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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连制止和争辩的欲望都没有,因为结果会是什么,他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一遍了。

    情绪正义势必会超越事实正义,更何况让一个盛怒之下的人承认自己受到舆论和媒体的误导,做出超出理智的行为,必然要用另一种超出理智的手段。

    他总算想起来这天,舆论环境恶劣到巅峰,因为他父母去世的消息被医院的相关人员曝光出去了。

    这件事最后也没查到是谁曝光的,或者曝光本身就是算计好的一步。

    黎容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你好,我叫黎容,住在……有人在我家门外砸玻璃,希望你们能尽快过来处理一下。”

    打完报警电话,黎容干脆找了个木椅坐下,打开餐盒,一边看着一边喝粥。

    晚风有些凉,带走飘散的热气,他舀起一勺,小心翼翼的含进口中试探温度。

    红豆粥不甜,豆子煮的很烂,面糊糊的,滑过嗓子有点粘。

    女人和孩子捡了周围能捡的大小石头,总算砸碎了两扇玻璃,玻璃碎片掉在草坪上,像一个倒立的熨斗。

    有个小孩又跑去捡起玻璃片,扔到鹅卵石地上砸的更碎,但大概是不小心划到了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女人慌慌张张的拉过他的手端详,看见脏兮兮的手心里赫然一道口子,于是愤愤对着房子吐了几口唾沫,才赶紧拉着孩子走了。

    黎容的一碗粥都喝完了,又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一会儿,民警才姗姗来迟。

    之后就是检查现场,调监控,做笔录,一套程序走下来,确认只是砸了玻璃但没丢东西,民警的情绪明显放松了。

    这个地址,这家人是谁,网上已经传遍了。

    没人能不受群体意志影响,因为这种影响是悄无声息潜移默化的。

    这家是坏人,现在只是恶有恶报。

    “天太黑了,监控也看的不是很清晰,你也没丢什么东西,先等着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黎容配合的完成笔录,轻飘飘补充一句:“也不用给我消息了,这房子是公家的,马上就要司法拍卖,人能不能找到,怎么赔偿,赔偿多少,你可能要跟法院交代一下。”

    民警:“……”紧绷的情绪突然又涌了回来。

    回了家,黎容打扫干净玻璃碎片,咸鱼状往床上一躺。

    他得想办法换个地方住,因为接下来他就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快递‘大礼包’,庆祝他的家破人亡。

    【宋沅沅:黎容,听说你今天回学校了,怎么没去找我?】

    他回学校的消息总算传到了宋沅沅的耳朵里。

    黎容看着来自女朋友的消息,五味杂陈。

    他和宋沅沅认识的很早,那时候两家关系也很好,大人们开开玩笑,订个娃娃亲,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这种在一起,情窦初开的新鲜感要大于对彼此本身的爱意。

    因为想尝试恋爱,身边又有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且知根知底的人,所以就确立关系。

    然后,结束的也一片狼藉。

    【黎容:你想见我?】

    【宋沅沅:……你没事就好了,这些天我也很担心,但你也知道我妈,她特别胆小怕事。】

    黎容很想回,其实你也是这样的。

    【黎容:没关系。】

    【宋沅沅:我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去年的生日还是我们一起过的。】

    【黎容:嗯。】

    宋沅沅其实比他大一岁,顾浓想让他和同事朋友家的孩子同一届,所以早让他上学一年。

    【宋沅沅:我的成年礼你会来吧,我妈也想让你过来。】

    【黎容:行啊。】

    宋母邀请他去,自然不是为了关心治愈他的,而是想在一个正式且公开的场合,切断和黎家的联系。

    为了显示‘切断’的迫切和果断,自然少不了羞辱针对他。

    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黎容低头。

    【宋沅沅:岑崤,你选好舞伴了吗?】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宋沅沅:……发错了。】

    黎容忍不住被宋沅沅的愚蠢弄笑了。

    同时跟两个人聊天,反复切换,就应该注意别发错人,不然他被迫知道女朋友正在和未来长期床伴调情也很尴尬。

    不过人模狗样的狗居然加了宋沅沅,还在聊天?

