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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那父皇一定很是伤心,”二郎道。

    “是啊,可是二郎,这件事你只能装作不知道,若是你心疼你父皇,便在旁的地方多孝敬他一些,让他多开心一阵就是。”

    经过这些天的反思,朱王妃很快意识到自己之前常常在二郎面前表达出对皇帝隐约的恨意是不对的。

    二郎可以跟她同仇敌忾的怨憎高家,却不能和她一起对付他的父亲。二郎能争宠,却不能亲自去设计。何况皇帝对二郎还是好的没话说的。

    虽然朱王妃一直记得自己长子之死,也一直记得朱家败落的罪魁祸首。可二郎对这一切的感受都并不真切,

    朱王妃不允许有任何事来破坏自己和二郎之间的母子感情,所以她已经准备慢慢改掉自己的一些习惯以及设计。尤其是针对皇帝的设计。

    朱王妃希望自己的手段能显得更温和一些,润物细无声。

    二郎察觉到母亲的改变,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动。他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母亲。

    “娘,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人。”

    朱王妃将二郎搂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二郎的脊背,神色温和。

    等到皇帝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皇帝心中的悲愤减轻了许多。

    “怎么又在你母亲怀里撒娇,”皇帝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赞同,“都多大的人了。”

    “多大也是娘的儿子,”二郎故意在朱王妃的肩头蹭了蹭,脸上满是靥足。

    皇帝见状不由得轻笑起来,对朱王妃道:“慈母多败儿,你却总是惯着他。”

    “这不是有皇上您在吗,”朱王妃道,“我总是舍不得狠心管教这孩子,便正该要皇上您来做这个严父呢。”

    皇帝眼眸里闪过几分恍然之色:“梓童说得对,严父慈母,你舍不得狠心,我却是该要好好教导这孩子的。”

    朱王妃拍了拍二郎的肩膀:“还不快讨好你父皇去,他要好好做个严父呢。”

    二郎赶忙麻溜的到了皇帝身边,殷勤的就要服侍着皇帝坐下:“父皇,儿子都听您的,可您也别把儿子管束得太紧了啊。”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东宫的方向,又将视线移回到二郎的脸上,才长出了一口气。

    “你放心,日后,就算是我不好生管束着你,你自己也会要好好约束着自己的。”

    皇帝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了,可不管是朱王妃还是二郎,都没有把皇帝的话放在心上。太子一日还是太子,二郎就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做成皇帝话里的样子。

    二郎先前其实并没有一个非常特别的概念,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被朱王妃和其他的一些事情推着走的。可是现在。

    二郎看了温柔笑着的朱王妃一眼。

    他的母亲明明如此柔弱,却为之前的他撑起了一片完整的天空。从冷宫到皇帝寝宫的后殿。从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天空,到如今所有宫人都不敢看轻的六殿下。

    二郎想,自己或许不该再像这样,只被推着走,而是该自己努力前行了。

    “父皇,”二郎不客气的和皇帝提要求,“要是我好好听您的话,那明年表姐成婚的时候,娘能去看吗?”

    被二郎觉得柔弱的朱王妃,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出席朱红玉的婚礼,但听到儿子的话,她又想要只等着自己儿子的孝敬了。

    皇帝看了一眼朱王妃,才笑着对二郎道:“得亏你娘没白疼你一场。”

    而后皇帝才拉着朱王妃的手对她道:“梓童你放心,那两个孩子成亲还有小半年呢,到时候朕必会让你能光明正大的为她送嫁。”

    而不是只能身着布衣,悄悄地从后门出现在朱红玉的房间里,连亲眼看着朱红玉出门子的机会都没有。

    朱王妃的面上这才动容了几分:“那就多谢皇上了,可是皇上,我不急,您慢慢来就是。”

    “可是朕急啊,”皇帝道,“如今红玉的事情过了,便轮到慎之,等到明年开春,这两个孩子都要成亲了。这可是人生只此一次的大事,你作为他们的姑姑,如何能不端坐高堂之上?”

