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帝明知道里头内情颇深,却也只能忍着。不过可一可二不可再三,高贵妃太过肆无忌惮。
皇帝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他自觉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第30节===
在二郎出生的时候,他是极开心的,因为二郎不仅是多年以来他后宫里降生的唯一一个新生儿,也是他的嫡子。
在登基之后,皇帝对于自己的嫡长子越发愧疚,而二郎的存在,刚好可以弥补他愧疚的心,甚至他还可以欺骗自己,二郎就是大郎转世归来的。
为什么非要等到六岁后才将二郎的存在公开?因为六岁,二郎基本上已经立住了。而且大郎去的时候,也就比现在的二郎大不了几岁。
听到了严瑜这个名字之后,高贵妃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和朱王妃斗了那么多年,她自认比谁都了解朱王妃这个手下败将,她还能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陷入绝境的人,突然冒出来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谢笙坐的这么远都能看见高贵妃气得发抖的模样。
谢笙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也不知道朱王妃和高贵妃现在算是谁技高一筹,不过若是可以押宝,谢笙当然更愿意押朱王妃赢,毕竟谢家和高家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几乎没有调解的可能,何况里头还夹杂着谢麒生母的血仇。
“瑜,真是个好名字,”高贵妃握紧了自己的手,视线像刀子一样割向二郎。皇帝把二郎护在怀里,不悦的看向高贵妃。
高贵妃心里委屈极了,频频给自己父亲示意,但高家奇怪的一言不发。
高贵妃再想说话,又被太子摇头示意,只能一杯接一杯的饮尽自己杯中的桂花酿。
贵妃很快就醉了,底下的菜也上了上来。
今年的席面安排得还算不错,荤素搭配,冷盘居多,大菜用的是特别的做法,就算是凉了,也不怎么看得见厚重的白色猪油,不少人都动了筷子。
中秋蟹美,每一桌都按人头上了几只大闸蟹,肉肥膏厚,十分好吃。
对面襄北侯十分直白的夸这一次宫宴的菜色好。
皇帝笑着摸了摸身边正小口吃东西的二郎的头道:“都是这孩子母亲的主意。”
高贵妃,高贵妃已经喝醉了,否则还要再被气上一回。
不过太子清醒着呢,皇帝这是摆明了不给高贵妃面子,身为高贵妃之子,太子有些忍不住了。
“父皇,这只怕不妥,宫宴何等重要,怎么能叫一连品级都没有的人去安排?”
“太子这是忘了,”谢侯突然轻叹一声。
谢麒听的迷糊,却也不好再问,谢笙却是听懂了的。谢侯的意思是,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太子年纪还小,已经不记得朱王妃了,更不知道为什么高贵妃会是这样的态度。
“太子殿下说得是,”高太尉在太子说话之后,也沉声开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上为天下之主,后宫娘娘也当为天下表率。皇上越过贵妃和淑妃、贤妃几位娘娘,将宫宴大事,交到一名庶人手中,此举不妥。”
“依太尉之意,便该叫高贵妃全权处理?”皇帝有些不快了。
“正当如此,”太尉道,“贵妃娘娘虽非一国之母,然如今后位空悬,贵妃娘娘作为后宫最尊贵的娘娘,又代掌凤印,自当全权处理宫宴之事。”
“高太尉此言不妥,”前头一位王爷道,“贵妃贵妃,又不是皇后娘娘,即便是代掌凤印,也不能说明什么。皇上自可随意将事情交给旁人处置。”
“就像这宫宴,本王可以带王妃,却不能带侍妾。王妃可是本王嫡妻,自当尊重,妾就是妾,总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才是。”
“那是荣亲王,”谢麒道,“他是先帝的胞弟,皇上对他十分尊重。”
谢笙点了点头,继续看后续发展。这位王爷说的太漂亮了,让谢笙忍不住想要喝彩。
谢侯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有些盘算。朱王妃当初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可谢侯仍凭着自己的本事查出了真相,难保这事情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荣亲王这么多年一言不发,却在这个时候帮着朱王妃说话,难保不是知道真相的人。
见高太尉还要说话,荣亲王又道:“高太尉自己的家务事还没有整理清楚呢,就管上皇上的家务事了。有这个资格的除了我皇兄皇嫂,可没别人。敢问高太尉是想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话?高国丈?”
高太尉连忙起身对皇帝道:“臣绝无此意,请皇上明鉴!”
