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0章

    姚洲一愣,对上林恩一双清霜似的眸子,随即反应过来。

    太过紧张,太过焦虑,强撑了一整天,因为骤然得知消息,支配喉部的神经麻痹,一下失声了。

    姚洲心里瞬间像被无数针扎,又将林恩压回怀中,嘴里说着,“没事,让医生看看,睡一晚就好了。”

    怀里这个人,跟着他受了太多委屈。他该拿什么弥补他,让他从此不再担惊受怕。

    作者有话说:

    没原谅,还在继续挽回

    第86章

    可以成神,可以入魔

    林恩垂眸任他抱了半分钟,好不容易脱身了,手指着他左肋的伤处,喉间发出不连贯的嘶哑气声:你要去医院。

    家庭医生处理不了这种枪伤,延误了治伤的时机姚洲也要吃苦头。

    姚洲盯着他,眸色深沉,语气低哑温缓,“我先回来看看你。”

    外头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但他必须回来一趟,要不一颗心就始终悬提着。

    说完,姚洲转头让医生过来给林恩瞧嗓子。他指腹轻轻揉着林恩的喉结处,手掌托着林恩的后颈,像把一件珍宝似的护着推到医生跟前,“嗓子哑了,你给看看。”

    林恩当即有点急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就是过度紧张导致的失声。倒是姚洲在这里磨蹭时间,是要耽误大事的。他推开姚洲的手,咬牙挤出几个字:去医院。

    医生见他们这种架势,也不敢过来了,退回客厅里待着。

    姚洲被林恩一下甩开,反而笑了,又去揽他,扶着他的肩,闻他身上带着一点咖啡苦味的干净气息,问,“能把你带上吗?”

    林恩迎眸对上一双深邃直接的眼神,那眼里全是他。

    林恩瞳孔微缩,被看出一种奇异的眩晕感。尽管心里还在犹豫,姚洲把他带走的力气并不强势,林恩最终没有反抗,跟着Alpha去了。

    他懂姚洲的意思,医院里一定躺着人。姚洲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躯,一场恶仗下来,残局就剩下生离死别。寻常人面对一次,两次已经悲不自抑,而姚洲要面对多少次,林恩不再往下想了。

    林恩先坐进车里,姚洲跟着进入后排。出门时家庭医生给了一个便携的雾化器,用于缓解咽喉不适,林恩也拿在手里。

    前排副驾坐着助理朴衡,车一发动起来,他频频往后转身还想和姚洲汇报公事。林恩沉着眼色,冲对方摇头。

    姚洲手下有的是能人,去医院途中这三十分钟,至少让姚洲缓一缓。

    朴衡识趣噤声,车内安静下来,林恩与姚洲分坐在后排的两边,中间隔着半米。

    林恩开了雾化器罩在脸上,尝试用嘴进行呼吸,让雾气清润咽喉。过了小会儿,姚洲的手掌覆住了他没拿雾化器的那只手,继而将他的整只手都收拢在温热粗粝的掌下。

    林恩扭头,却见姚洲靠着椅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眉宇间戾色散去,是很英俊锐意的一张脸。视线再往下移,滑过清晰流利的下颌线和立挺的喉结,林恩猝然看到那只挂在银链上又被部分衣领遮住的婚戒。

    车内昏暗,林恩定睛几秒,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他立即转开了视线,一时间忘记用嘴呼吸,气雾涌上,集聚在面部,似乎把双眼熏红了。

    姚洲握着林恩的一只手睡了大约二十分钟。轿车开到医院前的一条街,他睁开了眼,转头去看林恩。林恩正望着窗外,从此处已经可以看到住院大楼的顶层病房。

    姚洲捏了捏他的手,低沉道,“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

    林恩曾在这间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最后凭一场烈火逃离。现在故地重返,姚洲担心他想起那些过往。但是很快的,姚洲就意识到是自己轻看林恩了。

    进了医院以后,姚洲依次去病房和手术室查看伤患。都是他手底下的人,不能厚此薄彼。

    林恩跟在他身旁,有时也在病房外等着,如果有人拿了手术同意文件来找姚洲签,姚洲分身乏术,林恩就接在自己手里。

    第一次林恩拿过文件准备落笔时,姚洲侧头睨了一眼。

    林恩抬眸看他,眼神问,能签么?