    “那都听皇上您的。”

    即便朱王妃不太相信皇帝的话,也不免有些期待起来。

    若是果真能够如皇帝所说的,在两个孩子大婚之前,自己恢复身份,到时候也必不会叫人看轻了他们去。

    皇帝这才满意,他将朱王妃拥进怀中,目光也越发坚定。

    事实证明,当初的事情,的确是他做错了,如今便正该是拨乱反正的时候。苦了梓童和二郎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他也正该好好补偿他们一番。

    如今皇帝总算下定了决心,朱王妃或许是该高兴的,可她却暂时高兴不起来。

    只要没有真正定下的事情,即便未来被勾勒的再美好,那也是虚假的幻象。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如何确保太子和高家发动政变天下皆知,但又不能让太子和高家如愿。

    尤其是,自己和二郎不能有分毫损伤。

    至于被太子视为真正对手的三皇子和四皇子,朱王妃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空有身份却没有能够与之匹配的头脑,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出局的人,何必放在心上。

    宫中一家三口看上去温情脉脉,钱公公已经带着礼物到了朱家的门前。

    谢笙是第一个知道他到了的,便赶忙做出主人家的姿态迎了出来。

    “娘娘遣我来为红玉小姐送上礼物。”

    在送上东西之后,钱公公也长话短说,将高祺在太子处的话语给谢笙复述了一遍,就匆匆离开。

    钱公公过来送礼是真,传话也是真。有了这确切的消息,谁也不必再继续等下去了,已经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

    谢笙安安心心的坐着,直到回到家中。

    “他们必定暂时还没商量出对策来,”谢侯踱步后道,“这件事光只皇上知道了可不够。”

    第93章

    单更

    “谁叫你进宫的,

    ”高太尉坐在位置上,

    阴沉着一张脸,

    看着面前自己的孙儿。

    高祺有些疑惑的看了高太尉一眼,然后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父亲高尚书。

    高太尉直接将桌上的杯盏直接扔到了高尚书的面前。

    杯盏落到地上,

    碎了一地,里面滚烫的热水撒了高尚书一身,

    高尚书却连动都不敢动一步。

    “爹,

    我……”高尚书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儿子,吓得高祺赶忙装作鹌鹑样。

    “他是孩子,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难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吗!”

    高太尉一时有些后悔,

    自己太过相信儿子,没有对这件事情进行全局的把控。

    “可是爹,现在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就算您再生气,

    也是于事无补。太子殿下那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倒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想想应该怎么补救。”

    “我以为你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需要补救的呢,

    ”高太尉恼道,

    “太子身在宫中,这件事情不要将他牵扯进来为好,

    你们却偏偏还要主动进宫去。”

    “你这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枇杷山一事和我高家有关,和太子有关吗?”

    见高尚书低垂着头,

    不敢开口说话的样子,高太尉不禁想起了谢宁。即便是高太尉在盛怒之下,谢宁也敢和他当面顶撞。

    高太尉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样都是小辈,怎么自己的儿子就偏偏差了这么多,即便是将他一手扶上了尚书的位置,也还是比不得谢宁耽搁了这么多年。

    “你应该庆幸,这次的主事之人是刘子新,而不是谢宁。”

    “不可能是谢宁的,”高尚书道,“他才进了兵部,分身乏术,皇上也绝对不会再将这样的事情交给他。”

    “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又什么用,”高太尉重新考虑了一番才道,“既然你们进宫寻找太子之事已成定局,就暂时先就这样吧。”

    “太子如今已经被牵扯进来,我们的速度自然要加快。”

    “爹,您的意思是?”

    “枇杷山已经暴露,未免出更大的疏漏,叫所有人全部转移,另外,仔细排查,如果那里面有奸细混进去,对咱们家可是毁灭性的打击。”

    “爹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安排下去了,绝对不会再出任何问题的。”

    “哼,这件事用不着你了,”接下来的这件事太过重要,高太尉已经完全不放心将这件事情再交到自己的儿子手上。

    “太子那边,你们也暂时不要和他联系,等将枇杷山的人都撤出来之后再做考虑。另外……”

    高太尉顿了顿,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到底查清楚了没有,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

    高尚书直接使了个眼色让高祺出去,这才对高太尉道:“爹,我派人查了好几遍,这事儿还真是个巧合,没有人在后头指使。”

    “那个猎户家里现在是真的一粒米都没有了,他的妻子如今就靠着刘子新等人给送去的一点点粮食度日,那几个孩子饿的面黄肌瘦,成日都在要父亲。”

    “而那个猎户当初也的确是去山上打猎去的。他原本已经抓住了几只兔子和野鸡,正想要挖个大些的陷阱,没想到偏偏事情就有这么巧,他选择的地方和咱们的地道非常接近,直接把地道给挖开了,这才引出了后头的事情。”

    高太尉心里其实还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可这件事的调查结果,是底下人报上来的,并不算是高尚书自己负责,高太尉暂时还是比较信任。

    而高太尉信任的另一个原因,其实还是因为这敲登闻鼓的事。

    “官场上行事,自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则在的。”

    高尚书小心的说道:“若真是有人有心算计,这个妇人想必也不敢去敲登闻鼓,若他们真的是受雇于人,难道就不怕咱们家的人杀了那个猎户?”

