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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林恩的颈上多了一条项圈,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结婚戒指。尽管他穿着长衣长裤,但是抬手让江旗坐下时,江旗留意到他手腕处的淤痕。像是被人强制抓过手腕,才会留下这种痕迹。

    江旗没问小少爷你这些天好吗,这种客套他都说不出口。

    林恩起身要给他倒水,江旗连忙制止,“我不渴,小少爷您别忙。”说着,江旗看了眼窗外,“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东西,都是二零区的特产,交给门口的保镖了。”

    外头的东西不能直接拿到林恩跟前,必须先由老丛检查。这些规矩林恩都明白的。

    他没有多和江旗闲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接手以后的情况怎么样?”

    江旗不敢在这种要紧事上随口敷衍,沉凝片刻,说,“这才不到半个月,只能说...还过得去吧。”

    顿了顿,他又道,“小少爷,我是不该说这些让你烦心的,但我知道你想了解真实的情况。”

    “乱是挺乱的,二零区周围的地区都不太平。现在林家的护卫队撤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的确是不好收拾。”

    其实江旗已经尽量轻描淡写了,但林恩能听出他话里的焦虑。

    二零区的地界不大,只有十几万常住人口,与之接壤的三个地区,只有十九区与二零区缔结了友好协议,另外两个地区都各有所图,所以边境乱战持续不断。

    现在林家撒手不管了,尽管江旗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人,他的两个哥哥都在联盟里做事。但是江家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入不敷出的地区耗费人力物力,林恩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他们两人在客厅里聊了一阵子,林恩生出不少自责的情绪。江旗转而劝他,“小少爷,你不要总说自己没做什么,虽然我不愿意这样讲,但姚老板的背景摆在这里。很多人忌惮他的势力,暂时不会对二零区动手,我们还有时间解决纷争。”

    林恩听后,感觉更无奈了。江旗说的是真话,就算林恩再不想承认也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如果没有姚洲的声势罩着,二零区只会更乱。

    现在自己身无所长,这场婚约就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说起来今天与江旗见面的时间还是姚洲定下的。林恩本来以为他会在场,结果这一下午都快过去了,姚洲一直没有露面。

    林恩因此轻松了许多,与江旗聊得也没那么拘束。又过了一会儿,英嫂走进客厅,请林恩去用晚餐。

    林恩邀请江旗留下一同进餐,但江旗自知身份,婉言谢绝了。

    能够不被监视地和林恩单独聊了这么久,江旗已经很知足。林恩送他到门口,老丛也将一包已经检查过的特产交到林恩手里。

    江旗开车走了,林恩带着一大包食物回到餐厅。

    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林恩没动筷子,他拆开包装,选出一块夹有果仁的千层酥,咬上一口,瞬时唇齿留香。

    小时候生母祁恩美还在时,也给林恩做过这样的零食。后来母亲去了,林恩便很少再尝到这种滋味。

    他又连咽了几口,吃完了千层酥,然后两手撑着桌子边缘,陷入沉默。

    不能再任性了,林恩说服自己。

    今早那种反抗是无意义的,前一晚的意气用事也很不成熟。不单激怒了姚洲,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不管姚洲今晚回到家里要做什么,他都应该识趣的配合。就像昨晚那个Omega一样。那才是Alpha们喜欢的伴侣。

    -

    尽管林恩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晚姚洲却并未回家。

    英嫂在下班前劝说他,“小少爷要是不放心,打电话去问问好了。”

    英嫂是好意的,她挺喜欢林恩的安静懂事,也乐意有他陪在姚洲身边。但林恩几次犹豫,最终没有拨出那个属于姚洲的私人号码。

    他还是太胆怯了,另外也摸不准姚洲的心性。今早留下的那些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可是这一整个下午姚洲都没有现身,是想给他留出一点空间和江旗见面吗?林恩猜不到姚洲的意思。

    当晚他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才睡去。

    林恩怎么也没想到,隔天下午他会在学校门口见到姚洲。

    下课以后他走到校门口等着老丛来接,学校外面的街边停满了来接学生放学的车辆,然而那辆挂有西区牌照的商务车却迟迟没有出现。

    林恩掏出手机想给老丛打个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对街的一辆越野车上突然下来一道身影,隔着街叫他的名字。

    有路过的同学好奇看去,林恩也循声抬头,却见姚洲穿着长风衣,站在黑色吉普车边,显然已经在校门口等了一阵子。

    林恩一下呆住了。姚洲来接自己放学?为什么!?

