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少女依旧穿着属于他的黑色连帽外套,闭着眼睛靠在他手臂上。她的金发略有些凌乱地顺着重力垂落在锁骨处,卷曲的发尾勾着耳畔,神情看起来没有多少痛苦,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泽维尔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白皙的脸颊,狠狠向一边扯了一下。
“这样对你,你不生气吗?”
他视线喜怒不定地看着少女毫无知觉毫无反应的脸,黑眸渐深,再次用力地扯了两下。
这一次,力道上他没有丝毫收手,少女白皙的皮肤很快便被扯红,留下几道清晰的指印。
这画面无疑是生动的,除了她自始至终像是睡沉了一般毫无动静以外。
“生气的话就像之前那样跳起来打我。”
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天地都归为一片死寂,泽维尔鼻腔里才逸出一道压抑克制的冷嗤。
真是关心则乱。
他竟然有一天也会被水镜里的假象蒙骗。
他竟然会蠢到以为她真的死在了他怀里。
为了他。
“是迫不及待去找赫尔墨斯了吗?”
泽维尔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冷白而锐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以他们两人为中心,浓郁而森寒的黑色火焰骤然蔓延开来。
轰——
火焰像是黑色的巨浪一般瞬间朝着四周辐射扩散而去,瞬息间便湮没了整片土地。
这是绝不属于这个时期泽维尔能够掌控的地狱之火,空气中很快传来“嘎吱”令人牙酸的悲鸣声。
仿佛有什么禁锢即将被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火海焚尽,岌岌可危得下一秒便要破裂。
黑色的火光映在泽维尔脸上,仿佛冷白侧脸上狰狞的咒印。
他闭上眼睛,颇有些猖狂畅快地笑了一声。
“现在,我就如你所愿,带你回去。”
“可在那之后——”
“我就再也不会放手。”
既然能够让他短暂地陷入水镜之中的慌乱,那么泽维尔承认,或许他对她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喜欢。
区别于起初单纯的利用和打趣。
是真真正正能够触动他情绪的喜欢。
那么喜欢的东西,就抢过来好了。
无论曾经属于谁。
他都一定要得到。
……
泽维尔睁开眼睛。
入目不再是望不见尽头的密林。
没有黑色的烈焰,没有高耸的断崖,没有猩红的血月,没有怀中冰冷的尸体。
熟悉的天花板出现在视野里,骷髅浮雕爬满了罗马柱。
身下触感柔软,他正以一种极其豪放而自在的姿势靠坐在沙发上。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泽维尔倏地转过头看向身侧。
空的。
本应侧躺着沉睡少女的地方,空空如也。
泽维尔凝神感受了一下,脸色骤然黑下去。
她的气息,再次消失了。
泽维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
焚尽时空缝隙应当会耗空他的神力,然而现在竟然只消耗了他一半的神力。
这种状况不太符合他的认知。
不过,现在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泽维尔倏地撩起衣摆站起身,大步迈出房门,鞋跟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压抑而危险的“嗒嗒”声。
他一路上将所有经过的房门全部踹开,然而除了安静摆放着的陈设以外什么也没有。
象征着嫉妒之神的黑色神袍感受到空气中涌动的晦暗情绪,被掀起的气流拂动。
“泽、泽维尔大人!”
一道萝莉音骤然响起。
紧接着,一团火红的小火团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您终于醒过来了!尤伊还以为——”
泽维尔大人和漂亮姐姐已经昏睡了将近六天,这件事情甚至已经惊动了色谷欠之神。
距离它们去神国将时间之神半是强迫半是威胁地带回魔渊,也已经过了一整天。
哥哥尤里正在色谷欠之神身边周旋。
而它却被嫌弃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留下只会碍手碍脚,只能无所事事地在神宫里乱飞。
原本,尤伊只是照常过来查看泽维尔大人的状况,没想到竟然看见他站在走廊里!
虽然气息有点恐怖,但是……
这真的不是它在做梦吗?难道色谷欠之神的方法奏效了?
小火团兴奋得身体变成橙红色,像一只灵活的小鱼一般在泽维尔身上乱窜,一会钻到他怀里,一会滑到他颈侧。
“太好了!泽维尔大人!您和漂亮姐姐都安然无恙!”
