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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谢笙看了鲤童一眼。

    二郎被谢笙一提醒,便也立刻想了起来,那件事情,他虽没亲眼看见,却也是自己跟进了的。

    几人很快从洛城回到了朱园,路过牡丹园时,二郎还同谢笙感叹。

    “咱们特意去洛城,想要一览牡丹会的盛景,没想到还是没能见着。”

    “你是说哪个牡丹会?”既然已经回到了朱园,谢笙也同二郎玩笑道,“牡丹花会,还是……”牡丹花魁?

    剩下几个字谢笙并没有出口,二郎却轻易理解。牡丹楼虽是文人骚客斗诗赏花的好去处,可牡丹楼临河而建,对面便是无数画舫。

    以一艘主画舫为中心,四周星罗棋布般排布着不少如绣阁样的画舫。

    这样的情形在江南水乡并不少见,但洛城每年,也就只有牡丹会的时候会有了。

    香粉入河,流水胭脂,谁家女儿多情。说的就是牡丹花会上来竞争的花魁娘子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自然也不能免俗,”二郎对谢笙挤了挤眼睛,“不过凑热闹可是人的天性,我当然也是喜欢热闹的。”

    两个做主子的说话,捧墨便忙着先遣了人去同徐渭两个报信。鲤童则是先同此番做主的人说了这事,又点了几个人去细查那帮拐子。

    说来也是运气,等传了信回来,谢笙等人才发现,这些拐子所说的村子,他们竟然先前就已经查过了,正是秦方被骗的那一处。

    “嗤,”二郎忍不住笑出了声,“想不到秦兄也没说假话,那些人想必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去哄他了。”

    不过转瞬二郎脸上又笼罩上阴霾:“洛城地界,秦家的名头可真是好用。”

    那些人如此嚣张,却也只敢骗了秦方的财物,在秦方面前还要好生藏着掖着,不叫他发现了他们暗地里的勾当。

    “我看不是秦家名头好用,而是默契使然,”谢笙虽是帮着秦家说话,却也说的都是大实话。

    “那些人在洛城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不能惹什么人,秦兄总爱在外头乱走,想必他的样貌脾性,是早被人记在心里的,”谢笙顿了顿,才继续道,“这当然也不止是针对于秦兄,我看便是换了洛城任何一个大家公子,那些人都会如此行事。”

    这本就是显而易见之事,二郎心里其实也是明白的。

    “我看这事儿不能只指望洛城守军,他们能存在这么多年,其中必定有咱们不知道的内情。”

    二郎在屋内来回踱步。

    谢笙有些看不得,便道:“何必非要求个完美,且叫人先去查一查那些官,不就是了?”

    “若不能指望洛城守军,咱们的人手也不够,想来还是得向姑姑姑父他们伸手了。”

    “好主意,”二郎笑眯眯的夸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可不就得我爹他们做主吗,咱们两个出来玩乐的,瞎掺和什么。”

    谢笙翻了个白眼,道:“捧墨,给你们表少爷研墨去,他要用。”

    “快些快些,”二郎有些迫不及待,“也不晓得爹娘他们会叫谁来。”

    二郎很快写好了信,而后对谢笙道:“若这事儿果真成了,只怕这洛城周围,都要乱上一乱,不如小满你带我去蜀州,咱们也正好避避风头。”

    二郎眼神晶亮,说什么避风头,只怕是心里早有想法,只是趁着这个时候说出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二郎:小满小满,我们去蜀州玩。[乖巧等援军.jpg]

    第156章

    一更

    “少爷,

    咱们真要转道蜀州?”捧墨一面仔细为谢笙擦干头发,

    一面轻声问他。

    “放心,

    ”谢笙随手翻过一页书卷,头也不抬道,“咱们去不了蜀州的。”

    ===第141节===

    捧墨闻言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少爷您会趁着这个机会回蜀州去看看呢。”