谢笙半点不信,在底下拉了拉谢麒的衣角,在谢麒看过来的时候,又对他眨了下眼睛。
谢麒看得好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谢笙的意思,却也差不离了。
“既是没有此意,高太尉又何必成日将眼睛盯着朕的后宫?”皇帝毫不留情的扫了高太尉的脸面,又宣布道,“六皇子不日便要进学,便择荣亲王嫡长孙、襄北侯嫡长孙和定边侯嫡次子为伴读吧。”
皇帝这口气跟说着玩似的,可三位伴读,这个数字有些耐人寻味。
普通皇子是两位伴读,太子该是四位,但也只选了两位,二郎这一来,就有了三位伴读。还个个都不相同,容不得人不多想一些。
有御史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明儿上折子的事情了,谢笙等却在各家长辈的带领下向皇帝谢恩。
谢侯脸色不变,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襄北侯人老成精,最善打太极。荣亲王那边就没几个人敢去问,自然相安无事。
皇帝不走,按着现在的座位,这些官员也不好起身,更不能大声喧哗。可皇帝就是故意慢慢的用蟹八件亲手处理着面前的大闸蟹。
等皇帝吃完了,戌时的鼓点也敲了起来,皇帝起身,直接就叫散了。
虽然皇帝的原话是时间不早了,朕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得,您要真觉得不打扰,怎么不酉时介绍完六皇子就让我们走呢,非得拖到戌时,还一刻不差。
谢侯领着两个孩子走到马车前时,高尚书亲自领着家人过来了。
“高尚书,”谢侯打了个招呼,也不让两个孩子说话,直接给赶到了马车里面去。
帘子放下之后,谢侯才看向高太尉几人。
高尚书对谢侯的举动有些不满,但他只是以为谢侯是在阻断他们和谢麒的接触。
“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不知高尚书说的是哪一件?”谢侯很不喜欢高尚书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如果现在来的是高太尉,或许谢侯还会大气精神应付一下,至于高尚书,从小就没对盘过的人,还是算了吧。
“自然是六皇子之事,”高尚书眯了眯眼睛,“你回京之后曾两次带幼子进宫,究竟为何?”
“皇上有命,莫非我还能不从?”
“谢宁,你可别装傻,”周尚书低声道,“你应当知道,六皇子是朱王妃之子,朱王妃当年丧心病狂的杀了你妻子,难道你都忘了吗?”
谢侯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他冷哼一声:“我自然不会忘,可有本事,你给皇上抗旨啊,我现在可有一大家子人呢,比不得高家有太子殿下撑腰。”
谢侯说完,也懒得上自己的马车,直接和谢笙他们挤了同一辆。
“走!”
马车动了起来,高尚书不得不避让开来。
高尚书眼看着谢家离开,才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马车里高太尉正在闭目养神。
“问清楚了?”
高尚书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似乎并不知道当年实情。”
高太尉看了高尚书一眼,却是半信半疑。
高尚书想了想道:“谢宁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会不会是因为李家?”
提到李家,高太尉也不说话了,这段时间,李翰林就像是下了死手一样,领着人把高家从上参到下,甚至还出了好几桩高太尉都无可辩驳的事情。
若不是为着那些不孝儿孙,他今日岂会让严瑜那个六皇子正名?皇帝能忍这么多年,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告诉太子。六皇子之事不必多想,朱王妃当初的事情,可是通禀了先帝的,她翻不了身,”高太尉沉声道,“不管皇上给六皇子再大的荣宠,他也永远是罪人之子,而非嫡子。绝无可能动摇太子的地位。”
“只怕娘娘那边……”
“她这些年的小动作还少吗?”高太尉恼了,“若不是她遗漏了一个五皇子没有处理掉,好歹让宫中有一个皇子出世,我都没脸提那是我的女儿。她哪里是为着太子着想,分明就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还好这会儿马车已经进了高家,周边都是高家人,没有外人能知道高太尉说的这些话。
“爹,咱们已经到家了。”
高太尉一甩袖子,根本不想理会这个帮着自己女儿做事情的儿子,径自下了马车。
那头直接甩了高太尉一脸灰的谢侯,也在离开了宫门,行驶到僻静处,谢侯才问谢麒:“可还好?”
原来当时谢侯之所以当机立断,把两个孩子推进车里,并不是什么给高尚书甩脸色,而是害怕谢麒藏不住事情,在高尚书面前露了行迹。
谢麒在初见高尚书的时候,的确有些僵硬,但谢侯反应太快,他是直到被推进马车才想起这回事的。
“多谢爹。”
“无妨,”谢侯摇头道,“你还是要自己控制好情绪才成。我不日就要回蜀州,你如今这样子,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谢麒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谢侯道:“请父亲教我。”
谢侯难得拍了拍面前,坐在马车上时,不比自己矮多少的谢麒的肩膀。还是叫他今日回去之后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其他的明儿再说。
紧接着谢侯又对谢笙道:“如今你是六皇子的伴读,定然要常和你大哥一起进宫。你对宫中不熟悉,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多听你大哥的话。你们兄弟若能时时守望相助,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谢侯并没有在谢麒面前提谢笙早已经见过二郎的事情。
“爹,那位六殿下到底是谁人所出?怎么叫高贵妃如此失态?”谢麒问。
“你可还记得朱王妃?那位六殿下便是朱王妃之子,”谢侯解释着,“当初的大公子名唤瑾,他便叫做瑜,取自怀瑾握瑜之意。”
“可朱王妃不是在冷宫吗?”谢麒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在宫中做伴读,也有不少年头了,从来只知道朱王妃所居的冷宫外头,有重兵把守,却不清楚里面出了朱王妃,竟然还多了一个六殿下。
“如此说来,冷宫外头的重兵,根本就不是为了限制朱王妃,而是为了保护朱王妃和六殿下了!”
