,怎么觉得跟那个周医生穿起来比,她们差周医生那么远呢。
典雅的落肩黑礼服裙穿在那个周医生身上,非但不单调沉闷,反而充满尤物的味道。
*
许舟也在傍晚的威尼斯古剧院露台上见到的周柠琅就是这样。
她清丽芳艳得令他怀疑,曾经他真的有过这样一个处处惹他讨厌的家庭教师吗。
女人在威尼斯璀璨的夜色中燃烟,她抽的是沪市专产的牡丹青柠爆珠,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年少时抽的烟。
其实她不喜欢抽烟,她是个乖乖女。
但是后来,她在经过一次失去,然后再一次失去以后,她在想不通这些际遇为何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刻,偶尔也会为自己燃一根烟,试试青柠爆珠在焦躁的喉头晕开舒爽的感觉。
好像就是昨天而已,甘芊说,周柠琅,长大后我们都会幸福的。
可是,后来的她们好像都没能幸福。
白雾从女人纤细的指尖冉冉升起,她将雪白的手搭在露台的古老砖墙上。
这座剧院曾经失过火。
重建之后,剧院管理方试图恢复那种年代感,然而还是差了点久远的意思。
所以,失去了的东西就是失去了,永远都不可能被复原。
周柠琅站在这里,领悟到这种堪比哲学的意味。
嗯,就是这样的,睿智的人都不该歇斯底里的要求复原已经变样的东西。
叮一声。
是庄靖方。
【在威尼斯过得如何?】
【很好,多谢挂念。】
【我今天已经在京南军总医院正式任职了。】
【祝入职愉快。】
【等你散心回来。】
【嗯,好。】
简单回完几条,一不留神,手里的烟卷已经燃了一大半。
周柠琅想趁它燃尽之前,送到唇边吸几口,别浪费了一整支烟,虽然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烟瘾。
就是这些年,在波斯顿跟在港岛,在世界不同的地方,都会想着两个不会再属于她的人,她太怅惘了,她想找点什么来寄托。
庄靖方临时发来的让她有了些许慰藉,原来总是独自转场的她也可以被人等。
周柠琅再次将手指撩起,将温热的烟送到红唇边,还来不及吸一口,有人及时给她摘掉了。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清俊高大,跟当初那个稚气小调皮鬼比,脸跟身材的骨相已经节节拔高,俨然出落成了一个大帅哥。
周柠琅愣了一愣,瞧出他是谁来以后,喟叹也许又一本豪门世家的浪子回头要有脸了。
“周老师,干嘛呢,几年不见,你看你都变成什么样了?竟然敢抽烟,泽哥知道了,会被你气死的。”许舟也把烟快速捻灭。
“我抽烟关他什么事?”周柠琅眨眼睛,认真的问。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许舟也从京北来参加表演,早上抵达威尼斯,心潮澎湃的确认到这次凤凰剧院进行的两场演奏,乐团席位No.5的cellist是周柠琅,真的就是当初被迟宴泽安排来给他做过家教的周柠琅。
那会儿她上大学,在外面找了兼职做,迟宴泽怕不安全,就瞒着她帮她安排了一份家教,去许家教许舟也。
许舟也觉得迟宴泽对她很好,好到不能再好的那种好。
可是为什么他们分开了,还闹得那么决裂。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那时候你不是总怕我们在一起吗,说我配不上他,后来如你所愿,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周柠琅说。
许舟也笑了笑,觉得跟周柠琅隔几年没见,真的变得更漂亮更有气质了,脾气却也比以前更骄傲了。
她果然是迟宴泽的公主。
“周老师,别使性子了,泽哥让我问你他的打火机呢。那个打火机他一直用着,那晚忘在你的床上,他回了京北很不自在,一直找不到东西燃火,心里老挂念着呢。”许舟也笑得痞坏的问周柠琅。
周柠琅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年少时的迟宴泽。
他们都很喜欢这样说着似是而非的挑逗话来撩女生。
“我不知道什么打火机。表演要开始了,我要去准备了。”周柠琅想要告辞。
她瞧出来了,长大了的许舟也跟迟宴泽是一个类型的公子哥,他们都觉得这种没谱又懒拽的人生是他们天生应得的。
肆意撩拨女人的芳心,就是他们活着的乐趣。
以前周柠琅给许舟也做家教,其实那些大提琴技法跟曲谱他早就掌握得纯熟,他偏要装作不知道,让并不擅长表达的周柠琅的一次次的给他演示。
周柠朗不喜欢许舟也。
更不喜欢迟宴泽把在京南在她卧室里睡过的事告诉许舟也这样一个青春期少年。