    他们三个之间的狗血关系,怎么能少了他和岑崤的支线呢。

    黎容果断在班级群里找到沉默寡言的蓝金渐层头像,点击了添加好友。

    砰砰砰!

    连续流畅的三声枪响,十环的小圆内留下三个紧挨着的弹孔。

    三种枪,三个枪靶,均是次次命中中心。

    岑崤放下微微发烫的步枪,单手摘掉护目镜,卸下耳塞,看着在常人眼中格外优异的射击成绩,却毫无欣喜。

    教练忍不住夸奖:“专业水平了,羡慕你这种有天赋的孩子,玩射击都玩的这么溜,能吸引不少小姑娘吧。”

    “这个成绩也就一般吧,和专业的比不了。”岑崤平静的说出事实。

    教练:“哈哈哈我文化课也不怎么样,所以来干射击教练了,这行也挺赚钱的,你将来也可以试试。”

    “不想干这个。”

    “不想干这个你练什么?”

    岑崤没继续跟他闲聊,归还了抢,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宋沅沅:你好呀,听我妈妈说你也会来我的成年礼。】

    【宋沅沅:我们之前好像没怎么说过话,以前我去找黎容的时候经常看见你。】

    【宋沅沅:岑崤,你选好舞伴了吗?】

    宋沅沅啰嗦的寒暄私信下面还有一条——

    【来自A中实验班班级群的黎容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黎容的头像是一枚在显微镜下放大的雪花,那是种说不出来的形状,但整齐,漂亮,鬼斧神工,带着与生俱来的通透洁白和高不可攀。

    据说每一片雪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形状。

    岑崤没有回复宋沅沅,他端详着黎容的好友申请,眸色愈加幽深,拇指在屏幕上虚晃片刻,点击了通过。

    消息很快发了过来。

    【黎容:宋沅沅找你当舞伴。】

    又是肯定的语气。

    黎容很少用疑问句跟人说话,他认定的事情,就懒得浪费时间在语气上打游击。

    岑崤看到了,没着急回。

    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去存储柜里取自己的外衣。

    等他把外衣披在身上,拿到车钥匙,发现黎容已经迫不及待的又发了一条。

    【黎容:你别答应啊。】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黎容:岑岑,崤崤,同桌,你别答应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

    黎容:yue……

    第6章

    大概是觉得第一个说法太强硬了,或者文字表达了错误的情绪,所以黎容火速换了个方式。

    岑崤挑了下眉,他心里清楚,第二种也并不是黎容真心的措辞。

    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

    岑崤没想到,把宋沅沅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加为好友,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

    【岑崤:答应了。】

    黎容许久未回。

    岑崤也不在意,他把手机放在一边,离开射击馆取了车,直接开车回家。

    等他到了家门口,黎容才又发了消息过来。

    【黎容:恭喜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喜结连理,早日完婚!】

    岑崤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顺便扫指纹解了锁,他刚一进家门,就听到一声尖细且绵长的猫叫。

    慵懒的蓝金渐层趴在萧沐然腿上,两个肉垫都托在萧沐然掌心里,尖利的小牙微微露着,红润的舌尖探出来,舔了舔刚喝完牛奶的唇边。

    这猫和一般的蓝金渐层不同,它不是圆溜溜的眼睛,那眼型有点像扁桃仁,湛蓝色的眼珠盯着人望的时候,反倒有些妩媚多情,面带桃花。

    萧沐然又在抱着蓝金渐层发呆,她一边发呆一边抚摸着猫咪干净的绒毛,嘴里轻声细语:“小勿乖,多吃饭,你最近瘦了。”

    这猫的名字叫‘勿忘我’,和一种花同名,那花对少女时期的萧沐然有很深刻的含义,然而这个含义跟岑崤的父亲岑擎无关,跟岑崤当然也无关。

    萧沐然是在一周之前将这猫抱回家的,她路过宠物店的时候和这猫对视了一眼,看到那状若桃花的漂亮眼睛,就再也走不开了,执意将猫抱回了家。

    然后这么长时间里,萧沐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小猫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岑崤淡淡的叫了一声。

