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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谢侯心里难免猜忌,谢麒是不是在怨他。可当初是他愿随老夫人留在京城的,难道还能怪他?李氏当初那样狼狈的出京,后头小满开蒙时为何不选世家,而是要在民间找大儒,还不是因着他!

    时至今日,谢侯不得不承认,李氏为小满殚精竭虑,处处对谢麒退避三舍,是有远见的。

    那句养不熟的白眼狼,是高祺想要威胁警醒谢麒,却也是高祺心里对谢侯的真实想法,或者是高家都这么看谢侯。而高祺甚至觉得谢侯是欠着高家的。

    谢侯随军多年,本就是个军痞子。若非念着谢笙还在面前,他怕是要直接骂娘的。

    谢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可见他动了多大的怒。

    “侯爷,”在看到谢侯要去拿挂在一旁的马鞭的时候,林管家出口阻止了。

    “侯爷若是将高祺抽一顿,也只会给高家以把柄,反而还要向高家赔礼,侯爷可还要带?”

    林管家的话让谢侯楞了一下,不过谢侯还是取下了马鞭:“他是高家子,我自然不会让他身上受一星半点的伤,反而还要他跪着向我府中道歉!”

    “便能在此刻逼迫了高祺,可侯爷走后呢?小满少爷留在府中,老太太心向高家,世子不知当年的事情,对高家多有亲近,二姐儿……”林管家没有继续说下去,“等侯爷离了府中,虽有我等护在小满少爷身边,可总有我等去不了的地方,若那时高祺仗势欺侮小满少爷,又当如何?”

    林管家的话虽然不算中听,却字字句句切中要害。此时谢侯在家,可以随心所欲,可谢侯走后,府中就是老太太最大了。

    “侯爷,世子已经十二了,您难道还要叫他认高家为亲,不知仇怨?”林管家向谢侯一拜到底,“侯爷,世子该知道了,再拖下去,若世子真信了高家,与您离心,便纵使您做得再多,世子也回不了头的。”

    林管家又继续道:“何况人有心在,若世子被高家笼络过去,日后便是知道了真相,心里还是向着高家又当如何?”

    谢侯闭了闭眼睛,他和高家绝无和谈可能。当初小杨氏死了,高家还想把高家女嫁过来,若非新皇担心他和高家太过亲密,而特意取中了因守孝耽搁了花期的李氏,只怕老夫人已经应了下来。杀了原配妻子,再娶一个他们家中所出的女儿,高家可真是好算计!

    谢侯提着马鞭,抱着谢笙,领着林管家和他院里伺候的人,去向老夫人所居的屋子。

    “老太太,我不过是一时失言,说了些不好的话,也不是成心。可谢麒他却偏帮那个李氏之子,却不帮我,这是什么道理,”高祺在老太太面前彻底换了一副模样,“我说叫他别对那李氏之子太好,免得日后,那孩子起了歹意,害了谢麒怎么办,他竟然,他、唉!”

    “要我说,当初皇上就不该乱点鸳鸯谱,若没这事儿,我与谢麒也没有今日的矛盾。

    二姐儿难得在老太太这里碰上高祺,不由分说,先捧了茶来:“高二哥哥快些起来,你对大哥哥好,他必是记在心里的。”

    老夫人还没说话,谢麒一掀帘子走了进来:“高祺,你竟然还在我祖母面前胡言乱语,颠倒是非,你那是在帮我说话?你辱骂我母亲和小满、大姐儿,你倒还有理了?”

    谢麒没敢把高祺骂谢侯是白眼狼的话说出来。不过他也听到了高祺所说的话,高四娘是好,可李氏这些年所做所为,更是无可指摘。

    在宫里呆的久了,谢麒心里也看明白了许多,若当初真是高四娘做了他的继母,如今小满是她的儿子,老太太可还会像现在一样疼爱自己?高家可还会像现在一样笼络自己?只怕头一个巴不得自己死的就是高四娘。

    谢麒一时又有些后悔,方才在高祺辱骂李氏和大姐儿时,自己太过优柔寡断,对不起李氏当初的慈爱。

    老夫人此时觉得有些难办。她本以为是谢笙惹了高祺不高兴,才弄成这样,可听谢麒的话里,高祺还在谢家骂了谢家人?