冷宫外有重兵?
谢笙很想告诉大哥,你猜错了,那是为了保护冷宫里根本就没有人这个秘密。朱王妃和二郎根本就是住在皇帝的寝宫后头,虽然狭窄,但地位绝对非比寻常。
可惜,这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第40章
合一
入蜀相当于逆水行舟,
总要慢上许多。若不是水路易走,谢笙又只一主一仆,走陆路未必太平,
也不会选择水路。
别人入蜀都是秋风萧瑟猿哀鸣,唯有谢笙归心似箭,
恨不得这船行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如今十二岁的谢笙除了面容青涩些,
衣着打扮已是大人模样。按着他习惯的算法,现在身高一米七二,算是营养比较好,
长得比较快那类。不过当初谢麒在这个年纪时也同他差不多,所以应是遗传因素居多。
“秀才公,甲板上风浪大,
还是请回船舱里去吧!”
船夫生得黑瘦,被生活压弯了腰,瞧着比谢笙还要矮半个头。
他看见谢笙一直站在外头,饶有兴致的模样,
问谢笙:“秀才公是第一次来蜀州耍吗?”
“我已经来过蜀州好多回了,
这回是来走亲戚的,”谢笙笑笑,
对那船夫道,“我看你们回蜀州,都欢喜的很呢。”
“可不是吗,”那船夫高兴的和谢笙道,
“我们谢刺史是个大大的好官,在蜀州一呆就是十二年,把蜀州一路从下州变成了如今可以和上州媲美的中州了。这些年来蜀州的商人多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咯。”
那船夫紧接着又道:“看我,秀才公你是来走亲戚的,肯定知道谢刺史。不过你这么年轻就考中了秀才,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承您吉言,”谢笙又和船夫寒暄了几句,依旧没有回到船舱,而是直直的看向远方。
天色越来越亮,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谢笙才算真的高兴起来:“快到了。”
见谢笙竟然这么快就认出来了,那船夫这才信了谢笙说的,他来过蜀州好多次的话。
“少爷,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咱们走吧,”小六子此时已完全成人,在林管家的教导下越发沉稳,颇有林管家第二的架势。
不过小六子虽然机灵,到底学不会林管家那一肚子的谋略,反倒是捧墨也认了林管家做干爹,得了林管家真传。两人如今也有了学名,一个叫林书,一个叫林墨,简单好记,可小六子还是小六子,用到学名的地方反而少得可怜。
===第31节===
这一次谢笙出来,需要有人打点生活,小六子就自告奋勇的跟了出来,把捧墨留在了家里和林管家学习。
“许久没来蜀州,只听着他们说话,都觉得亲切,”谢笙眼眸中满是暖意。
虽然谢笙的祖籍并不是蜀州,可他幼年时候记忆最深的地方就是蜀州,记忆里最快活的日子也在蜀州。即便是把蜀州说成是他的第二家乡,也是能够的。
下了船之后,小六子很快就找到了两匹马,他和谢笙一人一骑,快马加鞭的往蜀州城赶。
当初谢笙他们坐着马车从蜀州城到码头,用了整整两日工夫。
不过马车走的到底不如骑马快,路上颠簸、住宿的时间再算一算。如今谢笙若是快马加鞭,或许一日便能得了。
若回去得晚,蜀州城已经关了,是可以直接住在城外,只等明儿早晨开城门的。
十二年时间,足够将一个人的青春完全耗在一片地方,也让李氏和大姐儿对蜀州有了极深的感情。
“娘,咱们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大姐儿眼见着母亲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神色有些伤感。
十二年时间,她除了京城常用的官话之外,也习惯了说蜀州的土话,更习惯了和南寨的朋友们一起骑马打猎。虽然和李氏贞静娴雅的教育有些违背,到底谢侯站在她这边,时间久了之后,李氏对她管得也没这么严格了,甚至自己也不时会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可惜这里到底不是真的是她家,她到底是要回京城去的。
如今她已经十六岁了,却还没有定下人家,这在贵女之中已经算是少见。
“这也不一定,若是日后你爹辞官,咱们再回蜀州来居住也没什么不好。何况你爹总要回京任职,咱们已经出来十二年了,”李氏拉着大姐儿的手坐了下来,“你不也念着小满吗。先前说好了最多三年就回去,如今已经是三年又三年,也不知道小满最近又长没长。”
“可不是吗,”说起小满这个弟弟,大姐儿忘了担忧,脸上只剩下高兴,“听说小满已经考中了秀才,等明年再下场考举人。”
“是啊,”李氏也笑了起来,小满那孩子的心思她一向是知道的,早两年就想去考功名了,只是被长辈们压着,大哥当时也说他还差些火候。如今倒是正好,直接拿了个头名。若复习得好,明年乡试,必能得中举人。到时候大姐儿说亲,有个上进的弟弟,也能加分不少。
李氏想着,心里有有些担忧,她女儿这样好,偏生因着在蜀州的缘故,没能出现在京城的交际圈里。便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也没多少人知道。反倒是家中庶女二姐儿,听说在京中颇有些才气,很是得了一些夫人的青眼。不过碍于身份,说的都是庶子。
