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对于二郎小小的抱怨,朱王妃并没放在心上:“既然你不高兴,等他回来了,你再好好的罚他就是。”“罚、罚他?”二郎显然只是从未和谢笙分别这么久,随口抱怨两句,并没想过要做些什么,此时见母亲面上神色不似作伪,忙道,“如何能罚他,何况他这六年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帮了我许多……”
朱王妃见着二郎手忙脚乱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二郎这才知道,是母亲难得同他说了句玩笑话,也算是松了口气。
二郎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娘,父皇方才在小朝会上说了,想要等谢侯回京之后,让他补上兵部侍郎的空缺。”
“谢侯资历足够,又是勋贵出身,若不是在蜀州呆了十二年,早该做到正三品上了,如今不过是正四品上的兵部侍郎,也是应当,”朱王妃想了想,又道,“高家和你父皇手下的人,为了争这个位置闹得不可开交,给了谢宁也好,高家对谢宁到底抱着妄想,你父皇对谢宁也是信任的。”
“兵部尚书即将致仕,他人老滑头,万事不沾,谢宁就是你父皇看好的尚书人选。”
二郎沉默的听着朱王妃说完,才细细的想自己的想法和朱王妃的想法有什么不同。
二郎以前还没什么感触,等进学之后,才越发觉得自己的母亲实在不是什么普通的后宫女子。她有胆识有谋略,又能得到父皇的真心,如果不是切切实实的记得幼年时那段艰难的日子,二郎都要以为自己所知道的母亲过去的事,是一个不大好的错觉。
朱王妃见二郎在仔细思考,便也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任由他自己去想。
朱王妃纺着手中的线,不自觉想到之前自己问谢笙的那句话,也不晓得谢宁会做什么样的回答。
若定边侯府世子是小满就好了,小满必定是站在二郎这边的,朱王妃这样想着。不过不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红玉即将成为定边侯世子夫人。
谢笙选择去直接考秀才,而不是使用谢侯名下荫生的名额,其实是有些出乎朱王妃的预料的。不过这样也更好,谢笙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出来,反而会更加的人尊重。
朱王妃也是后来才知道,如今的国子监祭酒周大人,竟然是皇帝幼年的老师。而周大人被高家诬陷,流放蜀州时,还是住在谢家的。
谢笙背后的关系网实在不容小觑。他父亲谢宁回京之后,会成为兵部侍郎,日后的兵部尚书。他的外祖父如今也还是做着翰林院的一把手。借住他家的周大人是国子监祭酒,几个舅舅也各有升迁。
可惜了,小满不是个女孩子,若是个女子,就是二郎最好的王妃人选。年纪相仿,家世雄厚,几乎无可挑剔。也难怪太子会对大姐儿动心思。
想到谢家大姐儿,朱王妃问道:“二郎,你日日在你父皇身边,可有听见他说太子继妃的事情?”
二郎摇了摇头:“父皇也提过几次,却都被太子拒绝了,他说太子妃才去了不久,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心思选继室。不过我偶然遇见他和高祺说话,似乎在说什么人快回来了。我后来叫人特别注意了两次,从得到的只言片语看,他们说的应当是小满的长姐。”
“痴心妄想,”朱王妃嗤笑一声,“他想的倒是好,可惜谢家女绝不可能嫁给高家女所出之子。”
谢宁是个老滑头,谢麒可不是。朱王妃悄悄试探了几回,基本能确认谢家,尤其是谢侯和谢麒是知道当初那事的真相的。
===第33节===
朱王妃现在最怕的,就是当初的真相没人知道,从来不会担心这件事知道的人多。知道的人越多,高贵妃就越像是一只惊弓之鸟,随便的一声弓弦响动,都足以让她疯魔。
自从二郎在六年前正式以六皇子的名分出现在众人面前,朱王妃便也慢慢尝试着走出了这一小片宫殿。朱王妃的每一次尝试,都成功的给高贵妃留下了心理阴影。而上一次,高贵妃的爆发,让朱王妃尝到了十足的甜头。高贵妃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朱王妃近乎复仇一般的隐形折磨,已经让她变得尖刻,难以冷静思考。
“娘?”二郎有些疑惑。
“二郎,你即刻给小满回信,让小满和他家中父母慢慢回京,不必着急。另外,将太子的意思也告诉他们。”
“是,”二郎应了一声,“我这就去给小满写信。”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皇帝带着钱公公从外头进来了。
朱王妃和二郎行了礼,朱王妃这才道:“这孩子收到小满先斩后奏的信,心里不舒坦,就来找我发牢骚。如今说通,就想着去给小满回信。”
皇帝这才点了点头:“打从小满给二郎做了伴读,他们还从未分别过这样久,二郎心里不高兴也是正常。不过二郎,小满虽然走了文官的路子,日后到底也是要出京历练的,你如今就已经不大适应了,等到以后可怎么办呢。”
“父皇,”二郎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生气小满先前不同我说罢了,若他好生同我解释,我能拦着他?至于出京历练,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到时候时常写信也就是了。”
皇帝这才点了点头:“你去吧。”
等二郎离开之后,皇帝这才叹了口气,对朱王妃道,“还是二郎好些,如今年纪小,还没到选王妃的时候。你可问过他想要寻个什么样的没有?”
