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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那原本应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魔渊宴会,乏味、沉郁、了无生趣。

    但在金发少女跟在那个傲慢清高的神明身后走进宴会厅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他那时一瞬间的错觉,并不是错觉。

    赫尔墨斯也很想将她当作珀金的贴身女仆。

    前不久,整个魔渊中都流传着傲慢之神贴身女仆已死的消息。

    如今看来,她究竟有没有死去,恐怕只有亲口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并且主动抹去了她一切痕迹的傲慢之神,才知晓那个真正的答案。

    瑰丽的晚霞无声地倾落在人间,安静而温柔的风送来不远处的声音。

    金发白衣的神明向来冰冷讥诮的语气也似乎被风融化,流露出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我就在你身边,你还想向谁祈祷?”

    赫尔墨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就这样看着,眼神里的情绪很淡。

    有些时候,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

    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注1]

    而他,终于在这一刻打开了这个潘多拉的魔盒。

    发现了他避而不及的真相。

    温黎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缓步走来的身影,一时间大脑有点宕机。

    天色渐暗,天边卷集着层云。

    暖色调的暮色在填空拖拽出深浅不一的瑰艳色泽,在橙红色的日光掩映下,仿佛鎏金一般缓慢地流淌。

    白发金眸的神明逆着天光,眉间的金坠摇曳。

    他高大修长的身体沐浴在一片迟重的光晕之中,唇角噙着散漫笑意淡淡望过来。

    温黎人傻了。

    麻了!

    为什么赫尔墨斯会出现在这里?

    这难道不是珀金的单人约会剧情吗?!

    温黎见缝插针地瞥了一眼游戏界面,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约会剧情已经结束了。

    【现在的剧情已经重新回归主线哦,亲爱的玩家。】

    系统有点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清脆的提示音“叮”地一声在她耳畔炸开。

    【恭喜玩家成功解锁隐藏剧情,正在为您清算奖励——】

    【奖励已下发!】

    【金币+300】

    竟然阴差阳错地解锁了隐藏剧情?

    温黎眨了眨眼睛。

    骂早了,她改变主意了。

    如果能够得到金币的话,她勉强能够接受现在这个修罗场。

    ——她现在手气好,就应该趁热打铁,赶紧开箱,多攒几张回到现实世界的单程票。

    稳住。

    她能赢。

    温黎稍稍定下心来,抬眸看向赫尔墨斯。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猝不及防间她就撞进他迷人却探究的眼神中。

    【你是应该先解释“为什么傲慢之神的贴身女仆会死而复生”呢,还是“为什么你会成为傲慢之神的贴身女仆”呢,或者是“原来刚才你借口出门散心,就是为了和傲慢之神一起来参加显圣节庆典”呢?】

    系统似乎在这一刻把“换位思考”的技能点满了,顿了顿,又换了一个角度。

    【或者,你应该先解释“为什么色谷欠之神叫你‘甜心’”,还是“为什么你身为人类,却成为了色谷欠之神的未婚妻”,又或者是“为什么之前以色谷欠之神未婚妻出现时,你要装作不认识傲慢之神”呢?】

    温黎:“……”

    她甜丝丝笑了一下。

    当然是全都不解释啦。

    反正她也根本就解释不通嘛。

    修罗场是用来享受的,而不是折磨她、烧干她CPU的!

    【现在的赫尔墨斯和珀金,都不会随随便便杀掉我。】温黎无辜眨眼。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解释?】

    她的目标只是活下去而已。

    系统无言以对:【……】

    惊愕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金发少女脸上就重新洋溢起一抹再自然不过的笑意。

    但还没来及说什么,下一瞬,自从赫尔墨斯出现便陷入沉默中的白色身影却倏地上前迈出一步。

    珀金的身体颀长劲瘦,并不像赫尔墨斯那样极具荷尔蒙和压迫感。

    但那些被工整西装和衬衫遮蔽着的肌肉线条,同样蕴着强悍的力量。

    他没再看温黎,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了。

    “还真是稀奇,赫尔墨斯。”

    珀金不着痕迹地挡住赫尔墨斯对少女不加掩饰的探究目光,精致俊美的眉眼间不动声色地浮上戾色。

    “没想到,你对人界也有兴趣。”

    赫尔墨斯的视线一直落在金发少女身上,直到目光被遮挡,才像是刚发现他的存在。

    “倒也没有多少兴趣。”

    他喉间逸出一声轻笑,金眸微弯,语气松松散散的,似乎没什么攻击性。

    “只是感兴趣的人恰巧在这里。”

    感兴趣的人。

    说得还真是文雅。

    珀金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鼻腔里挤出一道辨不清喜怒的气音。

    “嗯?”

