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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怎么不跟上?”

    高时明半回身看着杨书玉,那黑曜石般的瞳仁映出他高大的影子,写满了不解与迷茫。

    原来高时明刚才表露的怒意,竟没有涵盖她?

    “是。”杨书玉丈百思不得其解,小声地应承,跟着高时明走近御案。

    “此事既然由皇上主持,那便要做到最好。”高时明抬指抚过墨迹已干的地方,最后撑指在镇尺边不动,“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这是他为萧彧量身选定,可立身立命的一桩千秋功绩。

    “这幅界画繁复细密,皇上的画技越发精妙了。”

    他前一句话往萧彧的肩上加了千钧重,可最后发自他内心的赞美,却让萧彧脸上绽出青涩少年的喜悦笑容。

    那是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被长辈夸赞后,想按下却因本能而藏不住的欣喜,他澄澈的双眸也因此而泛出细碎的星光。

    “当真?”萧彧语调上扬,似在央求高时明再夸他一遍。

    可高时明全当没听见,目光沉沉地盯着未完工的界画出神。

    “这是……”杨书玉似是寻到什么宝贝,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西山,京都,月渚,浮白河。”

    她的视线从左上,随之扫过她点到京都风貌,最后落在御案坠落的界画画幅右下处。素手抚过仅存在画中的河渠,她呢喃道:“这是今后要开凿的运河。”

    这纸三丈三,不腐不驻,历经一百零八道工序才能制成,是市面上最大幅的宣纸。

    经萧彧悉心画就,上面赫然呈现的是黎国水运图。

    山川湖泊,城池渡口,疏密有致,就连来往船只也被他细细刻画出,能清楚地看见商船上的舵工如何扬帆操舵。市井百姓,往来客商,各有特色,皆被他描绘得栩栩如生,大大增加了界画的层次感,黎国的人文风貌跃然纸上。

    怎一句鬼斧神工了得!

    这是杨书玉赏鉴古今大家的画作,也不曾见过的神迹。

    “水运从西山起,往南延伸至江陵才止。”她已猜出这幅界画的用处,“怎么画面堪堪停在浮白河开挖的起点?”

    聊到作画,萧彧的话便止不住,又多又碎:“朕没去过江陵,如何下笔?”

    “皇叔说你也善丹青,江陵往北开挖的河段自然该由你下笔。”

    “朕并不是不信皇叔。”他的话顿了顿,“实在是三丈三的画幅太小,再难容下江陵的风貌。”

    “你便另起一卷吧!”

    他竹筒倒豆般将安排脱出,面上的神情却分明是不信任杨书玉的画技,一副怕她下笔会破坏自己画作模样。

    见杨书玉愣神,他用眼神示意御案不远处叠放的卷宗:“那些卷宗你当用得到,全是京都杨家先辈挖渠引水留下的。”

    杨书玉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是昨晚她还没来得及翻阅的卷宗。

    “怎么,有难处?”高时明的声音冷不防响起,“这差事可是你主动讨要的。”

    开挖运河,连通南北漕运,这不仅是百姓盼望的,亦是为政者谋求的。如此浩大的工程,想要推动谈何容易?

    是以,无论是高时明一党,还是太后一党,在江陵杨氏进京前,这件事都不敢摆在明面商讨。

    待杨书玉开口后,有分担国库压力的财力支持,高时明是可以迅速往下推进的。但以这幅界画的完成程度来说,没有两三个月,萧彧如何能作出?

    这只能说明,他们早就料定杨书玉,会拿开挖运河一事来为杨府谋生机。

    换而言之,他们并不在乎江陵杨府选择的立场,他们最终目的是推动开挖运河。

    意识到遭人算计后,杨书玉微微蹙眉,开口却关心起另一件事。

    “书玉深居后宅长大,在江陵也鲜少有人知道我痴画善丹青。”

    高时明是去过她的闺房,可就连林自初都不知道,在杨府的后院,杨伯安单独为她建了一座画阁,旁人不得进出。她将这个爱好藏得极好,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就连画上落的名字,甚至都不是杨书玉三字。

    她抬眸迎着高时明的目光,颤声质问道:“王爷是如何知晓我善丹青的?”