“二郎还小呢,这会儿看的,都做不得数,”朱王妃不动声色道,“现在的小女孩子,都还没懂事呢,我瞧着,二郎仿佛也没开窍,且早着呢。”
皇帝点了点头道:“太子妃那头的事情,交给淑妃和贤妃去办了,太子选妃的事情……”
“你还是叫淑妃贤妃一道办了吧,可别同我说,”朱王妃转过身,口气有些低沉,“太子妃那样好的一个人,只是和高氏的张扬合不来,太子也狠得下心?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只做外人瞧着,心里也难受得很。”
若换了旁人,皇帝必然要气恼他说太子的不是,毕竟再不好,也还是自己的儿子,外头总要藏的干净。可这人是朱王妃,她不为太子妃之死拍手叫好,反而心里伤心,足以证明她的良善。
皇帝拍了拍朱王妃的手:“太子此番,的确是太过了。”
“皇上,这事儿您可叫人封了口?若传了出去,只怕对太子、对皇家都是不小的打击,”朱王妃状似不经意道,“太子宠妾灭妻,任由妾侍谋杀正妻。如今碍于流言不能处置了那妾侍,却也容不得她再继续嚣张。”
朱王妃眼见着皇帝点了头,面上越发柔和,心里头却没什么高兴神色。
太子像极了皇帝。
当初皇帝为了皇位,可以继续宠爱杀了自己嫡长子的真凶还几乎逼疯了自己这个发妻。太子则是为了能够得到太子妃背后家族支持的同时,迎娶实力强劲的新王妃,而纵容侍妾谋害太子妃,甚至有意无意的为谋杀者提供便利。
可惜了那个太子妃,是真正贤良淑德的人物,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傻。只是自己抓住机会,留下了一条性命,苟延残喘,太子妃失了孩子,也失了性命。
朱王妃继续温柔的纺纱,不急,要多有些耐性。二郎才十二岁,皇帝还得多活几年,活到二郎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
皇帝不是喜欢和高贵妃太子做一家三口吗,就让他们死在一起好了。左右自己也不愿意和他生同衾死同穴,恶心。
二郎的信送出来的时候,谢笙还在船上,并没到蜀州。故而谢笙不过才到家两日,小六子就亲自带了信过来。
谢笙见是二郎送的,也不挑拣地方,直接窝在榻上就拆开了,不过才刚刚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小满就被气得不行。
“少爷?”小六子奇怪的喊了一声。
“去,请我爹到书房,就说我有事要同他说。”
“什么事情赶得这么着急,”李氏和大姐儿从门外走了进来,“我方才听说小六子给你拿了封信回来,是谁送来的?”
“是六殿下,”谢笙看见李氏有些探究的目光,道,“六殿下给我回信说叫我不必着急,慢慢的同母亲你们回去便是。”
“只是这个?”李氏不信,这两年她与谢侯感情日好,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谢侯也不瞒她,甚至李氏还能给谢侯提出一些意想不到,效果却更好的意见出来。
谢笙看了一眼大姐儿有些犹豫,大姐儿见状,直接道:“得了得了,前些日子古娜叫人给我送了一些吃食来,我还没整理好呢,你同娘说话吧。”
见大姐儿要走,谢笙想了想,还是喊住了她:“说来这件事情与姐姐还有些关系,此时就算是瞒着你,也不过是一时,早些告诉你,让你有了准备也无妨。”
若换了二姐儿,谢笙自然半点不敢透露,可大姐儿和李氏这两年在蜀州,也成长了许多。
南寨女子为尊,各个都能独当一面。和她们走得近的李氏母女,如今也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子坚韧自信,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谢笙这两日看着,都快有些认不得这是自己母亲和姐姐,而以为是曾经熟悉的独立女性了。
大姐儿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谢笙自然也不必瞒着她。大姐儿早些知道,有了防备,反而更好些。
“六殿下给我送信,说是太子妃于上月病逝,太子和高贵妃接连推了几次皇上的美意,有意要等姐姐进京之后再行选妃。”
“什么,”李氏有些不信,为了大姐儿的事情,他们付出了这么多,结果临到头来,做的反而都是无用功,“太子妃年纪比太子还要小一些,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
“听说是因为小产,”谢笙抖了抖手里的信纸,直接把信交到了李氏的手上,说得再多,总也不如自己亲眼看见的更直观一些,何况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
等李氏看完了信之后,她坐在原地,并没哭闹,而是不住地想着办法。
“事到如今,却也再拖不得了,”大姐儿反而先开了口,“娘,我知道您和爹对我的爱护,可是咱们也不能再等下去了。焉知迎难直上,不会有峰回路转之时?想要做太子妃的人,可不少呢。”
太子是男人,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岁,自是等得了。
太子妃是他的发妻,他随意寻个借口,说太子妃和他少年夫妻,过世之后心里难受,故而想要晚些时候再选妃,也是合情合理。
反而是谢家的两个姐儿,如今都已十六。等到回京定下婚约,就该有十七了。再用一年时间准备婚礼的事情,等到十八岁的时候正好出嫁,时间已经很紧凑了。
谢家两个女儿同年出嫁,也必须要李氏亲自回去张罗。最关键是,这信中还说了谢侯的职位。尚书侍郎,如今在位的兵部尚书可等不到三年后请辞。
不过有一点谢笙没有想通。他离开时,太子妃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小产了,甚至还因此而死。一般来说,像是皇宫这样的地方,小产是基本不会死人的,太子妃月份不算太大,宫中太医和稳婆也一直待命。若是前置胎盘,也没听说太子妃经常找太医,或是静养之类。
看来回京之后,还得好好问问大哥。他就在太子身边,知道的肯定不少。