    老夫人虽然一贯偏袒高祺,但她心里看得明白,高祺终归只是亲戚,谢笙才是谢家人。

    这时候老夫人早就已经被谢侯好生说通,谢笙日后连勋贵姻亲的边都不会沾,只会走李家那头的科举路,以后选媳妇也只会从清流里选,和谢麒不会有半点重合争执,老夫人自然愿意谢麒和谢笙好好相处。

    老夫人心里有了计较,脸上笑呵呵的和稀泥:“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你们两个哪一日不闹些事情出来,我都要奇怪了。不过阿祺你若是当着小满说了那些话,可是不该,你今日先回去,过两日我亲自摆酒,请你来吃,你和小满也把误会解开。”

    “祖母……”谢麒失了先机,被高祺抢在前头。

    “多谢老太太,我这就回了,”高祺并不觉得和谢笙有什么误会,不过在长辈面前说两句场面话也不妨事,等私底下再向谢笙一一讨回来就是,高祺可不觉得欺负小孩子是件可耻的事情。

    高祺眼珠子一转,又缠着老夫人道:“老太太,还有一事。谢麒都告假这么多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宫啊,如今就我在太子身边陪着,太子殿下也想他得很。”

    “果真?”老夫人眼前一亮,就要开口,没料想外头突然传来了谢侯的声音。

    “把他给我抓出来!”

    “呀!”二姐儿先前捧了茶来,高祺没顾得上喝,她也不恼,就站在一边,带着笑意看着他。此时老夫人屋子里突然闯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吓得她惊叫一声,赶忙躲到了身边丫鬟的后头。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些冲进来的几个男人,就已经把高祺从老夫人身边撕开,直接拉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高祺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挣扎,却没半点用处。

    老夫人眼尖,看出这几人都是练家子,明显是谢侯身边非常倚重的人,此时也顾不得二姐儿,连忙叫谢麒随她一道出门。

    高祺就被扔在院子里。

    谢侯和谢笙、林管家站在对面,和老夫人、谢麒相对。

    老夫人一见这场面便来了火气:“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不过是小孩儿之间的口舌之争,也值当你来插手?小满,是你去告的状?”

    老夫人的言语中带上了几分威势。

    谢笙看了老夫人一会儿,脾气上来,也不理她,直接把脸埋进了谢侯的衣裳里,只留了个后脑勺给老夫人。

    老夫人愕然过后,直道:“反了反了,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谢麒站在老夫人身边,对谢笙自然的动作看得颇为羡慕。

    谢侯拍了拍谢笙的头,看也不看地上的高祺,只对老夫人道:“小满一向孝顺,只是母亲您不分是非,偏帮外人,也是在叫人寒心。”

    谢侯说做母亲的让人寒心。老夫人心里一个咯噔,火气也下去了几分。

    谢侯只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捧墨道:“一字一句的好好说给老太太听,半个字都不许错,叫你们高二爷和世子爷好好听听清楚。”

    老夫人心里一跳,到底是怎么了,竟是连谢麒的气都生。

    捧墨又一字一句的把方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谢老夫人实在没法子相信,那些话竟然是从在自己面前一向乖巧的高祺口中说出来的。

    “和我一脉相承,是他祖父养出来的白眼狼?”谢侯看着谢麒沉声道,“我倒不晓得,什么时候我定边侯府的世子,竟然是姓高的。”

    谢麒心里一抖,向着谢侯跪了下去。

    老夫人此时心里也有些气愤,有些发慌。她气高祺这么说自己儿子和孙子,又慌平日她自己也总在谢麒面前说谢侯忘恩负义。

    不等谢麒辩解,她心里便已经将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是她说了谢侯太多不是,叫谢麒有了这样的错觉,才会在高祺说了那样的话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并不是谢麒不孝。

    老夫人张了张嘴,话到嗓子眼,却总发不出声。她心里也怕,她和儿子关系才缓和了一点,莫非就又要回到当初的模样?