    第53章

    “似是纵着他们闹的意思。”

    在黎国宗族社会背景下,

    想要名声远扬,只能靠口口相传。

    那么,丹青妙手的发迹途径便屈指可数。

    最常见的便是因师承加持在身的荣耀光环,

    且丹青师承多来自家传,

    启蒙之初天然就会吸引外人的关注。

    可杨书玉师承百家,

    技法博众家之长,被杨伯安聘请入府授课的名家多借客居之名,

    她自然没有受到师承荣耀的荫庇。

    再来便是画手入选朝廷画院,杨书玉千娇万宠长大,自然不会走上此途径。

    最后剩下的,

    便是逐渐积攒名声。需要频繁地参加诗会雅集,

    在人前作画,

    与文人雅客赏鉴画作,

    甚至或赠或卖,须得借机将自己的画作流传出去。

    可杨书玉既不爱赴宴,亦无心在人前博美名,痴画善丹青自然而然成了她“避人”的爱好。

    哪怕是在杨府,

    为避免他人打扰,画阁则严禁任何人进出,

    平日收拾打理都是她亲力亲为。

    就算后来与林自初有过浓情蜜意的时日,她也羞于在林自初面前展露。

    如此,

    高时明又如何得知?还如此笃定她善画?

    杨书玉抬眸对上那藏着坏意,

    袒露挑衅的目光,高时明摆明是要她尽可去猜。

    “你又没有刻意隐藏。”萧彧语气轻快,带着稚子不顾他人感受的天真,

    “哪怕有规矩拘着,你的视线不还是黏在朕的画卷上了?”

    说者无意,

    听着有心。

    这话虽不能解答杨书玉的困惑,却戳破了她一直忽略的细节,让她那明媚的脸登时沉了下去。

    她并未刻意遮掩,就连谢建章也能看出她喜爱赏玩画作。借住在墨心古厝的时间不长,他已往东院送去不少珍藏画作。

    反观林自初就连她展露出来喜好都看不出,可见林自初对她也谈不上用心。不知她善于作画,就连她喜好赏玩画作也看不出吗?

    尽管她沉着脸,心里却谈不上失望。她交出的真心,已在搭弓瞄准林自初时便收回了。

    高时明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了然地微挑眉梢,没多说什么,默然地纵着萧彧不顾帝王威仪,呱噪地撬开杨书玉的嘴。

    两大画痴相谈甚欢,从笔墨纸砚到颜料技法,到内侍出声提醒萧彧和高时明移步主持围猎封赏时,杨书玉闭口收声才意识到高时明一直在场。

    她刻意避开高时明探寻的目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后面前去赴宴。

    此次围猎,北凉使团被高时明设计羞辱,虽有太后的人解围,却难以改变国书被驳的局面。他们面上不悦,在晚宴上并没有多生事端。只是林自初冷峻的目光,在席间反复落与谢建章交谈的杨书玉身上。

    待喧闹散去,各路人马散场时,凌征拿着杨书玉加封的密信,连夜策马回了京都,欲赶在打开城门时最先进程传信。

    圣驾回銮,众臣跪送,是以等西山回归平静,各府车马陆续回京时已是未时。

    然而,京中风向已然变了。

    街道熙熙攘攘,各府管家小厮混杂在人群中,翘首等待自家主子归来。百姓交谈声不断,却同以往笑谈带来欢快戏谑氛围不同,似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慨情绪,在京中迅速扩散开来。

    “老爷!”