听见“漂亮姐姐”四个字,泽维尔额角一跳,阴沉着脸抬起眼睫。
“听起来,你知道她的状况。”他一把揪住小火团幽幽的火苗,把它扯到眼前。
薄唇掀起一抹冷笑,“她在哪?”
色谷欠之神的神宫。
身穿纯白色鎏金神袍的英俊神明站在房间中央。
他有着一头亮橘色的长发,圆形的复古单片眼镜架在右眼上,金色的坠链顺着重力垂在耳侧。
像是浑然不觉自己此刻身处于危机四伏的魔渊,他一双迷人的墨绿色眼眸带着无奈的笑意,看着不远处那道高大的身影。
“就算是我本人来到这里,也没有办法阻止。”
时间之神温德尔幽幽叹了一口气,好脾气地解释,“水镜已经将他们的灵魂吸入,除非有足够强悍的外力打破,什么都不会停止。”
在他凝视的方向,白发金眸的神明侧坐在床沿。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质感厚重的酒红色长袍,露出一小片蜜色的胸肌和清晰的锁骨,侧脸看上去深邃得像是雕塑般完美。
此刻正垂眸掀起绒毯一角,替床上沉睡的少女盖好。
“是吗?但这并不是我喜欢的回答。”
赫尔墨斯掀起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松开绒毯边缘,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他的声线低沉而磁性,语调不疾不徐,透露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优雅。
可与他堪称迷人的语气截然不同的是,时间之神圆形单片眼镜旁垂下的金链倏地化作一把尖锐的微型匕首,不偏不倚地直指他的太阳穴。
橘发神明额角渗出冷汗。
真不愧是传闻中魔渊里最神秘危险的神明。
简直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典型,说翻脸就翻脸。
他干笑一声伸手戳了戳匕首的边缘,见它没有什么动静,才大胆地将可怕的刀刃从太阳穴旁边挪开。
“不要生气啊,赫尔墨斯。”
时间之神温德尔干脆将单片镜摘下来扔到一边,完全露出那双墨绿色的眼眸。
他耸了耸肩,“我确实无法阻止,但我没有说完全没有阻止的办法,对不对?”
赫尔墨斯稍有兴致地挑起眉梢,英俊的脸上浮现起些许恰到好处的兴味。
“愿闻其详。”
“这是以我的时间神术创造而成的水镜,凡是被它吸入灵魂的,都会被困在时间缝隙中迅速倒退时光,最终消弭无形,或者被时间洪流攻击灰飞烟灭。”
赫尔墨斯灿金色的瞳眸颜色渐深。
温德尔看出他神情微妙的变化,摆了摆手。
“哎,老朋友,先别急着生气。”
他舒出一口气,指尖虚虚向后一点,示意魔渊最西方的那座神宫。
“但好在,随着你未婚妻一同被吸入灵魂的,是嫉妒之神泽维尔。”
温德尔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拥有着可以操控时空的神术吧。”
“泽维尔大人一定不会被困住的。”
一旁始终沉默着漂浮在空气里的黑雾团子突然开口,冰冷的正太音用公式化的语气吹着彩虹屁。
“泽维尔大人是魔渊四主神之一,先魔渊之主唯一的继承人,他不可能被您的小把戏困住脚步。”
温德尔十分新奇地看着黑雾团子,丝毫没有因为它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神术贬低为“小把戏”而不悦。
他兴致盎然地瞥一眼赫尔墨斯:“竟然会说话?它是亡灵?”
“泽维尔养的小玩意。”赫尔墨斯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继续说,温德尔。”
“总而言之,虽然被您的亲侄子保护着,孤男寡女共处于时间缝隙里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在赫尔墨斯的眸光彻底沉下来之前,温德尔见好就收地打了个响指,笑得十分揶揄。
“但您的未婚妻很有可能还活着。”
赫尔墨斯脸上挂着松散笑意,眸底却一片冷芒。
他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了一下:“你是想说,如果泽维尔能够从水镜中使用足够强烈的神力,就可以震碎这道时间缝隙,从而拯救我的未婚妻?”
