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的饥渴感来自于另一个层面,与食欲无关。但只有林恩劝他,他权当宠着他,米粥递到手边,他也仰头喝了。
这样的循环在一整夜里重复数次,林恩完全没阖眼,他不敢睡。
一是怕自己睡着了姚洲在失控之下做出什么,二则也是担心听不见楼上的动静。
每一次靠近姚洲,他都能感受到对方承受的痛苦。
可是林恩一点信息素也没有,面对一个顶级Alpha的紊乱期,他什么安抚都给不了。
捱到凌晨五六点天将破晓,林恩又一次上楼,这次书房门虚掩着,林恩轻轻推门进去,只见姚洲靠在皮沙发里,似乎是睡着了。
这是三天以来,他仅有的一次休息。
男人应该是再度冲过冷水,衬衣大片湿着,林恩慢慢在沙发边蹲下,犹豫着伸出手,想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帮他解掉湿衣服。
手还没碰到扣子,姚洲醒了,林恩抬眸对上一双危险的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姚洲一把捏住林恩的脸。
如果搁在十年前,有人告诉他没有信息素也能产生感觉,他不可能信的。
经过这些时日,经过这一晚,姚洲承认林恩有这个能耐。他被他安抚到,不是因为他的信息素,而是他的性子,他这个人。
他的眼神渐渐缓了些,不捏脸了,改将林恩一把拉起来,不由分说抱到腿上坐着。
姚洲仍是背靠着沙发,尽管林恩坐他腿上,两个人之间还有些距离。
林恩浑身绷着,姚洲感觉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摸枪了,扯着嘴角笑了下,说,“我刚才想着你自己弄的,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自己搞定这种事了。”
林恩愣了愣,可能没防着他把这种混账话能直接说出来。
其实姚洲的自制力也就能坚持这么一两分钟,林恩一坐上来,他就觉得自己根本忍不了了。
“去睡会。”他在林恩屁股上拍了下,顺势将他带离。
林恩又一次被扔出了书房。
外面的天色已有些亮了,林恩不知道姚洲还要熬多久,他自己也撑的很累,但完全没有睡意。
经过原先自己的那间小书房门口,林恩脚下停顿,推门进去。
里面的陈设还和过去一样,除了墙上的摄影没了,其余一点没变。
林恩慢慢走到沙发里坐下,发觉边桌上多了一个烟灰缸,和一包已经抽到只剩两根的烟。
——他走后,姚洲常常来这间书房。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浅浅过了一下。林恩就警醒地打住了。
他们没有以后的,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往下想。
阖衣坐在沙发里,闭上眼睛放空了一会儿。明明身体已很疲累,但精神上就是放松不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林恩突然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他一下坐起来,搓着脸往书房外跑。
他敲了门,姚洲不让进,林恩又退回去,在门外守了将近一小时,等他终于可以提着药箱进入书房,姚洲手上割伤流出的血早已经凝固。
林恩一言不发的蹲着给姚洲清理创口,地上还有摔碎的玻璃片。
姚洲受伤的那只手交给他处理,另只得闲的手摸着林恩的耳廓,慢慢地揉搓。
并不是林恩妥协了,姚洲心里清楚。前一夜到现在他在这间别墅里对他做的一切,全因为林恩顾念他在紊乱期,所以给足了他忍让。
熬了一整夜,林恩累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也没问姚洲是怎么伤的手,只是仔仔细细替他把伤口清创包好。
在他要起身的一瞬,姚洲将他摁住。
“通知你的人,三小时后来这里接你。”
从二零区到西区要三个小时,他还能让他再陪三个小时。
林恩愣了下,仰头看着他,姚洲摁着他肩膀的手移动了一些,手掌改握住他细白的脖颈,以指腹摩挲喉结那块。
半晌,姚洲说,“谢谢。”
他的紊乱期差不多算是熬过了。
林恩好像还有点不能置信,睁着眼,没说话。
姚洲看着他这样,心跟着揪了一下,低下头去,与他相距仅半分,“辛苦你来一趟,委屈你了。”
不是谁都有勇气在一个S级Alpha身处紊乱期时,待一整晚不走的。
世上离异的夫妻千千万,姚洲心里感叹。他还能把眼前这个人挽回来么?名正言顺地抱他一次。
他站了起来,也把林恩拉起,问他,“会煮东西吗?”
