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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替你引开追兵。」

    我的嗓子因为长久不说话粗粝如砂纸。

    肃王妃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然后,我靠近肃王妃,尽量让每个字清晰地传入她耳朵。

    「上京城外三十里,沧城钱庄,在那里为我准备一份户籍路引。」

    「如果我活着,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下落。」

    「如果我死了……」我深深瞥了肃王妃一眼,「好好把绮月养大。」

    我戴上兜帽,掀帘出去。

    侍卫见状,放缓速度接我上马。

    我抓紧缰绳,沿着一条岔路策马而去。

    马蹄踏碎满地残阳,风声猎猎。

    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

    我盯着前路的目光却十分坚定。

    其实我一直不曾麻木,我一次次强迫自己将手放置在火烛上,告诉自己,不要忘记那些痛苦。

    要逃离。

    那些背弃和伤害,不会摧毁我。

    我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安舟辞。

    我妈妈给我取名不秋,她希望我能像生长在林间的青竹一样,繁荣、生生不息,永不因秋冬霜雪之酷寒而凋零。

    一路疾驰,我驾着马进了一处密林。

    曾经在沈讳那里,我看过上京城外的地图,我依稀记得,现在这条路的尽头,是一条断崖。

    头脑越来越清醒,我死死盯着前方,算着和断崖的距离。

    然后伸手卸下发间的长簪,狠狠刺入马的后腹部,自己护住头颈,顺势从一旁的缓坡滚落到茂密草丛中。

    马儿嘶叫一声,加速往前冲去。

    落入茫茫江水中。拿到户籍路引,我就急忙离开沧城,坐船南下,好离上京越来越远。

    我在脸上抹了草药汁,让肤色变得黑黄,看不清面貌。

    世道太乱,一路行来,我看到有人卖儿鬻女,只为换一袋米粮,然后官府再以「税收」的名义夺走。

    田野边支起的锅里,累累白骨格外刺目。

    我只能小心再小心,躲避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

    最后,我?ú?落脚在靠近南边的一座小城里,这里还算安定。

    因为孤身一人的女子过于奇怪,我借着能识字写药方的本事,找了间医馆给郎中打下手。

    郎中是个很和蔼的老者,姓白。

    我沉默寡言,拒绝和别人有接触。

    白大夫照样接纳我,从不打听我的来历,只是看向我的目光有微不可见的怜悯。

    医馆门口,百姓来来往往,笑着闲谈。

    听说南边的越国陈兵边境,战事将起。

    他们并不慌张:「咱们这虞城地僻偏远,怎么也打不到这来。」

    我单手撑着脸,静静描着祝鸣绗的模样。

    他穿来的时候才十九岁,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

    那些一起逃课、打游戏、捉弄彼此的时光已经太远太远。

    如果找到他,我又该怎么带他回家呢?

    想到「洄游」,我猛地手抖了一下,废纸上墨渍晕染,模糊了少年人清润带笑的眉眼。

    越军破城,来得突然。

    守卫不足、毫无戒备的虞城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就陷落了。

    百姓们闭门不出,惴惴不安。

    越军残暴,所过之处烧杀劫掠,常常只余一座空城。

    白大夫也关了医馆,抚着胡子长叹气,神色凝重。

    我知道,他其实在后院藏匿了几个守城的伤兵。

    越军一户户搜查的时候,白大夫知道藏不住了,他走出去,把医馆的药材和这些年攒的银两献给越国的人,脸上陪着笑。

    越军笑着收下那些东西,转身离去。

    隔日,他们又上门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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