等到谢侯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说谢笙找他。
“这是怎么了?”谢侯问。
李氏什么也没说,只是先把手里的信件递了出去,交到了谢侯的手上,等谢侯看完了,再继续和他说。
谢侯的定力倒是比李氏好些,这样的事情阴差阳错,也不是没有,反正大姐儿不会嫁给太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对不容更改。
谢侯的注意力,到底也是放到了太子妃小产而死的事情上。如果太子妃真是意外而死也就罢了,若是太子苦心算计,那就太可怕了。
这样的事情概率虽小,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就连谢侯自己,也更愿意相信是太子的手段。
“既然六殿下没有将这事儿写明,就只能咱们自己回去再说。继任的刺史已经到了,正在交接公务,想必是要不了几日,”谢侯又道,“大姐儿回京之后,也不必太过小心。你身边的丫头都是我和你娘特意挑出来的,只要有她们跟着,就绝不可能会出什么事故。只要你不会被毁了清誉,你就绝不会做太子妃。”
“你放心,爹说到做到。”
第42章
二更
谢侯来蜀州时,
没惊动什么人,走时,自然也是一样。谢家像是普通出行一般,
套好了马车,准备了一些要用的东西,
就慢悠悠的出了家门。
谢宅的大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照壁上的猛虎模样依旧如初,
李氏却再也没有受惊的感觉。
宅子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石照壁上老虎的眼睛,李氏和大姐儿都能刻画得清清楚楚。但到如今,
两人想要再回来,只怕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
那宅子因李氏舍不得,谢家又不缺银钱,
就没有卖掉,只是锁了起来,又派人看着。
黑山谷中的别院太大,若就这么放着,
也不划算。李氏早两月就叫人改作了休闲避暑的去处。反正那里头独门独院,
落上锁,处处景致不同,
也不害怕叫人看了去。
今年夏日,李氏算是大赚了一笔,如今特意请了掌柜,又叫信得过的家人管账,
每年也算是一笔进项。若以后不想做了,还能收回来。重新粉刷一番,作为自家休息之所。
谢家出城的时候非常低调,谢侯甚至没有亲自出面,而是随意派了一个眼生的家人。
等到百姓发现谢家牌匾已经被摘下,大门中也很少有人出入时候,才晓得谢家已经离开两日了。
忙得前脚打后脚的新任刺史听了这事,心里懊恼。若非是蜀州事情多,他早该请谢侯和谢夫人来做客,也算是为他们送行,岂料谢侯竟不声不响的走了。
李氏和大姐儿神色恹恹,在没什么人的栈道上,更是成日掀开帘子,贪婪的看着外头景色。即便是先前被吓过的万丈深渊,这会儿也成了能叫人留恋的记忆。
“娘,您好歹用些吃食,”谢笙亲自为李氏端来了一盘子烤肉、一根竹筒饭和一小碟子凉拌野菜,“若您舍不得,咱们家还在呢,等我长大了,也求皇上叫我来蜀州做官,到时候娘你与我一道来,咱们住在家里,你再去南寨寻朋友玩。”
“你这孩子,哪儿有向皇上求做哪里的官的道理,”李氏知道谢笙这是在哄自己开心,却也还是十分受用。原本心里还总是遗憾着,如今也多了几分期盼,说不定日后果真能够有机会,再跟着小满再回蜀州住上一段日子呢。
李氏此时已经选择性遗忘,她想要跟着谢笙走,得达成至少两个条件。死老公,继子同意。
好在谢侯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事儿,否则说不准他得试试,能不能老蚌生珠,再得个乖儿子。
谢笙见李氏开始吃东西,这才松了口气,即便李氏用的还是不多。竹筒饭吃了一半,野菜倒是吃完了,烤肉却只动了几块。
谢侯过来瞧见这一幕,也没说什么,极自觉的吃起了李氏剩下的竹筒饭,那一盘子烤肉,则是被这父子俩给分掉了。
大姐儿在一旁瞧着,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再痛快不过。只是不晓得回京之后,这样的时日,还能有多久。
用过饭后,休息了一会儿,李氏和谢侯坐了一辆马车,谢笙自然就和大姐儿坐在了一起。谢笙虽然已经十二,到底是亲姐弟,如今男女大防也没非要防到那个份儿上,只是对外做足姿态便是。
“姐,我方才见着,你似乎不大高兴?是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只是想着进京之后,咱们一家能够像这样欢快的日子,大抵也不会太多,”大姐儿心里到底是记着曾经的事情。即便后来证实,很多事情,都是高家私下布置,引导着老夫人这么做的,可伤害毕竟已经造成,就像是现在,想要让大姐儿像是以前一样的尊重老夫人,也不能够了。
何况大姐儿说的也没错。在蜀州的时候,谢侯是她和小满的爹,到了京城,就有谢麒和二姐儿。虽然大姐儿这样的想法难免自私,她却也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分明以前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如今却羡慕起古娜她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其实李氏也有几个相熟的手帕交,都在和李氏寄信的时候,明里暗里的提过,大姐儿如今怎么样。里头的意思自然是想要等谢家进京之后,看过大姐儿之后,有意定亲。
李氏出于谨慎,还没有答应下来,只等着进京之后再看。那些手帕交想要见一见大姐儿,李氏也想叫人好好打听打听,那些个男子是个什么模样品性。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可马虎不得。这些事情,大姐儿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小满,”大姐儿喊了谢笙一声,“你那日是怎么想到,会想要告诉我太子之事的呢?”