林恩点头。
“给我弄点吃的。什么都行。”
等到姚洲换了身衣服,下楼到餐厅,桌上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林恩坐在以前他常坐的位子上。
姚洲什么也没说,拉开椅子坐下,把林恩煮的面全吃了。
二零区的人到得比预想的早。
没有等到三个小时,只过了几十分钟,别墅外就响起了刹车声。想来江旗是放心不下,林恩给他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路上了,还带了一车人手,恐怕林恩吃亏。
姚洲也没拦着,就算他再不舍,如今这个人不再是他的,他也只能送他回二零区的那个家。
两人走到门口,林恩停住,从腰间摸出手枪还给姚洲,说,“我出了这个门,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昨晚的事什么也不代表。”
姚洲好像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在他伸手要开门时,拦了一下,以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抵住门,是一个半圈着林恩的姿势。
看着怀中人苍白的侧脸,他眸色转深。
“我不需要其他人,我有你就够了。”
“给我点时间,我把你找回来。”
说完,他拿开了手,替林恩开门,嘱咐,“回家好好睡一觉。”
林恩的心脏跳得很重,他没再去看姚洲。
门外的台阶下面都是二零区的人,但林恩知道,姚洲有很多手下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守着。只是为了不让林恩难堪,所以埋伏起来没有现身。
林恩走到轿车前,江旗脸上写满担忧,却碍于身份不知怎么询问。
林恩熬了通宵,眼下浮着一圈青黑。他看着江旗,心下了然对方在担忧什么,轻声说了句,“我没事,他没碰我。”
第77章
你和姚先生还有可能吗?
因为整夜的焦虑紧张,身体承受不住这种消耗,林恩回家以后病了两天。
江旗请来家庭医生上门为他挂水,也禁止他去政务大楼上班,林恩无奈只能卧床休养。
联盟大选将近,二十四区统一投票的日期定在一周以后,电视新闻里几乎都是与之相关的报道。二零区内的几十处选民投票点都开站在即,准备迎接民选当天的投票盛况。
林恩退烧的那天,姚洲重新出现在晚间新闻头条。
电视上的主持人刚念出人名,江旗就把遥控器拿起来,装作无事地换了个台。
林恩只看到一眼屏幕上的残影,姚洲的两只手上似乎都干干净净的,不见绷带或伤口。
治愈系的Alpha恢复能力惊人,林恩早就见识过。他心绪平静地把视线转向餐桌,继续夹菜吃饭。
饭后林恩接了一通电话,是政务司的一名助理向他汇报大选投票的准备进展,林恩走到后院讲完了电话,回过身,却见江旗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件外套。
已经是六月的天了,就是吹点风也不必加衣。林恩冲江旗摇摇头,温和地说,“不冷,不用穿。”
江旗还是有些执意,展开衣服走向林恩,把外套搭在他肩上。
林恩就不拂他的好意了,回屋时两人并行,走到楼梯边,江旗先停下脚步,似乎是犹豫之后才说,“少爷,今天我接到姚先生打来的电话。”
林恩听后,神色冷淡地应了声,“他说什么?”
其实林恩一直很好奇,姚洲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会是谁,
但江旗应该没被买通,这点把握林恩是有的。
“他问候你的身体,我没有同他多讲。”江旗停顿了下,突然问林恩,“少爷,容我冒犯问一句,你和姚先生还有可能吗?”
两天前的深夜他把林恩送去西区,那时并不知道姚洲处在紊乱期。后来意识到不对劲再去西区接人,江旗一路上的心情跌宕起伏到了极致,以至于他再也无法忽视被自己压抑多年的感受。
林恩笑了笑,说,“没可能,所以记着他的号码,以后别再接了。”
说完,他转身要去自己的房间,却被江旗一下拉住。
刚才那个提问不算冒犯,但伸手拉人这一下透出些微妙的暧昧,不该是一个侍从的举动。
林恩抬眸看人,江旗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跳乱撞,情动之下脱口而出,“少爷,你觉得...我可以吗?我是说,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林恩的反应远比江旗预料的平静太多。
他连表情都没变,轻轻抽开手,说,“江旗,这句话我就当没听到。如果再有逾矩的事,我就从这里搬出去吧,以免你误会。”
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朝夕相处,江旗的心思不难察觉。
林恩本想揣着糊涂照此下去,对方不主动点破自己只当不知道,可是眼下突然挑明了,林恩心里叹气,再继续住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
一听林恩说要搬走,江旗吓得乱了方寸,身体做出最直觉的反应,立即单膝跪下去想要道歉。
这是很多年前,他刚到林家做侍从时接受过的训练,后来被林恩制止了,说与他以平辈身份相处。林恩是没有架子的主人,江旗陪同他成长,对他倾心已久。这么多年过去,江旗再没有在他跟前做过有分主仆的举止。