    谢笙闻言,将书卷搁下,

    看着窗外流动的星河道:“爹娘姐姐俱在京中,

    我自己去蜀州又有什么意思。”

    之所以惦念着蜀州,

    无非不过是因着蜀州在记忆里是属于家的所在,

    可若无家人陪在身边,那也不过是个承载了回忆的地方罢了。

    捧墨这才明白谢笙的意思,

    又问:“可表少爷若是真打定了主意,

    您若说不回去,

    只怕也是不能够的。”

    “他也不会去的,

    ”谢笙笃定道,“他本就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比起去蜀州,

    只怕留在洛城掺和,才更叫他感兴趣。”

    “可不是说娘娘和……会派人来?”

    “你信他真就此出游的话?”谢笙笑着摇了摇头,

    “左右咱们只在自己屋里呆着,他身边是少不了人伺候的,咱们掺和太多,才是真的不好。”

    捧墨对这话就有些似懂非懂了,但他也没再问,

    他今日问的已经有些过了。

    若不是不好单独离去,谢笙其实是想过提前去安城的。

    先前谢笙戳破拐子的真面目,救下那个孩子,顶多也就是在小范围传上一传,何况谢笙只说自己是去岁秀才,却没说自己姓谁名谁。

    这样的小事天底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对谢笙名声有一定的好处,却也只是聊胜于无。

    原本谢笙同二郎一道,沿着这条线追查下去,又有朱皇后等人从京中派来的帮手,定然能够查明真相。这可是可能得到名扬天下的结果的。

    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可能,或者说是有相当的可能,谢笙才选择了提前抽身,不去掺和。

    二郎回京之后就将成为太子,可他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并不是没有其他附加条件的,这一次名扬天下的机会,就是属于他的未来筹码,所以这一次,谢笙不能掺和,因为二郎根本不必与人同享。

    这样的内情,谢笙自己知道便罢,说给捧墨听,反而不美。

    “不回蜀州,洛城牡丹花会明儿也该结束了,今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日必定是去不得的。”捧墨言语间有些遗憾。

    “日后总归还有机会,”谢笙不以为意。就像是谢麒夫妻成亲之后,要返乡祭祖一样,谢笙日后也会有这么一遭。

    想到这里,谢笙再看手中书册,便有些看不进去了。

    “捧墨,把我的颜料拿出来,我要画画。”

    “这会儿已经这么晚了,烛火伤眼,不如少爷还是明日再画。”

    捧墨知道谢笙来了兴致,可在这种健康问题上头,他是半点不肯让步的。

    谢笙何尝不晓得烛火伤眼,可他此刻来了兴致,勉强烘干了头发去休息,也是闭着眼睛,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多,只怕还要更睡不着一些。

    “那便研墨,”谢笙到底是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烛火下头调不好颜色,我先打个底稿。”

    这回捧墨没再拖延,依言去准备。

    谢笙来到书桌前头,提笔勾勒起来。

    前两日谢笙便画了一副给温瑄的图,可今日却有了新想法。

    人往往如此,有了新想法,便只觉这个更佳,再看以前的,就总有诸多不满。

    谢笙这一次画的,是温瑄手执纨扇,倚在栏后的情形。栏外姹紫嫣红开遍,总不如一身粉衣,淡妆素抹的温瑄。

    因没用颜料,谢笙便只在纸上大致勾勒了位置布局,温瑄倚在何处最佳、纨扇半遮半掩最是动人,扇上双蝶恋花起舞,身后牡丹如何能不夺了美人颜色。

    捧墨来催了三四回,谢笙才勉强安排下所有的位置,安心睡了。

    接下来几日,谢笙一心在屋里画画,二郎则神神秘秘、忙忙碌碌。

    捧墨早得了谢笙吩咐,半点不去打听,只每日变着法儿给谢笙打点吃食。

    为了画好那画上牡丹,谢笙每日在牡丹园中待到傍晚才回。

    画完了给温瑄的,谢笙又画了给母亲和姐姐的。

    等到三张画都摊在面前,连捧墨都不由震惊画中传神。

    “若不是知道这是画,只怕我都要以为是夫人与两位小姐亲临了。”

    捧墨真心实意的恭维道:“若是少爷您愿意将画拿到外头,只怕不知多受追捧!”