    “没什么。”赫尔墨斯笑了一下,抬眸对上珀金冷郁的视线。

    他勾着唇语气懒散道,“只是好奇,究竟是你的贴身女仆死而复生,还是你如此专情,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找了一个和她长相如此相似的。”

    “甚至,宠爱到愿意纡尊降贵,陪她来这种地方玩乐——”

    赫尔墨斯用一种极有兴致的语气,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印象里,你不是最厌恶人类吗?同时和这么多人类呼吸同一片空气,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真的很差。”

    珀金眯了眯眼睛,脸色更冷了几分。

    “的确说不上好。”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白发神明,讥诮地扬起唇角,嗓音冷淡,“但我想,比起你说的这种原因,更可能是因为遇见了倒胃口的人。”

    “我可以将你这句‘倒胃口’,理解为被骗了一对袖扣之后的恼羞成怒吗?”

    赫尔墨斯笑了一下,“抱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神明赐福过留下的印迹。”

    珀金也笑了一下:“骗?不至于。”

    他扫一眼空落下来的衬衫袖口,淡淡说,“不过是借花献佛,满足某个人想要达成的愿望。”

    珀金重新掀起眼皮:“但既然你说到这里,如果不是间歇性失聪的话,一定也听见了她的愿望。你觉得这个愿望怎么样?”

    赫尔墨斯笑意未变。

    他语气如常地说:“很遗憾,或许是来得太巧,我只见到有一位神明并没有听见‘信徒’的任何声音。”

    话音微顿,他语调里染上散漫笑意,“所以,正在询问她的祈祷究竟在心里说给了谁听。”

    珀金脸色一冷。

    还真是会偷换概念,赫尔墨斯果然狡猾。

    温黎究竟有没有在心里许愿,还是另一回事。

    但她在许愿之前所说的话,珀金不信赫尔墨斯一个字都没听见。

    ——除非他神力突然溃散,下一秒就要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而此刻赫尔墨斯还能有闲情逸致和他“闲谈”,那他倒是真佩服。

    珀金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嗤。

    他不打算再多说,直接扣着少女的手腕转身:“我们走。”

    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却挡住他的去路。

    “这么着急做什么?”

    宽大的袖摆摇曳,赫尔墨斯十分自然地撩起眼睫。

    他的视线越过珀金,扫向他身后的金发少女。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语气懒散,开口时依旧对着珀金,目光却没有再从少女脸上挪开。

    “当时匆匆一面,我就发现,你的贴身女仆长得和我的未婚妻十分相像。”

    “你的喜好倒是很专一,这一次你身边的少女,也让我感觉有些眼熟。”

    说到这里,赫尔墨斯似笑非笑地重新对上珀金的视线。

    “或许,你也有这种感觉?”

    珀金眉目阴沉,眸光幽邃,没有说话。

    对于这件事,他的确早有猜测。

    温黎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他身边,在这一次之前就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所以,在试探出她和卡修斯之间可能存在的过往之后,珀金便特意在暴食之神的神土中安插了眼线人手。

    但是收回的信息却明明白白地表示,温黎其实并没有去找卡修斯。

    那她去了哪里呢。

    珀金一早就觉得赫尔墨斯那个未婚妻,和温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但之前他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再加上她离他而去不知所踪,心神不宁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最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成了真实。

    原来是同一个人啊。

    也对。

    她既然这么有本事,能掩盖人类气息不被他察觉,那换换别的气息又有什么难?

    真有本事啊,做着他的贴身女仆的同时,还能和前世情人卡修斯幽会。

    赫尔墨斯可不是什么看上去那样风度翩翩的绅士,他的未婚妻从未活到第二天,她却能平复赫尔墨斯对她的杀心。

    哦对了,想起来了。

    泽维尔对她也很不一般,不是吗?