谢笙愣了愣,毫不犹豫道:“我只是觉得大姐你作为当事人,应当知道这件事,而不是被隐瞒着,任由我们私下处理。”
大姐儿对于谢笙的回答觉得十分惊愕,她眼中闪烁着几分奇异的光彩:“小满,你难道不觉得我不该过问这些事情?”
“怎么会,”谢笙认真的想了想,他身边见得比较多的女孩子,不管是现在的李氏和大姐儿,还是朱红玉、朱王妃绝大部分都属于自立自强类型。除了二姐儿。
不过谢笙记忆中,他很小的时候,李氏似乎也是温柔似水,眉宇间俱是柔婉的女子。听说那时候的李氏,算是京城极有名气的闺秀和夫人。而如今的二姐儿,被秦嬷嬷教的,似乎也是朝着以前的李氏?
想想二姐儿现在在京中的才名,和被追捧的模样。谢笙又有些不确定,或许主流更喜欢二姐儿这样的女子?
谢笙双手交握:“反正我觉得,不应该瞒着大姐你。”
谢笙犹豫了一下又道:“大姐你别担心,我会继续好好考科举,等日后你出嫁了,我给你撑腰!”
“好,”大姐儿高兴的笑了起来,也不晓得是笑的谢笙说为她撑腰,还是说他觉得那些事情,是大姐儿应该知道的。
“小满,”大姐儿对谢笙道,“若是日后我出嫁了,过得不快活,你可千万要骂醒我。”
大姐儿顿了顿,继续道:“我觉着红玉姐说得对,咱们自己过得快活也就是了,可千万不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把一颗真心都赔上去,否则落得给什么都没有的地步,也太过难堪。”
谢笙张了张嘴,想要劝劝大姐儿,随后又想了想这个时代,纳妾几乎是合法的一件事,就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劝。或许还是要就事论事,看人说人?
“姐,”谢笙难得严肃的对大姐儿道,“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劝你太多。只是若我未来姐夫是个不错的人,你也千万记得,给他留点缝儿,别叫他用尽了手段,也打不开你的心。”
大姐儿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还是从自己亲弟弟嘴里说出来的,当时就臊得不行。
大姐儿用帕子捂着自己羞得通红的脸:“哎呀,我真是魔怔了,竟然和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真是。”
谢笙轻咳一声,知道大姐儿害羞,就没多说,这种女儿家的心事,他是永远猜不透的。
“不过,姐,你要是日后过得不开心,可以随时叫我去接你家来。左右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自己家里人得了实惠才好。”
谢笙这话说得隐晦,谁家女儿嫁出去来,还时不时地能够接了家来?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谢笙在向大姐儿表达,若是大姐儿有一天真的彻底不想过了,想要和离的时候,他可以负责大姐儿的后半辈子生活,绝对好好赡养。
===第34节===
不过谢笙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说出口。
对于有些人来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大姐儿就算是过得不开心,也该为着家族多多考虑。那么多的贵妇人都过得不好,如今还不是一样活下来了,甚至于生的儿子做了家主,自己熬过了上头的两重婆婆,做了老封君,日子滋润得很。
可谢笙却不想大姐儿过那样的日子。他谢笙这么努力,就是为了家里现在最亲近的两个女人,一个亲娘,一个亲姐,以后能够快快活活的过日子的。或许以后还会有妻子和女儿,可这些对于才十二的谢笙来说,太过长远,还不到考虑的时候,大姐儿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嗯,我知道了,”大姐儿笑眯眯的点了头,虽然没把谢笙的话当一回事儿,却绝对高兴自己弟弟无条件站在自己身边。
大姐儿觉得谢笙还是想的有些过于天真,不过这是她自己的弟弟啊。
“小满,你在宫里呆了这么久,可有没有受过欺负?”大姐儿转移了话题,她实在是有些害羞,而谢笙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方才的话题。
“从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欺负我的,”谢笙浑不在意道,“就连太子,我都当面守规矩的说过好几次话呢。”
谢笙说的这个守规矩,就是真的非常守规矩了,太子叫闭嘴,绝对不开口,太子叫说话,绝对不停下,直把太子气得够呛。
往往在这个时候,谢麒就会出来拉偏架。在高祺和太子闹矛盾的时候,谢麒不偏不倚,一对上了谢笙,就睁着眼睛说瞎话。久而久之,不少人都知道谢麒把谢笙当同母所出的亲弟弟一样看待了。
不过太子一般来说,还是很少和谢笙对上的。
尤其自打一次,太子在无故罚了谢笙站在雨地里淋了半个时辰,导致谢笙生病之后,谢麒直接请假回去照顾弟弟不说,李翰林直接亲自在朝堂上怼了太子。
那时候太子才刚刚开始跟着上朝,正是得意非常。李翰林直接逮着太子在朝会上从上到下喷了半个时辰,就好像太子在李翰林面前根本就没什么隐私似的,直接扒了个干净。
太子有几件事犯得比较大,皇帝借机撸掉了太子听政的权力,直接退回去重新进学。
太子上朝本就是高氏一党背靠所谓民心而鼓捣出来的,如今这样轻易地就被废掉,对于太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何况他早就已经不用上课,如今又被退回来。太子太傅早都不必教太子什么,他是太子,又不需要考科举,极只能叫她自己看看书。
从这以后,太子再也不敢无理由惩罚谢笙。而谢笙格外滑头,总能让人找不出自己的漏洞,久而久之,太子也就放弃了。
“哪儿有你这样和皇子相处的,”大姐儿有些哭笑不得,点了点谢笙的脑袋,却也并不说他什么,“那其他人呢?”