    “他辱骂你母亲弟妹,你却连反驳都做不到。怎么,真当他是为你好?你要是真这么喜欢,我把你除族出宗,你且看看高家会不会收下你这个好孙儿!”

    高祺坐在地上,原本还想嚎两声。此时看见盛怒之下的谢侯,忙闭紧了嘴巴,半个字都不敢说。他可是听说了的,祖父一直遗憾谢侯不能为他所用,就是因为谢侯在边疆杀敌如麻,战功赫赫,是勋贵里难得的人才,或者说煞神。

    ===第22节===

    “是儿子错了,”谢麒把头磕在地上,再不敢抬起来。他觉得自己没脸。

    “爹,大哥护着我的,”一片寂静中,到底是谢笙先开了口。

    谢笙怪谢麒不维护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可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你用亲儿子的要求去要求人家,也怪没意思的。

    谢笙想通了这一点,便只把谢麒方才护着自己的事情拿出来说。左右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成为人上人。到时候谢麒继承了侯爷之位又如何,他谢笙在一天,谢麒就不得不对母亲李氏孝顺,维护李氏和大姐儿的名声和利益。

    谢侯看着谢笙倔强的神情,心里叹了一句,到底是伤了心了。

    老夫人听见谢笙帮谢麒说话,心里高兴得不行,忙也道:“麒儿一向是个好孩子,最护着弟妹的。”

    谢侯没有说话,只看了谢麒一眼,便转向了高祺:“回去告诉高家人。你们高家是高家,我谢家是谢家,我谢家的府邸,轮不得高家之人踏足。”

    “你这是要断亲!”高祺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断亲,哪有这么容易。谢侯心里倒是想,可他到底不是孤身一人,总得顾着家人的名声。何况这世上只听说要和离的,没听说过断亲的。

    本来高家和谢家亲缘就不算近,只是以前因为老夫人的缘故,走得近些罢了。不过勋贵间的亲戚,关系网杂乱,真断了亲,不晓得会惹上多少人家。

    “日后我谢家婚丧嫁娶,不接高家之礼,高家红白喜事,我谢家也绝不登门!若家中有人不忿,可以。分宗出去单过便是!”

    谢侯这话不是直接断亲,可是比断亲还狠。亲戚情分断了,你可以做普通同僚之间相处,可这婚丧嫁娶皆不登门,空有亲戚之名,又有什么用处?分明就是完全不相干的两家人。

    平时还能说是谢侯过错,如今被高家人指着鼻子骂白眼狼,家中妻女还被骂了个遍,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气。

    “去,把高家二少爷请出去!”

    高祺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之中,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被半推着扔出了府门。

    谢侯暂且没理会还跪着的谢麒,以及躲在屋里没出来的二姐儿,只对林管家道:“你亲自领人去李家,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岳父,这事儿还要请他帮上一帮。”

    勋贵彻底不来往,这可是件大事,谢侯已经能看到接下来的时间,会有多少人登门“劝”他。

    他可不会蠢到任由那些老太妃老王爷责骂,没那些闲工夫去听,他又没病。

    夫人说了,武夫能上阵杀敌,文人能笔下掠阵,他信夫人。

    第35章

    大瓜

    高祺走了,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谢家之人。

    院子里的奴婢们都战战兢兢,

    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更不敢抬头看几个主子的神情。

    谢侯把小满放了下来:“小满去,

    扶你大哥起来。”

    谢笙虽然心里还有些不自在,

    却也还是依言跑到了谢麒面前,也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拉他:“大哥,爹叫你起来。”

    谢麒这才把碰在地上的头抬了起来。许是因为以一个姿势太久,

    谢麒身体晃了晃,谢笙赶忙扶住他:“大哥小心。”