    第29章

    一根头发都不能伤着

    白蓁从后面追赶上来,刚一走到林恩身边,他也看见了站在对街的姚洲。

    白蓁眯了眯眼,确定自己没认错人,继而有些恼怒地问林恩,“他来这里做什么?”

    ——接林恩放学?白蓁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林恩抬手稍微拦了白蓁一下,说,“你家的司机也到了,你先走吧。”

    白蓁看看站在对街的Alpha,又转头看看林恩,一脸担心地问,“你就这么跟他回去……不会有事吧?”

    林恩给他问笑了,“你少听些八卦消息,姚洲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不会吃人的。”

    话虽然这样说,林恩心里也没底。他和白蓁道了别,迎着姚洲的视线过街。在距离越野车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林恩停住了,不太敢走到姚洲跟前。

    “今天…不该是老丛来接我吗?”他不确定地问。

    分明是在昨晚想通了的,要学着做个乖巧迎合的人,事到临头林恩还是有些怯缩。

    姚洲向前一步,直接将他拉到怀里,说了声“上车”,边说边搂着林恩绕过车头,走向副驾那边。

    车门是姚洲给开的,林恩没坐过他的车,一进入车里只觉更加不安。姚洲也很快坐进驾驶座,对林恩说,“今天顺路到这边,接你吃个饭。”

    顺路是肯定不顺的,这大概是姚洲第一次请人吃饭还要找个借口。

    林恩也不敢多问,点点头应下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也不问去哪里吃,也不问吃什么。姚洲开了三四十分钟的车,两个人几乎全程没有交流。

    后来林恩实在是太困了,前一晚他睡得不好,姚洲开车很稳,林恩从最初的紧张渐渐转为困顿,最后在车里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身在酒店的停车场里。

    林恩整个人还有点迷糊,车内光线也很昏暗,他发觉自己身上搭了一件风衣,而驾驶座那边空着。

    林恩一下坐起来,朝着车外张望。离车不远的围栏边上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姚洲。他正靠着栏杆抽烟。

    林恩先是愣了愣,而后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四周都暗沉着,唯独姚洲唇间的香烟跳动着明灭的火星。

    林恩从前生活的环境很单一,只有少量的朋友,活动地点无外乎家和学校,根本接触不到姚洲这种人。

    他的锋利、冷峻、强悍、绝对的掌控力,毫无破绽的戒备,都是林恩未曾见过的。但林恩完全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在提到姚洲这个名字时会露出那样恐惧的神情。

    姚洲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只要与他交过手,就知道他配得起当下拥有的一切。就算是身处血雨腥风的地下城,姚洲一样镇得住他掌握的地界,和那里蛰伏着的各种野心欲望。

    林恩盯着那抹身影看了许久,姚洲似乎是觉察出车里的人醒了。一根烟抽完,他捻灭烟蒂走回车边,拉开了林恩这边的车门。

    “睡好了吗?”他问林恩。

    风衣已经留给了林恩,姚洲此时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

    林恩不再像刚上车时那么沉默,口气温和地说,“谢谢你等我。”说完,他把风衣卷起来递给姚洲。

    交接衣服的同时,林恩的手指碰到了姚洲的手。

    不待林恩缩回,姚洲将他的手一把握住,继而把林恩从副驾驶座位上直接托了下来。

    这个动作太亲密了,林恩几乎是被他抱下车的。

    林恩从前没和任何Alpha有过这么暧昧的举动,一直到走进了餐厅里,他的双颊仍有些泛红。

    姚洲一开始要的是个独立包厢,可是林恩望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心里向往,小声要求道,“坐窗边行么?”