    萧沐然大概没听到,依旧温柔的抚摸着小勿的皮毛,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守护最珍爱的宝贝。

    岑崤早就习以为常,他其实只是随口一喊,并不期待得到回应。

    只不过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只吸引了萧沐然全部注意力的猫上。

    小勿见岑崤走过来,瞳仁微微缩紧,慢慢扬起头颅,耳朵敏感的抖了抖,尾巴在真皮沙发上甩来甩去。

    那神情,高傲倔强,周身带着不容侵犯的抵御姿态,但又不屑于表现的过于应激,失了身份。

    真像,从眼睛到个性,都很像。

    岑崤伸出手,探到茂密绒毛遮盖的温热脖颈下,动作轻缓的按揉了一下。

    这猫的确不胖,忽略掉蓬松的毛发,那脖颈纤细的,好像轻而易举就能掐断,实在是过于脆弱了。

    萧沐然慌张的把小勿从岑崤掌心拯救出来,搂在怀里轻声呵护,纤细的手指帮它理顺脖颈上被揉乱的绒毛。

    “岑崤。”萧沐然的语气中带着警告。

    岑崤嗤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只是碰了一下猫的脖子,还刻意放轻了力道,萧沐然却以为他要伤害猫。

    萧沐然相当敏感,将猫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语气有些激动:“不管你要做什么,离小勿远一点,我不是在开玩笑。”

    岑崤眼神一凉,站直身子,语焉不详道:“您觉得它像某个人,我也觉得它像某个人,但猫就只是猫罢了。”

    “这是我养的猫,只认得我,你会吓到它。”萧沐然皱起眉,戒备的看了岑崤一眼。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岑崤变得深不可测,琢磨不透,复杂的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有心力去研究。

    萧沐然很不希望自己儿子是这副样子,她一直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厌倦蓝枢和红娑数十年来的勾心斗角,厌倦一切为了勾心斗角造成的牺牲,她自己被迫卷入这场洪流,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岑崤卷入这场洪流。

    不过近来,她越来越觉得,岑崤倒是大有成为洪流搅弄者的趋势。

    “我不会对这猫怎么样,我要的又不止是猫。”

    岑崤莞尔一笑,配合的跟‘勿忘我’拉开距离,那猫见他走远了,果然松弛下来,也不挺着脖子了,乖顺的缩在了萧沐然腿边,神情慵懒又不屑。

    -

    黎容有点生气。

    岑崤一直没有再回复他的消息,看架势,是执意要跟宋沅沅跳舞了。

    上一世宋沅沅的生日宴上,岑崤也跳了。

    只不过那时候黎容精神重创,浑浑噩噩,并没有过多心力关注宋沅沅和岑崤,他甚至都不记得他们跳的是哪支舞,跳的好不好,表情怎么样。

    他不关心宋沅沅,不关心岑崤,不关心宋母的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

    他把自己锁在一片荒芜的信息茧房里,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再难再痛苦,也得活下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死亡,一切就会毫无意义。

    宋沅沅大概就是那时候,对岑崤有了好感吧。

    岑崤可真不是个东西。

    黎容裹紧被子,一边咳嗽一边骂。

    第二天上完第一节

    课,黎容依旧是一副摇摇欲坠苍白如纸的病弱模样,好像刚刚不是听了节课,而是进行了一场突破身体极限的体能训练。

    这一天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跟岑崤说一句话,也没给岑崤一个温柔俏皮的好脸色。

    这才是他上一世对待岑崤的基本态度。

    宋沅沅就是在这时候冲进实验班,一脸的关切和忧虑,苦情小女孩一样,一把抱住了他。

    “黎容,你没事吧,我差点以为你要出事了。”

    宋沅沅的语气哽咽,眼睛红红的,高吊的马尾辫扫到了黎容的脖子。

    黎容眼中的惊慌只存在了一秒钟,这一秒钟也只是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十多岁的宋沅沅,这让二十三岁的他感到非常不适。

    但他瞬间恢复了冷静,任由宋沅沅抱着,心里激不起任何波动。

    他没有回抱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时过境迁,一切已经积重难返。

    宋沅沅的发梢扫的他脖子有点痒,他甚至歪了歪头,避开宋沅沅的脸。

    宋沅沅的热情和关心让班级里沸腾起来。

    “隔壁班花居然来看班长了,啧啧,没分手啊,我以为早就分手了。”

    “宋沅沅人不错啊,没想到还挺重情重义。”

    “大美女都这么主动了,怎么班长面无表情的,这剧本拿反了吧?”

