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在茶摊休息的仆从们三三两两起身离去,开始慢悠悠地转向午门接人,月芽见状有一时分神,但很快又集中好注意力,继续观察宫门口的动向。另一边,覃莽候在金銮殿侧门,礼官唱罢下朝时,他立刻迎了上去。
少年帝王走在高时明的前面,见覃莽急匆匆赶来,便故意慢了一步近高时明的身旁静听。
“末将叩问皇上,王爷圣安。”覃莽拱手执跪礼,忐忑告罪道,“末将无能,一时不查竟让太后趁机将人接进了长宁宫。”
“杨清浅?”萧彧面露不悦,“让太后好好养病,倒叫她老人家有了借口将人接到身边来。”
“还有……”覃莽的头低了下去,不敢把话往下说。
高时明敏锐如鹰,侧目冷声道:“说。”
“太后也将杨书玉喧进宫来侍疾了。”
“很好。”高时明微挑眉梢,淡漠的语气满是危险的气息,“若再让太后的手伸出后宫,你这武卫将军也不用做了,自请降为百夫长吧。”
覃莽叩谢,重重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道:“末将谢王爷开恩!”
见高时明面沉如水,却径直抬步离开,没有下一步吩咐,萧彧不解地追问道:“皇叔,太后将人扣在长宁宫,不派人去救杨书玉吗?”
在他的认知里,杨书玉可谓是倾尽家财相助,早就站在太后党的对立面。
于情于理,高时明都不该如此漠然。
高时明在廊下顿住脚步,放眼远眺,他的视线却被重重宫墙阻挡住。
“太后将人接进宫已有一段时间,为何她还没有下一步动作?”
萧彧追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解地缓缓摇头。
“皇上以为太后在等什么?”
高时明朝勤政殿迈步:“太后选在她的主场反击,若皇上出现在长宁宫,反倒如了太后的愿。”
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的权力辐射范围亦有界限,受他羽翼庇护的萧彧亦然。
高时明的政令,最远可号动镇守在边境的大军,可震慑朝堂,可掌控皇城宫防,但唯独不能插手后宫。
尤其是后宫之主仍是太后的前提下,他没有任何法理依据干涉后宫事务,少年帝王亦然。
册封杨清浅为皇后,此乃国之大事,国之根本,他尚可用朝堂牵制。可太后若要先行册封宫妃,太后的懿旨便能办到,且无须奏请朝议。
那么,谁能干涉置喙?
后宫,从不掌握在朝臣手中。
近午时分阳光明媚,夏风穿堂而过,带来的暑气对比出高时明周身所浸出的绵绵寒气。
在批阅奏折票拟时,萧彧今日格外地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无端为高时明的怒火添把柴,让现状变得更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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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正殿,太后斜倚在贵妃榻上,用手支颌。三十出头的她,保养得宜,风韵犹存,若褪去凤冠,说是艳冠六宫的宠妃也不为过。
哪里有半分病气?
杨清浅则乖顺地坐在她腰侧,正一勺又一勺地喂她喝东西。看起来她的的确确在侍疾,但玉瓷碗中盛的分明是冰镇梅子汤。
若如此消暑也算侍疾的话,那放出去的风声倒也不虚。
杨书玉暗自腹诽着,却不敢用余光偷看惺惺作态的两人。此时她正在跪抄佛经,打着为太后祈福之名。
当然,这自然不是她心甘情愿做的,而是太后的心腹嬷嬷故意刁难她。
从进长宁宫起,太后就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全是嬷嬷发号施令,一来就堂而皇之地叫她抄佛经。
佛经抄了一遍又一遍,嬷嬷总能挑出错来,是以杨书玉仍是猜不出太后的心思。
“太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杨清浅将碗中梅子汤喂完,小声地提醒道:“真的够了。”
“清浅心善。”太后懒洋洋地支起身,睥睨榻边跪着的杨书玉,“你受三分罪,旁人合该受九分才是。”
原来是太后将杨清浅在月渚被罚跪,全怪在杨书玉的头上,见面打算挫她锐气,太后便先为杨清浅出口气。
杨书玉不动声色,依旧心无旁骛地下笔。
但她也来了脾气。
现在她虽受制于人,在强权面前没办法正面反抗,一直忍气吞声受人挫磨,却也不是她的脾性。
少顷她搁下笔,却不露痕迹地毛笔轻搭在笔搁的边缘处。双手呈上抄好的佛经,她轻声道:“请太后娘娘过目。”
无需太后示意,立在一旁的嬷嬷主动上前接过。
可没等到嬷嬷开口挑剔,嬷嬷的衣摆便扫到案几,将虚靠在笔搁的毛笔带落,在佛经上印出一条墨迹来。
“皇寺供奉的佛经!”