“三皇子和四皇子挺好玩的,只是他们大我们太多,基本上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很少会带我们,”谢笙顿了顿,继续道,“五皇子生性腼腆,虽然长得好,却很少开口,更不怎么和我们说话。”
谢笙随后又随意捡了几件小事,来佐证自己方才说出的那些话,而后谢笙对大姐儿道:“方才我说那些话,姐你自己知道也就是了,可千万别和旁人说啊,算是咱们的秘密。”
“那是自然,你还能不信你姐姐我吗,”大姐儿直接应了下来,又催促着谢笙说些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你这些年可常去见朱世子和红玉姐?”
“我少有休沐,多是在宫中见到他们。如今慎之哥已经做了皇上身边的亲卫,几乎日日能见的。红玉姐倒是少多了。不过等咱们回去,就该给红玉姐和大哥办婚事,到时候姐你若想见红玉姐,也是能日日得见的。”
大姐儿一想也是,等朱红玉过门之后,不就是什么时候都能见着了吗。
谢家兄妹在说话,李氏和谢侯也没闲着。
谢侯已经明确表态,说是自己肯定不会让大姐儿做继太子妃,两人就忙碌着想要给大姐儿选几个大致合适的人选出来。到时候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可是累着了?”谢侯关切的看着李氏,手指轻轻的在李氏的太阳穴按摩着,“不如咱们等回京再看,何况还有不少人的资料都不齐呢,只看这个怎么能作数。”
“大姐儿是咱们家的嫡长女,代表着谢家的教养,可不能随意许人。”
“呸,”李氏戳了谢侯一手指头,“当初就是因着你这话,咱们好拖歹拖,到了该回京的时候,太子妃又没了。错了过选原配,此时继太子妃咱们更是得躲远些。”
“要按着我说,就该先在太子娶了太子妃后,就直接将大姐儿的婚事快到斩乱麻的也先定下来才是。偏生你说不急……”
李氏又仔细的拿起手里的资料。慢慢翻阅。
又看了一阵子,李氏有些头疼的将资料放回小匣子里:“这些个还是厉害的画师,一个个的,都画的不如小满手底下的人,看着叫人觉得乏味极了。”
“是我之过,早该向咱们儿子借个人,就没现在的事情了,”谢侯认错认得极快,总是哄着李氏。
其实谢侯对于大姐儿选婿的资料消极怠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三皇子四皇子都比谢麒大上一些,却也并不大多少。淑妃和贤妃都有意和谢家结亲,给出的理由也十分相似,说是年纪大一些,会疼人。
不过谢侯实在是不敢去赌皇家到底有几分亲情,所以还是把希望大姐儿的未来夫婿能够尊重大姐儿,不要随意纳妾,最好是官位品阶比自己低一些就再好不过。
到时候大姐儿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谢侯也好仗着自己的势,打上门去,将那个胆敢给自己女儿难堪的混账东西骂上一遍,再展示全武行。
而这面前的这些个人的资料,让谢侯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合适,一个个的都是青年才俊不说,日后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成就不下谢侯。
幸好李氏不晓得谢侯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否则她定然会和谢侯道:想得那么多,你倒是看啊,这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日子总是过出来的。
其实谢侯也知道自己心里是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的,大姐儿若是嫁的差了,又要二姐儿如何说亲?
只是谢侯作为一个父亲,条件反射一样的拒绝去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别人家去了该怎么办。若是她过得不好又该怎么办。这样想的多了,谢侯就恨不得能够将大姐儿多留几年,再多留几年。
若不是大姐儿今年已经十六,再也拖不得了,谢侯是还有更多理由来做拖延的事情的。
这世上若是真能掉馅饼,不如掉下一个乖女婿来,任打任骂,只爱重大姐儿一个就好了。
“老伯,请问可能容我们搭个车?”