    “我有点喜欢宋沅沅了,没想到这么专情还不物质,之前不是说她家特别会看人下菜碟吗。”

    “这是教室,不是学校小树林,要抱去外面。”岑崤连眼睛都没抬,目光专注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股市走势,只是语气里多少有些不耐烦。

    黎容点头,丝毫不惧,迎风而上:“好,那我们去外面抱。”

    岑崤还没什么动作,倒是宋沅沅吓得立刻松开了黎容的脖子。

    “别开玩笑了,你们俩别……别生气。”宋沅沅显然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局促的把手指都缩进了校服袖子里,脸涨的通红。

    她看看黎容,又偷眼看看岑崤,心跳如鼓锤。

    她昨天不小心把给岑崤的消息发给了黎容,她知道黎容聪明,无论她如何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发生了这种事情,家里让她分手,让她跟黎容撇清关系,她相信这些黎容都猜得到,也能理解。

    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要跟岑崤……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她今天跑过来找黎容,一是余情未了,二是心怀愧疚。

    她希望她的拥抱和气息能给黎容带去安慰,哪怕一点点就好,也能缓解她心里的愧疚感。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岑崤会对她和黎容的亲昵表现出不悦。

    昨天她的消息岑崤都没有回,她以为自己对岑崤没有吸引力,但今天的情况又让她有些慌张了。

    或许以前她无数次来实验班找黎容的时候,岑崤也曾关注过她。

    毕竟她,也是很漂亮的。

    黎容垂眸暼了一眼岑崤,又默默把目光移开,唇边含笑着问宋沅沅:“我不生气啊,谁生气了?”

    他笑起来的确非常好看,弯着眼睛的同时抬着眼睑,拱起浅浅的卧蚕,眉目之间尽是多情。

    宋沅沅甚至恍惚了一下。

    以前黎容不是这样的,黎容大多数时候清冷,理智,距离感强,精力和心思都在那些和你侬我侬无关的正事上,她身为女朋友,也就能获得些额外的聊天,压马路,看电影,吃大餐的机会。

    她不记得黎容上次笑的这么好看是在什么时候。

    在这一瞬间,她真的生出了些恨不得为了黎容对抗全世界的念头。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她不傻。

    岑崤轻眯了下眼。

    他实在是不想做出某些幼稚至极的举动,可黎容冲宋沅沅笑的让人牙痒痒。

    岑崤抬头:“我没有舞伴。”

    黎容冷笑。

    十八岁的岑崤,果然还没彻底变态,居然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居然以为这句话能刺激他什么。

    黎容拉起宋沅沅的手:“我们去外面聊。”

    宋沅沅脑子都木了,她下意识抖开黎容的手,勉强笑笑:“我……先回班级了,马上要上课了,黎容你好好的。”

    说罢,也不听回复,行色匆匆的跑了。

    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两个人中间反复挣扎,她其实有点怕岑崤,也有点不舍得黎容,但她妈妈肯定更喜欢岑崤,因为黎容注定没有未来了,而岑崤的未来一片光明。

    宋沅沅心乱如麻。

    黎容并不遗憾,宋沅沅跑走后,他卸去一脸笑意,单手捂着胃,疲倦虚弱的趴在桌子上休息,只不过脸靠右,背对岑崤。

    额前的头发已经足以盖过他的眼睛,以至于别人看不到他眼里的些许不悦,只会觉得他过于难受,虚弱的直不起身子来。

    “班长,你喝点这个吧,我看网上说热牛奶养胃,你昨天总是捂着胃。”