    谢麒紧紧握着面前谢笙的手,

    脸上不辨喜怒。他现在心里乱得很。

    他一直知道谢侯不喜欢高家,

    之前还在京中时候,就不许他和高家来往,之后去了蜀州,

    几乎每一封信也都在告诫他不许和高家走得太近。

    六岁之前,因谢侯在家的缘故,

    他又是那样的打扮,不出来见人也无妨。

    等到六岁过后,谢侯早去了蜀州,老太太怕他一个人孤单,

    就喜欢请高家的孩子来做客,

    他开始频繁的和高家子孙一道玩耍,把谢侯的话抛在脑后。

    原本谢侯离开之时,是想过要带上他一起走的,

    是他自己愿意等谢侯安顿好了再去。那会儿他心里也是愿意去蜀州的,不过后来被有玩伴的生活迷了眼,又有高家子和老夫人日日念着蜀州不好,他也就不愿意去了。

    刘氏和二姐儿装病不去,他也乐得松口气,整日玩闹。李氏去蜀州之前,也是问过他的,蜀州路途遥远,那时候祖母又和李氏闹僵了,他也不想和李氏去了。毕竟祖母才是最关心他的人。

    后来祖母试探性的送了一封信去蜀州,发现谢侯并没多说什么,他就心安理得的留在了京城,高床软枕,奴婢成也想过自己在蜀州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后来慢慢的就不想了,还疏远了谢侯留在他身边的仆人。

    等后来年纪大了,出门和人交际,他渐渐明白过来,身边的人之所以看重他、敬畏他,都是因为他是定边侯谢宁的嫡长子,是世子。

    也就是他九岁,小满三岁那年,他才开始认真回复谢侯送到京城的每一封书信,父子关系慢慢缓和。

    对于谢侯说的不许亲近高家的话,谢麒表面遵从,不私下去高家玩。心里又想着,反正各种社交场合,还有给太子做伴读的时候都会见到,只是不特意去见而已,便自觉完成了谢侯的嘱咐。

    如今见了谢侯发脾气,他才惊觉,普通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只会暗地里疏远,哪里有这么上纲上线,直接说出口的时候?分明就是谢侯心里早这么想着,顺水推舟。

    谢笙不知道谢麒心里转念间就想了许多,只觉得他的手很凉,嘴唇也抿得很紧。

    “大哥,”谢笙提醒了一声。

    谢麒这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站了起来,牵着谢笙退到了一边。

    谢侯走到了老夫人身边,以不容置疑的态度道:“娘,咱们进去再说。”

    谢侯亲自掀起帘子,老夫人也不想被下人看笑话,便走了进去,将屋子里的下人都赶了出去。二姐儿倒是也想走,被谢侯一个眼神吓得再不敢动弹。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抓起一旁放着的沉香拐往地上一敲:“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想做什么!高家如今权势如日中天不说,还是咱们家的老亲。你这么做,是把高家的脸面往地上踩,也是将咱们侯府至于风口浪尖啊。你倒是没说断亲的话,可两家不往来,又和断亲有什么区别!你可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事过会儿再说,”谢侯平静的让谢麒和谢笙都坐下,鞭子一抖,甩在了二姐儿脚边的地上。

    “啊!”二姐儿吓得一跳,也没了之前西子捧心的柔弱感。

    “爹、爹,”二姐儿被吓得连叫人都是颤音,她不明白,明明是说着谢麒的事情,还有和高家不来往的事情,怎么这把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是我谢宁无能,倒有了个才十二岁,就想着为自己筹谋,勾搭男人的女儿。”

    老夫人还想骂谢侯和女儿置什么气,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目光如电,刺向二姐儿:“你做了什么?”

    李氏不在家,作为府里的最高掌权人,二姐儿的教养就挂在了老夫人名下。二姐儿外出做客的时候,一向懂得钻营,便有点小心思,老夫人也就不管了,可谢侯竟然对亲生女儿说出勾搭男人这样的话。

    谢侯绝对不会说没有谱的事情,那这事儿十成十是真的了。

    若这样的事情真的传出去,旁人可不认为二姐儿长在刘氏身边,就是刘氏教的。反而只会怪老夫人教出一个这样的孙女,若是因为二姐儿影响到谢麒……

    老夫人气极了,她绝对不会觉得是她的错,就只能是这个贱妾所出的女儿打从根子上就坏了。

    二姐儿想起今日自己见了高祺的事情,心里一个咯噔,但又马上叫屈:“孙儿冤枉啊,孙儿昨夜听见雨声,今早便起了兴致,想去池上泛舟,哪知道刚好和高二哥哥遇上。孙女儿绝对恪守礼教,连话都没有多说两句就走了的!”