    高尚书见高太尉并没有反驳,心里松了口气,而后继续道:“其实我瞧着,也并没爹你说的那么严重。”

    “那些人既然已经暴露了,自然是应该转移的,可是咱们家的人可没有暴露啊,谁也不知道咱们家和枇杷山的关系。”

    “祺儿时常进宫去见太子,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这回各位皇子都被约束在宫中,祺儿多日没能进宫,恰好在此时进宫也是极正常的事。反倒是祺儿远离太子,才会叫人觉得心里起疑呢。”

    高太尉没有理会自己儿子的巧舌如簧,而是自己在心里默默的排布了一番,而后才道:“明日随我出城。”

    ===第89节===

    “爹?”高尚书有些疑惑,明日可是要上朝的。“

    高太尉扫了高尚书一眼,而后才道:“你去不得,就叫祺儿随我去便是。”

    “爹你准备去哪儿?”

    “城外寺庙,既然要做大事,自然要去求个签。”

    每回做大事之前,总要去那家寺庙求签,已经成了高太尉的惯例。

    谢家书房,谢笙拿着书本,却看不进心里。

    “小满,你已经有多久没翻页了,”谢麒坐在谢笙的对面,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大哥你也坐在那里,好久没有打开书或是落笔了,”谢笙和谢麒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等笑过了之后,谢麒才对谢笙道:“你定然是在担心枇杷山之事吧,你放心,爹都那么说了,必然是有对策的。”

    谢笙却道:“也不全是为着这个。”

    “我觉着看皇上的意思,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高家一举灭了。”

    “何以见得?”

    “高家功高震主,仗着自己曾经的功劳,就在皇上面前耀武扬威。皇上岂能容他。”

    谢笙顿了顿继续道:“何况这是威胁性命的事情。”

    “我可不相信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开始不清楚,可如今高祺进宫之后,跟太子提起过,那么皇上肯定也会知道。”

    谢笙紧接着又道:“而且这回,说不定高家就是真的要出手了。”

    谢麒道:“若是这样,高家的主事权必定重新回到了高太尉手中。”

    谢笙也十分赞同谢麒的想法:“高尚书和高太尉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多想无用,”谢笙很快转了话头,“想必此刻淑妃等人那边已经知道高家和枇杷山的关系了,淑妃等人娘家手中暂且还有些兵权,也不知道他们和高家之间,谁胜谁负。”

    “等这件事过后,若是皇上不傻,定然是会收拢兵权的。”

    谢麒听了这话,仔细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高太尉何等人物?连皇帝的面子都可以不管,此时却因为失去兵权多年,只能费尽心思的去算计筹谋,半点差错都不敢有。

    淑妃等人的娘家此时若是不动,说不定时间还会晚上一些,可东宫太子之位的吸引力太过庞大,他们不可能不动。

    只要他们动了手,皇帝之后就有充足的理由升他们的官位,并将他们手里的兵权给收缴掉。明升暗降,甚至到时候若是需要给爵位,皇帝也一定毫不犹豫。

    没有了兵权在手的淑妃等人,就像是拔了牙的病猫,别说掀起风浪了,能不战战兢兢的都算好的。

    不过也别想皇帝会继续留着这些人手上的兵权。这些人和皇帝的关系,还不如当初“蜜月期”的高太尉,皇帝又怎么肯再继续受制于人,再继续养虎为患呢。

    “小满你觉得,高家如今会怎么做?”谢麒有些好奇谢笙的想法。

    谢笙道:“高家定然舍不得枇杷山上的那批人,定然会要他们离开现在的居住地。”

    “这两日天气越发的冷了,常常下起大雪。可大雪往往是绝佳的掩藏手段。”