杨书玉佯装惊呼伸手去阻止,起身时许是因为她跪坐太久,她身形不稳,栽倒撞向近身的嬷嬷。
那嬷嬷欲躲开她,反倒不小心撞翻了案几。这下不仅是毛笔着墨滚过佛经,砚海也因此被她打翻。
为了挫磨杨书玉,嬷嬷故意罚她一遍遍抄写佛经,特意没准备砚台,而是砚海。如今砚海已翻,溅起的墨点甚至染在了太后的衣服上。
杨书玉佯装无辜道:“嬷嬷,这可是皇寺供奉的佛经,珍贵无比,怎么嬷嬷记得叮嘱我仔细些,自己倒没注意?”
“如此,可是大不敬,是不详之兆!”
她学着嬷嬷一开始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狠狠嘲讽了嬷嬷一把。
然后她迟疑地看向太后,狐疑道:“咦?原来,太后娘娘竟有美人痣吗?”
太后凤眸微眯看着杨书玉,而杨清浅顾不上裙摆溅上墨点,她拿出帕子要为太后擦拭,却被太后抬手拦下。
殿中气氛骤降,太后冷声道:“宫中自有千百种法子,叫你受罪,而外人瞧不出分毫。怎么,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书玉状若无知幼儿,天真地反问道:“可是太后娘娘,臣女不明白。”
“若太后真能随意处置臣女,那为何要用外人瞧不出的手段来对付我?”
她言笑晏晏,人畜无害的模样继续道:“难道太后娘娘是在顾忌什么吗?”
递敬酒的是她杨书玉,可不是太后。
第57章
“萧勖冷心冷面,的确不会为你来长宁宫,找本宫讨要人。”
日头渐高,
夏蝉伏于树梢,开始声声清鸣。
长宁宫正殿内,气氛凝重焦灼。杨书玉故作懵懂的一翻话,
更是将殿中的氛围推至冰点。
太后那双淡漠无波的凤眸,
叫人瞧不出底色,
似是她已看透俗世,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可她的心腹却深知,
当那道视线落在杨书玉身上,久久不肯移开时,她便是动怒了。
“放肆!”
突然,
掌事嬷嬷大喝出声,
立刻便有宫人和内侍上前,
配合她将杨书玉的手臂反扣着,
逼她跪下告罪。
杨书玉事先并没有防备,她那娇弱的身板也的确抵挡不住三人的暴力钳制,所以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只能任由他们扣压跪在太后面前。
刚才杨书玉是站着和太后对视,
颇有居高临下去反讽太后的意味。如今她被人压着跪下,正好同斜卧在榻上的太后平视。
杨书玉的双瞳澄澈而坚定,
透着她的倔强倨傲,气势竟也没有因此而减弱几分。
“臣女不过好心提醒嬷嬷留神佛经,
不知是何处惹恼了太后,
还请太后明示。”
因膝盖磕在地而传来痛感,让她挤出来的泪眼真切了许多。
她的语气满是委屈,似是无助的晚辈对着长辈撒娇卖乖,
她竟打算顺着太后诏她进宫的名头,欲将这场祖慈孙孝的戏码演到底。
“臣女礼敬太后,
不曾有逾矩之处……”
“伶牙俐齿。”太后不耐烦地打断她装腔,“本宫能走到今天,在后宫什么没见过?”
她伸手缓缓抬起杨书玉的下巴,迫使杨书玉对上她那道灼热的审视目光。
“殿内都是本宫的人,你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指尖用力,她突然放开的动作将杨书玉的脸带偏,她嫌恶道:“想着有摄政王撑腰,就觉得本宫不会对你用刑?”
“太后娘娘怎会?”杨书玉眉眼低垂,面上恭顺,“臣女是当着百姓的面,被太后派来的人请进宫的,若臣女不能完好出宫,那岂不是会累及太后娘娘的名声?”
太后轻蔑地轻笑:“若你不再出宫呢?”
杨书玉抬眸不语,认真揣度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小小商户女,抬你为和亲公主已是无上荣宠,可惜你竟然不识抬举。既然有人替你出头,来坏本宫好事,总要有人承担后果才是。”
京都杨府是太后一系,因着太夫人的关系,两者甚至可以视作一体。
如此,从京都杨府脱离出来,自立一方的江陵杨府自然入不了太后的眼。她的贬低之意,丝毫不经掩饰。
只是她口中所谓的好事,着实值得进一步深究。
“若不是以你为饵,你有什么资格到本宫跟前放肆?”