    姚洲此时两手都被探视的病人握住,一见林恩提笔,唇角隐隐噙笑,默许了。

    曾经有阵子林恩成天待在西区仓库里,见惯了姚洲的笔迹,何况他这么聪明,模仿一个签字有何难。

    后来却是朴衡看不过去,找个空隙询问姚洲,您就这么放心,签字都让他代签?

    签字算什么,姚洲心说。他的整个身家都交给他了,还唯恐他不肯收下。

    两层病房走完,姚洲额际有冷汗,痛感一层一层穿刺着感官,头皮和手指都是麻的。

    他从最后一间病房走出来,林恩已经带着外科医生等在走廊上。

    手术室都满了,医院里同时涌入这么多伤患,人手也短缺。姚洲的枪伤缝合就在医生办公室里做的,林恩给医生打下手。

    姚洲没用麻药,一直看着林恩。林恩带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熠亮的眼睛,神情专注地盯着伤口,配合医生做清创缝合。

    曾几何时,是姚洲遮住他的眼哄着他,不让他看这种画面。而此时他面对血污烂肉和弹片,已经连眼都不眨了。

    伤口缝合完成,医生出去取消炎药,林恩在水池边洗手。洗完了他走到医用检查床边给姚洲喂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说谢谢,说不用谢,那都太虚伪了。

    喂完水,见姚洲要起身,林恩往他一侧肩膀摁了下,嘶哑着声音说,“你一动...伤口白缝了......去哪儿...我用轮椅推你......”

    林恩猜他要去手术室那边看情况。

    姚洲顶着林恩的手劲坐起来,扯着嘴角笑了下,说,“裂了,就再缝一次。”

    医生还没回来,姚洲看林恩看得肆无忌惮,竭力忍着不能上手摸他抱他。见林恩下意识皱眉,姚洲又压低声音,说,“对外头那些人而言,姚洲是个符号,可以成神,可以入魔,可以流血,可以涅槃,但不能坐轮椅。”

    人心就是这样。要万人追随,就不能有丝毫弱点。

    医生进来了,林恩没有再劝,眼看着姚洲吃了两粒消炎药,起身又去手术室的楼层。

    -

    姚洲到的时候,正好有伤者抢救无效,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林恩听到医生说名字,再去看姚洲,Alpha面色冷肃,下颌绷紧,走上前去掀开白布,将手覆住亡者双目,覆了良久,方才拿开。

    林恩站在几步之外,目睹这一幕,心里泛开丝丝痛意。

    就从这之后,姚洲没再碰过林恩的手。其中一度林恩看他走路有少许不稳,想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扶他一下,姚洲避开了。

    他摸过往生者,不想再碰林恩。林恩就该干干净净的,什么不祥的东西都不能沾染。姚洲再贪恋他,再不舍,心里仍然清楚,这是最后一晚。

    一连走了几间手术室,最后他们去往的手术楼层,守卫格外的多。

    林恩一看这架势,知道抢救的这个人身份不寻常,走近了再看,高泽在,茉莉也在,荆川也在。

    林恩心跳漏了拍,这一瞬间他也猜到了,却又不愿相信,转头想向姚洲寻求答案。

    姚洲走上前几步,问高泽,“怎么样?”

    就这一句,答案昭然若揭。林恩心知不必再问了,手术室里的人是兰司。

    第87章

    我还配吗?