    谢麒听了这话,心里一跳。二姐儿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被爹拿住了把柄了。

    就算是运气好,也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巧。谢麒初时还没觉得,后来越来越多的从高祺口中听到了自己妹妹,才发现不对,就赶忙在每次二姐儿和高祺遇见的时候出来打岔,拉走了高祺。谢麒虽然不知道二姐儿是怎么做到的,但里面必有内情是真。

    谢笙动了动手指,为二姐儿点了个蜡。二姐儿作为庶女,想要为自己筹谋一下没错,可这也太早了,她才十二岁呢。何况只谢笙都知道,高家那是能轻易进去的人家吗?还偶遇高祺,当人家都是傻子呢。

    要是二姐儿好好给谢侯认错,说不定还能直接把谢侯的怒火给消下去一些。如今二姐儿的辩解,只会让谢侯更加生气。

    “真是偶遇?”谢侯冷哼一声,“从高祺给麒儿送信,就有人通报了你,打进了府门,就有消息源源不绝的向你传过来,为了让高祺真的恰好能遇上你,甚至还有人在远处用令旗的法子传信!”

    见二姐儿还想狡辩,谢侯直言:“那用作令旗的红绸已经被搜出来了,相关人等也一并缉拿,你倒是说,本侯听着。”

    这是第一次,谢侯在面对着家中儿女的时候,用上了本侯的自称。

    谢侯已经把事情说得这么详细,二姐儿哪里还有辩驳的余地。她脸色煞白,就像是敷了粉一样。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倒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她和谢侯的关注点不同,谢侯关注的是二姐儿私下想要笼络住高祺,而老夫人则是从中发现了二姐儿对府里的掌控力。

    老夫人握了握手上拐杖的龙头,对二姐儿道:“都是我的错,竟没发现你起了这么大的心思。过会儿我可要好好看看,是哪些奴才办出了这样的好事。”

    二姐儿心里一颤,暗道,完了。

    这些年她和刘氏仗着注目不在,手里又握着些差事,很是笼络了一些人在手里。不过这些人就像是酒肉朋友,你能带他吃香的喝辣的,他才奉承着你,一旦见势不好,他们也出卖你得比谁都快。

    如今谢侯在家,又是老夫人亲自过问,只怕她以前的事情都要被翻出来。

    “大姐儿不在家,旁人尊你一句姐儿,你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家中唯一的千金了?”老夫人说话不疾不徐,却字字刻薄,“就算你搭上了高祺,你也只是个庶女。怎么,还想嫁进高家?也不看看高家现在的权势和你的身份,咱们谢家可不能出一个做妾的姐儿!”

    “不,不是的,”二姐儿想要反驳,可一直被她努力忽视的真相,赤裸裸的撕碎在她面前,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其实她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她一直吊着高祺,却从不肯让高祺近身或是上手,不就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她和高祺绝无可能吗。

    老夫人话一出口,谢笙就立刻反应过来。二姐儿作为定边侯庶女,在侯爷自己立得正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去给人做妾的。这是自降身份,也是把谢家所有女儿的脸面扔到地上踩。要是二姐儿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会就这样任由她嫁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送去家庙,一辈子青灯古佛。

    而且老太太说的没错,高祺是高家嫡次子,二姐儿是看上了高祺的身份,可他们完全不配。

    二姐儿出身侯府,要么是做同样大家出身的庶子之妻,要么就是下嫁寒门或是做小官之妻。若一定要大家嫡子,便只可能是家中已有子嗣之人的填房。

    “妾就是妾,从根子上就烂了的,也教不出什么好孩子,”若非这会儿身边没人伺候,老夫人能当场叫人去收了刘氏手里的对牌和钥匙。

    二姐儿这一次是真的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可她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晕,否则老夫人要是彻底厌弃了自己,就再也不会有之前的风光了。

