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旗走到他桌边,把一段监控视频拿给他看,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劝他,“少爷,不能再犹豫了,一旦把人放跑了再想去别的区抓回来,跨区抓捕的手续就难办了。”江旗说的是黄炳成的家属。
去年年底二零区发生的那场暴动,幸亏有姚洲带人出面,带头叛乱的黄炳成被抓了,他手下的武装力量也解散殆尽。但江旗还是警醒着的,担心残余势力清除得不干净,又派人暗中盯着他的家眷。
就在最近两天,线人传回来消息,黄家的其他几个兄弟正在勾结外区势力,可能还有作乱的图谋。林恩这边倒也不含糊,拿到了切实的证据立刻就调集人手把黄家兄弟控制起来,送进警局待审。
但是黄炳成还有一个正妻和情妇,连带一双年幼的儿女,尚没有坐实她们的罪证。林恩到底是心软些,对于妇孺没那么下得去手,眼看着这几个人有外逃的征兆,江旗从昨晚劝到今天,林恩还是没有下决意拘人。
林恩只说,“我再想想,你让人待命。”
可是从中午想到下午下班,林恩仍然没个准话。
江旗不好再催问他,回家的车上他们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进了小楼,林恩先去书房放东西,见到书桌上有几封信件,想来是女佣拿来的,林恩扫了眼,最上面的一封字迹有些熟悉,林恩定了定,才慢慢拿起来看。
姚洲给他写的信。用了加急的信封,今早寄出的,下午就到了二零区。
林恩觉得难以置信,姚洲那样强势独断的人,什么交流需要用写的?
他把信封撕开了,里面就一张纸。
——你是一区之主,心慈手软只会把整个地区搭进去。
先想想责任,再做取舍。
林恩看得很快,又好像很慢。
短短两行字,像是烙在他眼里了。没有声响的书房里,他仿佛能凭空听见姚洲对着他说出这些话。
Alpha的嗓音低沉,性感,语速不疾不徐,却极有说服力。
直到外面传来江旗的声音,请他去用晚餐,林恩匆匆把信纸放进了抽屉。
一顿饭吃得不怎么踏实,饭后放下筷子,林恩又去了书房。
窗外的雨势更急了,拍打着紧闭的玻璃窗。林恩站在灯下,又把姚洲手写的信看了一遍。
刚才第一眼读到内容时,林恩生出少许的愤怒。姚洲到底是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了,否则消息怎么会同步得这么快。
可是一顿饭吃下来,林恩想明白了一些事,自从他接管二零区至今两个多月,与本地的势力之间虽有小摩擦,却一直没起大风浪。
林恩没那么盲目自大,早该想到这里头的缘由。不是因为他自己多大的能耐,实则是背后有人帮他摆平了事端。
这阵子姚洲没再现身,林恩以为他们之间算是彻底断了,原来他还留意着他的处境。
那种不甘心虽然一时间还压不下去,但余下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
姚洲担心他对妇孺心软误事,写了这封信劝他当机立断。
接任领主的这些时日里,林恩为了完成职责,很多事情也是勉力支撑。
他年轻,没有经验,肩上的责任很重,手下可用的人却有限。一路有惊无险走过来,眼看着矿山的开发快要步入正轨,这后面却不知道有多少是姚洲暗中护着的结果。
林恩把信纸压在桌面上,闭眼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听劝解的人,但劝他的人,大都自身资历尚浅,无法做到让他信服。
姚洲却不同。他大他十岁,经历的风浪比林恩走过的坦途还多,林恩抗拒他的专制,要从他身边逃离,可是到头来有他一句劝,却比旁人说十句百句都管用。
姚洲是在他身上留了烙痕的,林恩跟着他学了太多东西,那些痕迹短时间内抹不掉。
稍晚些时候,林恩出了书房去找江旗,说让待命的人动手,先把人控制住再分开审讯,两个孩子交给亲属代为照顾。
江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还是很高兴地立刻去执行。
追查的结果证明姚洲是对的,黄炳成的情妇与外区勾结,准备助他越狱,因为拦截及时,黄炳成被追加刑期,换到了一所管理更严密的联盟监狱服刑。
从这天之后,林恩便开始时不时地收到来自西区的信。
内容都很简短,有时十余个字,有时就几个字,却都是关键的提点。姚洲把他这些年管理用人的经验一字一句地教给他。
尤其那座事关二零区发展的矿山,林恩在开采招标举棋不定之时,收到姚洲的信,纸上一段话:稀有金属受联盟保护,先申请独立经济区,再做招标。