    推进手术室四个小时了,人还没有出来。

    那一枪是他替高泽挡的,他读到了邢广霆心思的残影,对方枪口一抬,他已经冲了出去。

    这一生,兰司求而不得许多事。子弹穿过胸腔的一刻,血管崩裂,肌理撕开,他却好像获得期待已久的平静。

    死亡于他,反而是种解脱。

    邢广霆被荆川的狙击枪和高泽的手枪同时射中,一枪打入头部,一枪打穿腺体。

    曾经也是不可一世的枭雄,死状却极为凄惨难看。

    急救车到的时候,兰司还有微弱气息,但他没给高泽留下只言片语。

    这是他弑亲的仇人,十四年前他躲在衣橱里瑟瑟发抖,听见他扣动扳机,枪决至亲。

    他一生的痛苦都因他而起。他可以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唯独不可以是高泽。

    可是,如果他死了,高泽的余生又将怎样度过。

    这个残念萦绕在脑中,尽管兰司的意识逐渐昏沉,仍然挥之不去。

    兰司最后做了个几近疯狂的决定,他向高泽伸出手,是一个索要拥抱的动作。

    高泽怎么可能拒绝他,立刻就俯下身去,毫无防备地将他抱进怀里。

    就在兰司的手快要触到高泽颈后的腺体时,姚洲看出了端倪,眼疾手快将他摁住。

    这个疯子,姚洲心说。就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却还想启用读心的能力,把高泽的记忆抹去。

    姚洲终于出声,低沉的声线里裹着复杂情绪,“兰司,就当做了一个梦。”他压着他的一条手臂,向他承诺,“等你醒来,会看见一个新世界。”

    当被抬上急救病床时,剩余的感知已经完全模糊了,记忆里最后一点声音,是高泽俯在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叫他的名字。

    不是兰司,不是邢广霆给的那个假名。而是他父母取的名字。

    十分遥远的,从那些虚假的身份与谎言里渗透下来,像一缕稀薄的光照。

    直到人声渐渐远去了,他的感官最终归于荒芜的寂静,身体与意识跌落在一片广袤无边的黑暗里。

    -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反常的安静,明明坐着那么多人,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姚洲来了大约十分钟后,高泽开始起身赶人。

    这里除了林恩以外,没一个不是身上带伤的。几乎每个人的体力和精力都撑到极限了,手术却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没必要都这样耗着。

    高泽先从驱逐姚洲开始,让他滚回病房躺着,总之话说得很不客气。

    姚洲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双臂抱在胸前,坐在长椅里岿然不动,一副要等到手术结束的样子。

    这一场恶战,如果不是兰司暗中相助,没这么容易打下来,西区的伤亡可能更惨重。

    于公于私,姚洲不可能在手术室外边坐个十分钟就走。

    高泽一见叫不动他,也急了,上脚开踹。

    姚洲不走,其余人更不会走,这是规矩。但让所有人负着伤在这里再等几小时,高泽也于心不忍。

    他踹了第一脚,姚洲没有反应,连坐姿都没变。

    人老婆在手术室里躺着,踹一下怎么了,踹多少下姚洲也不会有意见。

    然而还不待高泽再下一脚,林恩走上前,抬手挡了挡,以气声对高泽说,“我来。”

    姚洲腿上有流弹的伤口,虽然没有大碍,林恩也没可能眼看着他就这么受着。

    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转过来,只见林恩移动到姚洲跟前,嘶哑着嗓子说,“回病房......”

    姚洲背靠长椅,仰头看着他,气势瞬时都收敛了,以商量的口吻说,“再等等。”

    林恩有些不允地摇头,“你不走...没人能走......”

    他声音很低,隔远了几米都听不见,基本就姚洲明白他在说什么。

    见姚洲沉眸不语,林恩迫不得已,又说,“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这就不作数了......”