    “你下去吧,等今年宫里放了宫女出来,我必会为你寻个严厉的嬷嬷,”谢侯又对老夫人道,“母亲,这两年就不要让她再出门交际了,省的丢人现眼。”

    老夫人也点了头,并不觉得谢侯说请宫里出来的嬷嬷是打她的脸面,她是半点不想理会二姐儿的。

    “你放心,这两日我也要好生梳理一番府里的人事,不过是惫懒了几日,什么妖魔鬼怪的都出来了。”

    二姐儿身子一晃,终于倒在了地上。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庶女,就要甘心以后也低人一头?不,我一定要做人上人!

    “二妹妹!”谢麒站起身,连忙去扶她。

    谢笙跳下凳子,打开门叫了外头守着的老嬷嬷:“二姐晕倒了,你们来扶她。”

    打头进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后头还跟着两个仆妇。

    “麒儿退开些,”老夫人冷淡道,“去瞧瞧,是真晕了还是装的。”

    老嬷嬷上前,瞧见二姐儿眼皮子底下眼珠子动了动,便知道她根本不是真晕,又或者是倒在地上便已经清醒了,便没说话。

    老夫人如何不清楚老嬷嬷的意思,嗤笑一声:“先关起来,过两日好生教教规矩。一身都是妾侍的狐媚做派,还想做当家主母?”

    二姐儿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在她还没开口之前,老夫人便道:“既然醒了,就自己走,门窗都给我锁好了,刘氏也看管起来,我要好好审审那些个魑魅魍魉!”

    二姐儿被带下去关了起来,屋子里便只剩了四个人。

    谢笙看了后头一直没说话的谢侯一眼,自顾玩起了手指。没想到亲爹平时看着不如娘聪明,这时候竟然晓得挑着老夫人在前面。

    也是,他方才已经撂下了那样的重话,旁的再多,也不好继续开口。何况这些事情本来就该老夫人和李氏她们处理,他不沾才是最好。后头说叫二姐儿不要出门,也是拘着不叫二姐儿学好之前再出去罢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谢麒想要开口认错:“爹,孩儿……”

    谢麒话还没说完,没料到谢侯突然跪倒在老夫人面前,把老夫人很吓了一跳。

    谢笙大惊,亲爹这是要整大事啊。他连忙跑过去,要和谢麒一起扶谢侯起来。

    谢侯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话要说。

    谢笙谢麒都不明就里,可亲爹都跪着,他们难道还能坐着?便都在谢侯身边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还带着两个孩子都跪在身边,也不心疼?快些起来!”

    当下屋内只有几个主子,正是说话的好时机。

    “娘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什么对高家如此不满,甚至敌视吗,”谢侯脸上挂上了苦笑,“高家杀我原配嫡妻,差点害死我嫡长子,难道我和他们还有恩情?”

    ===第23节===

    这几个字分开来,谢麒和老夫人都能理解,可合到一起,就让他们直接懵了:“你,你说什么?”

    谢笙眨眨眼睛,结合李氏当初所言,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大致框架,只是缺少细节。

    “爹?”谢麒动了动,变成了面向谢侯跪着,“爹,我娘不是朱王妃害的吗?”

    谢侯没回答谢麒,而是问老夫人:“娘,宋氏为救文娘而死,大公子也坠马而亡,虎毒不食子,朱王妃当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当初宋氏和小杨氏,也即是杨文娘,受朱王妃之邀,去了王府赏花。宋氏是朱王妃弟妹,小杨氏是宋氏的姨表妹,又和朱王妃玩得好。后朱王妃因府中琐事离席。

    彼时朱王妃长子大公子和朱弦正在离赏花处不远的马场骑马。就在朱王妃离席后,不过一盏茶工夫,变故陡生。

    大公子的马匹突然失控,一路冲向了花树下的宋氏和小杨氏。

    马匹速度极快,周边伺候的人站的远,根本来不及去救。

    小杨氏怀有身孕,行动不便,被吓得六魂无主,动弹不得。宋氏本可逃脱,却在危急时刻挡在了表妹小杨氏的面前。宋氏当场死亡,大公子摔下马后,被马匹践踏而死。小杨氏受了重伤,在接生婆子的帮助下强行生出不足月的谢麒后,也香消玉殒。

    当初这事儿的所有线索被指向了朱王妃,谁都知道,朱王妃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儿子、弟妹和好友?可若是朱王妃想杀的,就只有小杨氏,宋氏和大公子都只是意外呢?