    在整个班级里都不太起眼的林溱,局促不安的将一瓶甜牛奶放在了黎容桌面上。

    虽然他查了很多关于煤气中毒的资料,但他文化课一直不是很好,也不确信自己给黎容的东西,是不是真的管用,黎容会不会要。

    岑崤这次彻底把股票界面关掉了,一片绿油油,看着就晦气。

    黎容微怔,支起脖子,伸手触了一下牛奶杯,居然还是温热的。

    准备的人很细心。

    在上一世,他其实对林溱没有太多印象的,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略微惶恐。

    “谢谢。”黎容下意识回道。

    林溱羞涩的笑笑,手指不由自主的揪着裤腿,每隔一两秒就要紧张的吞咽下唾液:“你能喝就好,其实我也不太懂管不管用。”

    黎容看着十七岁男生明显掩饰不住的青涩情愫,心情有些复杂。

    他以前真没觉得,自己还有点蛊惑众生的潜力。

    本来林溱这个人跟他的生活,根本毫无交集,但现在他觉得,到底是一片真心,他总得报答些什么。

    黎容犹豫了一下:“林溱,你是要去参加艺考?”

    林溱一愣,没想到黎容居然这么关注他的状态:“啊……对,但是我只有唱歌好一点,也没做过其他培训,估计考不上。”

    黎容回忆了一下上一世无意中看到却不经心记在了脑子里的新闻,郑重其事对林溱道:“能考上,以后有时间还可以去参加个选秀节目,但是别和娃京娱乐公司签约。”

    林溱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娃京娱乐:“我……我真不确定能考上,班长你这么相信我……”

    黎容打断他:“你就当我算出来的吧,别和娃京娱乐签约就行了。”

    他上一世不太关心娱乐新闻,但林溱好像是红了,红到他这种不关心的都听说了。

    可惜好景不长,选错了公司,林溱因为不甘心娃京娱乐毫无底线的剥削,想解约没成功,被生生雪藏了。

    林溱其实是不信什么算命的,但毕竟是黎容说的,他只当黎容以前家里有人脉,知道这个娃京娱乐的高层不是好东西。

    他连连点头:“好,要是我能考上,我肯定不跟这个公司签约。”

    简复正巧过来找岑崤,将黎容的话听了个真切。

    正巧岑崤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明显不愿意搭理他,他轻挑的吹了个口哨,吊儿郎当的冲黎容道:“哟,大熊猫又变成跳大神的了,黎容,你也给我算算,我以后能不能一统蓝枢八区。”

    黎容暼了简复一眼,明知道他是故意嘲讽,还是一本正经的答:“不能。”

    答过之后他偷偷看了一眼岑崤,岑崤对蓝枢都没什么反应,反而凝眸盯着那瓶甜牛奶。

    黎容心里舒坦了一点,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简复当然知道他不能一统蓝枢,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就是故意奚落黎容,以前他看不惯黎容高贵冷艳的样子,现在更看不惯黎容神神叨叨给人指点江山的样子。

    红娑的人一贯如此,好像要跳脱红尘外,不在五行中,其实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凡人罢了。

    简复一只手搭在岑崤肩上:“那你给我崤哥算算,就算……他桃花运怎么样。”

    岑崤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把那瓶碍眼的甜牛奶砸到简复脑袋上的可行性。

    黎容轻‘呵’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不怎么样吧。”

    简复不乐意了,语气也生冷起来:“怎么可能,我崤哥这个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着。”

    黎容淡笑道:“活儿不好吧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岑崤:造谣,勿听勿信,他在生气。

    -

    第7章

    岑崤第一次见那只蓝金渐层就觉得很像黎容。

    那猫大概也知道自己品种金贵,长相出众,常常一副蔑视众生,高贵不可亵渎的神情,那猫走路的时候最喜欢微微抬着脖颈,用那双漂亮的扁桃仁似的眼睛睥睨天下,觉得没什么值得它亲临视察的,便懒倦的扫一扫尾巴,抬眼望着窗外风光,思考人生。

    不过,一旦瞄见它喜欢的小耗子玩具和口味绝佳的猫粮,它又会片刻放下面子,抬起小肉垫,撒娇似的在人的皮肤上蹭一蹭,那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你,顺便歪一歪脑袋,故作萌态。

    它完全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开心时将人耍的团团转,不开心时便轻描淡写的将家里的柜子都掀翻。

    岑崤现在就恨不得拎起猫爪子,直接关进笼子里,认真‘审问’清楚。

    “我活儿不好?”