    这会儿的画普遍重意境,弃写实,画的人物虽然也好,却总叫谢笙难以认出谁是谁。谢笙的画写实和意境并重,真要说起来,更像是唯美摄影。

    捧墨这么一顿夸,谢笙可不会就这么当真。

    “我这充其量只能算自娱自乐,拿到外头去却是不能的。”

    等晾干了画,谢笙叫人收了起来,只等得空送回去。好几日不见的二郎便拿了一张帖子进了门。

    “我听说你这几日为了画画,连门都不曾出去,都画了些什么?”二郎仍旧穿着一身锦衣,眉宇间俱是少年英气。

    “一些不能叫你看的画,”谢笙见他进门,不由问,“这是谁家的帖子?”

    “是洛城文会的帖子,”二郎随意的将帖子放在了谢笙桌上,“他们知道你在我这儿,便托我转交了。”

    谢笙拿起帖子,所见与二郎所说倒是没什么差别,不过这地点就稍稍有些耐人寻味了。

    “曲水流觞?”谢笙继续往下看,若是他记的不错,这条小溪距离那个村子可不算远。若是叫谢笙去准备,可不会叫这样的地方离了自己的监控范围之外。

    谢笙看着二郎,挑了挑眉,将请帖放到了桌上,只等着二郎解释。

    “果然瞒不过你,”二郎也不理会捧墨还在身边,便直接对谢笙道,“这个文会,算是我一力促成。徐渭和秦兄也帮了不少忙。”

    谢笙往椅子上靠了一下。这两日他在屋里呆着,半点没关心这件事情的进度,倒是没想到,二郎竟然和徐渭秦方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你带他们去了你的院子?”谢笙试探性的问了这么一句。

    “这会儿可不行,”二郎摇了摇头,“他们又不是你,怎么也得等到这件事了结之后。”

    谢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这是想钓大鱼?”

    二郎走到软塌边,毫无形象的靠在了迎枕上头,对谢笙道:“可不是吗,原本我以为当家做主的,许是就那么几个,可后头才发现,应当还有大鱼。”

    “这大鱼身份不一般,想扯上来还得费一番功夫,”二郎随意的拨弄着迎枕边上的香炉,“索性就先做个局,逗一逗他们,等到人手齐全了,再一网打尽。”

    二郎目光幽深,连他都说这条大鱼的身份不一般,想必是真的得谨慎对待才行的。

    “不过小满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二郎对谢笙道,“难得办一回文会,自然不能叫别人扬名立万,你可得好好表现。”

    “俗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二郎单手撑着脑袋,“你这回考的名次,可关系着你能不能顺顺利利把媳妇娶回来的,若是栽在名声这一件上头,可是不能够的。”

    “算起来,你比我还心急些,”谢笙摇了摇头,“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谢笙没有说多谢,而是知道你的意思,显然二郎真正说服他的理由,可不是刚才出口的那些。

    二郎摸了摸鼻子,面上讪讪。

    “其实你也用不着说那么多天花乱坠的,你便是直说,我也没有不去的道理,”谢笙说完,索性赶起人来,“你必定忙得很,我便不留你了,该干嘛干嘛去。”

    “也只你这么赶我了,”二郎见谢笙应下,便索性起身,“我这两日就在城中住下,鲤童我要带走的,你若有什么吩咐,只叫底下人做去,你可是表少爷呢!”