他是拿他那晚跟周柠琅的做.爱体验跟许舟也上性知识启蒙课了吗。
周柠琅心里燃起熊熊怒火,她真后悔那个晚上没有把持住,让他对她为所欲为了。
她是不是疯了,才会让那样一个浪荡公子哥时隔五年,再对她做那些下流的事。
他说,他从来只有周柠琅一个,周柠琅信了,才怪。
第85章
大情种
差点把他的前途都葬送了
阔别多年,
如此一见,“行,今晚我是六号呢。表演时候就坐在你身边,要不拉完琴,
我请你吃夜宵?”许舟也真的感到周柠琅更倔强了,
许舟也也真的开始同情迟宴泽了。
现在的周柠琅绝对比大学时期更难追了。
许舟也看不下去了,
周柠琅她简直作得他妈的有点儿不像话了。
“不必了,许公子,
请不要告诉团里的人我们认识。”迈步离开前,
周柠琅告诉许舟也。
“你怎么总喜欢让人不要告诉别人我们认识。”许舟也忍不住抱怨。
“因为我这样的平民女真的不配跟你们这种豪门公子哥认识。”周柠琅果决的说出理由。
“在璃城。陆允锦跟邢樾都破坏你们,你心里怕了?”许舟也问。
在璃城的时候,
很多人想周柠琅跟迟宴泽分开,许舟也知道,
很多人嫉妒迟宴泽,
因为他不是那种普通的豪门公子爷,
他会的太多,
活得太妙,他们卯足了劲,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
他们更嫉妒他跟周柠琅在一起。
周柠琅像一个药瓶,里面装着能让迟宴泽戒掉陋习,一心奔赴光芒跟荣耀的药。
陆允锦瞧不顺眼,
邢樾瞧不顺眼,
就联合起来,把他们弄分开了。
周柠琅不知道这些阴谋,
她狭隘偏激到只记得迟宴泽身边更迭的那些花蝴蝶,
却不记得月亮曾经郑重允诺,
只为她又圆又亮。
“其实也不一定家里有钱有势,
就是坏人。世界名著《傲慢与偏见》,小时候我们不是都看过么?”许舟也冲提起裙裾,要急忙走开的女人。
她心里肯定对迟宴泽他们这样出身的人有些偏见,她才会在璃城做出那些选择。
“周老师,你知道吗?在璃城那个晚上,你走了,他在冰天雪地的火车站广场站了一整个晚上,就为等你回来,结果到天亮你都没回来。他浑身血管都被冻僵了,第二天发高烧四十度,卧床挂水,考单飞考不过。
后来他说他再也不考了,在璃城整整荒废了一整年,什么都不想干。他家里人被他气疯了,秦法官无奈的从法院告长假,亲自去璃城监督他重考,他才当上的飞行员。”
被周柠琅判定为稚嫩的少年,忽的说出一些震慑周柠琅到无以为继的话。
顿了顿,许舟也落重语调,认真的判定:“你跟泽哥分手的那一年,差点把他的前途都葬送了。”
没有人曾经告诉周柠琅这些事。
天之骄子一再的放下骄傲,只为她一个人折腰屈膝。
他是在中国最知名高等学府,北清大的新生演讲上都要特立独行,目中无人的迟宴泽,他从不容谁爬到他头上撒野。
他怎么会为周柠琅等在璃城下大雪的火车站广场上,还是等了整个晚上。
她上了火车,回去京北,火车到点开了,就再也不会掉头回来了。
他为什么要站在车站外面的广场等她整晚。
这样的行为很深情吗。
让这些恋爱脑都去死吧,人生要是只有谈恋爱,那得有多乱套。
离开迟宴泽的这些年,周柠琅让自己别做恋爱脑,做事业咖,26岁能当上骨科主治医生,可见她有多拼。
她以为她已经把跟迟宴泽的过去成功封存了。
没想到封条这么容易被撕开。单凭许舟也的一段空口无凭的说辞。
璃城火车站,他猩红着眼睛,神情是难受的失望透顶,在风雪中,哑着嗓子对她说:“周柠琅,只要你走,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他没说他第二天要考单飞。周柠琅以为是下周。
时过境迁,被许舟也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出周柠琅不知道的事,一瞬间,周柠琅的满腔情绪波动得像涨潮的海。
她有整个人都要被湮灭的错觉。
她真的不知道,那个晚上,她走了,他后来过得多难受。
起码是整整三分钟的时间过去后,周柠琅背着身子,才能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二字:“胡,扯。”
“有当时的就医记录的,你不是医生吗?很好查的,璃城第二人民医院急诊那个晚上收没收过泽哥这个病人,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许舟也说出佐证那个晚上的办法。
“我没那么有空。”周柠琅拒绝这个提议,她真的没那么有空。
许舟也高声说完,叹道,“周老师,你真挺绝情的。”
“是吧。”周柠琅顶着这个指责,疾步离开。
许舟也还在喊:“别介啊,把我泽哥的打火机还来啊,卡地亚定制,人民币小三十万呢。”