林恩当晚就开始加班加点地研读独立经济区的相关报审条件,着手起草文件。
姚洲的这些信寄来有七八封,林恩一封没回过。有时候找东西拉开抽屉,看到里面单独放置一格的信,林恩的动作会滞一滞,再把抽屉关上。
转眼到了五月底,林恩该过二十岁的生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因为延迟分化在医院等待手术,今年生日当天又要去联盟参加一个地区发展统筹会议,于是林恩就在生日前一天,邀请白蓁来家里吃饭,简单庆个生。
白蓁带着礼物上门,林恩有阵子没见他了,觉得他身形似有些清减,笑容也不像从前开朗。明明是五月底的天,傍晚退了热气也有二十几度,白蓁却穿着长袖衣服,一边耳朵上有块新鲜的伤痕,像是被咬的,林恩觉得不对劲。
但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白蓁嘴却很紧,什么也不说,只聊他生日的事。
吃蛋糕的时候,外面又下起雨来。屋内灯火明亮,放着轻音乐做背景,气氛很是温馨。
蛋糕是江旗订的,翻糖蛋糕上站着一个穿西装的小人,有几分像林恩。
林恩把这个小人放在自己盘子里,还没动叉子,他倏忽有一下恍神,继而转头去看窗外。
分明是什么都没有的。只有树叶在雨水拍打下摇晃不定的暗影。
可是林恩心里那种直觉很强烈,他放下手中的盘子,起身说,“去洗个手。”实则是去了门口查看。
屋檐下面干燥的台阶上放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林恩蹲下身,把丝带下面压着的信封拿出来,里面是一张白色的卡片,以熟悉的遒劲笔迹写了“二十岁生日快乐”几个字,多的没有了。
林恩鼻子有点发酸,在门口蹲了片刻,进屋时他手里抱着那个盒子。
其实客厅里的人都看见了,但谁也没多嘴。
当晚白蓁仍是走得很早,比上次来那回还早了半小时。
走之前他问林恩要一个地下药商的联系方式,林恩警惕起来,问他做什么。
白蓁说想尝试一种进口的新型抑制剂,最近身边人有在用这个,效果很好,自己好奇也想试试。
林恩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再追问他到底要作什么用途,白蓁抿着嘴唇不说话了,林恩最终没把号码给他。
后来把白蓁送上车,后排的车窗降下,林恩注意到两个座位之间有一瓶Omega专用的润滑剂。
这辆车本该是白越之的专座,今晚临时调给白蓁用的。
林恩脑子有点乱,那瓶润滑剂毫不掩饰地放在车里,明眼人立即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越之和白蓁的关系已经不是单纯的非血亲兄弟了,是白越之强迫了白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恩没法往下想。
他跟着车走了两步,“小白,找个时间我们聊聊......”然而还不待白蓁回他话,白越之的电话打了进来。
上次从二零区回家晚了一刻钟,白蓁就被白越之带进卧室里罚过,今晚他不敢再迟了。
他拍拍林恩扶着车窗的手,嘴角的笑容意义不明,“我没事,你好好照顾自己。”
车头已经过了院门口,林恩无奈松了手,看着车窗升起来,遮住了白蓁的侧脸。
江旗在后边给他撑着伞,林恩站在伞下,轿车拐出了院子,林恩还立在原地。他很想找谁问问白蓁的近况,但如今他距离那个圈子很远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谁能帮到白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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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犹豫着该不该给白越之打个电话,又担心自己逾越了朋友间的分寸,让白蓁夹在中间为难。主意没有拿定,如此过了两三天,他从联盟总部开会回到了二零区。
晚饭前林恩洗了个澡,冲掉一身的疲累,正在擦头发,手机突然响了。
林恩以为是白蓁,这两天他和白蓁一直保持着联系,林恩旁敲侧击地询问他和白越之的事,白蓁还没松口。
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显示出英嫂。
林恩蹙了蹙眉,在铃声快要停止前,他还是接通了,“喂?”
英嫂听起来有些着急,而且音量刻意压低了,似乎是在避着屋子里的人。
她一连叫了两声林恩,又问“能听见我说话么?”