杨书玉沉吟片刻,开口道:“诚如太后所言,臣女不过小小商户女,哪值得王爷费心?太后娘娘的算盘,怕是要落空。”
“萧勖冷心冷面,的确不会为你来长宁宫,找本宫讨要人。”
太后垂眸赏玩新作的蔻丹,漫不经心的语调,欲将她心底的酸涩遮掩住。
“但他为了皇上,定会来找本宫要人。”
那道册封皇商的圣旨上,写的是杨伯安的大名,被封为通奉大夫的,也是杨伯安,与杨书玉有关,却绕了一个弯。
这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只等着明旨宣发,同礼部的文书一道送去江陵,完成最后的任命。
在这个流程中,没有杨书玉一样能流转起来。她能代表江陵杨府表明立场,却不能完完全全代表江陵杨府的所有。
若她一直被扣在宫中,那道圣旨一样会送到江陵,自然会有商行的管事去办,只是这场博弈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杨书玉突然就明白了太后赠她宫装的用意,甚至在西山猎宫,太后为何会全程默许高时明宣她伴驾。
因为太后有意造势,将杨书玉伴在君侧的画面展示给众臣看,而这些手段是高时明他们这种权臣压根儿看不上,也很难注意到的细节。
少年帝王早已生出自我意识,他会刻意避开杨清浅,却忘了和杨书玉保持距离。
太后送去的那身宫装,其实和萧彧的骑射服饰更配。
直到杨书玉被请来长宁宫,陷入圈套的他们这才有所察觉。
“萧勖能阻碍清浅的路,他还能拦住本宫为皇上收你入宫?”
太后语气微扬,嘲讽道:“他想要你全须全尾出宫,需得拿清浅的皇后之位来换。”
“否则,本宫一卷懿旨,封你为美人收进后宫,他也休想彻底将江陵的势力收入麾下。”
“顺利开挖运河?他得掂量着无主指挥的商户管事,敢不敢背主动土。”
后宫,向来掌握在最尊贵的女子手中,现在是太后,将来是皇后。若杨书玉被抬入后宫,那她便成了被囚后宫的人质。
这对摄政王党的威胁不大,无非是割舍部分江陵势力,延期开挖运河,但杨书玉的存在却可以永远钳制杨伯安,以制约江陵杨府来重新调整两党的平衡点。
“况且萧勖对册立皇后一事,他能做的无非是拖着罢了,他又能拖得了几时?”
杨书玉双眸随着她的话暗了下去,她冷冷反问道:“太后娘娘是想折我羽翼,困死在后宫?”
“良禽择木而栖。”太后毫不在意道,“你倒不如再次权衡利弊,考虑换一方支持。作那后宅妇人,会比成为后宫贵妃好?”
她意味深长道:“女子总归要嫁人,那倒不如嫁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
太后党按捺多日,半强迫半诱惑,终于对杨书玉示好,愿许她贵妃之位,以求江陵杨府归附。
杨书玉只觉得滑稽可笑!
太后的示好傲慢而无礼,是她打心底里看不起江陵杨府,把贵妃之位当作恩赐。潜台词是太后招招手,江陵杨府就该巴巴地上前讨好,求着被京都的杨氏宗族认回。
最可笑的是,太后竟认为杨书玉甘心一辈子居于后宅,而那贵妃之位便是杨书玉的最高去处。
杨书玉面上不显,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而大声笑出来。她装作仔细在考虑太后提议的样子,试图缓解自己处境。
在离开长宁宫前,她也不想受到太多刁难挫磨。
“太后娘娘。”杨清浅适时开口,“书玉到底年幼,不妨让她好好考虑几日。”
见太后没有说话,她继续道:“现已下朝多时,勤政殿仍没有动作,想来这场较量不会结束得太快。”
“不妨让书玉静思细想,可好?”
太后睨她许久,叹声道:“清浅心善,今后掌管后宫,万不可这般心软。”
杨清浅低下头,不做声。
她知道太后大可不必为难杨书玉,只需要将人囚在长宁宫便可。太后默许嬷嬷挫磨杨书玉,其实多在为她出气。
月渚被罚是一事,杨书玉进京后便夺走她风头又是一事。
太后和太夫人是多么骄傲的女子,她们是京中最出色最尊贵的一门双姝,被她们教养出来的杨清浅,自然不允许被杨书玉越过去。
因此,杨清浅也不是在为杨书玉说话,她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堪。
太后盯着杨清浅片刻,摆摆手吩咐道:“带去偏殿吧。”
嬷嬷应声,松开对杨书玉的钳制。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正殿前,杨书玉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正正对上杨清浅的目光。
那五分相似的眉眼,与前几次对视不同,杨清浅眼中竟透出些许的羡慕和茫然?