李氏早三年就已经给老夫人送信,请她为二姐儿相看人家,没料想如今三年过去,挑挑拣拣,竟还没有一桩成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李氏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便把要离开蜀州的遗憾去了大半,只一心盼望着能够早些回到京城,带女儿出席一些社交场合,再为她选一位如意郎谢笙两人快马加鞭来到了蜀州城外,正赶上今日关城门的时候,小六子赶忙上前请求通融。
“不行不行,今儿因为刺史大人在城外练兵的缘故,已经推迟了关城门的时辰,你们若要进城,还是等明儿早晨吧。”
小六子机灵,塞了几个铜板给那两个关门的小兵:“烦请两位通融通融,我们是从外地回来走亲戚的,早晨才到的码头,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您瞧瞧,这马都累得不行了。”
那两个小兵手里捏着铜板,有些意动,反正城门也还没关上呢,放他们进去也无妨,也就是移个栅栏的事儿。
“进来是可以,不过……”其中一个小兵动了动手指。
小六子立刻会意,不过这一次他给的就不是铜板了,而是两块碎银子,虽然不大,却也能值不少了,关键是轻便好藏。
那两人对视一眼,稍稍侧开了身子:“快些,若是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小六子和谢笙赶忙牵着马从狭小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多谢二位,”谢笙进了城门,才算是松了口气,拱手谢了这二人一回。
那两人这才看见谢笙身上穿的是儒衫,显然是个学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读书人给他们说谢谢呢。虽然他们对一些酸腐老生没什么好感,可这样礼貌的人是谁都喜欢的。
“你们干嘛呢,叫你们关个门,还放了人进来,不想干了是不是!”一个人从墙根底下走了出来,因为天已经黑了,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糟了,”一个小兵赶忙堆起笑容向那边喊了一声,“头儿,这不是我们才刚刚要关城门,就来了两个人吗。他们又是走亲戚来的,早晨才从码头赶过来,我们也就心软了一回,头儿……”
“哼,”那个头儿身上显然带着煞气,和这些普通的守城兵完全不同,是真真正正上过战场开过锋的。
“身份文牒拿来,”那人也没理会两个小兵,只盘问谢笙两人的身份。
小六子赶忙将他和谢笙的身份文书递上。
“林书,”那人念了一声小六子认了林管家做干爹之后改的名字,而后才打开了谢笙的身份文书,“哟,还是个十二岁的秀才公,失敬失敬。”
嘴里说着失敬,这人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改变,倒是之前开门的两个小兵惊讶的看了谢笙一眼,显然没想到谢笙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秀才了。
等那个拿着文书的人看着父谢宁的时候,心里还琢磨着这个名字怎么和他们刺史大人的怎么这么像呢,便在把文书还给小六子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说是探亲,探的是谁家啊。我可告诉你们,虽然今儿晚了,给你们通融了一回,但是他们俩也是要因着你们受罚的。趁早把走亲戚的地方说了,明儿我自会派人去查,若是说了谎,你们也别想出城了,这个我还是做得到的。”
小六子他们说进城走亲戚,也不是说的假话,便直接报了谢侯买的那所宅子的地址。
那人在心里默默品了品,不对啊,这父亲的名字对得上也就算了,他记得刺史大人的宅子好像也在那边啊。
心里有了猜测,姿态就低了几分,至少对于谢笙也尊重了不少:“敢问秀才公的母亲可是姓李?从京城而来?”
“正是,”谢笙直接肯定了他的话。
这下子,那人就敢直接问了:“敢问可是谢刺史的二公子?”
“您怎么知道?”小六子先问了一句,又一想,都看过了身份文书了,还猜不出来,那就白在城门这儿当个头儿了。
此时那两个给谢笙开门的城门小兵已经惊讶得话都不会说了,谢刺史的二公子,可不就是谢刺史的儿子吗。
那个头儿赶忙重新郑重的给谢笙重新行了个礼,又赏了那两个小兵一人一个巴掌:“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点关城门,你,关完了赶紧去报信儿啊!”
“不必不必,”谢笙赶忙道,“我们自己过去也要不了多少时候,还耽搁你们的正事儿。”
见谢笙再三推辞,那个头儿才遗憾的让那两个小兵继续巡逻,不过知道了谢笙的身份之后,他也没心思为难那两个小兵了。
等谢笙走了,那两个小兵才如大梦初醒:“头儿,那真是咱们刺史大人的公子?这么年轻就考上秀才不说,还这么知礼,方才他还谢我们呢。”
“那是你们运气好,”那个头儿道,“谢侯爷一家都是好人,二公子自然也是。得了今天就饶了你们,下不为例。”
“那头儿,下回要是再见着谢二公子,我们还开不开?”那两人憋着笑问。
“开啊,怎么不开,一个个的都是瓜娃子哟,”那个头儿气得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走了。
这会儿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谢笙两人就骑着马,一路飞奔回去。
“谁呀,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来,”一个小厮嘴里嘟囔着,还是把门开了一个缝儿,等瞧见了小六子,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哎哟喂小六子,是你吗!”