    最后证据确凿,朱王妃是贪图定边侯夫人能为她带来的利益,想杀了小杨氏,换上朱家人。定边侯谢宁手上的军权,才是万恶之源。

    朱王妃用尽手段,终于找出破绽,绝地反击。这事儿却被查出和高侧妃以及高家有关。当时正在夺嫡的关键时期,妻儿还是江山,对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来说,并非难以抉择。最终所有事情被推到宋氏身上,而朱王妃的反击却被隐瞒了下来,背负着杀人的罪名。高侧妃依旧高高在上,进宫之后更是做了贵妃,儿子也做了太子。

    “不,这不可能,”老夫人极不愿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恨错了人,自己一直亲近的高家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儿子当初也是过了快一年,才艰难查出了真相,那时候皇上已经登基,和高家好得蜜里调油,”谢侯如今的语气,已完全听不出他心里当时有多恨,“高家想要高四娘为我继室,皇帝恐我一怒之下杀了高四娘,才选了茹娘做我续弦。”

    谢笙听到这里,脑子有些发懵,我娘不是耽误了花期才嫁过来的吗,怎么和皇帝又有关系了。还是因为顶包这样的事情。谢笙不由自主拉住了身边谢侯的衣角。

    老夫人身子晃了晃,撑着一旁的小几才没倒下去:“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皇帝信重高家,我便是他当初的伴读又能如何?娘您莫忘了,当初我赋闲在家整两年,直到大姐儿出生,才重新有了差事。”

    “我是定边侯,可我做的又是什么呢?皇上恐我恨他,又叫我轮转了四五年,见我忘了之前的事情,才让我去了蜀州,重掌军政大权。这时候,皇上和高家已经有了分歧。”

    谢侯恨高家吗?恨。恨皇帝吗?自然也恨。

    可他不能把自己对皇帝的恨表现出来,所以他学会了隐忍,藏得比谁都好。他把所有的恨放到了高家上头,就连周老爷子都没能看出来,谢侯是恨着皇帝的。毕竟谢侯连皇帝都瞒过去了。

    皇帝看重谢家,谢麒做了太子伴读,谢笙又是从出生开始就被他秘密关注,也是预定好了的二郎的伴读。而且皇帝也说好,等谢侯再做一任,便许他回京。

    如此荣宠,只怕对于任何一个臣子来说,都要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这些话,谢侯谁都不敢说,谢麒年纪小,只怕说了就藏不住,他只能让谢麒不与高家接触。

    老夫人倒是心疼小杨氏,可皇帝在上头盯着看呢,谢侯初时是不能说,后来便是没个好时机。左右让老夫人多骂他几句,还能迷惑高家。高家心里愧疚,自然要捧着谢麒。毕竟比起谢笙,谢麒和他们的亲缘关系才更近。

    高家之所以要杀小杨氏,一个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一个也是他们栽赃到朱王妃头上的罪名,为了定边侯夫人之位。小杨氏是一表三千里的侄孙女,如何比得上高家自己的女儿。何况小杨氏的亲表姐,还是朱家妇。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能同时杀了大公子,为现在的太子让路。

    高家付出那么多,将还是王爷的皇帝送上皇位,自然要提前保证好自己的最大利益——下一任帝王。

    第36章

    老亲

    “这一大早的,

    就听见鸟雀乱叫,

    也忒烦人了,”一个丫鬟拿着长竿,

    去将树上的鸟儿赶走。

    鸟雀受到了惊吓,

    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

    “不必赶了,随它吧,”谢麒亲自打起帘子,走了出来。

    “世子爷今儿怎么这么早,

    ”那丫鬟忙将竹竿抽了回来,“世子怜惜你们,

    日后可不许再乱叫,

    扰了他的清净。”