谢侯眼皮子一跳,这可真是,来得忒不是时候。
第43章
双更
谢笙两人也听见了这个声音,
不过他们都没有理会,只是谢笙往外坐了坐,把大姐儿让到更里面去了。
那驾车的车把式是谢侯临时找的熟手,
此时看见两个年轻的后生,便停了下来,
有些为难。
像是这样搭车的事情,在蜀州也算不得少。这个车夫已经习惯了。要是换了平常时候,
他也能自己做主,就让人坐在自己旁边的车辕上,也不耽误什么。出门在外的,
不比家里,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可是现在车上坐的,是谢大人。
那两个后生看见车夫脸上的为难,
猜测这车上坐的主人可能不是很好相处,忙道了一声对不起,就准备继续走路前行。
谢侯轻轻掀起一点帘子,看了一眼。那两人都是英俊挺拔的模样,
一个更加温文,
见人就带三分笑意,另一个则是面容刚硬坚毅,
此时面无表情,却无端让谢侯觉得看着眼熟。
“认识?”李氏因为被谢侯挡着,不大看得见外头的人,就只能从谢侯脸上的神色来做判断。
李氏对坐在角落的小丫鬟小声吩咐一句,
那丫鬟便隔着帘子和外头跟车的仆人递了个话。
那仆人会意,直接叫住了两个后生。
“两位小哥请等一等。”
那两人原本以为自己没可能搭车,只能用走的,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
“我主家想问二位小哥如何称呼,是打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那神色温和的后生道:“在下沈睿,这是我的表哥。我们是打蜀州城来,准备往码头去的。”
“哦,”那仆人有些惊讶,“我观两位小哥衣着得体,怎么不骑马或是雇车?”
沈后生脸上有些腼腆的笑了:“先时我二人也是坐了车出来的,哪知道半道上遇着一位产妇快要生了,急着去蜀州城找大夫,我们便把车让了出去。只没想到竟然走了这许久,还没出栈道,便厚着脸皮喊住了贵府的车架。打扰贵府出行,实在不好意思。”
谢家人在休息的时候,的确是遇到过一辆匆匆而行的马车的,不过那会儿他们也只以为人家有急事,便没理会,没想到竟是赶着找大夫。
“这两个后生倒是好心,”李氏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等他们继续走,只怕要露宿野外,这几日也没什么人出入栈道,不如叫他们坐小六子他们那车吧。咱们车马不少,让小六子几个和旁人挤挤也是可以的。”
谢侯正待答应,没想到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声音。
谢笙小心的掀了帘子的一角下了马车,看着那张即便长大,也没改变多少的脸,有些疑惑的喊道:“沈平安?”
打从正式开始考科举,就没再听到过这个名字的沈睿一愣。
“你是……”沈睿在记忆里不停地搜索着,“谢二公子?”
谢笙点了点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着你。”
谢笙的视线在长大了的沈睿身上打了个转,对于他身后之人却是只扫了一眼便罢。
沈睿见真是谢笙,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神色,往谢笙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却尴尬的发现自己似乎和十二岁的谢笙差不多高,忙停了下来。
“上一回见你,还是在六年前,你没离开蜀州的时候,想不到如今再见,竟过了这么些年,”沈睿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现在改了名字叫做沈睿,平安只做乳名了。”
谢笙重新拱手道:“沈睿兄。”
“少爷,老爷问,这可是少爷认识的朋友?”谢侯他们车辕上原本说话的仆人悄悄来到了谢笙身边。
“老爷?”沈睿一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几乎是立刻就局促起来,“可是谢刺史?”
谢笙点了点头,而后对仆人说:“这位沈兄是蜀州书院院长的关门弟子,幼年也是见过的。这位……”
谢笙的视线落到沈睿身后的人身上,卡了壳。
沈睿忙道:“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兄,姓潘,燕州人。”
那仆人得了话回去,谢侯也已经听见了。
若说是蜀州沈家的那个沈睿,谢侯是知道的,沈家是蜀州当地的富贵商家,而沈睿本人,也算得上是蜀地的青年才俊。沈睿的母亲是安国侯庶女的女儿,安国侯正是燕地的守将。另一个年轻人是燕地人,姓潘,又是沈睿的远房表兄,想必应当是安国侯府之人,只是不知道出身。
谢侯给仆人嘱咐了一声,那仆人便再次来到了沈睿两人的面前。
“沈公子、潘公子,我家老爷说了,可将第三辆车匀给二位。”
听见前头的动静,又说到第三辆车。原本坐在这辆车上的小六子和谢家的新管事就下了车,遥遥给沈、潘二人行了个礼,就到后头的马车上去了。
原本只是搭个车,没想到反而占了别人的车子,沈睿有些不好意思,就连那个一直不肯说自己名字的潘公子,也对谢家表示了自己的感谢,并表示这辆车的钱财,一定要由他们付才行。
沈、潘二人上了第三辆马车之后,谢笙才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日可多亏了谢家,”沈睿说了一句,“不然咱们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了。表哥对不起,今日是我不对,连累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表哥,表哥?”