    “再多带两个人,”谢笙道,“鲤童一个,若用上调虎离山之计,你可不能有半点损失。旁的事情叫别人做去,鲤童只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才行。”

    “我知道了,”二郎应了一声,也没说到底会不会照做

    。

    二郎来的突然,走的也很快,若不是那封请帖,只怕都叫人意识不到他来过了。

    二郎走后,谢笙点了点桌上的帖子对捧墨道:“收起来,过两日记得提醒我一声,免得误了时候。”

    被这么一打岔,谢笙也没了再作画的兴致。他看着门口二郎离开的方向,到底是叹了一口气。

    “少爷这是怎么了?若是不想去,便不去就是了,想必表少爷也不会责怪的。”

    谢笙闻言失笑,只觉捧墨有些天真。二郎亲自送了帖子来,还说了那么一番话,哪里是给了选择题。

    谢笙在心里暗自盘算,只不晓得自己哪件衣裳看上去才叫自己最显眼。二郎方才的话,重点尤在出风头上,这个风头可不只是出名。

    谢笙那日和二郎一道逮住那妇人,又早早脱身。

    谢笙虽不知道二郎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但想必那些拐子是恨极了谢笙他们的,若是谢笙和二郎再次同时出现,他们必然要有所行动。

    他们一动,内里自然空虚,那时再要派人去摸清他们的一些细务,防守自然不如现在严密。

    得亏方才谢笙没在二郎面前说出自己的一番推断,否则二郎必然会发现,谢笙的猜测和他的算计几乎没差。

    “捧墨,”谢笙叫了捧墨一声,“你说若是你发现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能将你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所作所为都极合你心意,你觉得如何?”

    捧墨认真的想了片刻才回答道:“若是遇到这么一个人,我必然会觉得可怕。就像是我整个人脱光了衣裳被晾在太阳底下,虽然只有一个人这么瞧着,我也会觉得万分羞耻。”

    “我也这么觉得,”谢笙对捧墨的话深以为然。

    谢笙笼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又很快放松,他对捧墨道:“你先瞧瞧过两日文会我穿什么衣裳合适,若有什么缺的少的,提前补起来,若果真到了文会那两日再准备,只怕就要浪费你表少爷特意给咱们准备的这个机会了。”

    捧墨应了一声,见谢笙这里无事,便先下去了。

    谢笙坐在屋里,手指急促的在桌上敲击着,显然预示着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若是这回果真被我猜中了……谢笙暗暗想道,若是猜中了百分之八十,等这回回京之后,就寻个由头,和二郎离得远一些。

    时间、空间,不管哪一样的距离,只要拉的够长,了解这种东西就会变得渐渐单薄许多。人心易变,何况二郎会成为太子呢。

    俗话说得好,上位者的心思你别猜,谢笙看了一眼自己放画的匣子,发现自己还少画了那么一张。

    “姑姑的可还没画呢,怎么能送回京去呢。”

    谢笙亲自从放置颜料的柜子里取了颜料出来调色,画了一张凤栖牡丹图。

    看着面前的这张图,谢笙才长舒了口气。

    此时,已是次日玉兔东升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点想小寒了,我们快点把小寒娶进门,小满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第157章

    二更

    “娘娘。”

    自谢笙两个走后,

    朱弦也很快离了京城,朱红玉又已经出嫁,

    朱皇后不好时常叫她进宫搬家,便只得常独自静坐。

    往日里瞧着,这一日功夫也算不得什么,好似并没做什么事情,时间便过去了。

    如今高家伏诛,二郎和谢笙不在身边,

    淑妃贤妃里废了一个,

    只留了一个还在蹦跶,

    朱皇后随意动动手指,就能把她弹压下去,

    她便觉得这日子过得也忒没意思了些。

    此时见有人捧着东西进来,朱皇后心里一动:“什么事?”

    “皇上翻了庄妃娘娘的牌子,不过半道上在御花园遇见了贤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采花,便去了贤妃宫里。”

    “采花?”朱皇后几乎不用动脑子,

    就能猜出这采的是什么花,“牡丹?”