“怎么就不是我了,”小六子显然和那人很熟悉,上去就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快点开门让人来牵马,小满少爷回来了。”
“小满少爷?”那个小厮楞了一下,越过小六子往后偷看,果真看到了谢笙的身影,心里一高兴,哪里还记得小六子的嘱咐,门也不管了,直接转身就往里头冲,“小满少爷回来啦,小满少爷回来啦!”
小六子看着面前这情形,有些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和谢笙说。
谢笙笑着摇了摇头:“走吧,咱们进去,你先把们锁了,过会儿再叫人过来守着就是。”
两人这才进门,小六子熟门熟路的锁好了们,正要往里,却见整个院子都亮了起来。
谢侯大步跨了过来,衣袖上还染着墨汁,显然方才正在书房写字,听见下人的呼喊声,直接什么都顾不上了。
谢侯看见谢笙,眼前一亮,大笑着过来在谢笙肩膀上拍了两下:“好好好,你要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上一声,还赶上这么晚才回来。”
谢侯拉着谢笙,仔细的看了一阵,眼眶都有些湿润,距离上一回父子见面,也是三年了。
“小满在哪儿呢?”李氏先前在大姐儿的小楼,听见声音晚,何况先前还有些不信,直到后来那个小厮直接跑到了小楼外头禀报,李氏才知道,果真是谢笙来了。
李氏顾不得整理自己的衣裳,大姐儿也穿着家常衣裳跟在李氏后头,匆匆忙忙的,生怕迟了。
两人看见谢侯正在和谢笙说话,一时停住,都不由落了泪。
六年了,六年来李氏一直想儿子得很,可儿子给六皇子当伴读,也不能离开京城太久。李氏为着大姐儿,也一直没肯回去,到如今竟然六年没见。好在谢笙每次送信过来的时候,都会额外让捧墨给自己画上一幅画,附在信里。
捧墨的画是谢笙特意给教的炭笔素描,画的总是十分写实和立体,篇幅又大,基本上是谢笙有多高,就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来做多高。
其实这样的工程还真不算小,一开始只有捧墨一人,后头添了小六子和大丫鬟也一道忙碌,每回给李氏的信刚刚送走,几人就开始准备着下一次要给李氏送去的画,一年每个月至少一封,十二个月就是十二封,到如今已经有快六十幅画了,都被李氏锁在自己的嫁妆箱子里,好好珍藏着。
“爹,娘,姐姐,”谢笙直接向着父母跪了下去,“不孝子谢笙,来接你们,我们一起回家。”
“好,一起回家,一起回家,”李氏几步上前,把谢笙搂在怀里,“我的儿,长大了,也长高了。”
谢笙可以感觉到李氏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脸上,即便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谢笙也有些止不住了。
他可以摔倒受伤之后不哭,爬起来自己给自己擦药。可以在遇到学习上的苦难之后彻夜苦思,一定要攻克。他可以在太子给二郎和他们这几个伴读难堪的时候,巧言相辩,把太子给堵回去。
可是他唯独在见到自己的家人,见到久别重逢的父母姐姐之时,无法忍住眼中泪水。
“好了,哭什么,”谢侯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喑哑,可他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走,咱们进屋去,小满才回来,这一路风尘重的,小满你什么时候到的码头?”
“今儿早晨,”谢笙撸起袖子直接毫不介意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脸上笑着对李氏道,“娘,我好饿啊,我和小六子为了赶路,就在船上用了早饭,中饭和晚饭可都没吃呢。”
听见弟弟喊饿,李氏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大姐儿就赶忙火急火燎的吩咐:“我记得今儿叫人蒸了馒头,快去热上,还有炖的鸡汤,直接下两碗面来,对了,还有我早晨做的绿豆糕,小满,你和小六子先吃点。”
“对,听大姐儿的,快去做,”李氏也恢复了以往的风范,甚至因为在蜀州日久,染上了些蜀州女子特有的侠气,说话做事间都是神采飞扬底气十足。也足见她这些年在蜀州过得顺风顺水,没什么太大的烦恼了。
一旁看着这一幕,正感动得也落了泪的下人们顾不得擦干眼泪,一个个的都忙了起来,脸上带起了笑。
尤其是当初小满在家时就在谢家做事的厨娘赶忙叫人烧火:“当初少爷在家时就爱吃我做的饭,快,快给我烧水!给我抓点泡姜出来!”
谢笙和大姐儿一左一右的扶着李氏往屋里走,谢侯落在后头没人理会,却也笑着看前面那母子三人,心里十分高兴,有多久,没见着这样的情形了?