沈睿提高了声音。
那潘公子面上神色有些难掩激动,此时听见沈睿提醒,才回过神来:“先前不是还听说,继任的大人才到不久吗,怎么谢侯爷这会儿就离开了。”
“谢侯爷行事一贯如此,”沈睿脸上带着些许尊敬,“别看谢侯爷位高,他却是个做实事的性子,从不以势压人。”
“记得当初谢侯也进蜀州的时候,他就是快人快马,只带了一个小队,最初时候,甚至住的还是营帐。如今比那时候还要不张扬。若不是谢二公子认出了我,只怕我至今都不知道,我们拦下的,是谢家的马车。”
“谢侯爷离了蜀州,也不知道日后的蜀州,会是个什么模样。”
“总会越来越好的,”潘公子在蜀州住了一段日子,也知道谢侯在蜀州的声望。
可惜谢侯在蜀州,不像是潘家在燕州一样,几代人扎根于此,可以谨慎经营。谢侯如今,到底是离真正掌军的军权越来越远了。
“岳表哥,你说谢侯爷回了京城,皇上会给他什么恩典?”沈睿道,“谢侯也在蜀州做了十二年的刺史,对蜀州有莫大的功劳,可官职却一直止步于四品,总归是蜀州牵绊住了谢侯爷。”
原来这潘公子名叫潘岳。
潘岳仔细的想了想,才道:“前些日子听说兵部有了调动,原先的兵部左侍郎被人弹劾去职。高家和保皇党争得厉害。皇上如今急匆匆派了人来接受谢侯爷的职位,想必是准备叫谢侯爷进兵部了。”
“兵部侍郎是正四品上,虽然还是没有过了三品的坎儿,但是想来应当也不算远了。毕竟现任兵部尚书已经老了,”知道谢侯前路顺遂,沈睿也高兴起来。六部尚书权力不小,往往也是登阁拜相的后备人选。
谢侯现在还不满四十,就已经有望吏部尚书,前程可期。
“我却觉得谢侯爷只在官场中打滚,实在是浪费人才,”潘岳脸上显出几分痛惜之色。
沈睿知道自己这个远房表兄最喜研究各个将领,和一些用兵之道,若不是因为他的体质并不出众,只怕如今也该在战场上,而不是出现在蜀州,和沈睿一起游历。
“怎么说?”沈睿问。
“谢侯爷的定边侯之位,虽然是祖上传下来的,可是他自己的能力也不容小觑,”潘岳说着,眼中便有了几分神往之色,“谢侯爷镇守沿海时,海寇的鲜血染红了海面,海寇听见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那时候,他也不过才二十整,少年英雄,也不过如此了。”
===第35节===
沈睿听了这事儿,想了想,发现自己对于谢侯爷做蜀州刺史之前的事情,还真没听说过什么。
“既然谢侯爷这么厉害,怎么后来竟半点没有听闻?”沈睿道,“前两年海寇才来犯过一回,听说海军惨胜。”
若是谢侯二十岁的时候就有这么厉害了,那怎么不让他一直守着。
潘岳听了这话,面色不虞,道:“当年谢侯大胜,携妻子归京,没想到却出了血案。谢侯爷被冷落数年,才得以起复,此后……可惜了谢侯爷的谢家军。”
沈睿听这意思,就知道里面必有内情,可是潘岳有所顾虑,不再开口,沈睿抓耳挠腮,也没法子,只能按下。沈睿可还没忘了,自己和潘岳现在,坐的是谢家匀出来的马车。坐在人家给的马车上,还讨论人家的小话,实非君子所为。
谢侯想着方才那两个后生,又想到自己想的天上掉女婿的话,头一回想把这话给自己塞回去。
沈睿出身不好,暂时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资本。就算会读书,到底还没中进士,肯定不予考虑。那个姓潘的……若果真是潘家嫡支,说不定真就在妻子的名单上呢。
谢侯看了一眼李氏方才放着资料的地方,有些心虚。
不过紧接着,谢侯又十分坚定的想到,天底下的人那么多,有可能人家真的是刚好叫住了,想要搭个车呢。
何况大姐儿是嫡长女,嫡长女和嫡长子代表了一个家族的最高教养。所以大姐儿若要出嫁,相当大可能是要做宗妇的。
谢家和沈睿两人的目的地相同,故而一路同行便是。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乘坐的船,竟然也是同一艘,这还真是再巧合不过的事情。
沈睿两人下了马车,正要过来道谢,却被小六子等人拦住了去路。
“请二位稍待。”
这时候谢笙下了车,也没注意到他们,而是先回身将手伸了出去想要扶大姐儿下来。
大姐儿脸上带着笑,轻轻搭上了谢笙的手:“何至于如此,我自己下车便是。”
“姐姐和我客气做什么,”谢笙和大姐儿一道走到了谢侯身边,等着李氏下来,一家人才准备上船。
眼见得父母和姐姐都走远了,谢笙才回身来寻沈睿两人,没想到恰看见沈睿那个表哥一直看着大姐儿等人离开的方向。
谢笙当即黑了脸,神色不善的看着潘岳。
谢笙也知道大姐儿生得好,虽然不如二姐儿走出去就艳压群芳,可是身上气质和气势,远非二姐儿能比。若是两人能够站在一起,只怕这样的对比会更加明显。
沈睿脸上尴尬极了,忙拉了潘岳一下。
潘岳立刻反应过来,对谢笙道:“在下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谢二公子……”
“不必了,”谢笙冷哼一声,只对沈睿拱手道,“沈兄,日后有缘再会。”
沈睿见谢笙说完,领着人转身就走,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岳哥,你方才做什么呢,当着人家弟弟的面,一直盯着人家姐姐看,谢二公子没叫人骂你都算有涵养了。”
“那就是谢家的大姐儿?”潘岳看了沈睿一眼,得到了确认。紧接着就道,“走吧,咱们上船,先去收拾一番,再正式拜见谢侯爷和谢夫人。接下来,我就不和你一道去江南了。”
“啊?那岳哥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了咱们从江南一路游历去燕州的吗,”沈睿有些发懵。
潘岳看了沈睿一眼,道:“直接去京城,顺便上船之前,写信叫我娘也来。”
“叫将军夫人来做什么?”