    姚洲侧眸看他一眼,继而叫住了正在安排包厢的服务生,说包厢不要了,改成靠窗的座位。

    林恩还是挺敏锐的,事情到此,他也瞧出来一点端倪。昨天早上姚洲把他弄伤了,今晚这顿饭带着些弥补的意味。

    后来用餐的时间,林恩也学着主动找些话头。他本来不是善于言辞的人,聊天并不热络,但那种为着姚洲很想找个共同话题的认真样子,倒是把姚洲给哄笑了。

    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气氛也还不错。趁着服务生准备餐后甜品的间隙,林恩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高档餐厅的设计总是讲究得多,就连盥洗室和吸烟区也为客人分出了ABO的类型。

    林恩进入了专供Beta使用的隔间,洗掉自己手上沾着的烤肉油渍以后没有着急离开,又扶着洗手台站了会儿,头微微垂着。

    和姚洲面对面的吃饭聊天,林恩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趁着这时候稍微缓一缓。

    盥洗室的门再度被推开了,前后走进来几个男人。

    林恩心里想着事,反应也慢了半拍,当他意识到接近自己的人带着一股强烈的Alpha气息时,躲避已然晚了。

    其中一人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张带了迷药的口罩旋即捂上来。

    林恩没有束手就擒,他偏过头连踢带踹地开始挣扎,口罩也被他挥落在水槽里。眼见他不肯就范,掐他的男人立刻用上全力要将他制服,林恩颈上的项圈在拉扯中被拽断,口罩重新捂了上来。林恩来不及屏住呼吸,迷药已吸入鼻腔。

    药效起来很快,林恩手脚发软,立刻就站不稳了,在失去意识前他感觉自己似乎叫了一声姚洲的名字,然而脱力的身体还是落入了绑匪的控制之中。

    三名绑匪装作是支撑着醉酒同伴的样子,半拖半抱地把他从盥洗室里带走了。

    林恩刚离开餐桌不久,姚洲正在向服务生确认餐后甜点,就在距离他们这桌相去十几米的另一桌,也有三四个男人随即起身走开。

    这本来只是平常的一幕,餐厅里客人来来往往,有人入席有人离席,谁也不会见怪。

    姚洲心里一个闪念,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他原本要带林恩去包厢用餐,为了是不引人注目,可是为了林恩有个更好的视角看夜景,他们坐在了开放餐区。

    姚洲不是一个惯于张扬的人,有关他的传闻很多,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用餐期间姚洲也感受到几次其余桌的客人投来的目光,不是有意探究的那种,因此没有引起姚洲警觉。

    他的视线转向刚走了几个人的那一桌,仅仅十余秒后,他反手从兜里摸出皮夹,将两张现金压在酒杯下,继而也走向餐厅门口。

    姚洲的直觉一向很准,也是他多年应对危机形成的生存本能。他径直走到Beta专用的洗手间门口,一下把门推开,可是里面哪还有林恩的身影,只有一条蓝色的项圈静静躺在水池下面的地砖上。

    姚洲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林恩与他结婚才不到十天,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把林恩劫走。

    姚洲转身冲向楼梯间,这里只是五层,走安全通道比乘电梯要快。

    他一面飞驰电掣地跳过数级楼梯,一面通过智能手表通知自己的暗卫接应。

    姚洲从来不是勇猛有余而思虑不足的那种人。

    他不像别的大佬,身边总会带着一众黑压压的保镖。他是让人摸不到底细的,外人以为他喜欢独来独往,其实他身边也随着暗卫,始终与他保持着在几分钟以内就完成接应的距离。

    但是这一次,姚洲甚至等不及开车接应的人,他冲到停车场时两辆黑色商务车堪堪驶离,姚洲扫了一眼远去的车牌,是地下城东区的牌照。

    ——劫走林恩的人很可能听命于邢广霆。

    这个念头刚一跳入脑中,姚洲迅速跃上自己的车,一轰油门追了出去。

    –

    林恩昏迷的时间并不长。那枚掩住他的口罩因为掉落在水池里的缘故,迷药被水稀释,药效也退了一半不止。林恩被带上车没过多久,人就慢慢醒转过来。

    封闭的车厢内充斥着低劣的烟味,还有陌生Alpha的信息素,也让林恩迅速回想起自己晕倒前被挟持的一幕。他并不知道姚洲就快要追上这帮匪徒了,醒来后不敢有任何反应,仍然闭着眼装作人事不省的样子。