林恩知道她是有事来找,接听前的那点犹豫没了,沉声应道,“英嫂你说。”
自从离婚以后,林恩和她见过一回。那次是英嫂自作主张炖了汤,让林恩曾经的保镖老丛开车,专程送到二零区来。
眼见着老太太坐了三小时的车就为送一盅汤,林恩没忍心拒绝。但他也心知不可以继续下去,事隔一周英嫂又来了一趟,林恩便坚决地没有见她了,只让女佣送出一份贵重的回礼,而他站在二楼窗边,看着英嫂走回车里,背影失落地离开了小院。
此后英嫂便没再来过,林恩知道她在姚洲身边做事已久,是个知进退的人,所以当下听见英嫂语气不稳,林恩心也提了起来。
英嫂一开口就是,“我不该打这个电话的,但就算是英嫂拜托你,你来别墅一趟......”
林恩还算沉稳,问她,“怎么了。”
英嫂说,“姚先生到紊乱期,昨天医生上了两趟门,用了抑制剂,不好使的。”
她的着急担忧都是真的,说话用词零碎,有点不成句子。
林恩愣住了,听见手机那头又说,“你知道的...他是S级Alpha……”
林恩微微睁大眼,他从来不知道姚洲是S级,他只以为他是A级Alpha。
“抑制剂对他没用的,他没有叫人来陪,已经两天了,一直关在二楼,今天连医生都不见了,我们都不准上去......”
英嫂说到后面带了哭腔,姚洲是她一手带大了,很多事她帮不上忙,但她是心疼的。
她像过去一样叫林恩“小少爷”,恳求道,“你来看看他,我知道你们离婚了,这是不情之请......但他好多年没有紊乱期了,这样下去太伤身体,你说话管用的,你来劝劝他吧......”
林恩握紧手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昨天姚洲还寄来了一封信,他刚才到家就拆开了。
内投当日林恩承诺了十九区入股采矿的事,这几天在谈细节,姚洲寄来的一页信纸写得格外简短。
仅四个字:商务律师。接着是一串电话号码。
林恩这阵子看惯了他的字,方才读信时也有一丝疑虑,总觉得笔迹不如往常稳健。现在一听英嫂哭诉,才知道原因在此。
对一个S级的Alpha来说,紊乱期持续了两天意味着什么?林恩不愿去想。
他又用什么身份劝说姚洲?劝他找个Omega解决生理需求?一想到这个,林恩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心也揪紧了,有点喘不上气。
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一通电话打了五分钟,几乎全是英嫂在说。
英嫂听不到他的回应,最后也有点放弃了,慢慢地同他商量,“你就来看看他,行吗,他心里一直有你的,你来一趟,他也好过点......”
林恩不忍心让老太太这么反复求人,终于开了口,他此前明明一句话也没说的,声音却是哑的,“让我想想,英嫂,你先请医生上门。”
说完,林恩把电话挂了,呆呆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停着的那辆车。
第76章
我替你叫个人,别为难自己
大约有两三分钟,林恩一动不动,头发上的水滴落下来,在他的白T恤上洇出一片湿渍。
他咬了咬牙,心说不能去。去了就乱套了。
姚洲手底下那么多人伺候着,要他一个离异了的前任有什么用。
而且自从切掉部分腺体之后,林恩就连A和O的信息素都不太能闻出来了。他几乎形同一个废人,比起寻常的Beta都不如。
如果姚洲真是S级的Alpha,林恩与他犹如云泥,给不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请他去探望不过就是英嫂的一厢情愿罢了。
林恩想完这一切,重新冷静下来。
他换了一件上衣,擦干头发,下楼去吃饭。家里的女佣这晚烧了鲈鱼,做了滑蛋虾仁,都是清淡滋养的菜,但是林恩胃口格外的差,只潦草塞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了,推开碗筷回到房里休息。
晚上临近十点,林恩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来。这次是一条信息,从一个陌生号码传来的。
林恩拿起来看,信息是高泽发的。在这之前他与高泽从无私下交流,也不知道各自的手机号码。
高泽的措辞很谨慎,就连标点符号都用得一丝不苟:林恩,我是高泽,姚洲到了紊乱期,用药无效,不肯找人。能否请你出面相劝。
林恩把手机扣在书桌上,焦躁地抓了抓头发。
高泽轻易不会开这个口的,更不会出面求人。他都主动联系林恩了,一定是姚洲的情况不容乐观。
林恩没回消息,不是他端着,而是他的处境尴尬。他要是真去了算怎么回事,总不能陪姚洲睡一觉。婚已经离了,他是最不该出现在姚洲身边的那一个。
又过了大约一小时,手机再一次响起。
林恩已经不意外了,他猜这次是白越之。他还没找对方呢,白越之先找上他了。
林恩接起电话,连“喂”都懒得说了。白越之知道他听得见,也不跟他兜圈子。
“林恩,你知道我为什么事找你。S级Alpha的紊乱期是没有药的。”
白越之没瞎说,所有的药品研发都以市场需求为基准。S级Alpha的信息素极其特殊,几万分之一的概率,抑制剂研发成本高,使用人数少。何况紊乱期不是绝症,找个Omega解决就完事了,又不攸关生死,因此没有针对S级Alpha的特定抑制剂。这一点林恩是知道的。