    姚洲心知他明天可能就要走了,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掏给他,求他留下来,更经不起这种指控,当即站了起来,拍拍高泽的肩,“我就在楼下,人出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高泽总算松了口气。林恩先行一步,姚洲倒像是随在他身后,与他一前一后走向了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口。

    今晚的病房几乎都住满了,条件更好的房间留给伤重的病患,姚洲只住了一个条件简陋的单间。

    他刚刚缝合过的伤口已经裂开,林恩又请医生来换了一次药,值班的护士送来一些生冷的三明治,姚洲不讲究,就着水囫囵吃了两块。

    医生和护士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林恩准备给姚洲擦一擦身上的血污,就在他帮着收拾衣物时,转身的间隙余光注意到姚洲在颈部拽了一把,将那条挂着戒指的银链拽断,塞进裤袋里,似是不想给他看到。

    林恩就当没看见这个迅速的动作,他将染血的衣服扔进垃圾桶,再去窄小的卫生间里拧出一条热毛巾。姚洲赤裸上身坐在病床边,林恩目不斜视,手下加了点劲,温热的毛巾拭过线条紧实的肌肉纹理,从后背推展至手部和腰腹。

    姚洲沉默地坐着,视线落在林恩脸上,手上,林恩擦得仔细,也格外小心,没有碰到伤处。

    就这样擦了几次以后,姚洲身上的血腥味淡了,林恩的手机响起来,他放下毛巾,走到病房窗边去听电话。

    是江旗打来的。

    地下城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联盟二十四区都知道姚洲统一了东西两区。江旗担心林恩的安危,打电话来询问。

    林恩声音还很嘶哑,江旗也不大听得清他的咬字。这时候姚洲走过来,一手撑着窗台,一手拿过林恩的手机。

    “是我。”他对江旗说,“你家少爷没事,只是嗓子哑了。你要不放心可以打视频过来看人。”

    面对姚洲这样位高权重的Alpha,江旗也掂量着态度。他没有要求视频,还算客气地回应,“请问少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姚洲与林恩站得很近,林恩也听见了手机那头的提问,想了下,说,“下午吧。”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距离林恩所说的下午,最多就不过十几个小时了。

    姚洲如实转告江旗,“下午,出发时给你具体时间。”

    江旗也就没再多问,手机又交回给林恩,江旗说了些嘱咐的话,然后把电话挂了。

    病房里空间不大,窗台也是小小的一块,林恩被姚洲圈在双臂之间。Alpha还没穿回上衣,刚被擦过的皮肤似乎留着灼人的热度,肌肉线条块垒分明,深浅不一的疤痕遍布躯体,增加了一种更为强烈的张力与视觉冲击。

    林恩背抵着窗台,脸上神情还算镇定。

    他嘴唇微动,还不待发声,一个强势灼烫的吻突然压在唇上。顶级Alpha的气息瞬间笼罩上来,将他紧紧桎梏。

    一方的嘴唇是柔软微凉的,另一方却带有攻城略地般的激烈痴缠,顶开唇齿,长驱直入,与湿热的舌纠缠辗转。

    下一秒,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病房内。

    姚洲偏着头去,呼吸未平,舌头慢慢舔过上排牙齿,眼色深沉,似乎还在回味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林恩神情微愠,掌心发痛,盯着Alpha,就在准备动手推人时,姚洲将他一把抱住了,也不管肋处的那个枪伤,将林恩压在窗台上,头垂着,嗓音粗粝低哑地道歉,“我错了,林恩,我没控制住自己......”

    “不要回二零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留下来......”

    在外面呼风唤雨的男人,以从未有过的低姿态恳求。林恩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没有再推开姚洲,垂着手不挣扎,任他抱。片刻后,开口,“姚洲,你答应过我的。”

    不寄信,不上门找人,不安插眼线,不再以任何手段逼迫他现身。

    他不要别的,只要他兑现承诺。

    耳边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缓,灼热的气息也收敛了下去。半分钟后,姚洲松手,轻轻揉一揉林恩的后脑,说,“下午送你回去。”