他一面跟周柠琅说着傲慢与偏见,一面又要她归还他们这些公子爷的昂贵小玩意。
反正标准都是他们定的。
因为他们是豪门公子哥,还是有十八般武艺傍身的那种最优秀的豪门公子哥,所以就以为能对周柠琅为所欲为了。
周柠琅才不信呢,迟宴泽在火车站广场等她等一晚上,他没那么深情。
*
后来,剧院里,演奏正式开始,周柠琅坐在5号的位置,许舟也坐在6号的位置。
她是cellist,许舟也是violinist。
这次的演奏分两场,一场是今晚,一场是四后的晚上。
主题是春韵流水。
当晚的演出很成功,很多观众都对围绕在总指挥身边坐下的那六重奏的乐手产生了浓厚兴趣,因为他们的技艺实在是太精湛了。
浮霜这个东方古典乐团现在在国际上享有越来越多的荣誉。
即使是在艺术气息浓厚的威尼斯,已经浸淫过太多灵乐的数双耳朵还是被浮霜这个带了中国国风的乐团演奏折服。
谢幕礼做完,周柠琅回试衣间换下礼服裙,穿回自己的便装,体恤,牛仔裤,跟外套。
这套出行她属实是来散心,不是来猎艳,行李箱里装的衣衫类型多是休闲简便类型。
春的威尼斯夜里通常只有几度,周柠琅来剧院的时候带了一件长款手工毛衣外套,是跟姜棠去京南的个性服装店里淘来的,鲜艳的南瓜色,穿在人身上会让人的心情好。
来的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要走了,这件麻花纹的及膝粗针毛衣无法让她心情好。
因为她毫无防备的遇见了许舟也这个混小子,他主动跑来周柠琅,主动跟周柠琅聊起她跟迟宴泽在璃城分手的那个晚上,周柠琅已经控制自己不要再想。
每想一次,就会觉得那是自己人生最失败的时刻,暗恋一个人那么久,去了他身边,跟他耳鬓厮磨,痴缠殆尽,都还是没能让他知道,她有多喜欢他,以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对着镜子补了口红,周柠琅心境落寞的将口红管装进托特包里,踩着轻便的运动鞋,从剧院的化妆休息室里走出来。
此时是深夜十一点,威尼斯的夜到了晚上神秘又迷人。
灯火摇曳在河面,时而高亢嘹亮,时而温婉悲伤的歌剧声从各种剧院传来,让美妙的夜更让人的心感到空虚。
街头到处四散热恋中的情侣亲吻,月色甚好。
周柠琅抬头看月亮,看见的却是曾经的自己跟迟宴泽一起热恋相拥的模样。
*
走回旅馆去的路上,周柠琅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她知道不应该,可是回到房间以后,她还是做了这件事。
那就是跟在璃城第一人民医院上班的一个熟人问起一件事,问起在一个冬天,急诊有没有收纳过一个叫迟宴泽的病人。
“邱丽,你好,抱歉,打扰了。”周柠琅生的给自己的这个研究生同期打电话。
邱丽的老家在璃城,在波斯顿上学的时候,她们曾一起在校外的公寓里合租过。
邱莉老家在璃城,周柠琅去过璃城,为着这个,她们一起在波斯顿求学的时光,总有共同话题。
只要花几块钱,就可以买到有轨电车的车票,绕整个璃城一圈,哪个小街口的冻梨好吃,到了冬天一月,城里的雪会下得最大。
邱莉挺好奇,怎么周柠琅一个江南扬城姑娘会知道这些,周柠琅说是因为大学的时候去过这里实习。
璃城地处东北,纬度偏高,城市发展水平不怎么样,完全比不上北上广这些大城市,周柠琅医学院本科在北清大上的,跟她一起去美国留学的邱莉当初高考时候的分数都够不上。
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才能上的医学院。
邱莉当时一度很好奇,在北清大上学的天之骄女怎么跑那犄角旮旯去实习了。
周柠琅笑笑,只回应了当时想去看雪。
邱莉说,可是京北到了冬天也要下雪。
周柠琅回答,是想要看更大的雪。
今,在纬度偏高的璃城,春雪又猝不及防的下了一场,依然没等来明媚春天。
邱莉在璃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值班,偶然接到周柠琅的语音通话,邱莉还挺好奇怎么她把邱莉给想起来了。
毕业之后,邱莉回老家结婚了,周柠琅也回老家了,但一直单着。
其实在美国念研究生那三年,有很多华裔男生追她,周柠琅都没答应,邱莉好奇过原因,周柠琅总不说真话。
后来有一次去凯瑟琳教授家里聚餐,他们几个年轻人起哄周柠琅跟院里一个专业方向是全科的优秀男生在一起。
周柠琅很冷场的起身走了,当时邱莉闹得最大声,还以为是为周柠琅好呢。
结果,凯瑟琳悄悄告诉邱莉,说周柠琅的ex-boyfriend是一个很帅的飞行员,她为那人心里有很重的伤痕,不会接受这种强行match。
于是邱莉后来再也不做拉人配对的这种事了。
谁想单着,那就一直单着呗,有能耐最好单一辈子。