    他唇边含笑,眼神却愈加深沉起来。

    黎容扭过脸跟岑崤对视,眼神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又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模样,淡然道:“都说了是算的,不信拉倒。”

    岑崤沉默了片刻,给简复一个手势:“叫全班出去一趟,我跟班长处理点事。”

    简复瞠目结舌:“哥,这都要上课了,语文老师都快来了。”

    简复知道岑崤有嚣张的资本,但事实上,岑崤在班级里从未擅自运用过特权,相反,他有时候还很好说话。

    他偶尔会主动帮忙清理黑板擦,别人打闹不小心撞了他的桌子,他大多数时候也并不计较,相较于之前的黎容,可以说平易近人了。

    但这种友善实则很有距离感。

    如果对某些事过分不在意,那必然对另一些事过分在意。

    很少有人见实岑崤真实的脾气,但却莫名对他非常畏惧,也就简复能在他身边随便开玩笑。

    岑崤表情依旧平静:“快去。”

    简复皱了皱眉,觉得这事儿不太妥,但岑崤执意要这么做,他只好跑到讲台上,用教鞭敲了敲黑板。

    “喂喂喂,麻烦大家出教室凉快一会儿,我们崤哥要跟班长解决点事情。”

    班里一阵寂静。

    简复笑眯眯道:“我说的大家是没听清吗,快点快点,下午我请大家喝咖啡。”

    对这个班级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咖啡根本不值一提,但他们的确是不想惹岑崤。

    于是有一个人站起来出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往外走。

    倒是有几个红娑背景的,忍不住嘟嘟囔囔的吐槽。

    “岑崤好狂啊,老师都要来了,他居然让大家在外面等,这是让老师也等着吗?”

    “呵呵人家商会太子爷,A中都有商会的赞助,老师等等怎么了。”

    “咱们红娑的黎教授可都倒台了,希望岑会长好自为之吧。”

    “黎容这是惹到岑崤了,会被收拾很惨吧,到底是咱们红娑的人,要不要帮个忙?”

    “帮个屁,黎容早就跟我们无关了。”

    崔明洋见岑崤要找黎容麻烦,非但对被赶出教室没意见,反倒涌起一种‘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亲切感。

    崔明洋:“活该!就该让蓝枢的人教训黎容,我们吃瓜看戏。”

    黎容一向是以二十三岁的心态和眼光来看待这个班级。

    他自顾自把这次重生当作一场意外的旅游,心态相当轻松,可刻在骨子里的处事规则仍然时时发作,让他很难跳出循规蹈矩的怪圈。

    他觉得岑崤的举动太夸张了。

    黎容一把抓住岑崤的手腕,凝眉蹙目,低声道:“别闹,老师要来上课了。”

    他上一世以为岑崤是高中之后经历了什么才疯,现在知道,岑崤的疯是恒定的,只不过他曾经没招惹到岑崤,或者说曾经岑崤还没准备好招惹他。

    岑崤低头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腕上潮湿发凉的手指,满不在意的笑笑:“语文课先等等,这儿有场教育课没上完呢。”

    黎容微微一僵,又觉得面前的岑崤和他上一世认识的岑崤重合了。

    明明年轻了六岁,明明论经验论城府论狡猾,都该比他青涩生疏的多。

    但却仍然难对付。

    黎容抽回手指,轻抿了下泛白的唇,不由得放软了些语气:“岑崤。”

    他喊他名字的时候,嘴唇会轻轻颤动,隐约能见平整洁白的齿和牙关开合时不经意露出的润红舌尖。

    “叫什么,我不是帮班长远离迷信相信科学吗?”