    京都杨府的官家最为急切,马车刚进入视线,他便小跑着迎上去截停车队。

    “老爷,出事了。”

    “何事?”杨清浅侧坐靠车窗,她闻声抬帘,露出端坐在正位假寐的杨仲辅来。

    围猎是武臣的主场,文臣亦要携家眷作陪。杨清浅自幼丧母,由太夫人带大,她参加围猎便只能跟在杨仲辅身后,闲时则要去与太后作陪,如此她不便与京眷交往互动。

    人前人后,她虽端庄有度,却少了这个年纪的活力。

    因而,杨清浅连着几日都兴致缺缺。

    “老爷,小姐,请看。”

    杨府管家朝上往车窗递了一张毛边纸,这种纸张不常用于书写记录,边缘处甚至还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油墨。

    杨清浅不解,管家递来的毛边纸还没来得及细看一眼,她便转递到了杨仲辅面前。

    “老爷,京中书生围了四方馆,太学生也去不少。”

    杨府管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似乎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且不需要避讳。

    “祭酒大人的马车刚过城门口,就改道去了四方馆,眼下还不知那边闹成什么样。”

    “这是?”杨仲辅垂眸扫视毛边纸上印刷的文字,眉头跟着越蹙越紧。

    “江陵杨家产业下的书肆墨斋,甚至其他铺子都在派发这篇林老的颂文。书肆还放出林老著作的白棉纸印本,折价售卖,引书生文人争相购买,林自初的身份便也跟着传开了。”

    他垂头叹道:“眼下都挤在四方馆闹呢!”

    “宫中作何反应?”杨仲辅通篇读完颂文,心里连连称赞。

    这篇颂文旁征博引,随笔者崇敬之情而陈述林声远的一生,斐然成章,通读则心生澎湃。

    京中才子,也就谢建章有如此锋发韵流的笔力。

    若不是用版刻印刷而成,以求速度和数量,杨仲辅都能预想,谢建章那俊秀飞逸的字迹会有多么添彩。

    杨仲辅收了飘飞的心绪,抬眸仍不见管家回话,沉声道:“圣驾回銮,摄政王满城耳目,无人将消息递到御前吗?”

    北凉使团下榻在四方馆,如今被书生围堵,该太后党着急才是。可他开口却问高时明的反应,这矛盾的反应惹杨清浅错愕。

    “有王府小厮在城门口拦了圣驾。”杨府管家垂下头,“但圣驾径直回宫城,并没有遣人到四方馆。”

    “似是纵着他们闹的意思。”

    “既如此……”杨仲辅顿了顿,合上深邃的眼眸,“回府吧。”

    “爹?”杨清浅轻唤一声,见杨仲辅岿然不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便垂下睫羽,落车帘道,“管家,回府吧。”

    她心中酸涩,被失落感涨满,是愈发看不懂带她疏离的父亲了。

    京中何人不知,她从小受教于祖母,又得太后看中,实在不知她的父亲为何会渐渐疏远自己。

    明明在幼时的记忆中,杨仲辅亦是慈父形象,下朝归府会张开双臂将她高高举起。

    马车徐徐前行,她却再也没有心情去阅览那篇颂文。纸张被她小心折好,也是将她的心思和低落情绪收好。

    稍晚于他们回京的杨书玉一行,马车中是截然不同地氛围。

    月芽摆弄着小几案上的茶盏和点心,似是受到感染,她小声地哼着江陵小调。

    她身侧的车帘被卷起,杨书玉从主位倾身靠近,伏在车窗打量愤恨不满之风刮过的京都。

    “建章的颂文写得真好。”

    杨书玉面上扬着明媚无害的笑,似是这阵搅弄京都的风并非出自她手。

    “林老太爷文人楷模,梅竹风骨。”她回眸一笑,“怎么会有投靠北凉的子孙后辈呢?”

