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洛萨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轻颤着,她从狭窄的窗口看去,那女人狰狞的面貌映入眼帘。她突然有些泄气,很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女人说的话其实并不假。
程殊眼神冷淡,两颊凹陷吸了口烟,把?点燃的长烟夹在了女人的耳边。
女人能感受到热源,她没敢动,直到程殊慢悠悠松了手。
他声音带了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帮我扔下烟。”
说完这句话,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洛萨敛眸,从抽屉里扯出几张湿巾。
程殊刚踩下油门?,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手。他感受到了洛萨的意?思,悄然勾起嘴角,接了过来。
程殊耐心地擦着自己?的手指,连带着每一个指缝都擦得湿漉漉的,极其细致。
半天,他撂下湿巾,问:“可以了?”
洛萨被问得一愣,她耳朵不自觉地变成了粉色,佯装镇定地点点头?。
-
两人从瓜米利托集市回到旅店的时候,已至傍晚。
此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缱绻,像是民间?艺术家泼上?的油彩。
水洗过的世界多了几分?纯粹,飞鸟压枝,给这个枯燥乏味的国?度带来了一些细腻的情绪。
经历过华雷斯酒店的事情后,程殊几乎是把?洛萨拴在了身边。
她和他住在了一起,间?隔的距离也稍稍近了点。
身上?汗意?湿气很足,洛萨双手抻住衣服脱掉,蕾丝裤也掉在了脚踝处。,尽在晋江文学城
室内的空调正乏力地散发着冷气,偶尔传出一些声音,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罢工。
她浑身裸露着,赤脚踩在浴室的瓷砖上?,昏黄的灯光里洛萨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魅力。
程殊目光灼灼,看着她走?进了浴室。
洛萨将自己?沉浸在淋浴里,温水洒下,顺着起伏的髋骨滑下,砸在地面。
她的手插进发缝里揉搓出细腻的泡沫,眨眼间?,不可控地想起来那个女人轻蔑的话语。
其实也是,出了那小小的天地,这份工作?任谁都是难以启齿的。
忽然,浴室的塑料门?响起“咔擦”声。
洛萨猛地睁眼,看到了也坦诚相见的程殊。水流滑过她细密的长睫,沾湿了她琥珀色的眼睛,把?它变得迷蒙湿漉。
她放下手,任由泡沫被洗去。
程殊也赤脚踩了进来,踩出一片水声,直直地走?进了淋浴下,和洛萨鼻子?相碰。
黑发经过水耷拉在他光洁的额前,水汽弥漫,遮掩了男人眼里的情绪。
“你怎么进来了?”
“节约用水。”
程殊语调总是沉稳成熟的,洛萨莫名想到了她喝过的苦艾酒。
波西米亚喝法下,浸泡了绿色酒液的方糖被搁置在小铁勺上?。方糖被点燃,橙色的火焰灼灼烧起,在绿色液体表面跳跃不止。
苦艾酒寓意?着什么她已经忘了,此刻她的脑海被程殊占据着。
他抬手握住洛萨细腻的后脖颈,一只手轻轻下滑,顺着她漂亮的肩胛骨一直到腰窝那。
洛萨有些痒,不自禁地微抖。
程殊透过热水看她,那样的眼神让洛萨沉醉。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就像是看到了一片沉静深海。
洛萨只觉得,她再也不看到一个男人会有和程殊一样的眼睛。它深邃,常带着审判的权威,又有隐忍的温柔。
洛萨很迷茫,像手足无措的女孩,声音回响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塞巴斯蒂安,我是不是很脏?”
程殊一顿,捏住她脖子?往上?提,微软的触感停在了她的眉心。
他轻笑,多了分?清冽,那样直白露骨的话语落在了洛萨的耳朵里。
“你的贞操不藏在那里。”
“小姑娘,我知道的,你的心很干净。”
即便是屈服于生存和他的威严,程殊也知道洛萨的心灵是纯净的。
他从未责怪过她帮助普尔加而带来的麻烦,也默许她买束花送给老奶奶。
她就像是很多年前的他,也曾干净纯粹。即使?洛萨不曾言说,他也知道她内心里厌恶魔徒众人。
她对自己?特殊只不过是因为交易关系,亦或者?是…她很机灵,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有所谅解。
洛萨倏然红了眼睛。
“塞巴斯蒂安,你看过骸骨之城吗?”