    珀金简直气得想笑。

    他真想给曾经那个把她任命做贴身女仆的自己狠狠扇一耳光。

    ——他是疯了吗?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纯良甜蜜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样心机深沉的人。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哪怕是知晓她一切的小动作,知晓她对他说的话恐怕都没几句是真心的。

    可除了忍耐以外,珀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选择。

    杀了她?

    可笑,他下得了手吗?

    赶她走,眼不见为净?

    笑话,那不是便宜了别人?

    但好在,看样子和他沦落到同样地步的人至少还有一个赫尔墨斯。

    他不是唯一那个上当受骗的。

    谁又比谁强多少?

    ——至少,她现在就以他贴身女仆的身份,在他的身边。

    珀金倏地一笑:“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起手——正与少女的手腕交叠,不出预料地看见赫尔墨斯眼眸微沉。

    赫尔墨斯应该是追着她出来的吧?

    那么多年了,这个连自己神殿都没去过的神明,可从来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到人界来。

    珀金语调浮现起嘲弄:“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多了一条‘散步’的爱好。”

    “适度的运动对于身体有好处。”

    赫尔墨斯挑眉,没否认,“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向不好。但凑巧最近多了这个爱好,所以状态好了许多。”

    他缓慢地说,“你说,我是不是该继续保持这个爱好?”

    温黎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

    赫尔墨斯和珀金的气场实在太强,平时和她相处时压抑着并没有表露出来。

    然而这一刻,魔渊中的两名主神在人界狭路相逢,针锋相对。

    无形蔓延的火花和硝烟逸散开来,令旁人连插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但她现在必须得说点什么了。

    再不开口打断,她的底裤都要被扒光了。

    他们都是她的好老公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火药味?

    既然遇上了,那么大家一起快乐地玩耍难道不好吗?

    温黎酝酿了一下,正巧抓住他们都没有开口沉默的间隙。

    她刚打算开口,珀金却突然转过身,冷白手指摘下胸口的怀表链塞到她手里。

    温黎狐疑地扬起脸。

    珀金正看着她,绿碧玺般的眸底压抑着暗涌,辨不清情绪。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不远处的小商铺:“你先去那边,随便买点什么。”

    珀金的语气还算正常,甚至比起他和她初遇时不假辞色的言语来说,温黎竟然觉得还勉强算得上温柔。

    她攥紧了掌心的怀表链,还是有点犹豫:“真的不需要我……”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吗?

    她好歹是身处修罗场中心的万人迷乙游女主啊!

    珀金看着她,眸底情绪翻涌。

    静默片刻,他倏地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边将眼睛别在衬衫领口处,一边抬起眼。

    语气也重新染上熟悉的讥诮。

    “你少给我惹点麻烦,就是给我积德了。”

    这个反应,温黎无端放心了一点。

    没生气。那就行。

    可她还没说话,便听见赫尔墨斯磁性的声线响起。

    “对美丽的女士这样刻薄地说话,可不是体贴的绅士该做的事。”

    珀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善。

    他语调阴沉:“我和我的贴身女仆怎么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色谷欠之神来管?”

    “但我却并不想接受任何人对我的甜心不敬。”赫尔墨斯漫唇角笑意不变,可向来慵懒的眸光却逐渐变得锐利,寸步不让。

    别打了别打了。

    要打去练舞室打!

    温黎瞥一眼珀金,他却并未看她,清晰的下颌线条此刻更是绷紧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危险而阴戾地锁定着对面。

    她无奈,只得转过脸看向赫尔墨斯。

    出乎她意料的是,赫尔墨斯竟然正注视着她。

    瑰丽的霞光落入他的眼眸,那双浅金色的瞳眸中光芒明昧,仿佛起落的潮汐,又似宁静的湖泊,令人不受控制地沉醉。

    他看着她,就像是平日里那样再温和不过地一笑:“虽然厌恶他的语气,但我不得不赞成他的做法。”

    语气里却蕴着很淡的不容置喙的强势,掌控感浑然天成。

    “我和傲慢之神有些话想说。”