“嗯?分毫不差呢赫尔墨斯,没错,就是这样。”温德尔佯装讶然地笑起来,走到赫尔墨斯身边细细地打量他眉间摇曳的金坠。
“不愧是当年随意动动手指就能统一魔渊的神明,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
赫尔墨斯勾着唇角任由他的视线极为无礼地扫过他的每一根发丝,悠然道:“从外部震碎不可行?”
“当然。”
温德尔转身盯着那面莹莹发光的水镜,仔细辨认了片刻,恍然大悟般道。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当是当年我送给妮可的那面水镜。”
“你知道的,为了讨好她,我可是费尽了心思——你觉得我会送给她一个这么容易失效破碎的残次品吗?”
“妮可啊。”赫尔墨斯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眸微眯,玩味地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单纯从外部打碎镜子没有用,但如果正巧这个时候,水镜中被困的人也在试图打破水镜的话,你或许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温德尔微微一笑,“算算时间,泽维尔应该差不多找到出来的契机了吧。所以你的答案呢?会帮他一把,还是冷眼旁观?”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要回去了。花园里的玫瑰花还等着我浇水——那可是下个月要送给妮可的礼物。”
温德尔将橘色的长发别在耳后,缓步朝着门边走去。
赫尔墨斯没有制止他。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温德尔倏地脚步一顿,重新转回身来。
“警告你啊,老朋友,看在我们曾经有过还算美好的一面之缘的份上。”
温德尔正色道,“想活得更久一点的话,就千万不要试图打碎这面水镜。”
“否则,你将会受到严重的反噬。”
“——没错,是你,毕竟不是每一位神明都会受神罚,也不是每一位神明的神力都会日渐衰微。”
温德尔最后叹了一口气,“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我,也为你感到悲哀。”
“当然,既然你这次的未婚妻到现在还活着,你甚至把我请了过来只为了救她,想必你也没有曾经那么渴望自我了断了吧。”
“我言尽于此。”
再次转回脸时,橘发绿眸的神明脸上重新挂上爽朗的笑容,朝着黑雾团子一招手。
“那么,再见咯,有趣的小家伙。”
殿门向两侧徐徐敞开,然后又轰然合拢。
赫尔墨斯半垂着眼眸,负手站在水镜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淡白色的睫羽扫下来,掩住他眸底翻涌的戾气。
水镜微弱变幻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在他英挺的眉骨和鼻梁上切割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明暗线。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未婚妻而已。
或许整个魔渊都不知真相,可他本人却再清楚不过,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他维系性命削弱神罚的工具而已。
她的性命,对他而言真的重要吗?
不。
只要他想,轻轻勾勾手指便有大把的新人接替她的位置。
然后,她们会用一种比她更出色的方式,毫无怨言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像她这样不听话的“未婚妻”,平生罕见。
这么多年,他也只见过这一个。
而这也的确无意间让他无聊得甚至提不起活下去兴致的生活,冷不丁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亮色。
正因如此,他又怎么能容许她在他未曾应允的时候,就这样死去。
极具压迫感的威压在这一瞬赫然展开,整个房间里华丽奢靡的摆件尽数在这种威压之中碎裂。
风吹起赫尔墨斯眉间的吊坠,光影摇曳变幻。
他振开袖摆,不疾不徐地迈到水镜旁,抬起手。
她可以死,但绝不是现在。
更不会是这样,类似于殉情一般和泽维尔一同死在温德尔制造出的破镜子里。
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等等,赫尔墨斯大人——”
一旁侍立的女仆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大惊失色地制止,“您刚才应该听到了,时间之神说您不能……”
赫尔墨斯薄唇噙着微笑,散漫地说:“他说的话,我就一定要遵守吗?”