“没有,怎么?”
男人的声音缱绻,他侵略感弥漫,逐渐付诸于实践。,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摇晃不停的视野里,洛萨努力稳住声线。
“里头?有首歌,很好听。”
“我唱给你听啊…”
程殊将洛萨的双臂压在冰冷的瓷砖上?,低声搭话:“听着呢。”
洛萨的乐感极好,程殊能在颤抖的声音里听出旋律。
【有人来到了你的世界】
【从此一切迎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再也没有人对我如此了解】
【再也没有人能够如此鼓舞我】
【令我走?出一切黑暗】
……
“洛萨,记住我的眼睛。”
第23章
Chapter23·洪都拉斯
Chapter23
缠绵过后的?二人洗过了澡,
洛萨湿漉漉地贴着程殊滚烫的?胸膛,神情懒倦地侧躺在?“嘎吱”响的?木床上。
圣佩德罗苏拉的?夜晚不算宁静,星光下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程殊越过她的?臂膀搂着,
肱二头肌和洛萨的?胳膊形成对比,他下巴慵懒地贴着洛萨,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手。
半天,洛萨声音低低地问?:“塞巴斯蒂安,你胸膛上纹得是什么?”
程殊阖着眼,
手指不停,
回她:“是拉丁谚语,
Per
aspera
ad
astra。”
他低声念着,吐字清晰,
洛萨能感受到他声带引起的?胸腔的?震动。过两秒,程殊又轻笑?,像是哄小孩:“猜得出意?思吗?”
西语属拉丁语的?派生?语,
有不少联系。洛萨长长地“嗯”了声,用脑子里的?各种联想,半天说:“什么逆境…之类的??我猜不到。”
他拍了拍洛萨的?手背,说:“猜得差不多,
它意?思是循此苦旅,以达天际。”
洛萨几下翻过身,和程殊面对面,手叠在?耳下,问?:“所?以是…穿越逆境,抵达繁星?”
程殊“嗯”了声,
他还?是闭着眼。
洛萨盯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
从他的?眉心到人中,停顿下再到他的?嘴唇。
程殊睁开眼,黑眸欲色流动,半湿的?发丝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比起平常看起来多了几分无辜。
他捏住那只作怪的?手指,把它往下挪了分,含进了嘴里。
牙齿轻轻磕到了洛萨的?指尖,温热湿润的?触感让她一缩。
但程殊没有多作为难,他看着扭动的?洛萨,眼角带笑?地把她的?手指擦干,说:“睡觉吧。”
洛萨呢喃着问?:“…塞巴斯蒂安,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逆境呢?”
这次程殊没有再责怪她,只是淡了几分笑?,沉默不语。
到底是什么样的?逆境呢?
程殊在?梦里回答了洛萨。
这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梦见当年的?情景,他甚至有些?错愕无措,程殊一直以为是父母不愿意?再来见他。
他此刻是没有人能看见的?透明人,只能呆滞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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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五岁的?程殊和塞尔希奥从他面前?略过,少年气质干净清冽,身上带了几分运动后的?泥土味。
塞尔希奥挑着笑?着问?:“Shu,妈妈今晚会?做什么饭?”
程殊嘴里嚼着糖,耸耸肩,看了眼脏兮兮的?白短袖,说:“不知道,回去先洗澡吧,说好了我先。”
结果等二人快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的?街道遍地狼藉。
地上到处都有破碎的?玻璃瓶,汽油满地都是,火药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抬头一看,远处天空升着浓浓黑烟。
两少年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疯狂朝家里跑去。
这样的?场景刺痛了在?一边观看回忆的?程殊。
他难受地皱眉,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脆弱和痛苦。
果不其然,家里的?那幢房子被烧着了,玻璃炸裂声不断。
少年齐齐骤然变脸,眼镜映出了橙红的?火。靠门的?地方几乎被烧成了空架子,四处都是浓烟和焦黑的?物体。
房梁摇摇欲坠,二人捂着鼻子弯腰冲了进去。炙热的?温度立马让二人皮肤灼痛无比,少年程殊急得发狂,和塞尔希奥一起冲进了最里边。
“Mamá!!!妈!”,尽在晋江文学城
“Papá!!!爸!”