    “不管那些人留下了什么痕迹,大雪一下,所有的脚印都会被掩盖,没人知道这些人去了何方。”

    “若果真是这样,那皇上定然不能成眠。”

    谢麒道:“这些人可是以逼宫为目标的,消失的地方还离京城这么近,皇上难免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些人。”

    “那就看到底是皇家找人快,还是高太尉的手段更胜一筹了。”

    第94章

    补更

    冬日的宫廷总是燃着各种各样的熏香,

    朱王妃却偏偏不大喜欢那些。

    “屋里烧着地龙,

    又不常开窗,

    若再加上熏香,总让人觉得闷得很。”

    朱王妃一边使人去关窗,

    一面对谢笙道,“每日我总爱挑两个时辰,

    叫她们大开门窗,

    将屋内空气换一换,再剪了新鲜的花枝进来,一是为了插瓶,

    二也是花朵自然清气比香饼好得多。”

    “合该如此,

    ”谢笙道,“不过这样开窗的时候,您总待在屋里,也冷得很,

    不如每日这时候出去走走,

    权当散心,也能锻炼身体。”

    “正是这个道理,

    ”朱王妃笑着点了点头,

    打算下次就按着谢笙的建议去做。

    “娘,你和小满说什么呢,

    这么高兴,”二郎满身风雪从外头走了进来。

    “外头雪怎么这么大?”朱王妃忙叫人拿了手炉过来,“怎么不等雪停了再过来。”

    “才走到半路,

    便突然下起大雪。儿子想着与其停下等雪停了再来,还不如直接这会儿先赶紧过来。”

    谢笙亲自捧了底下人端来的姜枣茶放到了二郎面前,满意的看二郎立刻垮了脸色,这才笑道:“你还是快些喝了吧,就这么一盏,驱寒气的。”

    二郎叹了口气,端起来一口饮尽,脸上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小满你怎么就不怕喝姜枣茶呢,这味儿这么古怪,你却还能当普通的饮品喝。”

    “因为我觉着就是正常味儿啊,”谢笙故意做出无辜的模样。

    朱王妃赶紧塞了颗蜜饯到二郎口中:“得了得了,平日里的菜品里,要是不放姜,你还不高兴,如今的姜茶,你倒挑拣起来。”

    “那是因为菜里只是调味,不会像姜茶这么浓。”

    二郎把蜜饯吃下去,又喝了一口清茶,这才觉得口中那股子怪味儿都去了个干净,而后他才又对朱王妃道:“娘你还没告诉我方才你们在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朱王妃道,“方才小满过来的时候,我正在让人给屋子透气,就说了几句。”

    “娘娘,”几人正说话,从外头悄悄进来一个不起眼的小内侍,朱王妃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了许多,而屋内其他伺候的人也赶忙低头走了出去。

    谢笙和二郎同时停下了话茬,只听见朱王妃问:“出什么事了。”

    那个内侍轻声道:“今日皇上下令,叫在枇杷山的人收网,可那山中的人全都不翼而飞。今日天降大雪,那出入口被遮住的地方,还残存有一些脚印,可一旦出了那个范围,大雪下来……”

    大雪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被遮盖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痕迹,根本无从查起。

    “那些人应当是昨夜就从刘大人他们没能发现的出入口离开,”那内侍说完之后,就又悄悄退了出去。

    谢笙和朱王妃心里都显出几分了然,敌在暗我在明,皇帝又为了能够知道这件事和太子有没有关系,而特意等了那么多天,被那些人摸透了行动轨迹,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那些人的地道遍布整个枇杷山,甚至有人在地底挖出一个新的出入口,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故而此事,倒也并不能完全怪到刘子新的头上。

    “这个刘子新,都在做什么,”二郎看上去很不满意。

    “枇杷山虽说是山,却绵延数十里,刘大人他们已经尽力了,”谢笙帮着刘子新说了一句。

    朱王妃也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二郎,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并非都是能按着你的想法去实行的,总会有那么一些超出你的预料范围之外的事情存在。”

    见二郎若有所思,朱王妃才继续道:“而且这世上,聪明人多如过江之鲫,若是某日,你觉得你就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那个人,那你就离落败不远了。”

    对于朱王妃的话,二郎暂且还只能记在心里,他或许能理解这些话,可是还没办法将这些话真正记住。

    他从出生以来所遇到的最大挫折,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何况朱王妃努力为他撑起了一片天,让他能够在这片天空之下自由自在,也让外头的风霜雨雪,半点都打不到他身上。

    皇帝是阴沉着一张脸从外头进来的,就算是看到朱王妃的笑脸,皇帝也都没什么好脸色。

    朱王妃先前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却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她对皇帝道:“这是怎么了,是谁又做了错事?”