    谢建章浅笑连连,温声道:“是林氏后人不争气,丢了林老的风骨。”

    他的声音似散在春风中,轻柔而悠扬:“书玉宣扬林老的功绩,是让林自初在大黎再无立足之地。”

    那篇颂文没有贬低林氏后人,谢建章只是从内心真挚的感受出发,赞扬了林老在文儒界的千秋功绩而已。

    甚至颂文没有只言片语提及林自初,可风声刮过,会将林自初是林声远贤孙的消息带到各处。

    两相对比,他越是赞扬林老的文人风骨,便越是让林自初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

    北凉蛮荒,单靠北凉国力和环境,就算有林氏一族助力,也很难在短期内追上大黎的国力。

    与颂文一同传回京都的,还有杨书玉加盖私印的亲笔手书。关闭北境茶马互市的消息,怕是早已快马送去北境。

    杨书玉在手书中还强调,要赶在秋冬前闭市,断了北凉采买物资过冬的退路。茶叶断供尚可忍耐,布匹棉花和粮食,都是北凉国土无法产出的。

    她是顺着高时明的指示,要将北凉逼入绝境。

    林氏一族在大黎臭名昭著,断无回归的可能。而被林氏牵连的北凉人,在捉襟见肘地忍过一个个冬天后,杨书玉很想知道,他们求贤若渴的心,是否依旧坚定?对他们,还能不能做到礼遇有加?

    念及此,杨书玉忍不住轻笑出声,在月芽的哼唱声中,如银铃般悦耳,带有江陵女子的娇俏明媚。

    “可是太后呢?”

    她突然问道:“太后将林自初请进京都,是为了牵制摄政王。”

    “兵权在摄政王手中,北凉进献种马,是想撕开一道口子,让太后党的人插手军营。”

    谢建章回程路上为她分析朝局,却没推演到太后的下一步动作。

    她微微蹙眉:“摄政王驳了北凉之请,如今林自初有难,她若是作壁上观,定得不到北凉的支持。”

    “如此,太后党拿什么和摄政王斗?”

    谢建章不着急,接过月芽手中的茶壶为杨书玉添茶:“京中皆道,江陵杨府站在摄政王的阵营中,有充盈的银钱开挖南北运河。太后党自然不能与之抗衡。”

    “可是书玉也说了,若是得不到北凉的支持,太后党迟早要被王爷肃清。”

    他嘴角的笑冷了下去:“林氏一族无荫封,族中亦无人出仕为官,举族投靠北凉,世人可骂其辱没林老风骨。”

    “可太后私下与北凉交好,甚至能为她提供助力,书玉可知这叫什么?”

    杨书玉一滞,心中的答案不敢宣之于口。

    “这叫通敌卖国。”谢建章冷声强调道,“其罪当诛。”

    第54章

    将乱的,又何止是京都?

    百姓聚族而居,

    安土重迁。

    举族远迁,转投他国史上少见,若途中被府衙查获还会予以严惩。

    可无论如何,

    布衣百姓外迁的罪名,

    重不至通敌叛国。

    但受万民供养的太后,

    亦或是依附她的朝中群臣不同。

    在北凉与大黎交恶的前提下,任何指向他们私下与北凉交好的实证,

    都足以判处通敌之罪。

    通敌叛国四字,刺痛杨书玉的内心深处,她状似无意地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纤长的睫羽如蝶翅轻颤,

    她嘟囔着:“难怪王爷会驳北凉之情。”

    “两国敌对,

    就算太后党搭上北凉势力,

    可北凉远在北境之外,

    是很难插手京都党争的。”

    “除非他们肯劳民伤财,为太后党挑起战事来分担京中的压力,逼王爷不得不离京北上平定战事。调虎离山,太后党纵然能掌控京都,

    趁机与皇上亲近,但兵权却牢牢握在王爷手中。”

    “如此,

    也算不得上谋。”

    “书玉更希望王爷赢?”谢建章轻声打断杨书玉的自说自话,神情淡漠了几分。

    杨书玉登时噎住,

    她垂眸沉吟良久,

    察觉心中竟对这个说法并不排斥。

    “朝堂波诡云谲,从来不是谁家的一言堂。世族大家,此消彼长,

    此道更古不变。”谢建章的思绪随他轻柔话语而飘远,忆起年幼经历过的朝堂动荡。

    “先太皇太后临终前,

    力排众议册立王爷为摄政王,王爷不过舞勺之年。面对太后一党的疯狂反扑,王爷折了一个谢家,堪堪守住半壁朝堂。”