下一秒,狂乱的气流从他掌心爆发,
大盛的金光之中,属于色谷欠之神的金色权杖浮空而现。
狂风吹起赫尔墨斯质感极佳的衣摆,他语气平静而狂妄地接上下一句话。
——“这世上向来只有我不想,没有我不能。”
下一瞬,权杖朝着水镜猛然砸落。
权杖和镜面狠狠.碰.撞,比起方才更剧烈的狂风骤然而起,仿佛千钧的力量被挤压成肉眼不可见的一点,随即又砰然炸裂开来。
瞬息之间,整个房间都几乎被这道极为肆意的压迫感彻底压垮坍塌。
以水镜之下被赫尔墨斯踩在脚下的地面为圆心,连同着地毯地板尽数土崩瓦解。
那股冲击力漩涡般冲上去,一秒钟的功夫就撕裂了屋顶上精美的壁画和雕花。
砰——
屋顶整个被掀翻,神宫的这一角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在这一击下“啪嗒”一声从树干上掉落下来,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黑雾团子在这阵飓风中被打散了又凝集,凝集又打散。
慌乱中,它发现整个空间唯有床榻那一片安然无恙,连忙朝着少女身边飞掠而去。
尤里是亡灵,是不死之身,但依旧可以感受到身体被分解的痛苦。
要不是脸色一直黑黢黢,黑雾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它现在一定是面如菜色。
原来这才是色谷欠之神真正的实力。
先前拆他们神宫的时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尤里瑟瑟发抖地窝在少女颈窝里,心有余悸地看着赫尔墨斯立于狂风中的背影。
好可怕。
唔,这里好暖和,好舒服,味道好好闻。
咔嚓——
光滑如水的镜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下一秒,轰然破碎。
尤里一惊,随即心底涌上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
结束了?
泽维尔大人也没事了?
它这么想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一动也不动,继续窝在少女的颈窝里。
就这一次。
只是因为外面的风暴说不定还没有平息,而这里很安全。
绝对不是因为它受用得舍不得走。
可就像是与黑雾团子对着干戳破它的借口一般。
下一秒,风浪收歇。
赫尔墨斯站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反手收拢五指,权杖立刻化作万千金色光点四散遁入空气中。
他依旧是那副优雅懒散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只有身体微有些摇晃,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甜心。”
赫尔墨斯的声音有些低哑,语气却像是期待着深爱之人的苏醒一般,深情款款。
“该睡醒了。”
像是听见了他低沉而深情的呼唤,沉睡的少女眼睫轻轻一颤,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眨了眨眼,似乎视野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或者是在适应已经回到了安全地带的现状,有点失焦的朦胧视线半晌才落在赫尔墨斯脸上。
赫尔墨斯没有催促她,只是勾着笑坐在她身边,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温黎感觉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
之前那种濒死的寒冷感也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生命力。
她总算是回来了!
而且是收获满满的那种!
但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
——除了极其铺张而热衷于享乐的赫尔墨斯的床,绝不会有这么柔软得像是陷在云层里一样的感觉。
温黎身体一僵,眼睛向前一看,正对上赫尔墨斯深邃的眼睛。
在他身后,整片神宫就像是被原子弹轰炸过一般。
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这是她想象过,但是最不愿意面对的场面。
温黎倏地坐起身来。
她根本想不通到底要如何解释,只能将一切化作实际行动,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赫尔墨斯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用力往他怀里钻。
“赫尔墨斯大人!”