小六子直接搬个凳子去了厨房,守着等饭出锅,李氏和大姐儿就不住的问谢笙这一路上的事情。
“不是说你明年八月才考乡试吗,这会儿正该回京,怎么往蜀州来了?”李氏一面高兴能看到儿子,一面又担心儿子从祖籍赶过来,一路累着。毕竟从祖籍到京城,可比来蜀州近。
“这不是半道上听说爹终于要调回京了吗,我就直接先斩后奏,给皇上和六殿下写了信回去,”谢笙要考虑的事情肯定比这个还要多得多,可是他却半点不提,只轻飘飘两句话带过。
“胡闹,你是六皇子的伴读,就该好好的做好分内之事,你……”李氏说了这么一句,又舍不得责骂儿子,不由得看向谢侯。
谢侯此时见着儿子,心里高兴呢,反正只是个伴读的事情,要是六皇子不高兴了,直接不做就是,反正现在儿子基本的事情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年考举人,过两年考进士,正好在家休息休息。即便是有不会的,也多得是人能解答。
“定然没事的,小满和六皇子从小一起长大,小满还喊着朱王妃一声姑姑呢。红玉和麒儿今年都十八了,就等着咱们回去,看他们拜堂成亲,皇上和六殿下不会为这点子小事说小满的。”
谢笙赶忙在一旁点头,反正不管他敬不敬业,都是那个样子,那两位伴读做得可比他尽心多了。不过人家和他追求不同,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几年打眼瞧着,二郎身上气势越来越盛,对朱王妃的心理也有了一定的把握。二郎和太子之间迟早有一番争斗,朱王妃肯定不会输。他如今也得好好考虑考虑和二郎的相处方式了。
李氏还盼着谢侯好好教一教谢笙呢,没成想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气得都不想理会谢侯。
谢侯赶忙搂着李氏好一番安慰,又道:“你瞧岳父之前是什么样子?小满这几年兢兢业业的,和你都多久没见了。成天想儿子想儿子的,如今儿子来了,你又要骂他不成?”
“呸,谁骂孩子了,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吗,”李氏不高兴了,又跑去围着谢笙打转。
谢侯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几年没见的儿子,得,他去催催面怎么还没好。
谢侯正想着呢,就有人端上来了。
鸡汤银丝面。
面和头发丝一样细,偏生又煮的不黏糊,被撇了油的鸡汤衬着,看着十分有食欲。碗用的是平时盛汤用的大海碗,足足有谢笙的脸盘子大,旁边还放着一碟子切得细细的泡姜丝和泡豇豆,本来那厨娘还想着放点辣子,被小六子劝住了。
那人进来之后,身后又有人端了些用小碗装的面,还有一盘子馒头。
“婶子本来还想放点辣子,但小六子哥哥想着小满少爷两顿没吃了,得好好养养胃。厨房的身子就说少爷若是想吃好的,她明儿午饭再给您做,”至于那些小碗的面,自然是给李氏他们的。
李氏见状点了点头,夸小六子和那厨娘想的周到。
面一端进门,谢笙就闻到香味儿了,他这样的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别说是这一海碗了,就算是再来一些他也觉得自己能吃得下去,所以拿厨娘还是按着吩咐把馒头给装上来了。
原本李氏和谢侯他们也不想吃,但见谢笙吃得香甜,就也觉着有些饿了。
因怕夜里积食,李氏和大姐儿就选了最小的那两碗。谢侯不介意,就选了正常装的。
===第32节===
谢笙吃了两口面,感觉自己的饥饿感复苏了,才觉得好些,赶忙又夹了姜丝和着一口面吃了下去,熟悉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就是这个味儿,我和小六子在京城鼓捣了好久都没做出来,果然还是得在家里才能吃上。”
一句话险些把李氏的眼泪又勾出来:“既然喜欢就多吃点,这酸水是厨娘家的老坛子泡出来的,味道自然大不一样,你新做的怎么比得上。”
谢笙点了点头,也不回话,几下解决完了面条,又拿了一个馒头就着,把剩下的泡菜和鸡汤一扫而空,才觉得自己吃饱了。他摸了摸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大姐儿看着这样的谢笙,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你呀,过会儿可要歇一会儿才能去沐浴了。头发没弄干之前,可不许睡觉,仔细明儿起来头疼,左右已经到家了,即便是明日睡到正午才起,也没人管你。”
“那正好,我都好久没睡过懒觉了,”谢笙只是随口一说,却听进了家人们的心里。