    直到一只粗糙的手顺着他的小腿徐徐往上摸,林恩心头开始一阵惊跳。

    他以为这帮人只是打算挟持自己去向林家或是姚洲索取财物,没想到他们还有别的想法。

    一道低哑男声在林恩身旁响起,“我还说姚洲的眼色太差了,找个Beta结婚。没想到这皮肤摸着,啧啧,比Omega还顺手呢……”

    说话的就是摸腿的人,那只不安分的手还在继续上移,另一只手又摸到了林恩的衬衣前襟。林恩再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他猛地一下抬膝坐起,其中一个Alpha被他的膝盖撞到下颌,发出一声怒骂,随即一个重重的巴掌挥到了林恩脸上。

    林恩双手被缚,顿时失去平衡。他从座位跌落的同时又被人揪住头发一把抓起,继而直直朝着车窗撞去。

    坐在前头开车的那一个冲着后面的两人吼道,“别弄节外生枝的事!把人看好了!”

    林恩此时已被撞得眼冒金星,脑中嗡嗡作响,眼看着一双手伸过来要剥他的衣服,车身突然剧烈一晃,不知是撞到了什么,尖锐的刹车响划破耳膜,还不待林恩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黑影闪到前排窗边,随即就是两声连发的枪响。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林恩被人紧紧挟制着,扼得几乎不能呼吸,却在恍惚间闻到一股让他无比心安的气息。

    ——是龙柏树的信息素。姚洲已经赶到了。

    挟持林恩的绑匪分别驾驶着两辆汽车,姚洲一直尾随在后。他等到前一辆掩护的越野车驶过了道路中央的铁轨,又被疾驰而来的列车阻住了视线,他才开车加速迎上,从前侧方撞击林恩所乘的这辆车。

    随着一只手从裂开的窗外伸入,打开了反锁的车门,中枪司机被一把拖出座位。

    为了避免伤及林恩,姚洲没再用枪,后排的一个绑匪持枪朝着前排乱射,一把匕首从座椅的缝隙间掷出。银光夺空而过,伴随而来的是鲜血四溅。

    眼见两名同伴接连被杀,挟持住林恩的劫匪已然慌了。一柄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林恩的太阳穴,随即是暴躁的吼声在林恩耳边响起。

    “来啊!来啊!你要的人在我手里!比谁枪快!”暴怒的劫匪一手扣着林恩的脸,一手持枪抵住林恩,要逼迫车外的姚洲进入车内,与自己当面对峙。

    怒吼过后,只余一段瘆人的死寂。冷峻的龙柏气息弥漫在压抑空气中,车外的男人毫不所动。

    林恩屏住呼吸,耳畔是劫匪难掩恐惧的粗喘。就在林恩耳畔传来枪栓扣动的一瞬,一道身影跃入前座,车辆在急踩的油门激发下猛地甩出去,冲向路障,又漂移急转。剧烈的车身晃动让林恩脱离了劫匪的控制,随之撞向一侧的车门。

    一只犹不死心的手在黑暗中向他伸来,还想把他拉回挟制之下。

    姚洲冷沉的声音倏然响起,“林恩闭眼。”

    紧接着是两声几乎重合的枪响,姚洲和绑匪同时扣动扳机,一些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林恩的手背和脸颊上。

    林恩缩成一团,双手捂脸,呼吸起伏间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子弹出膛的硝烟味......直到那股龙柏气味再度掩盖一切之上。

    他听到的仍是姚洲沉稳不变的嗓音,“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林恩缓缓睁开眼,姚洲就坐在前排,枪还握在手里,他的另只手摸到了林恩的手,然后将林恩拉向自己。

    林恩的额角撞伤了,脸颊也有些红肿,但没有更明显的伤口。

    他吓得厉害,呼吸碎乱,姚洲抬手抹掉他脸上的血渍,又一次问他,“有没有受伤?”