    温黎想了想,只好暂时离开。

    她还是先躲了。

    不是她不想看热闹,也不是她不勇敢。

    实在是神明之间的气势锋芒太盛,这场面她有点承受不起。

    还是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吧。

    两道视线不约而同地目视着少女穿过街道,来到小商铺前挑挑拣拣。

    她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轻快,分明走过去时的脚步还略有些沉重,可就在接触到小商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时,整个人又重新变得明媚轻盈了起来。

    就好像阴霾永远无法在她的身体里停留,只会被来来往往眼花缭乱的风景冲淡。

    那么……她的感情呢?

    也像是刚才那个小插曲一样,在她眼底短暂停驻,然后被无数个接下来出现的身影毫无滞涩地取代吗。

    两位这世间最强大的神明相对而立,脑海中却十分默契地生出这同样一个念头。

    下一瞬,他们便同时挪开视线。

    四目相对,难以言喻的紧绷气氛在他们之间这片方寸大小的空间里无声蔓延。

    少女离开了他们身边,先前那些故作和善的虚伪面具被瞬间撕裂。

    毫无保留的属于神明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对方倾轧而去。

    空气的温度都像是瞬间降低了几度。

    在他们周围,欢声笑语在空气中传递,人们三三两两路过。

    没有人意识到这里正发生着神明之间的沉默而阴戾的拉锯。

    半晌,珀金主动打破诡异的沉默。

    他眼神晦暗地盯着赫尔墨斯,嗓音冷意森寒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赫尔墨斯微笑:“比你想象中早一点。”

    他一早就有了怀疑,只不过在今天得到了证实。

    他的甜心整日在神宫中“闲逛”却找不见人,总不会是凭空消失了。

    偌大的魔渊,总有她要去的地方。

    ——泽维尔,总不会是她唯一的归处。

    珀金看着赫尔墨斯唇角的笑意,只觉得这抹弧度格外刺眼令人厌烦。

    “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虚伪面具吧。”他嗤之以鼻道,“她现在并不在这里,我也并不想看见你令人作呕的笑容。”

    说到这里,珀金眸底覆上一层冰霜。

    他冷笑一声:“我也没兴趣纠结你们之间的过往,但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赫尔墨斯辨不清意味地抬了下眉梢,不置可否:“理由是?”

    珀金碧眸微眯,声线冷冽。

    “她是我的人,性情又单纯天真容易受人蒙骗,我有义务保护好她。”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唯独愿意承认她的身份,但我想总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在意吧。”

    他冷冷地说,“看你之前未婚妻的下场,我合理地推测并认为你对她来说,是很危险的对象。”

    赫尔墨斯目光闲散地看着珀金。

    直到他最后一个尾音落地,才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不怒反笑。

    “那么你呢?”

    他扬起一边的唇角,慢条斯理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你花园里盛放的白玫瑰,到底是被什么作为养料滋养的。”

    “而我曾经不断送入你神宫的女仆们,又究竟去了哪里。”

    珀金脸色一沉,眸底犹如石子落入沉潭,骤然溅起无数暗涌。

    “她不一样。”

    “她是我的贴身女仆,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

    珀金倏地笑了一下,“你也是见过的。”

    他理了理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纯白色的衣料在霞光掩映下泛着莹润的色泽。

    “你不够了解我们,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无聊的误解。”

    珀金垂下眼,“是我忘记了,你身边并没有贴身女仆,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

    他轻轻用力抖了一下西装外套,“这件衣服。”

    指尖向上,抚过微敞的衣领,“还有这些,都是她亲手帮我穿上的。”

    ——虽然只是曾经。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赫尔墨斯的视线在珀金领口一扫而过,便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

    “你说得对。”他勾着笑,语气带着点无所谓的慵懒道,“浅薄无知,有时的确会闹出一点令人啼笑皆非的误解。”

    他骨感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神袍袖摆中探出来,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唇角。

    在那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伤口。

    “太过沉溺于贴身女仆的服侍,很容易让你被短暂的假象蒙蔽,而忽视更多细节。”

    赫尔墨斯指腹微微用力,动作轻缓地掠过伤痕,然后悠然一笑。

    “就像是……想必你也不知道这处伤口是从何而来。”

    珀金盯着那一处细微的伤口。

    它看起来不像是被利器或者神术划伤的,倒像是……

    因为一些不需明说的暧昧原因,在激烈的情绪之中不经意间受伤的。

    会是什么样的接触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呢?