    见皇帝不言语,她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钱总管。”

    钱公公看了皇帝一眼,没敢说话。

    皇帝此时才顺过气来,将桌上的杯盏掀到了桌子底下:“叫人进来把东西都收拾了。”

    朱王妃见状立时道:“二郎、小满,你们到外头走走去。”

    外头还下着雪呢,可是谢笙等人都知道,这是让他们别在面前杵着,免得皇帝迁怒到他们身上。

    两人赶忙起身,也没走太远,直接去了一旁的小屋子。这本是二郎之前的旧屋,如今他搬到了皇子们的院子里,这里也还是为他留着,里头的陈设半点没变,偶尔二郎还会在这里小憩一番。

    这里听不见前头朱王妃哄皇帝的声音,前头自然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小满,你说父皇是在生谁的气?”

    “刘子新,还是高家。”

    谢笙想了想道:“我想应当是在生高家和太子的气,高家和太子狼子野心,如今更是在刘大人的包围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么多人从枇杷山转移走,这样的手段,细想起来,叫人不寒而栗。”

    “刘大人本来只是去找寻失踪的猎户,可是他却能从蛛丝马迹之中抽丝剥茧,察觉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揭穿了高家的阴谋,让皇上有了提防,已经是刘大人的大功。”

    “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生刘大人的气。”

    其实最后这句,是谢笙违心的加上去的,说皇帝迁怒不迁怒刘子新,其实都是假的。

    刘子新带了那么多人去,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皇帝怎么可能不生刘子新的气。

    尤其这个让刘子新等待,从而给了高家军喘息的命令,还是从皇帝这里发出去的。皇帝肯定不会责怪自己,自然就只能怪到刘子新的身上。

    二郎其实心里也有些猜测,就像是方才,他在听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刘子新的错。不过谢笙这么相信他的父皇,觉得他的父皇是一个好皇帝,二郎心里觉得很是高兴。

    “是了,父皇自然是生的高家和太子的气,刘大人虽然有未能察觉的错处,可高家军有心躲藏的情况下,刘大人难免就会被他们蒙混过去。”

    而后二郎又道:“我看高尚书行事不会有这样的本事,想来应当是高太尉亲自出手了。”

    见谢笙赞同的点了头,二郎心里的怒气也聚集了起来:“那个老匹夫。”

    “只是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谢笙心里早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可是他能说出口的却不多,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面对着谢侯和谢麒的时候,不能百无禁忌。

    “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这些个高家军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们当时就已经在离京城那么近的枇杷山中安营扎寨了,如今离开了枇杷山,又是那么大的队伍,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非常显眼才对,可是并没有人来回报。”

    “那么多人,肯定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这些人到底是躲到了哪里。”

    “定然还是离京城不远的地方,”二郎道,“小满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些人的存在。否则他们就像是一把利刃,一直悬在头顶,让人无法安枕。”

    可不是吗,枇杷山离京城都已经这么近了,能够悄无声息的藏下这么多人的地方,定然也不普通,甚至可能比枇杷山离京城更近。

    这些人要是不动声色,分批进京,到时候想要处置这些人,也困难的很。何况就算是不隐匿踪迹,这些人突然出动,奇袭京城甚至皇宫,所造成的后果,也叫人难以预料。

    “也不知道娘和父皇说了什么,要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更多内情就好了,”二郎面上有些遗憾。

    谢笙想了想道:“那我回去之后,问问我爹,看他知不知道。”

    “对了,”谢笙突然道,“二郎,你这些日子千万别再出宫了。我心里总有一些不大好的预感。”

    二郎自然点头应了下来:“你放心,我这些日子必定安安分分待在宫里,半步不离宫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有大事要发生了,”谢笙说了这么一句,指的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第90节===

    第95章

    单更

    谢笙直到从宫中归家,

    也没再见着皇帝,甚至他也没再见到朱王妃。二郎也没回自己的住处,

    谢笙却不得不走了。

    已经到了下钥的时辰。

    “少爷今日怎么这么迟才出来,

    ”捧墨难免问了一句。

    “有些事情耽搁了,

    ”谢笙看了捧墨一眼,

    道,

    “我们去买一碗抄手。”