杨书玉被安置在偏殿后,门外有内侍严密看守,室内有宫女近身看护。虽然没有在吃喝用度上薄待她,但她连睡觉都要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入梦。
若不是如此程度的软禁,杨书玉险些错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她被软禁在长宁宫的第一日,京中无风波,焦点仍是四方馆。只不过偶尔会有人谈及扶仙楼送来的美味佳肴,戏谑地猜测杨书玉同京都杨府的关系。
到第二日结束,便开始有人觉察到不对劲:扶仙楼歇业,杨氏商行下的铺面尽数关门,对外说是少东家不在,需等着她回来整改再开门做生意。
东西两市,不过一夜功夫,竟关门闭店了大半,冷清得不像话,这还没有算上其他不在市集上的杨商产业。
第三日,第四日,依旧如此。
起初,倒也没有人觉得不便,只是当权贵们发现膳食的品种在减少,惯喝的参汤也变了口味,想要购置的东西找不到店铺采买时,他们才意识到杨书玉进宫许久了。
多事之秋,自然也没人注意到空中,那些飞进飞出京都的鸽子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勤政殿内,萧彧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将他重新票拟的奏折递过去。
“皇叔觉得将祭酒撤职不妥?”
四方馆的对峙愈演愈烈,竟已经发展到国子监祭酒不仅无法规劝太学生离开,反被太书生质问得哑口无言,帮林自初解围便是失了文人风骨的地步。
“传话让太傅出面去平息风波,北凉使团该回去面对茶马互市关闭的局面了。”
高时明垂眸看着朱批吩咐,不耐烦地合上奏折。
“杨尚书连日求请入长宁宫看望太后,太后仍是不许?”
萧彧噤声,看向殿内的覃莽,他回答道:“太后还是称病不见。”
“谢建章呢?他请得动杨仲辅入宫作说客,就没有进一步动作?”高时明抬眸,那冷厉的视线让覃莽压低头避开。
“今日……”覃莽顿了顿,“谢建章一早就快马出了京都,不知往哪里去。”
他知道最好的选择是继续僵持下去。
太后强扣杨书玉在长宁宫,她迟早会因杨商罢市而受到非议。
杨书玉在入宫前,特意交代了扶仙楼关门歇业的事,其实她是给留守在商行的秦伯暗示:只要她没有平安出宫,那便罢市施压。
可杨书玉已经被软禁在长宁宫五日了,接连五夜,高时明都不曾入她的梦。
“他倒是走得干脆。”
高时明说罢起身欲往外走,见萧彧也要跟上,他偏头道:“皇上还是留在勤政殿为好,如果皇上不急于立后的话。”
长宁宫有杨书玉,也有杨清浅,一旦萧彧踏足,难免太后不会借题发挥。
“可是皇叔,你去就能确保全身而退吗?”
他们看不上后宫的阴私手段,却不得不承认那些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并且还十分有用。
太后摆明了已经设好陷阱,等着他们去长宁宫。无论是高时明去,还是萧彧去,她都做足了准备。
可高时明全然不在意,他轻蔑道:“就怕太后耐心有限,已经对杨书玉下手了。”
第58章
“若无母族拖累萧勖,皇位怎会轮到我儿坐?”
清和门连接着前朝和后宫,
普天之下能自由穿梭而过的,只有高时明和萧彧叔侄俩。
其他外臣贵眷,非诏不得入内,
且就算是太后,
也只能走清和门旁边的顺贞门通行。
自谢建章随杨仲辅入府密谈后,
杨仲辅日日下朝后都要往长宁宫递问安帖。若无政事急需他亲去处理,他甚至会守在清和门外,
无声地给太后施加压力。
“杨尚书,你倒是记挂太后的身子。”
高时明从勤政殿过来,身后只跟着内侍宦官,
就连他的亲随护卫也没有带。
杨仲辅回身,
恭敬地行礼:“微臣见过王爷。”
“小女顽劣,
离家久久不归,
如今家母病重,微臣特来接她归家。”
“太后和太夫人倒是心契相连,姐妹俩先后都病了。”高时明在清和门前站定,抬头望着门额沉吟道。
杨仲辅低声浅笑,
并不反驳,他自觉地站在高时明身侧静候。
彼此都是朝堂上的千年老狐狸,
两人简单的一话一搭,已然心照不宣地达成共识。
先是高时明开口试探杨仲辅日日求见太后的目的,
他的语气轻蔑,
算不上友善,问杨仲辅是否因太后一党的身份而进宫求见。
可杨仲辅却极为恭敬地朝他行礼问安,开口表明他的立场,
道自己是来接杨清浅回家的。
杨清浅同样是被太后以侍疾之名召入后宫,她被父亲接回府照顾病重祖母,
于情于理再合适不过。既然自幼受教于太后的杨清浅不在长宁宫侍疾,那杨书玉又以何名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