    岑崤似笑非笑,手指伸向黎容的下巴,触到柔软皮肤的刹那,他能感觉到黎容有一瞬的恍惚。

    但黎容没躲,和那只高昂着脖颈的蓝金渐层一样,澄澈明亮的眼睛凝视着他,不卑不亢,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岑崤的手微微下滑,抚摸着黎容颀长光滑的脖颈,他能感受到脉搏在掌心中一下下跳动的力量,沉稳又鲜活。

    但明明此刻的黎容要比以往更脆弱一些,身型消瘦,脸色苍白,柔软服帖的头发遮盖着圆润小巧的耳垂,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被人将命运掌握在手里。

    岑崤呼吸变沉了几分。

    就连他亲生母亲都觉得他会伤害猫,没有人相信,他只是想近距离抚摸一下,美好漂亮的事物。

    所以他只是按压了一瞬,便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力道。

    黎容突然间笑了。

    眉眼弯弯,楚楚动人。

    皮肤相接的瞬间,任何微小的举动都会暴露人的真实意图。

    岑崤在虚张声势。

    黎容捏住校服外套的拉链,直接一扯到底,外套没了禁锢,顷刻间松散开,露出里面稍显肥大轻薄的短袖内衫。

    那短袖被囚在里侧,不得不仅仅贴着黎容的皮肤,如今只好随着黎容的呼吸一起一伏,让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角锁骨的轮廓。

    “我是没关系,反正黎家已经身败名裂,我不变态发疯旁人才稀奇,岑会长的儿子要是也无所谓,咱俩把桌子合一合,勉强凑张床,就刚才的争议进行一场科学实践,我们搞研究的,总是亲手操作才踏实。”

    他方才慌了神,才会被岑崤唬到,但现在,明明是他占上风才对。

    有所顾忌才不敢轻举妄动,无所顾忌就可以为所欲为。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跟岑崤上床了。

    岑崤眯着眼打量黎容,黎容果真是肆无忌惮,大有‘爱谁谁我脱了衣服就可以干’的架势。

    这次,的确是他被掣肘。

    “早晚有机会。”岑崤的目光在黎容领口放肆的扫视一圈,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黎容脖子上没留下半分痕迹。

    黎容了然。

    早在岑崤放松手劲儿的时候他就知道,岑崤不打算真把他怎么样。

    早秋,教室里窗户大开,凉风一阵阵的往里吹,吹的黎容领口直抖。

    别人会觉得凉爽舒适,但他这副孱弱的躯壳受不住。

    “咳咳咳!”黎容被吹的一哆嗦,狼狈的裹紧校服外套,捂着嘴开始咳嗽。

    身上的温度被风卷走,就没那么容易再捂回来,他像一株被风霜打弯了腰的植物,颓唐的弓着背,神情哀怨愤怒的瞪着岑崤。

    岑崤:“……”

    岑崤:“是你自己把衣服扯开的。”

    他冰冷无情的陈述事实。

    黎容在大学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曾经是辩论社的社长,代表A大取得过亚太区最佳辩手的荣誉,谦虚谨慎点说,他在言语博弈,拉拽论据论点上,没输过。

    黎容咳的面色涨红,眼圈湿热,样子可怜却仍然理直气壮:“是你先说骚话的,你不说,我也不会配合你。”

    岑崤舔了舔后槽牙,勉强忍耐真做点什么打压黎容嚣张气焰的冲动。

    “你给小迷弟算命,夹带私货造谣我。”

    黎容强调:“是跟你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嘴欠王者简复非要问。”

    岑崤:“你敢说你没有夹带私货?”

    黎容边西子捧心边据理力争:“你给宋沅沅暗示是什么意思?你真能喜欢她?别逗了。”

    岑崤嗤笑:“班长心疼女朋友?可惜人家恨不得早点跟你撇清关系。”

    黎容:“宋沅沅跟我撇清关系,关你什么事?”

    想他上一世对宋沅沅还有所眷恋,看到宋沅沅跟在岑崤屁股后面跑,的确是难受了一段时间。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女朋友被人夺走,虽然自己被夺走更加毁三观。

    总而言之,岑崤这人就是个疯狗。

    岑崤:“宋沅沅跟你撇清关系了,我想怎么做,你又生气什么?”

    黎容想起上一世,岑崤和宋沅沅在宴会上搭肩揽腰共舞的场景,忍不住斥道:“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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