    捧墨闻言,

    眼中透露出几分欢喜,

    直接扬鞭,

    把马车驾驶到了一条熟悉的道路上。

    做抄手是小本生意,虽然天上下着雪,可老板却还是得守着摊子。

    好在现在老板自己慢慢做起来,也盘下了周围一间小小的店面,有了安身之所。锅里烧着热水,又有火炉子暖着,

    也不至于太难熬。

    “谢公子来了,

    ”一看到熟悉的马车停下,

    那老板赶忙站了起来。谢笙是店中六年的熟客,人好相处,身份也高,

    何况这老板看着谢笙从六岁长到十二岁,难免感情更厚上几分。

    “老婆子,谢公子来了。”

    这老板往里头喊了一声,老板娘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手上还端着才包好的抄手。

    “谢公子、林小哥,今儿要大份儿还是小份儿的?”

    “两个小份,”谢笙进了小店,在靠门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桌子靠近门口,却也靠近煮抄手的炉子,暖烘烘的,叫人也更舒坦了几分。

    谢笙两人一坐下,老板娘就赶忙又拿了干净的帕子过来,将桌子擦上了好几遍,确保半点不油腻,这才放了心。

    谢笙看着外头来往的行人,突然问两人道:“老板,临近年关,你们店里的生人多吗?”

    “临近年关,就没得好多生人了,”那老板想了想道,“不过昨天街上来来往往的,倒是看见不少生面孔,还有几个来我店里吃了抄手的。”

    “哦,还真有临近春节还背井离乡的?”谢笙似乎很感兴趣,“他们都是哪儿的人啊,能来老板你家的店里,要不是熟客,定然家乡是蜀州那边的吧。”

    “也不是蜀州,听口音应当是湘州一带,不过都是喜欢吃辣的,还夸我家味道正呢,”老板脸上笑开了花。

    在听到湘州的时候,谢笙一顿,理了理自己的手指。

    老板娘见了也插了句嘴:“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听说是趁着过年过节,一块儿出来找些事情做。这会儿人家都回去了,他们却偏偏出来,也是想着趁这个时候多挣些银钱,都不容易啊。”

    “湘州和京城可离得远,难为他们竟然能想到到京城来找事情做,”谢笙嘴里这么感叹了一句,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吃完了抄手,付了银钱就离开了。

    “少爷,您是不是要找这些人?”

    捧墨比较敏感,一早就发现谢笙对老板口中的生人,关注得有些不同寻常。

    谢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高家祖籍离湘州不远,既然要重新组建出建制自然少不了离家近的这些人。虽说是全国各地都有,湘州却绝对占了大头。”

    “所以少爷您才去了那家抄手店?”捧墨面上满是佩服,“京城的饮食和湘州完全不同,倒是那家蜀州风味的抄手店,更让他们喜欢些。这么多年了,京城也就只得那么一家原汁原味,自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谢笙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也太高看你家少爷我了,其实我一开始也就是想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再回去。后头想着这老板日日开店,街上时常来往的行人,都看得眼熟,便问了一句,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意外之喜。”

    “不过这些人到底和高家有没有关系还两说,等回去之后,再派人出来好生查一查也就知道了。”

    “那也是少爷您聪明,才能想到问一问,”捧墨坚持认为,是谢笙一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会特意去到那家小店的。

    “少爷放心,等回家之后,我就去将这事告诉我爹。”

    “让林管家好好选几个人,”谢笙道,“若这些人和高家无关,也不必打扰人家的生活,若当真是和高家有关,他们可是受过了特殊的训练的,一般人去了,只会提高他们的警惕心理。”

    捧墨自然连声答应,好好去做。

    谢笙回到家后,暂时也没将这事说出来,毕竟只是偶然所得,还不能确定真假,要是到时候直接告诉了谢侯,却发现这些人没问题,就不好了。

    谢笙和谢侯两个其实也就是前后脚工夫,不过因为谢笙还去用了一碗抄手,他就比谢侯要稍微迟了那么一点。

    虽说高家军的逃脱是在谢家父子的意料之内,可到底这些人的逃脱让皇帝心生警惕之意,而谢侯身为兵部侍郎,自然也就跟着忙碌了起来。

    谢侯今日在兵部的时候,调动了不少人手,又以即将过年为借口,重新制定了京城的布防计划,甚至连在京城里头巡逻的人手,也增加了两倍。

    谢侯知道,这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他胆小如鼠,没有当年的胆量,可这些人说话也没什么用处,至少皇帝对于谢侯的谨慎小心感到非常满意。