林恩反应也快,江旗身形一坠,膝盖还未磕到地面,林恩已经将他架住,吃力地说,“没有怪你,快点起来,我没劲儿了。”
江旗到底没有跪下去,反而起身将林恩扶住。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就这样无果而终。
晚上江旗敲开客卧的门,给林恩送宵夜,他心里仍很忐忑,但林恩神情坦然,与他讨论了几句第二天的工作,关门前道了声,态度一如往常。
门关上了,江旗没有马上离开。
林恩的云淡风轻让他明白,他永远只能站在他身后,忠诚地叫他一声少爷。他们之间不会变为其他称谓。
可是林恩表现出的超乎年龄的淡定也让江旗感到一丝痛心,他想他的少爷才刚过了二十岁生日而已,本该是一名大二学生。寻常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不都该是最期待爱情的么,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没有心的样子。提起前任不带喜怒,面对告白也波澜不惊。
那个即将成为联盟主席的Alpha到底把他伤得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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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天,江旗留在办公室的时间比以往更长些,晚餐也避开了与林恩同桌。两人除了工作上的交流,私下没再单独聊过。
江旗这样做,意在打消林恩搬出去的念头,一方面他或许还有一点未能完全熄灭的私心,想要守住近水楼台的位置;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林恩身体的担忧,总还是有人在林恩身边悉心照料来得比较好。
林恩大约也是顾念多年的情分,见到江旗一连数日早出晚归,三餐都在政务餐厅里解决,俨然回到了工作伙伴的位置,搬走的事林恩便没再提了。
随着新闻媒体的连翻造势,距离联盟大选终于只剩最后一天。
过去的一周里,林恩照例收到两封西区的来信。照说现在是姚洲最为繁忙的时候,他的竞选团队连同他本人都在连轴转场拜票,林恩想不出来他哪里还有时间给自己写信寄信。
其中的一封与申请独立经济区有关,姚洲在信中写道:给审核委员会一点甜头,该走的人情不要遗漏。
林恩还是嫩了些,对有些人情世故把握得不准。收信后林恩让手下去查了审核委员会的名单,在审批会议之前,他要腾出时间宴请工作组的成员。
另一封信在大选前日送达,只有短短一行字:大选当天注意安全。
几乎每一届的选举日都会发生几起对立派选民之间的冲突事件。过去的一个多月,姚洲给林恩写了十余封信,平均三到四天一封,这是唯一的一封与工作无关的内容。
林恩站在傍晚的窗边拆信,外面的主街上无比喧闹,有为选举投票而准备通宵排队的民众,也有一些支持者在举牌游行。
林恩只看了一遍,就把信纸放入抽屉固定的一格。这一晚他睡得很早,一夜无梦。
次日清早六点,他被广播的声音叫醒了。
距离他所居住的街道不远处的一间投票站迎来了第一批投票的选民,事先录好的投票指导也开始同步播放。
这座城市在晨曦微光中提前苏醒,五年一度的联盟民选开始了。
从清早六点到傍晚六点,持续共12小时的投票时间,二十四区同步进行计票。
林恩当天乘车去政务大楼上班,每经过一处投票点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但他的下属们在他跟前都很谨慎,没有讨论各自的选票归属,大约是顾及到林恩与其中一位竞选人有过婚史的身份。
因为二十四区处在不同的时区,统票结束的时间也有前后四个小时的差异。
二零区统票结束时,还有几个选区的票数正在浮动。
傍晚六点,林恩在办公桌边签完了助理送来的文件,旋即听到从中央广场上传来民众的欢呼,沸腾的声浪中一个熟悉的名字不断得被人叫喊出口。
二零区的选票统计完成了,姚洲在三位候选者中获得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十五万张的选票。
其他地区的票数也在陆续公布中,代表姚洲的那根蓝色指数线,一路高开高走,在还剩最后两个地区尚未公布票数前,姚洲已经提前锁定胜局。一些带有倾向性的新闻台,在实时播报中,主持人已经改口称他为“主席先生”。
林恩于晚上八点离开政务大楼。最后一区的票选结果即将公布。
轿车行经一个商业广场,一块巨大的LED屏幕正好在转播最后一区计票的新闻。林恩叫司机靠边停下,他下了车,站在围观人群的最边缘,远远地望着屏幕。
六月的夜晚,已有些燥热了。但比天气更为燥热的,是翘首以待的选民和难掩激动的现场记者。
作为联盟历史上最年轻的竞选者,姚洲与他的团队以黑马之姿走到了最后,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最后一区的近八十万张选票。
新闻画面转切到上城区的联盟总部,身着深色西装三件套的联盟新任主席刚一现身,现场记者的声音就完全听不见了,只剩下狂热的选民在呼喊他的名字。
林恩看着那个丰神俊朗的Alpha被记者和闪光灯包围,又看着他手持话筒对到场的支持者道谢,林恩垂下眼,平静地对一旁等待的司机说,“回家吧。”