    他语气轻巧,似是在权力斗争中覆灭的谢家,非他本家。

    “王爷苦熬到这两年,锋芒已有盖过太后党的趋势。”他顿了顿,抬眸注视杨书玉的侧颜道,“两党倾轧相争,如今正是关键时刻。”

    “建章私心,是盼着王爷完胜的。书玉将祸水引向投敌的林氏一族,给了王爷布局的契机。”

    他察觉杨书玉眼底的情绪,从志得意满转变为落寞怅然,便暗自猜测其原因。

    “王爷……”

    杨书玉顿了顿,斟酌着字句道:“倘若林自初如愿入赘我杨府,父亲大抵会逐渐将生意交给他打理。”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暗中掏空杨家的产业,来供养北凉囤兵买马,怕才是他回江陵真正目的。”

    她言辞恳切,似是在用假设推演林自初隐藏身份回黎国的野心,然而她深知这些,前世实实在在发生过。

    许多细节她参不透,又没有办法将前世种种说与谢建章听,便小心翼翼地代入假设去问谢建章的看法。

    “如此,江陵杨氏最终结局,怕不仅仅是通敌叛国四字。可……”

    “不会的。”谢建章笃定地打断她的话。

    杨书玉蹙眉侧目,对上谢建章的坚定而温润的眸光。她想问为什么,开口却是把刚才断开的话说完。

    “可他日杨府得以沉冤昭雪,王爷灭了我杨府满门后才知道是为林自初担罪责,王爷当如何?”

    经围猎一事,杨书玉已经知晓高时明和林自初各自的立场。

    原先她以为林自初是高时明的心腹爪牙,他虚情假意接近自己,为的是助高时明夺走杨家私财。她甚至怀疑过,通敌叛国的罪名不过是他们为达目的而设的局,毕竟那支在北境组建起来的商队算不上实证,这是谢建章亲自查验后,不可辩驳的。

    如今再看,高时明对林自初效力北凉一事,他分明不能容忍。

    那么,她在梦境意外窥见的最后一幕——林自初不甘地将钥匙跪呈给高时明,便十分值得进一步考究。

    谢建章并没有答话,仍是目光灼灼地同杨书玉对视。

    两相对视,心下骇然。杨书玉突然便想通那句坚定的不会的原因了。

    她终于想起在前世,死前她亦未曾见过谢建章。

    可按照重生后的轨迹,在那段时间里谢建章必然是江陵的。

    是以,她反应过来谢建章那句笃定的不会,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谢建章见杨府落难,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迷雾散去,飘渺的梦境在她脑海里变得愈发清晰。

    她才注意到高时明伸手去接那把钥匙时,有一血衣书生,广袖长袍静立在侧,他手中的长剑在晨曦中泛着肃杀的寒光,从剑身滚落凝成的血珠,正一滴滴地砸落在地上。

    “若书玉要问我,王爷算好算坏,我应该没办法回答你。”

    谢建章第一次在杨书玉面前败下阵来,他垂眸避开对方的视线,继续道:“好坏二字,无法直接评价王爷的为人处事。”

    “作为摄政王,王爷悉心教导年幼的帝王,君圣臣贤,王爷从未有逾矩之处。在朝堂上,王爷严而御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铁血手腕前太后也要避其锋芒。”

    他为难地顿了顿:“诡谲多变是他,算计人心是他,腌臜手段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王爷也不会嫌弃,会默许下面的人去做。如此,倒也称不上正人君子,算不得是贤王。”

    “可若说王爷为了权力而踩着无辜之人的血肉前行,我也从未见过。亦正亦邪,毁誉参半,或许更贴合王爷。”

    许是为了活跃马车中稍显沉重的气氛,他散漫地朗笑出声,向后靠在车厢壁上,戏谑道:“若王爷真冤了杨府,我倒是好奇那些平白无故丧命的人,究竟会不会入他的梦!”

    杨书玉半信半疑地偏开视线,只当他在打趣高时明:“王爷那般铁石心肠的人,还会在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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