前面来当说客的两人都是担心姚洲的身体,但白越之很直接,上来就和林恩阐明利害,“民选就在十天后,姚洲现在所有的活动都停了。如果他一直不露面,前面那些努力等于白费。”
林恩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忽然有点明白了白越之和白蓁之间是怎么回事。白越之这样的野心家,心里根本没有存放感情的位置,白蓁一旦认清这一点,是断然不会待在他身边的。
林恩担心姚洲,但不愿在白越之跟前表露出来。说到最后,白越之把话挑明了,劝他,“既然你觉得和姚洲之间彻底没戏了,那你当面和他说,让他断了念想,顺利把紊乱期过了,这样正好。”
挂电话之前,林恩一时没忍住,有点尖锐地问了一句,“越之哥,你把什么都算得分毫不差,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算进去?”
手机那头没有回应,大概是听出来林恩含沙射影的意思。白越之先挂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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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午到晚上,众人轮番来劝说。
林恩表面上似是无动于衷,可是心里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手边摆了一大摞文件,都是从联盟会议上带回来的资料。今晚反正是没法睡了,林恩断断续续看文件看到晚上十点,英嫂又一次打来电话。
英嫂大概也是难以开口,就说了句“林恩,英嫂打扰你了......”,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林恩心里那种压抑的情绪已然到了顶点,他吐了口气,拿起外套往外走,对着手机说,“我现在过来,三个小时以后到。”
那头是如何千恩万谢林恩都不想听了,上楼走到江旗的房间门口,把门敲开,在江旗诧异的目光中,说,“找个司机送送我,去西区。”
江旗到底没能拦住他。凌晨一点,挂着二零区牌照的轿车在别墅门口停住,林恩下了车。
自从签完离婚协议,他就没再来过这里。
前门有人值守,一见林恩现身立刻给他开门。
英嫂在屋里候着,看起来像是有两三天没好好睡过的样子,老太太一脸的憔悴。
家庭医生也没走,见到林恩就走上前来,叹气道,“没人敢上去。”
林恩反倒是这所有人之中最冷静的一个,他向英嫂要了食物和水,从医生那里拿了抑制剂,然后端着托盘上楼。
这一层应该是弥漫着信息素的,但林恩几乎闻不到。他脚步很轻,走到大门紧闭的书房前,做了少许心理准备,抬手扣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滚”。林恩等了几秒,又敲了一次,以能够让书房里的人听见的音量说,“姚洲,是我。”
这两个字音很久没念了。如今姚洲是亚联盟主席最有力的竞选者,而林恩是二零区的领主,他叫对方“姚先生”时,总会刻意忽略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段八个月的婚姻。
直到这两个字音出口,林恩心里颤了下,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了。
大约一分钟后,门开了。
走廊上很昏暗,书房里只开了盏壁灯。姚洲一手扶门,出现在林恩跟前,也许是光影的作用,他的身形罩在林恩身上,即便不动也像是野兽蛰伏,摄迫感十足。
林恩怀疑他是听到自己来了才随意套了件衣服。衬衣扣子胡乱系着,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劲实的前臂肌肉,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糟糕,眼神里有种掩不住的阴狠。
见到林恩,他先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谁放你进来的?”语气低沉沙哑。
谁不要命了,在他紊乱期最危险的时候让林恩上来。
林恩垂下眼,避免对视,淡声说,“我给你送点药。”
虽然只是给A级Alpha用的抑制剂,但聊胜于无,多少能好受点。
“谁让你来的?”姚洲很偏执。
林恩知道他此刻难熬,顺着他,说,“我自己要来的。”
毕竟同床共枕了两百多天,林恩就将这事揽在身上了。别人不至于被迁怒。
姚洲需要竭力自控,才能在相距仅半米的情形下,以仅余的理智和他说话,而不是把他拖进书房直接扒光办了。
“来做什么?”姚洲呼吸粗重。
林恩心也揪着,但没让姚洲看出来,他轻而慢地说,“......找个人吧,我替你叫。别为难自己。”
两个人之间的缄默像一根逐渐紧绷的弦,出声的那一刻恐怕就要崩断。
姚洲似乎笑了下,林恩没看清。
姚洲忍住了掐死他或者当场操死他的冲动,磨着牙说,“你来,就是为了劝我,找个人?”