因为四处庆祝游行的缘故,原本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因为交通管制开了近三十分钟才绕回小楼前。
江旗已经回来了,大约是担心林恩晚归,他站在院子门口等着。
车一停稳,他快步上前拉开后座的车门,一手扶在车顶。林恩下了车,先与他说了几句有没有吃晚饭一类的家常话,快进门时,江旗说,“我刚接到联盟的电话,新任主席的欢迎宴将在三天后在联盟总部举行。”
说着,将一封格式规整的传真邀请函交到了林恩手里。
第78章
警卫跟着我,立刻去西区
欢迎晚宴定在六月的第二个周末,除了二十四区领主,还有一些赞助过选举的财阀和政商名流到场。
江旗在得知林恩准备赴会后,请示过他是否需要新做一套西装,林恩拒绝了。
他不需要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前任的庆选宴会上,如非必要,那一晚除了最基本的礼节,他不打算与姚洲有任何私下交流。
江旗得知他的想法,似乎暗中松了口气。这一小小的情绪反应没有逃过林恩的眼睛。
林恩心想,毕竟是挑破了那层窗户纸,有些事情不免就会有痕迹。江旗并没有完全死心,林恩也不禁又一次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搬走,给彼此一个清静。
他还没有对搬家的事下定决心,三天后的晚宴已经到了。
一部分地区更远的领主提前一天乘专机到达上城区,而林恩选择当日往返。尽管他让司机预留了足够的时间,却因为不可控的交通延误,到场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联盟发言人正在台上讲话预热气氛,林恩带着江旗从侧门入场。
举着托盘的侍者穿梭到林恩跟前,他刚拿起一杯苏打水,就听见发言人宣布:有请新任联盟主席姚先生与他的团队。
大厅里即刻响起掌声,林恩把手中的杯子交给江旗,也礼貌性地跟着鼓掌。
因为入场较晚,林恩并没有走到最前排的社交席位,而是与一些赴会的家眷们站在一起。
身旁的Omega交头接耳的声音林恩多少能听见一些,姚洲团队里的人都有一副好皮囊,每走出来一个,就有人掩着嘴嬉笑低语,说是自己喜欢的型。
直到姚洲最后步入会场,众人忽然都安静了。
林恩隔着无数的身影看向那个成为全场焦点的Alpha。大厅穹顶洒落的灯光很亮,很晃眼,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林恩觉得对方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转眸避开了,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喝水。
姚洲上位在即,要与他攀结的权贵太多,林恩把自己上去敬酒的时间预设在靠后的位置。
身为二零区的领主,不管他自己多想避嫌,毕竟有职责在身。就算是虚以客套他也必须当着姚洲的面,说上一句“祝贺主席先生”,这点规矩林恩是懂的。
只是林恩没有想到,不出一刻钟,竟是姚洲端着酒杯先来找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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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洲撇开了道贺的众人,端着一杯香槟走到林恩所在的露台。
方才一进场,姚洲就瞧见他了,站在最后面的位置,身着款式简洁的西装,只在前襟的花眼处别了一枚代表二零区徽印的胸针。
比起场内的大多数人,林恩实在低调得有些过头。
尽管是如此不显山露水的一身,却还是立刻抓住了姚洲的视线。
以姚洲对他的了解,出于领主的责任心,稍晚些时候他一定会硬着头皮来找自己说些场面话。
姚洲不舍得让他主动来找,也不想让旁人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上下级关系,于是姚洲主动找到了他。
不待姚洲走近,原本站在一旁的江旗突然上前一步,做了个拦挡的动作。
姚洲皱眉,眼神一扫江旗。
这是一个逾越了侍从身份的举动,带有明显的保护欲。姚洲与林恩离异数月,正在想方设法挽回对方,对林恩身边心有不轨的觊觎者当然极为敏锐。
林恩适时出声,“江旗。”
江旗似乎也觉察到不妥,他的下意识举动源自于姚洲紊乱期那次叫走林恩,因此一见姚洲靠近,他就直觉想挡在林恩跟前。
林恩一开口,江旗便退开了,站到林恩身侧两步远的地方。
一位在露台上服务的侍者见状走过来,把托盘里的香槟举到林恩跟前。
林恩抬手要去拿酒,他以领主的身份面对姚洲,喝苏打水是不适宜的。然而姚洲一拦他的手,连酒杯都没让他碰到,继而示意服务生端走香槟。
林恩身后就是浮雕栏杆,他没处可退,只想尽快应付完这种场面,于是打起精神,先说,“恭喜当选联盟主席。”顿了顿,又道,“以后二零区的发展,有赖您多关照。”——都是事先打了腹稿的话。
姚洲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有这一出,耐着性子听完,问,“还有吗?”