一楼没有得到回应,程殊被呛得几乎下跪。
他浑身滚烫,眼角被熏得溢出眼泪,拉着塞尔希奥就往上跑。
而真?正的?程殊身体僵硬地跟随着两人往上爬楼,虚假的?火伤不到他分毫,那场火只能烧疼过去的?他。
二楼,他的?父亲已经倒在?了地板上,胸口被贯穿了一个枪洞,血液流淌在?地面上。母亲浑身乏力地靠着墙,腿上有伤,背上有烧伤一大块。
一眼就能看出,她要死了。
这样的?认知让两人霍然疼得弯下了腰,高高瘦瘦的?程殊像是疯子一样要从火里拉拽她,而她仅剩的?认知一直在?对他和塞尔希奥说:“快走…快跑。”
“塞尔…塞尔希奥,跑啊。”
火势蔓延得极快,她一直冲塞尔希奥挥手,面部表情极其扭曲,眼角的?泪水往下流淌,洗去了两条黑灰。
塞尔希奥愣了好一会?,他突然正经了脸色。,尽在晋江文学城
理智回笼,他忍着强烈的?哭意?把程殊拉去了离火最远的小柜子那,那最上头有个小小的?珐琅窗。
以前?的?世界并没有互联网广泛运用后那样有趣,刚搬去墨西哥的?程殊才八岁,结识了孤儿塞尔希奥。
两人总是坐在饭桌边看珐琅窗外落在?树枝上的?鸟雀,然后被程殊父亲一人一栗子警告说:“唔好睇,快食饭!”
从来没有人想过,这小小的一扇窗会成为逃生?门。
画面逐渐消散,一旁观看的?程殊看着趴在?地上极其狼狈的?父母,突然开始流泪。
他救不到她,怎么摸都碰不到她。
程殊慢慢睁开眼,旅店的?景象映入眼帘。他心砰砰跳,眨了好几下才缓过神。
他满脸疲惫,怀里的?洛萨在?难受地哼唧不断,他怔了下叫醒她:“洛萨,怎么了?”
洛萨迷蒙着眼镜,抬眼和程殊对视,低声说:“肚子疼。”
顿了秒,她看着程殊长睫上的?水渍,手指颤抖着停在?了他的?眼角,小声问?:“塞巴斯蒂安,你是不是哭了?”
第24章
Chapter24·洪都拉斯
Chapter24
洛萨感觉指尖有些发烫。
他隔绝世界的玻璃罩像是破碎了,
能让她嗅到?缝隙里的风。
她眼里透露出一丝迷茫,这样的男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吗?
以前在“不死鸟”的时候,小时候她一摔跤受伤,
菲欧娜就会蹲下来亲她的眉心或者伤口附近。
洛萨清醒了点,不顾疼痛地往上挪了挪,学着菲欧娜治愈她的样子,轻轻吻在了程殊的眼尾。
猝不及防的一下,让程殊顿住了。
两张脸靠得极近,
她睁着眼睛努力看他,
目光炯炯,
他甚至能看到?她颧骨上细微的毛孔和绒毛。
程殊感受到?了她的虚弱,他敛眸,
给她擦去了额前的冷汗,抬手捏了捏她颧骨上的肉。
他几?秒翻起?身,掀开被子问:“怎么肚子疼?”
洛萨感受了两秒,
有些难堪地捂住小腹,尴尬地咬唇回:“好像来…例假了。”
他探身打开床头柜的昏黄夜灯,掀开酒店的毯子,光线照亮了床单上染的血迹。
程殊微微蹙眉,
他几?步下床,随便?拿出一件西装叠了叠,放在了洛萨的臀上。
洛萨困难地动了动,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你怎么把你的衬衫扔了?”
程殊动作没停,扯出冲锋衣随意地套上,
拉上拉链的时候回:“脏。”
洛萨怔了下,想起?来今天下午那个肆意妄为的坏女人,
他是嫌恶那人碰了他?