    林恩摇摇头,还不等他出声,几道刺目的白光突然穿透车窗而来。

    前面刚被列车阻断的越野车已经折返回来了,同时姚洲这边接应的手下也驾车驶到。

    增援的双方都持有武器,返回的劫匪首先开火。

    姚洲和林恩所在的车辆被夹在两对人马之间,乱枪扫射过来,此时再想从车里脱身已经来不及了。

    林恩被姚洲一把抱住,扑倒在后座上。

    他同时听见姚洲闷哼了一声,但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摸到了汩汩而出的热流。

    姚洲一直护在林恩身上,把他抱得很紧。前来接应的手下在交火之中摸过来,打开后座的车门,姚洲先把林恩推了出去。

    借着外面的路灯,林恩看到自己满手鲜血,可是姚洲穿着黑衣,不知道是哪里中枪了。

    林恩又惊又怕,在混乱之中叫了一声姚洲的名字。

    Alpha沉眸看向他,低声说,“没事。”

    四周枪声不停,姚洲此刻的镇定自若给了林恩勇气,也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姚洲再吩咐手下时,眼神和语气又都变得冷戾了。

    “带他先走。”姚洲说,“一根头发都不能伤着。”

    第30章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局部麻醉的效力消退后,姚洲清醒过来,看见林恩坐在病床边,身后站着高泽和茉莉。

    林恩仍然穿着晚上吃饭时的那身衣服,衣领上还带有血迹。但他已经洗过脸了,额际贴着纱布,脸色略显苍白。

    先和姚洲说话的人是茉莉,她走到床边问姚洲,“要叫医生吗?”

    姚洲说不用。

    对他而言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挨一颗子弹不算什么。顶级Alpha的自愈能力本就很强,没有打断骨头的枪伤一般十天半个月就恢复了。

    林恩一直没说话,但视线定定地落在姚洲身上。这时候高泽也走到床边,话起了个头,“那帮人里头抓了两个活的……”

    他又顿住了,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林恩,似乎是顾虑有外人在场。

    林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沉默,起身要出去,“…我到外面买瓶水。”

    姚洲叫住他,“坐这儿别动。”继而示意高泽,“接着说。”

    这帮劫匪是不是邢广霆派来的还不能太早定论。车牌虽然是东区的,但他们用的枪和子弹没有标记,看不出背后主使。

    活捉的那两个已经关起来了,等着姚洲亲自去问。

    高泽说的就这么多。兰司现在还躺在他家里没有完全清醒,这些事过去大都是由兰司经手的,茉莉和高泽处理起来都不如他那么得心应手。

    姚洲听完没有多说什么,这桩绑架很有蹊跷之处,可是不必当着林恩的面追究原因。

    如果姚洲料想得没错,这次的意外倒可以从侧面证明他对兰司的一些猜测。只是同样的,这些话也不必当着高泽的面说。

    姚洲问茉莉,“明天我能出院吗?”

    尽管这间医院里安插有姚洲的人,但毕竟是一处公共区域,住在这里有诸多不便。

    茉莉看着他受伤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出院了你也只能回家养的,至少躺上一个星期。”

    姚洲笑了下,说“行”,又对茉莉和高泽两人说,“明早我出院回家。”

    停顿了下,他又补上一句,“兰司醒了没,明天让他来一趟。”

    刚刚经历了一场枪击后的手术,他却一丝不乱,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下。

    之后高泽和茉莉又和他讨论了一些处置绑匪的后续事宜。林恩一直坐在病床边,安静地听着,几乎没有存在感。

    直到医生带着护士进来查房,高泽茉莉大概也没太把姚洲的枪伤当回事,仍在继续听他交待工作,结果被医生认定为打扰到病人休息了,两人被一齐请了出去。

    护士给姚洲换点滴时,林恩起身让到一边上,等到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林恩端来一杯温水,问姚洲渴不渴。