    ===第142节===

    “娘娘神算。”

    朱皇后身边的嬷嬷还能稳得住,伺候她的宫人却有些憋不住了:“贤妃可真是大胆,牡丹倾国之姿,也是她能肖想的?”

    朱皇后不带任何含义的看她一眼,

    成功的止住了她想继续说话的欲望。

    “你手里的是什么。”

    捧着匣子的宫人道:“是定远侯府送进来的东西,说是谢伴读送给娘娘的礼物。”

    朱皇后方才听说贤妃叫人去采牡丹时都没动一下,此时听见说谢笙送了礼物进宫,

    才算是来了兴致。

    她招了宫人近前,亲手打开了匣子。

    一旁的嬷嬷赶忙上前拿起卷轴,和大宫女联手将卷轴展开。

    画一点点展现在朱皇后面前,殿中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这可真是,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大宫女看了画一眼,又忍不住看向朱皇后,等比较一番,她眼中惊叹更甚。

    方才还说贤妃遣了宫人摘牡丹,有影射后位的嫌疑,如今谢笙这幅画出来,朱皇后端坐牡丹丛中,只把各色鲜活的牡丹都压了下去。

    “凤栖牡丹图,”嬷嬷也忍不住道,“好名字。”

    “的确是好名字,”朱皇后面上带了几分骄傲神色。

    这幅画被朱皇后叫人直接挂在了一旁,朱皇后的原话是要好好欣赏,不过转眼,这画的事情就被传遍了整个宫闱。

    皇帝虽然在贤妃处,却也得知了此事,亲自前来。

    皇帝来时,皇后已换上了和画中一般无二的衣裳首饰,回头看来。

    皇帝呼吸一窒,怔在当场。

    皇后穿着一件绣着凤凰于飞的衣裙,用的是玄曛正色。往日里朱皇后在自己宫里,总是保持着一贯的朴素作风,此时却上了浓妆,看上去既高贵又艳丽,直像是天边的太阳,叫人不敢直视。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皇上瞧,可像是我从小满的画上走下来了?”

    “像,像极了,”皇帝慢慢走向朱皇后,直到把朱皇后的手拉住,似乎才有了几分真实感,“你就该这样多打扮打扮才是。”

    朱皇后嗔怪的看了皇帝一眼,道:“臣妾人老珠黄,总做这样的打扮做什么,何况您也知道,臣妾自来就喜欢些素淡的衣裳首饰,今次若不是看着小满这画,只怕也想不起来将这件衣裳翻出来。”

    “什么人老珠黄,”皇帝握着朱皇后的手不肯放开,转头吩咐钱公公,“叫他们给皇后多制几件这样的衣裳来,这样的正色,才配得皇后,旁人都不如的。”

    朱皇后唇角笑意更甚:“皇上总爱说笑。”

    这日皇帝自然是留在了凤仪宫中,不过在皇后的劝说下,次日皇帝还是去了庄妃宫里。

    “娘娘,听说昨儿贤妃宫里砸了一整套的摆件。”

    “听说是知道了皇上说唯有玄曛正色才配娘娘的话。”

    嬷嬷见朱皇后不说话,又夸了谢笙一句:“谢伴读和娘娘也算是心有灵犀,正是这样的时候,送了这样一幅画来,助娘娘不费吹灰之力,便叫贤妃那头乱了阵脚。”

    朱皇后这才笑了:“可不是吗,小满自来是最贴心的。”

    “可惜我家再没个合适的女孩儿,”朱皇后叹了口气。

    “也罢,过两日你们帮我寻个由头赏点子东西去温家,小满既然满意她,旁的也不必理会就是。”

    “另外,再给小满送点子东西去,二郎整日没个安定时候,难为小满记得读书,没和他一起胡闹,若温家有什么东西想转交,便搭着一道就是。”

    谢笙自然不晓得自己不在京城,却在京中、宫里都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过几日就是文会,谢笙正忙着提前草拟诗稿。