这位小少爷可真是戳心戳肺的主。他为他忍了三天两夜,而他呢,行车三百公里,一敲开门就劝他找个Omega干一场了事。
姚洲当着林恩面,重重把门关上了。再多看他一眼,他真的管不住自己会对他做出什么。
林恩没防着,也没来得及退,手里的托盘被门撞翻,各种东西落了一地。
林恩蹲下身,在地上摸摸索索草草收拾一番,把杯子药丸归拢回托盘。
他没走,在正对书房门的角落就地坐下,抱着膝,坐了大约三十分钟,他又一次去敲门。
“......吃点抑制剂吧,好不好。”林恩贴着门,温和地问。
里头没有声响,林恩又敲了一次,叫,“姚洲。”
门开了,一双有力的手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入书房,门关上,林恩被扔在门板上。
一个吻重重压下来。
林恩浑身都凝固了,Alpha像一头发狂的兽,而他是他最执着追逐的猎物。
姚洲的嘴唇是冷的,不管多强悍的Alpha被紊乱期折磨了三天,身体也到了极限。
林恩没有第一时间反抗,姚洲压制他的力量让他疼得几乎喘不上气。过了几秒,林恩突然意识到,这个吻被刹住了。
姚洲没有深入,没有强迫他张嘴,只是嘴唇贴着嘴唇。
林恩丝毫不敢动,他知道对方在极力克制。
片刻后,他被扣住了脸,被迫仰头,但嘴唇仍被攫住。
Alpha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失真,“说你不爱我。”
林恩恍惚了下,继而明白过来,喉头泛起一股腥甜。
“我不爱你......”他睁着眼,重复姚洲的要求,“我不爱你,我们已经离婚了,是我提的......”
林恩声调冷静,姚洲此时处在失控边缘,他必须比他清醒。
十指全已扣进掌心里,抓得又深又狠,林恩浑然不觉。他从没对姚洲说过这些话。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想想......我的腺体三分之一都没了,手术同意书是你签的,你还有脸来二零区找我......”
话没有说完,姚洲把他拎起来扔了出去。
大书房位于走廊尽头,林恩摔在地上,书房门再一次关上。
林恩没走,又退回墙角,抱腿坐着。因为过度紧张,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姚洲竟然放过他了。这个念头慢慢浮出来。
林恩眼前是男人眼底猩红的样子,还有他抓住他的力量,好像要将他揉碎了攥在掌心里。但林恩最终还是完好无损地脱身出来了。
又过了大约二三十分钟,书房门打开,这次是姚洲自己走出来的。
他头发很湿,应该是冲过冷水。林恩反应慢了点,没能站起来,背贴着墙,两手撑地,是一种戒备的状态。
姚洲在他跟前蹲下,问,“药呢?”
林恩把摔出缺口的瓶子拿起来,抖出两粒药交给他。姚洲直接咽了。
林恩嘴唇动了动,还是想说给他找个人,毕竟这是他来这里的初衷。
未及出声,姚洲好像未卜先知,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脸颊,虎口抵在他唇间。
Alpha靠近了些,眼神深幽,“别再说给我找人。”有你就够了。
林恩定了定,这一次任由他捂嘴,没再问为什么。
短暂安静后,男人哑着声说,“本想叫个车把你送走,实在舍不得……”
“既然来了,陪我一个晚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一个冰凉的器物随即被塞进林恩手里,是一把小口径手枪。
“十五发子弹填满了。”姚洲带着他的手去解保险栓,“我如果意图不轨,你就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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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的佣人连带英嫂在内,都被一通内线电话清场离开。只有林恩独自留下。
紊乱期是有起伏的,并非一直处在极度需索的状态。
姚洲叫林恩去楼下待着,就是他自制力最差的时候,林恩便听话去楼下避一避。过一阵子算算时间,估计那股最难熬的劲儿该过了,林恩再端着食物和水上楼,平和地劝姚洲吃点东西。
姚洲在过去两天里除了喝水,完全没有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