她敛眸,莫名想笑,说:“塞巴斯蒂安,这西装很贵的,给我垫血也很脏,用?我自己的衣服就好了。”
程殊把空调温度调高,几?步走过去,把毯子边边角角都掖好,说:“不脏。待在这等?我,哪都不要去。”
“你去哪呀?”
程殊眼神落在她两腿之间,直言:“去小店。”
酒店走廊的木地板被踩得嘎吱响,程殊把鸭舌帽压了压,从旋转楼梯跑下。
外头漆黑一片,只有一点点灯光。这个点想不到?有什么店铺还开着,他只能开车去碰运气。
轿车隐入黑暗里,程殊把警惕心拉到?了百分百。
现在又?在下雨,下得比之前要大?很多?。车内能听见雨刮器运作的声?音,配上雨声?,程殊重新点了支烟。
密闭的空间里烟雾缭绕,洛萨不在他也随意了很多?,不用?再管会不会吸到?二手烟。
他踩着油门?,看了眼屏幕上金毛发来的今晚帮派交易的地方,嗤笑一声?方向盘一转绕开了。
这里多?是居民区,灰砖黄瓦,程殊皱着眉,终于?在一个角落边看见了还亮着光的商铺。
一停车他就抽着雨伞开了门?,刚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走两步,远处陆续亮起?了一些手电筒灯。隔着不结实?的土墙,程殊瞥了眼,皱起?了眉。
…运气不错,这里有人要开始交易了。
程殊身材高大?,店铺口是向下的三层阶梯。他偏头走进去,带着一身热意和湿气,把伞扔在了外头。
塑料凳子上坐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他皮肤干枯松弛,眯着眼睛吹风扇。
他看着程殊愣了一下,问:“年轻人,你要买什么?”
程殊低头拍了拍水渍,面不改色:“请问,女人来例假用?的东西在哪里?”
老爷爷笑了笑,指着里头一角说:“喏,那里。”
架子上的商品很混乱,程殊找到?了好一会才从堆起?来的东西里掏出来了几?包卫生巾。
他看着不同的包装舔了舔嘴唇,擦干包装上的灰尘,仔细辨认生产日期。
忽然一股熟悉的焦臭味钻来,程殊耳朵微动,“咔擦”一声?,一把枪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你是谁?”
蹩脚的方言西语传来,程殊慢悠悠地转过了身。
他面容冷峻,俯视比自己稍矮一点、有些脏兮兮的男人,眼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客气。
“我?塞巴斯蒂安。”
男人沉默了半会,蓦然脸色大?变。
在危地马拉、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等?地界,魔徒集团的名号很大?,在外二把手都是个顶个的阴狠冷戾。混在圈子里的没有几?个不认识魔徒的人。
男人后退两步撤了枪,皱着眉,呼出的气息更为恶臭:“你为什么在这里?”
紧接着他瞥了眼程殊怀里的女性用?品,不解地偏头眯眼,下意识问:“你不是不近女色?”
程殊闻言一滞,差点笑出来,说:“老子不是活佛。”
程殊又?继续找了找没过期的卫生棉棒,擦干净灰尘几步走到了玻璃柜准备付钱。
他环视一周没找到刚刚的老年人,转头问昏暗交界处站着的男人,冷声?问:“他人呢?”
男人耸耸肩一笑,露出金牙,说:“也许睡觉去了。”
程殊目光冷淡,从兜里掏出了一笔现金扔在了玻璃柜上用东西镇着,警告男人:“看来他是为了你们交易方便?所?以这么晚还在开,不管是你们用的什么手段逼迫他,我再说一遍,不要伤到?他姓名,否则…”
男人奇怪地耸耸肩,暗含嘲笑地打断:“否则什么?真有意思,装什么恶魔外表天使心?往前就听说过你的规矩,什么不动老年人不动小孩的,真有必要?你要是真的这么认为,就不会在一四年杀了那几?个魔徒里已经金盆洗手的老师傅。”
程殊把给洛萨买的东西塞进塑料袋里,半天哂笑出声?,那充满冷意的笑在这雨夜里显得更加可怕。
“打断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