    曹子建七步成诗,流传数千年,可古往今来,有这样诗才的人,不过尔尔,所谓文会上大展身手的,除了少数真是灵机一动,得文魁妙手,便是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洛城多牡丹,谢笙便拟了牡丹诗同一些春、夏诗词。统共算来,稍好一些的,也有五六篇之多,再加上从前早就拟好改过,没在外头发表过的,应付这样的一个文会,也尽够了。

    到了文会这日,谢笙早早起身,穿上了捧墨为他准备好的天青色衣裳。原本这样的颜色对许多人来说,都稍显寡淡,甚至是轻浮,一旦压不住,便成了败笔。谢笙却偏偏极适合这样的颜色。

    因要出门,谢笙便用玉冠将头发束起,看上去英姿勃发,人也沉稳许多。

    文会的标配自然少不了扇子。捧墨为谢笙准备了三把扇子,俱是名家出品,连着底下的扇坠,也是做工精致,从来只是进上的佳品。而那扇套,则是大姐儿和李氏备下,和扇子相得益彰。

    二郎见谢笙如此郑重,还有些吃惊:“怎么今日准备得这么齐全。”

    谢笙不动声色道:“难道不是前日你说要我今日出尽风头?”

    二郎听罢,不由笑了起来:“是了是了,是我说的,这样倒是正好。”

    两人对外的身份是表兄弟,自然同乘一辆马车。

    文会地点在山上,气温偏低,几人便特意多带了一件衣裳。

    “想不到这时候还有桃花,”二郎偶然看见外头一抹艳色,便索性掀开了帘子,指给谢笙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此处虽无寺庙,到底处于山上,”谢笙没说什么海拔高低,而是继续道,“若在山下,咱们连衣裳都不必多带,这山上却还觉得有些凉意,桃花亦认时节的。”

    “不过我先时却不晓得,这洛城附近,还有这样的山。”

    “可不就是这样的山吗,”二郎道,“若换了旁的小山包,哪里藏的下那么多人呢。”

    谢笙看了二郎一眼,只做不知,道:“看来你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二郎大大方方的点了头,总算是同谢笙小声说了几句自己的算计,虽不详细,却也足以让谢笙对比出自己猜测的正确性。

    “不过小满你也不必担心,你今儿就是来参加文会的,文会结束之后咱们也安安心心回家,并不多留,无妨的。”

    “我自然是信你,”谢笙说这话时,也看清了二郎眼中的满意。

    二郎道:“我能随时随地,毫无保留信任的,也只你一个。”

    谢笙却不接这话,他翻了个白眼道:“得了,我可不敢和姑姑争这个唯一的名额。”

    谢笙心里也是矛盾得很,二郎信任他,是好事,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未必真有那么好。

    谢笙不敢赌人心,可为了明哲保身而率先脱身的他自己,岂非背叛了这段友情?谢笙觉得自己这阵子实在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可惜亲爹不在身边,不然还能同他说一说话,帝王之友,亲爹可是当了这么多年的。

    想到谢侯这些年的经历,谢笙又只能将自己纷乱的思绪压下去,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一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没有再拿出来说的必要了。

    “朱兄,贤弟!”

    谢笙两个才下马车,秦方便走上前来,徐渭紧随其后。

    秦家徐家的两位竟然都这么亲近两个不怎么眼熟的人,这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侧目。

    不过看着谢笙,到底还是有人上前。

    “敢问可是定远侯家的二公子?”