    “爹、大哥,”谢笙回去换了衣裳之后才出来,自然就成了最晚过来的一个。

    几人坐下之后,林管家就负责给两个小的讲述如今枇杷山一案已经到了什么样的阶段。

    “那,那个猎户呢?”谢笙问了一句。

    “那个猎户已经被找到了,那些人为防被猎户知道更多的东西,几乎是给他断水断粮的,将他关押在一个地方。”

    “好在那个洞穴里头有通风口,他借着每日融化的雪水,才活了下来。等刘大人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非常虚弱。”

    “不过刘大人还是为他请了最好的大夫,甚至在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之后,刘大人等人还特意给他送了些银钱和食物,好叫他家能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天。”

    谢笙点了点头,道:“爹,这几日我想了想,我们不如将答应他家的银钱,一半折合成金条。金条占的地方小,更方便保存和收藏,从外头看着也不会太过显眼。”

    “这时候要是我们给了太显眼的东西,一定会让高家怀疑的。”

    高尚书是没人害怕的,他们唯一共同要小心谨慎对待的一个人,也就只有高太尉了。

    “到时候我让人先和他家再接触过后再做决定,”谢侯道,“他家既然就在村子里居住,定然有些东西是不缺的。答应他们的钱和粮食要给,除此之外,我想,是不是额外补贴他们一点什么。”

    “爹的意思是?”谢麒问了一句。

    “他家里不是想要小孩进学吗,”谢侯道,“那么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便是。”

    谢笙心里一品,也就明白了谢侯的意思。

    这个猎户这回,肯定是受了苦的,不过仅仅只是为了补偿的话,谢侯也肯定不会提出这样的话,定然是因为这个猎户的表现得了谢侯的青眼。他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何况有这样的父母,只要他们的孩子不是蠢材,最后能取得成绩的几率也就比旁人更大些。谢侯此时帮他们一把,是前期投资,也是顺手而为。

    这件事对谢侯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对于这家子来说,就是不得了的大事。是能够让他们惦记一辈子的事。

    “对了,爹,”谢麒问,“您觉得这些人会躲到哪儿去?”

    谢侯摇了摇头:“或许现在,只有高家才知道,这些人去了哪儿。若是高家无人进宫,只怕连太子也不知道。”

    “这样岂非无异于大海捞针?”谢麒锁紧了眉头。

    “只要存在,就必定会留下痕迹,”谢笙道,“那么多人出现在一个地方,能瞒得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时间拖得越久,对高家来说,反而越为不利。”

    时间越久,高家军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可皇帝这边办事的人,却是可以轮换的,所以高家必定会抓紧时间。

    “如今虽然快到过年,却还有段时间,皇上不会出宫。宫中戒备森严,他们想要做什么,必然也难,”谢麒道,“莫非他们挖地道,还能挖到宫里去不成?”

    宫中经过了特别设计,可要真计算好了方位,挖个地道,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工程太过庞大,被发现的几率太高,一时半会儿,也根本完成不了。

    “我看他们等不到过年,”谢笙一时间也想不到,这些人能有什么样的法子,可就是如此笃定着。

    “这些日子,我会调些人手在府中,临近过年,事情繁多,出入的人,也让他们小心排查,”谢侯对林管家嘱咐了这么一句。

    临近过年事情繁多,谢笙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爹,你说皇上会不会为了引这些人动手,而特意出宫,为他们创造机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谢麒下意识的反驳道。

    谢侯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你是怎么想的?”

    “过几日,娘要带人帮慎之哥向潘家下聘,”谢笙说这话时,手不由颤了一下,“上次大哥向红玉姐下聘之时,娘娘没能出席,这一次……”

    第96章

    补更

    “少爷。”

    一大清早的,

    捧墨就将谢笙的衣物和配饰全都捧了上来,而在托盘里,

    还放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谢笙从才听见点响动,

    就翻身下床。

    他昨夜分明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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