    现在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姚洲接过水杯,林恩站在床边对他说“谢谢”,声音轻而认真。

    这是林恩第一次经历这种突发事件。那些枪声、咒骂、硝烟的气息,仿佛现在还附着在他的皮肤上,让他后怕不安。

    如果不是姚洲来得及时,他不敢想象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

    姚洲是为他受的伤,这让林恩心里很不好受。

    姚洲放下杯子,叫他,“过来。”

    林恩怔了怔,然后听话地在床沿坐下。姚洲问他,“吓着了?”

    林恩垂着眼,片刻后才说,“嗯。”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

    姚洲之前好像也没遇到过像林恩这种人,看似很好掌控,一眼就能看穿,可是一旦他沉默下去,那背后仿佛又有股说不出的韧劲。

    换作别人承认自己害怕了,一定会喋喋不休地用上很多形容。但林恩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嗯”了一声。

    姚洲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又问,“他们碰你了吗?”

    林恩抬眸看向姚洲,摇摇头,说,“没有真的做什么...你就赶到了…...”

    姚洲没受伤的那条手臂抬起来,在他背上抚了一下,“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林恩感受着Alpha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背脊上,之前他是害怕被姚洲碰到的,但今晚的这次抚摸似乎让他觉得心安了许多。

    片刻后,他问姚洲,“是因为我么?......因为我没有跟你去包厢,才被人盯上的。”

    姚洲为他的敏锐感到少许吃惊,而后说,“和这个没关系,别多想。”

    经过这一整晚,姚洲眼底的倦惫已经很明显。林恩懂事地站起来,去把病房里的灯光拧暗了,对姚洲说,“你睡吧,一会儿点滴挂完了我去叫护士。”

    这间单人病房里还有一张陪床,林恩先替姚洲把病床放平下去,然后走到陪床那边躺下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姚洲很快睡了过去。大约过了一小时,他一贯警醒的神经意识到一些轻微的动静,人又半醒过来。

    是林恩靠近了他的病床,似乎是在查看点滴的余量。

    姚洲闭着眼,感受着林恩小心翼翼的动作,继而他听见很轻的一声,“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随着林恩的气息慢慢靠近,一个很短的吻在姚洲受伤的肩膀上落了一下。

    自从他们在林宅里见到第一面开始,这好像是林恩第一次主动靠近姚洲,也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姚洲。

    林恩说完以后,并未意识到姚洲已经醒了,他又在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走出病房去叫护士取点滴。

    门被轻轻阖上,姚洲在他走后睁开眼,沉默地望着病房天花板。

    -

    第二天,在姚洲出院之前,兰司和高泽一同出现在病房里。

    兰司仍然穿着熨帖的衬衣西裤,比起关进地库前,人似乎瘦了些,但冷静的眼神和唇角的笑容一点没变。

    姚洲此时坐在窗边的沙发里喝咖啡,看着也不像是个前天刚受过枪伤的人。

    兰司走到他跟前,问他,“感觉怎么样?”

    ——还是一贯的语气,好像这些天的混乱从未发生过。

    姚洲没问任何有关紊乱期的事,高泽归还钥匙时也只字未提,现在兰司同样装作若无其事。

    “还行,出院手续办好了就走吧。”姚洲说着,放下咖啡杯,看向一旁的林恩,“要不要先送你去学校?”

    众人的视线都一起转向林恩。林恩被看得局促起来,小声回答,“我和系里请假了,在家照顾你。你好了我再去学校。”

    姚洲听了一愣,病房里的其他人好像也有些吃惊。林恩说完就转身去收拾东西了,一直没再主动和姚洲说过话。

    出院时他们一行人走的是VIP通道,高泽和兰司以及数名保镖都跟着姚洲周围,林恩则远远地走在外圈。

    进电梯前姚洲回头看了一眼,众目睽睽之下他向林恩伸出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继而众人都识趣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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