    等谢笙点了头,周围上来打招呼的人就添了不少了。因谢笙这一脉几代都在京城,这些人早已经将他们看作京城谢家,不过平日还是以定远侯府来称呼。

    对于徐家秦家这样的世家来说,无所谓和谢家有没有往来,可对于大部分的文人或是世家来说,和谢笙往来,就是很值得做的一件事情了。

    毕竟谢笙自己出身不低,虽然是武将家庭,可他有个好外公、好老师呀,他下来考试,等同于镀金,以后成了他的好友,只怕仕途都要敞亮许多。

    谢笙平日虽然不喜欢应付这些,却也并不意味着真正赶鸭子上架的时候他会怯场,相反他还更游刃有余。

    恰到好处的矜贵疏离,反而让那些人对谢笙心生敬意,交口称赞。

    “前些日子听说谢公子的书画在京中掀起一片热潮,连皇上都夸赞的,只不知今日我等可有幸一观?”

    说话之人叫赵鼎,不是什么豪门世家,只是家人在朝中有几分势力,他的小姑恰巧嫁给了贤妃的弟弟。

    “这位是?”谢笙当然记得他是谁,可这时候,却也要必须忘记。

    赵鼎一听谢笙这话,就变了脸色,只不知想到什么,还是很快恢复了笑脸,拱手道:“在下赵鼎,侥幸去岁中了秀才,只是不如谢公子文采斐然,力压徐、秦两位公子,成了头名。”

    “不过运气罢了,”这么低级的挑拨手段,谢笙等人都没放在心上。

    谢笙看了周围竖起耳朵关注着这边的众人一眼,才道:“今日赵兄是要失望了,若赵兄说的是那样的画,今日再如何也是画不出来的。此处虽有笔墨,却没有足够的颜料,若下回有机会,再请赵兄一观。”

    颜料。

    文会上一半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时候画画,大都是用墨色深浅来作画,哪里烧得起颜料。朱砂是虽能买到,可也没几个人专门寻这个去,还不如水墨呢。

    谢笙那画既然能得满京城追捧,所用的颜料必然不会差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买的宝石,在谢笙那里,只能被磨成粉末,用来调色,甚至于那些个宝石还只能是毫无杂质,颜色上佳的才行。

    只这么想想,便有一小半的人都忍不住,脸上露出几分嫉妒神色。

    “好,好,一言为定,”赵鼎满口答应着,却也知道这其实就是谢笙的推脱之言。

    很快,曲水流觞正式开始,赵鼎特意挨着谢笙身边坐了。

    谢笙运气很好,头一个就轮到了他。

    “请谢公子以桃花为题,赋诗一首。”

    许是因着这一路较山下晚上几乎一月的桃花,桃花的笺子被临时放进了抽签的行列。

    谢笙昨儿虽没准备桃花诗,可他以前有啊,急促的鼓点在耳畔响起,在鼓声停止之前,谢笙挑出了一首十分符合现在气氛的诗,挥笔而就,由专人念了出来。

    “好诗、好字。”

    这第一首诗,就出乎意料的,被许多人传阅。接下来的人压力自然也大了许多。

    趁着这个时机,赵鼎笑眯眯的问谢笙:“洛阳花会结束那日,我在洛城瞧见一个认出了拐子的秀才,离得太远,我没看清,如今想想,却有些像谢公子了。”

    这一句话,让谢笙、二郎,以及在对面交错而坐的徐渭秦方都心生警惕。

    谢笙似乎毫无所觉的点头应道:“是我。”

    “竟果真是谢公子,失敬失敬,”赵鼎表现处十分敬佩的模样。

    “那日我还想着和谢公子相交,没想到一转眼,你就不见了。连着苦主家人寻来,竟也找不到该谢谁……谢公子该留下来的。”

    谢笙摇了摇头道:“那日不过事出偶然,若非是那妇人自己撞到我,叫我发现那孩子的不对之处,我也想不到那妇人可能会是拐子。毕竟那孩子穿的衣裳只是普通,身上也没什么首饰配件。”

    “看来都是天意,”赵鼎的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是啊,都是天意,”谢笙看了二郎等人一眼,笑着对赵鼎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送上门可还行?自以为是套话的赵鼎……emmm……寄一包核桃给他补补脑,

    第158章

    一更

    接下来的文会,

    赵鼎没再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也就顺利了许多。谢笙自然在文会上大放异彩,

    不过他却敏感的发现,这山林之中,有窥探的视线。

    ===第143节===

    捧墨见谢笙从曲水流觞退了出来,便亲手捧了一碟子点心到谢笙身边。

    “少爷。”

    谢笙看了一眼,模样款式都是家里的,

    却也还是问了一句:“你特意提前备下的?”