少女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有点闷闷的,语气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喜感,“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温黎的力道不算很大,体重也很轻。
可赫尔墨斯却被她撞得微微向后退了一点,单手扶住床垫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轻轻咳了一声,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若无其事地伸出手臂环住她,掌心在她后背上轻拍几下。
“好了,让我看看,我的甜心有没有哪里受了委屈。”
赫尔墨斯落在她后背上的力道很轻,温黎有一种被当成小孩子安抚的错觉。
见他没有立即动怒发作,她稍微放宽了点心,顺水推舟地从他怀里坐直身。
“赫尔墨斯大人,我没——”
正要笑眯眯地解释一番,温黎余光却猛然瞥见一道黑影从右后侧闪过。
她话音不自觉一顿,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便被一条有力的手臂一把扣进了怀里。
熟悉的、属于年轻黑发神明的凛冽味道顿时盈满了她的鼻腔。
紧接着,一道充满着占有欲和霸道意味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真是让我好找。”
泽维尔冷笑一声,抬起眼不偏不倚地对上赫尔墨斯沉郁的视线,挑衅般更用力地将她圈在怀里。
“不过,总算找到你了。”
第75章
SAVE
75
她想死。
温黎脑海里瞬间浮现起这三个字。
泽维尔拥抱的力度很重,
流露着一种无声却浓郁的占有欲。
而就在他们半个身位之外,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坐在床边,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温黎尴尬地下意识伸出手,
想把泽维尔往外推一推,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伸手,
泽维尔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他环在她月要间的手紧了紧,险些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泽维尔黑寂的眸底氤氲着沉郁而压抑的情绪。
她死在他怀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就连她呼吸停止的幅度和渐渐冰冷的温度,都依稀残存在他的指尖。
让他如鲠在喉。
就算那些都是假的,
泽维尔也有一种强烈而浓郁的失却感。
此刻终于将她牢牢控制在怀中,他根本不允许她挣扎。
泽维尔指尖缓缓在温黎后心间滑动,
动作几乎称得上放肆。
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而起伏,她的呼吸和温度透过指端传递而来,
化作一种温热而绵长的流水淌过他冰冷的每一寸角落。
泽维尔感觉到,
心里安静死掉的某一块地方,
似乎再一次活了过来。
“不准乱动。”他压低了声线,嗓音有点沙哑地警告她。
他不想再去回忆,刚才在熟悉的沙发上苏醒却感受不到她任何气息的时候,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一瞬间,
泽维尔甚至有一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那种本就朦胧的边界更模糊了。
他站在茫昧的中央,孤身一人。
恐慌,
后怕。
好在,
她并没有死去。
只不过是被某个小心眼的家伙藏起来了。
温黎感觉到泽维尔冰冷的手指顺着脊椎骨向上滑动。
最后,
他轻轻抚摸着她颈间的项链,指尖微勾挑起一端,
像是挑逗。
“又是这个碍眼的东西。”
分明已经被她亲手取下来了,现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泽维尔意味不明地轻抚了两下项链沉甸甸的吊坠,
狭长的丹凤眼底倏地掠过一抹冷芒。
他手腕用力就要将这条恶心的项链整个扯下来。
可泽维尔还没来得及发力,动作就被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挡了下来。
“聪明的人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泽维尔。”
赫尔墨斯眉眼挂着松散慵懒的笑意,语气却深掩着彻骨的凉意和不悦。
他指尖微动,泽维尔便感觉到一种重于千钧的牵扯力。
那股力道不偏不倚地作用在他落在少女项链的手上。
这力道不算重,却严严实实地束缚了他的动作,让他动弹不得。
比起伤害和攻击,倒更像是一种耐心即将告罄的警告。
泽维尔脸色阴沉,暗骂一声。
引力控制。
这是赫尔墨斯的神术之一。
没有人能够逃离引力的范围,就算是神明也不例外。
是个像赫尔墨斯本人一样难缠又讨厌的神术。
泽维尔轻啧一声抬起眼,冷笑:“适可而止?那可真是抱歉,我从来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
他尚未被引力钳制的手一把抓住温黎的肩头,挑衅意味十足。
“相反,我更喜欢夺人所好。”
赫尔墨斯似乎并没有因为泽维尔的宣战而动怒,反倒勾唇笑了下。
“那不如把恶作剧的时间用作多读点书。”
他一只手扣住温黎的手腕,动作轻柔却强势地把她从泽维尔怀中拽出来。
“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比你认为的所谓真理,更高深而正确的事。”
赫尔墨斯宽大的手掌微微用力,就将温黎重新按在了自己怀中。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却蕴着浓郁的压迫感和掌控感。
“而这一切,只有在你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无知之后,才能够真正领会。”
攻击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温黎一言不发地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敏锐地意识到,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最好不要参与其中。
否则,她很有可能落得一个殃及池鱼的下场。
但是听到赫尔墨斯这几句刀刀致命的暗讽,温黎还是没忍住偷偷打量泽维尔的神情。
果不其然,泽维尔极其精致俊美的脸色已经黑如墨色,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愠怒和杀意。
这种浓烈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性的刀刃,在空气中漂浮。
温黎无端感觉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可赫尔墨斯却像是全然没有感觉。
他修长的指节慢条斯理地抚过温黎颈间的项链,体贴而耐心地替她整理好。
神情专注得仿佛只有这一件事情最重要、值得占用他的精力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