“提亲啊,”潘岳说的非常认真,“我认为谢家大姐儿就是我心中的良配。”
不,不是,你就见了一面,就是良配了?这也太儿戏了吧!
等到沈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潘岳带着上了船,坐在他们事先定好的包厢里了。
潘岳此时正坐在书桌后头写信,沈睿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在写想要叫母亲来提亲的信件。
沈睿张了张嘴,几乎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潘岳:“你喜欢谢小姐什么?就因为见了一眼?”
潘岳一气呵成的写完了信件,又检查了一边,才小心的摊开晾着。
“我一直梦想着,我未来的妻子,一定要温柔大方,又要有几分英气。我一直以为,我是不可能找得到那样一个人的,但是就在刚才……”潘岳眼中闪烁着几分异彩,“我觉得我找到了那个人。”
“不行,”沈睿听了潘岳的话后,突然生起气来,“你若是果真喜欢也就罢了,可你所喜欢的,不过是你自己内心的一个倒影。”
“或许今日,你看见她和自己的兄弟相处融洽,觉得她就是你心里所想的那个人,但改日,见着她的举止不如你心意,你是不是又要后悔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了呢?”
或许沈睿的话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潘岳迟疑了。
“或许你说的对,我应该等等再看,”潘岳死掉了自己手里的心,重新写了一封,“不过我还是得写信给我娘才行,若是我果真确认好了,我娘却远在燕州,不能来帮我提亲,反而叫旁人捷足先登,我定会后悔莫及。”
潘岳说完又道:“我记得谢侯爷的两位女儿都到了年纪,此番回京,应当就要为她们择婿了。”
择婿?是了,谢小姐已经十六了。沈睿垂下眼睑,看着潘岳继续写信。
等潘岳写好了,沈睿才问:“岳哥你是怎么知道谢侯爷家两位小姐的年纪的?”
“本朝能打仗的勋贵,就没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潘岳自豪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就对沈睿道,“对了,快叫人提水进来,我们好沐浴,沐浴完了去见谢侯爷。”
潘岳兴冲冲的泡了个澡,才觉得自己似乎完全冷静下来了,可想着一会儿要去见定边侯,潘岳又有些紧张。
当然,这真不是因为大姐儿,而是因为潘岳喜欢的武将算不得太多,谢侯爷刚好是其中之一。
“平安,你说我这样穿着,是否得体?谢侯爷可愿意和我多说上几句话?”
潘岳沐浴更衣过后,不再一直提大姐儿,反倒是三句话不离谢侯爷。
沈睿听得心里厌烦,问他:“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见谢侯爷?”
“是为了……”沈睿咽下了谢小姐这几个字,“还是因着谢侯爷是你欣赏的武将?”
“有什么区别吗,”潘岳说到最后,自己都有几分心虚,“左右都是要去见谢侯爷的。”
沈睿心里无端多了几分无力感。在家时自己这个表兄虽然有些跳脱,却也还在情理之中,没想到遇上了谢侯爷的事情,他竟然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
沈睿是不知道一些面对着自己心中偶像的人的想法的。
沈睿看了看桌上已经被装好,就等着送出去的信件,心里还觉得有些不舒服。
“平安,你可要与我同去?”
沈睿摇了摇头:“这会儿我们刚上船,也重新沐浴更衣,想必谢侯爷他们自然也是一样,总要好好休息休息。”
“是了,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是要好生歇息歇息,”潘岳说着,也坐了下来,“既然如此,我明日再去拜访也是一样的。”
沈睿点了点头,和潘岳说了一句,便先去睡了。
床上的纱帐是最普通的素帐,影影绰绰的,看不见外头人的神色。
沈睿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今儿看大姐儿看呆了的,并不只是潘岳一个。就是沈睿自己,也愣了片刻。
沈睿见过大姐儿很多次,有时是不小心看见大姐儿在抚琴,有时是看见大姐儿骑马上了南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