    捧墨点了点头道:“少爷好歹用几块。”

    想来是察觉到这宴会的不对之处,捧墨看上去十分警惕,

    连谢笙入口的食物,

    都要换成自家带来的了。

    谢笙倒不觉得他是胡思乱想,若不是这会儿时机不对,

    谢笙倒更想夸一夸他。出门在外,这是应当保持的警惕。

    只要藏得好不叫别人发现,谁又会知道呢?自然也就不会有被冒犯的不悦了。

    更何况这场文会本来就是二郎等人主办的,

    他又怎么可能会责怪谢笙呢?

    好在这文会结束的也挺快。因为是在山上,也没有往日文会一定要闹到月上柳梢头的兴致,不过才到下午,众人便结伴,踏着黄昏归家。

    赵鼎见谢笙要走,便来邀请:“谢贤弟这是预备往哪里去?若是不忙,

    不如到我那里去暂住几日。”

    赵鼎以为,自己这样光明正大的邀请,谢笙即便是拒绝,

    也不好多说什么不好的话,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赵兄,这可真对不住,”谢笙果然如他所愿温温和和道,“我近来有些事情,只怕要辜负赵兄好意了。”

    赵鼎面上露出些遗憾来,叹了口气:“我还说难得见到如谢贤弟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能好生交往一番呢。”

    若是正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必然也要说一声,改日。可是谢笙不同,他只,站在那里微笑着,一言不发。

    时间稍久一些,即便谢笙什么也没说,赵鼎也被迫尴尬起来。

    一旁有一同参加文会的人看到这一幕,难免有想要巴结赵鼎的人不忿的说了一句谢笙不识抬举。

    谢笙冷着脸扫了过去,那人自动噤声。

    谢笙这才看向赵鼎:“赵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想必若我去了府上拜见,只怕赵大人要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了。”

    “何至于如此,”赵鼎脸色一僵,显然是想到了这件事成真的可能性。

    谢笙微笑着摇了摇头,径自上了马车,告辞先去了。

    等谢笙离开之后,赵鼎也走了,剩下的人才敢小声议论起来。

    “方才你拉着我做什么?”

    “我若不拉着你,你是不是也要上前帮忙说话?掺和进他们两个的事情,你是不是疯了?”

    先前说话那人还有些不解:“这有什么。”

    “赵鼎这几年仗着自己小姑姑是贤妃弟弟的妻子,作威作福,连着整个赵家也以贤妃马首是瞻,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家是贤妃的娘家呢。”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听到的人,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人私下看了看,左右正主都已经走了,便也干脆不忍,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赵家供贤妃驱使,谢家却是一向忠于皇帝,不过这谢笙却是自小被选为六皇子伴读的。”

    “六皇子?那不就是……”

    说话之人点了头:“当年皇上为六皇子择选了三位伴读,这谢笙便是六皇子最信任的那一个。”

    这一回,谁也不说话了。

    谢笙是谢家人不错,可算上他六皇子信任的伴读身份,再想想那赵鼎自诩贤妃娘家人的举动,赵鼎这个邀请,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谢笙也的确是才华横溢的人物,”有人感叹一声,“听说他的老师便是现任国子监祭酒周祭酒,外祖更是李家……”

    “嗤,”有人不屑的笑了一声,“左右人家的前程是已经预定了的,多想无益,你也盘扯不上,你要是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去多读几本书,也好过钻营这些。”

    “你以为徐渭一向目无下尘,为何会主动与他交往?可不就是想谋一段前程吗,咱们不过走徐渭的老路,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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