    这是林恩想要的。回到他的领地,承担责任,面对未知的挑战,去过他独立自主的人生,而不是为了爱情成为一个顶级Alpha的附属品。

    -

    姚洲转身走了几步,捞起椅子上的病员服套在身上。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他让给林恩睡。自己往小沙发里一躺,还没把沙发坐热,林恩过来拉他,也不说话,指了指靠墙的病床。

    姚洲说,“我一会还要起来去手术室盯着,你快睡。”

    然而林恩现在已经有方法治他了,“你如果不睡床......”林恩慢慢地挤出几个字,“我现在就走。”

    姚洲几曾何时这样吃瘪过,拧着眉,黑着脸从沙发起身,“林恩,你现在能耐了。”

    林恩淡淡笑了笑,眉宇间色泽温和,看着姚洲在不够宽敞的床上躺下,然后指指门口,示意自己要出去一趟。

    还不待姚洲问他去做什么,他已经带上门走了,过了几分钟又回到病房,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物,黑色T恤加深色长裤。

    既然坐轮椅不可以现身,穿病服同样有损一个顶级Alpha的雷厉风行。

    林恩细心安排好一切,把衣服放在床头柜上,这才去沙发里阖衣躺下。

    熬了一整夜,林恩累极了,病房里的沙发虽然材质偏硬,硌得人找不到一个稍微舒服点的角度,但他抵挡不住倦意侵袭,还是很快睡去。

    期间姚洲起来过一次,去楼上的手术室查看进展,也换上了林恩准备的衣服。半小时后他再回到病房,林恩仍然侧躺在沙发里,昏沉睡着。

    姚洲摸了支烟,没有打火点燃,只在唇间衔着,站在沙发前看着林恩的睡颜。

    当初想要标记他时,更多的是一种不自知的也不愿深究的直觉冲动。

    直到离婚了,他才知道他有多好。

    高强度的工作间隙、生死一线的厮杀中,想起他。他在新婚夜摸到他的伤口,问他痛不痛,他在他的情人找上门时掏光身上的钱送人出门,他在地下室里承认爱上他,他在一面倒的弃权票中投出那扭转局势的两票,他拽着他的衣袖,眼神坚定地说等他回家……

    曾经林恩想要一份不受信息素影响的感情,现在姚洲彻彻底底爱上他了,不受任何外力干扰,林恩却不想再要这份爱。

    姚洲颓然倒回床上,一手抬起来挡着眼,一手伸到裤袋里摸到那串挂了婚戒的银链。他已经站上权力的顶峰,改写了地下城的历史,赢得众人歆羡的一切,奈何却留不住他最爱的人。

    -

    林恩短暂地睡了几个小时,在上午十点醒来。他慢慢睁开眼,发觉姚洲已经不在病房,而自己也从沙发上被转移到了床上。

    林恩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坐起,病房门从外面推开,姚洲走了进来。他身着黑色T恤修身长裤,布料包裹着挺拔颀峻的躯体,透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感与压迫感。

    林恩待他走近,问他,“伤口怎么样?”

    睡了一觉,林恩的嗓子总算是能发出声音了。

    姚洲捡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掀起衣服,露出包扎整齐的绷带。伤口已经不再出血,绷带上只渗出淡淡药味。

    林恩见状放下心来,又问,“兰司的情况怎么样?”

    姚洲眸色冷了些,沉默片刻,说,“没有脱离危险,还在重症病房。”

    林恩准备下地,一面询问姚洲,“我能去看看他么?”

    却被姚洲摁住,“把探视时间留给高泽吧。”

    兰司也许能醒来,也许会一直这样躺下去。

    没谁比高泽更煎熬了。

    探视时间多有一分钟,对高泽而言也是一种安慰。

    林恩不说话了,微微垂下头,嘴唇抿着,没有张扬自己的情绪。

    高大的身形从椅子里站起,将坐着的他护到怀里。

    “兰司会没事的。”最惨烈的时候都扛过了,没道理这时候醒不过来。

    姚洲停顿了下,再开口,语气变得沉缓,“小少爷,你跟着我受了很多委屈,我甚至没有机会弥补你。”