李氏让人赶忙去把小熏笼找出来,再寻些没什么烟气的银霜炭点上,到时候用长手柄的钩子拿着,等谢笙用巾帕把头发擦干之后,再用来熏一熏。要是几个人一齐动作,很快就能熏干了。
这样的法子李氏很少会用,因为觉得有些违背自然,也让头发不如之前鲜亮,不是保养之道,还不如叫头发自然干透的好。可儿子走了这么久的路,肯定是要洗头的,用上这么一次,也没什么。
这一夜谢笙躺在床上有些兴奋,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或许真的是因为回家了的原因,他的生物钟竟然都没能够把他给叫起来,而是如大姐儿所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早晨起来,李氏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像是以前一样悄悄去了谢笙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发现谢笙还好生的睡着呢,才放下心。
“不觉着是自己在做梦了?”谢侯难得没有出门,而是告了假,留在家里,左右他任期差不多满了,现在去也只是处理一些以前的事情,然后等着新刺史来了好交接罢了。
李氏可不是这会儿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吗:“我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前几日才听见小满中了秀才,怎么现在就到了呢。”
李氏说着又去翻自己准备好了要叫送到京城里去的箱笼。
因为谢笙送来的画比例很真,李氏就能比着画像给谢笙做些衣裳,好在这一箱子还没送走,不然谢笙回来了,还得先给他赶制衣裳。
谢侯见李氏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兴奋劲儿,忙忙碌碌个没完,摇了摇头,却瞧见外头大姐儿也捧着匣子进来,里面都是她给谢笙打的络子,还有些其他小物件小玩意儿。什么汗巾子、荷包、鞋袜的,林林总总,准备了好多。
大姐儿心思巧,总能够把一些寓意好的花纹和适合男子用的颜色结合起来。而且这母女两个做东西的时候都是有商有量的,一样配一身,谢笙能穿到他们离开蜀州都不带重样的。
谢侯捂着自己的腮帮子,觉得自己酸的厉害。
等谢笙总算是起来,时间已经到了做午饭的时候。
三年前周老爷子因为遇到了大赦,已经不必一直呆在蜀州,两年前就已经被接回京城,很快就被起复。先是在李翰林管着的翰林院转了一圈,紧接着做了国子监祭酒。品级虽然没有当初做尚书的时候高,却是谁都不敢惹,还得客客气气的官职。就连着当初把他弄下去的高家,现在也之恩能捏着鼻子给他送礼道歉。
周家人一走,李氏和大姐儿也就从黑山谷搬回了蜀州城里的宅子。家里人越来越少,她们娘俩还不如住在小房子里,挤挤挨挨的显得亲近。
趁着吃饭前的时间,谢笙被李氏和大姐儿看着换了一身又一身的衣裳,等两人满意了才得以解脱,跟着谢侯去了书房。
“你难得回来一次,叫你娘和姐姐多开心开心,”谢侯轻咳一声,果断的站在了妻子和女儿这边。
“爹,”谢笙的神色十分哀怨,他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难道还不算开心?
谢侯特意转开话题:“你怎么也没提前送个信儿来,昨儿若不是我晚归,只怕你也要被拦在外头咯。”
“我那也得能送信才行啊,信还不如我走的快呢,”谢笙想了想道,“爹,您觉得朱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说?”谢侯知道谢笙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起这样的话。
“爹,您就先说说您是怎么想的,我再和您说我的。”
“朱王妃是个有谋略的女人,”谢侯道,“单看她如今能让六殿下独得圣宠,甚至把太子压得不得不避其锋芒就能知道了,可惜当年那件事,到底影响太大。”
“那爹您可错了,”谢笙道,“我瞧着,朱王妃可不是让二郎独得皇上宠爱,而是她自己已经入了皇上的心,让皇上心甘情愿的宠着她。”
谢笙顿了顿对谢侯道:“爹您或许不知道,在我来之前,朱王妃和高贵妃之间爆发了一场冲突。外人都传是高贵妃仗势欺人,可我瞧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朱王妃一步步撺掇着高贵妃失去理智的。”
“在那件事后,朱王妃得到了皇上如真亲临的信物,并且特许朱王妃可以见君不跪,”谢笙低声道,“如今即便是高贵妃见到朱王妃,也必须得请安了,您猜,朱王妃成为皇后,还要再等多久?”