    那个和赫尔墨斯一同沉溺在这种情绪中的人,又是谁?

    珀金的脸色一点点冷却下去。

    赫尔墨斯身为魔渊四主神之一,即便因为太过随心所欲、滥用权柄而承受反噬,他的神力依旧毋庸置疑。

    什么样的人能够在他这样隐私的位置留下这样的伤口?

    而他又将它像是勋章一般保留下来,而不去治愈。

    珀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再想下去。

    他为什么要顺着赫尔墨斯的心意进入他的圈套?

    珀金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冷嘲。

    他嗤笑道:“那又怎样?”

    “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任何东西,她也不例外。”

    “夺走?”赫尔墨斯笑了一下,“不,我并不想夺走什么。”

    “贴身女仆也好,未婚妻也好,都不过是个称谓罢了。”

    赫尔墨斯抬眸,看向不远处立在小商铺前金发少女的背影。

    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插曲,也忘记了几步之外的他们此刻正因为她而陷入争端。

    晚风渐起,吹起一点她蓬松的裙摆。纯白色的蕾丝花边在她身侧划过优美的弧度,也被晚霞染上淡淡的明媚的色泽。

    也正像是她本人,永远明艳得像是不会被任何阴霾笼罩。

    她的一颗心那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此刻眼底看见的近在眼前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才会引得旁人忍不住去探究、去想象。

    如果在那颗心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黄昏渐渐下沉,绮丽的天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青黑色的夜色缓慢地蔓延过来,映着赫尔墨斯低垂的眼睫,那张深邃的脸看上去华丽又难辨情绪。

    “她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陈述事实。

    珀金:“……”

    尽管他一向看不惯赫尔墨斯这种“话不能说明白非要兜好几个圈子”的假优雅。

    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赫尔墨斯是对的。

    珀金没再犹豫,转身便往金发少女的方向走。

    “不过,珀金。”

    人潮涌动,赫尔墨斯的声音在嘈杂的交谈声间被清冷的夜风送过来。

    “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

    风吹过珀金提在手中的西装外套,燕尾摆在风中轻扬,拂过他身上失去了所有装饰的白衬衫。

    他眉梢微抬,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不屑一顾抬步便走。

    “有本事的话,就试试看。”

    他唇角扯起凉意,“我拭目以待。”

    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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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

    珀金给的怀表链价值连城,

    用来在这种地方买东西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不过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温黎在短暂的心疼之后,就把这种念头甩到了一边。

    店主似乎辨认出她身价不菲,所以招待起她的时候,

    表现得格外热烈。

    在温黎把整个小商铺里各种小吃都尝了一遍之后,她抱着店主不断往怀中塞得满满的法棍面包往回走,

    发现珀金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等她。

    赫尔墨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天光开始变得黯淡,为显圣节而搭建的神坛周围拥挤的人群逐渐开始零落。

    人们终究还是沉沦在为生存而日复一日的奔波之中。

    将一切期冀寄托在神明身上的虚幻期望太短暂,更多的时间里,他们还是被拖拽回晦暗的现实之中。

    橙红的暮光逐渐演变成灰暗的色调,

    映在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脸上,更显得冷漠而麻木。

    在往来的行人中,

    珀金的颀长的身影显得格外出挑。

    他单手搭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插在白色西装裤口袋里。

    尽管身侧就是黑色的铁质路灯,

    他的身体却没有触碰分毫,

    依旧挺拔地站在那里。

    路灯这一瞬被逐一点亮,

    从远方一直绵延过来的暖融光晕洒落在他身上,在纯白色的衬衫上迂回流淌,勾勒出他极为劲瘦的腰身。

    暮色,街边,

    侧影。

    在这定格的画面中,珀金简直帅得人神共愤。

    温黎抱紧了怀中的油纸包,

    不由得加快了点脚步走到珀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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