林恩抿了抿嘴唇,再补上一句,“我初任领主时间不长,有做得不妥帖的地方,请主席先生包涵。”
一口一个“您”,称谓也变成了“主席先生”,配上他冷淡的声音,别提有多疏远。姚洲差点没给气笑了。
他当然明白林恩想要什么,林恩想要一个在社交场上被尊重礼遇的身份,而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与姚洲纠缠不清。
姚洲从前错了数次,当众利用过他也当众羞辱过他,这一回至少要做些弥补。
他压低声音,像哄他一样,问,“手冷不冷?”
装苏打水的杯子里冰块还没化,瞧着林恩的几根手指都被冻得些微发白。
林恩一愣,下意识地把杯子放在浮雕台面上。姚洲便执过他的手,低头,在初夏的晚风中,吻了吻他的手背。
刚才问手冷不冷的声音很低,周围人听不见,待到吻手结束,姚洲直起身,噙着笑说,“二十岁就做了领主,这叫年轻有为。没什么不妥帖的。”
“亚联盟二十四区一荣俱荣,期待以后与林先生多交流。”
说完,他先伸手,等着林恩来握。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尊重和面子都给足了林恩,暗地里那种宠溺也分毫不少。
最后“多交流”三个字姚洲咬得重些,林恩懂他话里的意思,耳尖微微发热,犹豫了下,姚洲的面子到底驳不得,只能伸手与之交握。
温热有力的手掌将林恩微凉的手指包覆住,收紧了一下,再松开。
姚洲移步到露台才不过几分钟,已经引起不少宾客侧目。其实姚洲的西装内袋里还揣着一张名片,上面写有他给林恩预约的腺体复查时间,现在看林恩一副要与他公事公办的样子,他便暂时按下不表了。
林恩端正站着,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思。姚洲与他之间无声对视的几秒,各自的身份横在当中,最后是姚洲低声嘱咐了一句“少喝酒”,这才转身走向大厅。
先是吻手礼,而后夸赞林恩年轻有为,握手也是姚洲先伸手,这一套社交互动看在旁人眼里,无疑很耐人寻味。
宴会的后半程,姚洲和林恩没再有对话的机会。可是得益于姚洲那些明里暗里的关照,林恩身边也热闹起来。对他笑脸相迎的人多了,名片也散出去不少,离场的时候江旗把带来的风衣搭在他肩上,随他一起走下楼梯。
姚洲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眼色转暗。
林恩是他一手养起来的人,他知道他可以有多出众。近来的几次突发事件,更让姚洲确信自己的眼光。
也许不止那个年轻的侍从,林恩身边还有别的觊觎者。为免夜长梦多,得趁早断了这些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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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晚宴结束的当晚,林恩没在上城区停留,连夜回到了二零区。
回程的路上他独自坐后座,前排不时传来江旗与司机的对话,而他只是沉默地想了一路。
第二天上班以后,他交待总务处的秘书替自己跑一趟邮局,并把一张写有地址的便签交给对方,这个地址正是他目前居住的独栋。
林恩要拒收所有来自西区的信函。邮局无需通知他,全数退回即可。
秘书对于这个安排不免感到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出去了一趟,回来给林恩复命时提到一句,“今天就有一封从西区寄给您的信,已经到了邮局的分拣处。我让他们给退回去,这样行吗?”
林恩点头表示满意,秘书这才带上门出去了。
手里的文件一时看不下去,林恩把纸页扔在桌上,后仰进转椅里,下一秒就不自觉地想起那封被退回的信。
如今竞选结束了,姚洲已经走上权力顶峰。林恩心知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自己也该有个决断。
习惯依赖是件很可怕的事,就算二零区积弱,他也不该在这上面拎不清。
退信的安排做了几天,西区那边没什么动静,林恩也就不再去想了。姚洲目前处在权力交接之中,想必是很忙的,不输他竞选的时候。林恩把以往的信件收起来,放在书柜最底一层,从此他拉开抽屉找东西也不会再看见了。
此外他还留心着一些周边的房产信息,过完这个月他打算换个地方住,正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告知江旗。
联盟总部迁址这件事来得猝不及防,事先林恩没听到一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