谢侯听着谢笙的话,还觉得有些难以相信。他虽然看出了朱王妃的谋略,可心里到底还是当初那位王妃娘娘印象更深。
“爹,您说她是想做王政君还是武则天?”谢笙淡淡道,“我可不信她会乐意做长孙皇后。”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朱王妃的野心,可不只是在后宫。尤其是在和高贵妃的争斗中胜利之后,拿到了如真亲临牌子的朱王妃,此时就等同于后宫之主。只差了一个皇后的名分而已。
“朱王妃对你说了什么?”谢侯非常敏锐。
“她想和您联手,”谢笙并没说联手什么,只是又道,“红玉姐是朱王妃的亲侄女,咱们家又和朱家有太多的联系。”
谢笙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朱王妃其实也就是借着谢笙来和谢侯问上一声,可事实上,谢家和朱家早已经无法分割。而如今朝堂上,基本也是非此即彼。
不是太子,就是二郎。
不是高家,就是朱家。
皇帝还在粉饰太平,底下已经斗得如火如荼。现在朱王妃这边最大的问题就是,朱王妃无法从当年恶劣的杀人案中解脱出来,除非是皇帝能够狠下心,彻底对付高家。
若说皇帝忌惮高家,也不是一年两年。从谢笙小的时候开始,到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甚至在谢笙六岁那年的宫宴上,皇帝还亲自给了高家难堪。可皇帝还是任由高家一直存活到了现在,只是扶持了一些人起来和高家分庭抗礼。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高家真正能够依仗的,只有一个高太尉。可皇帝多少岁了,高太尉又多少岁了?皇帝是想熬死高太尉。
可惜,皇帝这样的做法太慢了,朱王妃等不得,
谢侯……
“容我想想,”谢侯心里现在有两个人在做争斗,一个想要趁此机会和朱王妃联手,一个又有些犹豫,有高太尉在的高家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若是不能一击即中。
“你是怎么想的,”谢侯问了谢笙。
“爹你是保皇党,还要什么想法,”谢笙喝了一杯茶,满脸天真无辜,“所谓保皇党,可不就是跟着皇上的脚步走吗。”
谢侯看着谢笙为自己续了水,突然茅塞顿开。
是了,他理解错了刚才谢笙提起朱红玉的意思。
朱红玉马上就要嫁过来了,她就是谢家和朱家天然的联系。何况谢笙和朱弦关系也好,更是六皇子的伴读。谢家和朱家无法分割。
也正是因为无法分割,谢侯才更加没有这个必要去回应朱王妃。
因为谢笙和朱家亲近,谢麒却被太子所倚重,两个儿子的选择几乎是完全对立,这时候要是谢侯再出来表态,看在外人的眼中就有些太过偏袒。虽然谢侯和谢笙都知道,谢麒根本不会站在太子那边。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侯不偏不倚,保持中立,一心以皇帝的意志为重,才是最能够讨得皇帝欢心,也最能够让群臣放心的做法。
“说得对,你爹我可是保皇党,龙椅上坐着的是谁,我就听谁的,”谢侯也品了一口茶,觉得自己儿子成长得真是太快了,当初还是说自己笨,没能理解话中深意的小孩儿,现在就已经成了能够独当一面,心有沟壑的男子。
是的,虽然谢笙才十二岁,谢侯却更乐意把他放在一个和自己平等的位置上去。
“既然这事儿都说开了,你还有什么烦心事儿?”谢侯见谢笙依旧存着心事,便不由问了一句。
“只是在考虑我要怎么和二郎相处罢了,”谢笙想了想才问,“爹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那样和皇上相处的?”
“不过是因为旧年如此罢了,”谢侯对谢笙和二郎之间的相处,也只知道皮毛,便道,“不管你有再多聪明,也都收敛着,别叫六殿下知道的太多。这世上,聪明人总会长活不长。尤其你还不知道你遇到的君主是个什么脾气的时候。”
“您说得对,”谢笙也不得不点头承认谢侯的话。
原本父子两个还想继续说下去,李氏挽着大姐儿一道过来了。
两人瞧见谢侯和谢笙两个还好端端坐在这里,甚至还在吃茶,全然没有吃饭了的自觉,对视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能有多少话说不完,还不快些来用饭,”李氏板着脸对谢侯说完,又温声对谢笙道,“厨娘做了你最爱的尖椒鸡,快趁热吃。”
谢侯……谢侯有些委屈,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以前怎么没见着啊。
第41章
一更
七月流火,
殿外枫叶悄悄染上了红。
“娘,”二郎从外头进来,看见朱王妃正坐在殿中纺纱,
身上仍旧穿着一件粗布麻裙,头发披散在后头,
眉目温柔。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朱王妃瞧见是二郎,
忙问道,“前些日子不是还念着小满的消息吗,我听说今早晨有人送了信进宫?”
说起谢笙,
二郎就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可不就是他送的吗,仗着我和父皇对他宽厚,就直接来了个先斩后奏。”
“怎么?”朱王妃停下了手里动作,
“你竟也会恼他?”
“也不是恼他,他考中了秀才头名,原本是该一道高兴高兴的,”二郎道,
“不过他在考中之后,
并没直接回京,而是跑到蜀州去了。”
二郎说完又小声道:“早知如此,
我就不该传信告诉他谢侯将要归京之事。”
“若是为着这个,二郎,你是不该生气的,”朱王妃温和道,
“我猜,你父皇定然也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是也不是?”
二郎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不由问了出来。
朱王妃摇了摇头,继续转动手中手柄。
她道:“小满自从六岁远离父母,同他兄长留在京城。又因为做了你的伴读,也有足足六年不曾见过他的母亲与长姐了,就连谢侯,也是三年前进京述职那一回才见了一面。原本三年前他都预备好了和谢侯一道去蜀州,却因你的缘故没能成行。”
朱王妃有看了二郎一眼:“你虽和小满要好,可到底小满也才十二,怎会不想念父母呢。”
“是儿子疏忽了,”二郎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觉得朱王妃说的更对,若是易地而处,他定然也会想念朱王妃,“儿子其实就是生气,小满之前也没说过,只送了一封信回来,就自个儿跑了,这不是看准了我不会怪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