    林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捂着他后背的那只手似乎在发抖。

    “我有私心,都没办法和你好好说再见。”Alpha的声音更低沉,带了少许暗哑,“送你回去前,你再帮我做件事。”

    林恩仰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姚洲。

    Alpha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简易的电动推刀,这是他刚从护士站借来的。他把推刀的握柄放在林恩手里,向他解释,“没有吞并东区之前,我没剪过短发。现在可以换个发型了,你帮我把头发理短。”

    他蓄发明誓很多年,熬过数不清的漫漫长夜。现在只想从最心爱的人这里,要一份无声的祝福。

    林恩愣住了,手下无意地拨动机身侧面的开关,电动剃刀旋即发出声响。

    姚洲淡淡笑了下,拉过椅子坐在他跟前,说,“随便剪,剪短了就行。”

    林恩的手指触到他半长的发丝,深呼吸,推刀从后颈慢慢向上,只推掉了一小绺头发,林恩关掉了推刀。

    “我只会推寸头......”他轻声说,将一绺断发攥在掌心里,“你马上升任联盟主席,该有更得体的发型。余下的,让理发师代劳吧。”

    姚洲没有转身看他,也没说话。他们之间静了静。

    再开口的是姚洲。

    “只要你一句话,联盟主席我可以不当。”

    姚洲转回身,覆住林恩握有头发的那只手,“曹律师应该告诉你了,我的身家现在都在你名下。别的我已经没了,就剩一个联盟主席的虚位。”

    他要心上人,不要江山。

    只要林恩开口,他可以为他做最平常的人,以最简单的方法爱他,守着他,如此足矣。

    “林恩。”他叫他的名字,语气温柔,眼底是深遂情动,最后一次尝试挽留,“我拿所有这一切权力和虚名,换你一个回心转意,我还配吗?”

    第88章

    我有冲动想答应

    林恩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持续约十秒的安静已经给了彼此体面。

    姚洲好像也料到了他的反应,不执意要他回答,在林恩抿着嘴唇略显局促时,姚洲给了他台阶下,“是我冒犯了。起来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去。”

    林恩其实很想说点什么。面对姚洲做出的让步,他内心的震动并非三言两语可以形容。可他又担心自己在情绪起伏下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

    姚洲从他手里拿过那绺头发,准备去扔掉,他下意识摁了一下Alpha的手。姚洲停步看着他,林恩又把手拿开,以手背抹了抹脸,音量不高,说,“姚洲,你很好的。”

    ——无所谓配不配,只是时机不对罢了。

    他还有一些不值一提的志向,也不愿意做他巨大光环之下的伴侣。姚洲这样的身份,容易压得身边人喘不过气来,林恩自认没有修炼得那么强大,他情愿退一步,给彼此海阔天空。

    姚洲定了定,看着他良久,最后叹了口气。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还是这样,安安静静不争不抢。话说得少,就短短几个字,戳心戳肺,可以让人记一辈子。

    后来朴衡敲门进来送早餐,话题也就揭过去了。又过了一会儿,白越之打电话来向姚洲道贺,地下城终于结束了分裂混乱的局面,同时白越之提醒他明天要去联盟接受第二轮个人财产审核。姚洲拿着手机,很平静地听着。

    没有人知道,就在十几分钟前,他想为了一个人,放下这一切。

    离开医院前,林恩去住院大楼内部的礼品店买了一束花,跟着姚洲去探望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兰司。

    林恩隔着双层玻璃门,看着那个带了呼吸机闭着眼的病人。原本俊美张扬的一张脸被面罩挡住大半,监护仪记录着他的生命体征,而他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眉目安宁地躺在病床上。

    后来林恩问路过的护士要了一支笔,蹲在监护室的墙边,把花束里的卡片摸出来,枕着膝盖慢慢写下“早日康复”四个字。

    姚洲站在走廊的另一边,和茉莉荆川站在一起,看着他蹲地上写字。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