这不嘛,邱莉回国来就结婚了,周柠琅到现在还单着。
不知道冷美人今找她有何贵干。邱莉做虚心状请教:“怎么了?把我给想起来了,有事就说,不用见外,咱俩啥关系,在波斯顿一起打过架的关系。”
当时邱莉在波斯顿交了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男朋友,一个玩EDM地下乐团的痞男。
后来她不想跟这人好了,因为发现他在偷偷抽大.麻。这人犯浑,说要找当地□□收拾她,将她扣在一个酒馆,让她的室友周柠琅取钱去赎她。
周柠琅报警了,从天亮等到天黑,邱莉也没回来。
异国他乡,处于劣势的女留学生遇上麻烦了,根本找不到人求救。
周柠琅鼓起勇气去酒馆,从那帮人手里把邱莉强拽回来。
两个女生把酒馆的桌子跟酒砸一地,还打伤了人,提心吊胆的回到租屋,还以为事情闹大之后,会发展到会让她们被MIT退学的地步。
结果,后来这事竟然就不了了之了。
邱莉说可能是渣男良心发现,不找她了,好歹他们也好过一场。
周柠琅见那头消停了,也没再追究。
经过那次之后,她跟邱莉就算真正的朋友了。
毕业时两人都选择了回国,在几次医疗学术研讨会上遇见过,关系还算亲密。
邱莉很快照家里安排的相亲成功了。上次见周柠琅,是她刚跟相亲对象领证的时候。
邱莉跟周柠琅聊起在波斯顿的趣事,那些研究生同学的近况,问起她最近交了男朋友没有,周柠琅都不太能跟上聊天的节拍。
邱莉很清楚周柠琅的时间被人摁了停止,后来的她人是飘荡的空壳,灵魂早被人拽走了。
现在成年人形容进入社会后,彼此的关系是许久不见,再见面不是找对方借钱就是帮忙的尴尬。
今有求于邱莉的周柠琅在电话拨通的这一刻忽然想要退缩了,那么五六年前的事了,她专门找邱莉,去查医院的急诊病历资料,是不是太无聊了。
她哽咽了喉头,将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怎么了?”邱莉是直肠子,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催促道,“有话快说,要帮什么忙,你要我帮忙我一定帮。只要不犯法犯罪,你邱姐马上帮你搞定。”
“就是……”周柠琅吞吞吐吐的,“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事。”
“什么事?”
“在六年前的一月十二号,璃城人民医院有没有一个叫做迟宴泽的人来就诊。我把他名字跟身份证号发给你。”
虽然病人资料对外界保密,但是其实医院的内部人员都是可以查到跟分享的。
“好啊。小意思。不过为什么要查这件事呢?”邱莉问,“你现在接手这个病人?他什么病?刻意对你隐藏他的过往病史了?”邱莉很自然的朝这个方面去想。
“差不多,他没告诉我曾经在璃城的医院挂过水。我想查查看,怕给他开药那些不严谨。”周柠琅静静的望着旅馆外的威尼斯大运河撒谎。
“好啊,我看看今晚能不能查到,方便的话我电脑上就可以马上查到。”邱莉欣然答允。
“嗯,谢谢。”周柠琅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邱莉在上把那个晚上,迟宴泽进医院急诊挂水的就诊记录发给了周柠琅。
确切说来,他不是晚上来的,是差不多早上六点来的。被火车站路过的好心路人送来的。
周柠琅见到确实的证据以后,觉得自己好像犯罪了一样,居然能让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狂肆贵公子为她在火车站广场忍着严寒等一整晚,被冻得血管爆破,神志不清,不得不送到医院急诊挂水。
她的手指开始兀自发颤,继而是心。
那颗为了迟宴泽残废的心,她以为这些年她已经把它治得很好了。
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时间早被人摁停了,她的灵魂早被人拽走了。
那个人,就是迟宴泽。
后来的周柠琅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就这么为迟宴泽飘着。
他们相约过要一起看山清海宴,去同袍同泽。
可是周柠琅先放弃了,她挣脱了迟宴泽的怀抱,坐火车离开了他,她说了,不要他了。
之后,被她不要了的他怎么能那么疯狂,在零下十几度的火车站广场上等她整晚,只为等她回头。
明明他是浪子,那个零下几十度的小城冬夜里,他却在拼命的勉强自己,等周柠琅回头。
等周柠琅相信她,他没有跟明汐睡过,他从来都只有周柠琅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