    谢麒往日里看着这样的情形,都会觉得心里舒坦,或是会心一笑,

    或是和那丫鬟多说几句,可今日他却没这个心思。

    那丫鬟小心的看了看谢麒脸色,

    方才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昨儿从前头浑浑噩噩的回来,谁也不理,可把姐姐们给吓坏了。”

    “胡说什么呢,”两个香腮带粉的大丫鬟走了出来,

    虽是责怪那小丫鬟,

    却是笑着说的。

    那小丫鬟吐了吐舌头,拿着长竿跑了。

    头先说话的大丫鬟名叫碧树,后头跟出来的是西风。取的是昨夜西风凋碧树之句。

    碧树年纪更小,

    也活泼些,从不怕谢麒,便问:“世子怎么这会儿还愁眉不展?听说侯爷昨儿在正院大发神威,可是责骂您了?”

    见谢麒没开口,碧树又对一旁的西风道:“瞧吧瞧吧,我就说了,还是高二爷对咱们世子好些,世子那么护着二少爷,反被他告了一状,叫我们爷到这会儿还不开颜。”

    西风还没开口,就瞧见了谢麒不善的目光,忙拉了碧树一下,对谢麒道:“碧树年幼,一向说话不过脑子,世子别和她计较。”

    “日后我屋子里,不许提起高家,任何人都不行,”谢麒胸中一股子闷气无处发泄,被西风这话一堵,又不好责怪碧树,“日后叫我知道谁和高家有任何牵扯,直接撵出去不用,若敢将我身边的事情说出去的,全家发卖出去!”

    二婢听了这话,俱是心中惊诧,碧树更是不敢开口。

    “小满是我亲弟弟,是谢家的嫡出二少爷,要是叫我听见谁对小满不尊重,打死不论!”

    谢麒也不管二婢是什么表情,径直向外走去,半道上遇见老嬷嬷过来:“老太太请世子过去,过会儿有不少客来。”

    碧树紧紧拉着西风的手,心里惊惶不定,等谢麒彻底走远了,她的眼泪才落了下来:“你可听见了?他这是在说我呢!”

    西风见状,忙拉了碧树回屋子里去:“快收住了,你想叫院子里那些小贱人看笑话?”

    碧树忙和西风一起躲了回去,兀自议论,而后又将谢麒这话赶忙传遍了全院上下,若有一个违背,绝不姑息。

    谢麒走了一段,又觉得自己方才对二婢说话语气太重了些,心中更觉烦乱。

    老嬷嬷以为谢麒是因为今天的客人才觉得烦躁,便忙宽慰道:“世子不必忧心,老太太说了,那些个老王妃。老侯爷前来,至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等他们说完了,便过去了。左右您只管往侯爷身上推便是,那才是咱们府里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呢。”

    谢麒一听这话,就晓得老夫人并没把事情告诉老嬷嬷。也是,这事儿如此重大,二姐儿甚至没资格旁听,老夫人自然不肯告诉老嬷嬷,即便这是她最信任的仆人。

    “爹可是在书房?”谢麒其实也不想这时候去前院。他想了一夜,都不能合眼,还是天微亮的时候,才稍微眯了一阵,又很快被嘈杂的鸟雀声吵醒,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侯爷说他知道今儿有不少客人要来,就带上小满少爷去了李家。原也是想叫您一道的,老太太却说家里不能没个主事的男人在,才没和您说。”

    这哪儿是没个主事的,分明就是他和李家的孙辈闹过不愉快,老夫人不敢放他呢。

    谢麒难免想到,那次的不愉快,其实也是因为高祺对李氏不尊重,背后说嘴,被李家人抓到而引起的。

    谢麒叹了口气,同老嬷嬷加快了脚步,先去见了老夫人。

    “祖母,您可是也没休息好?”

    “上了年纪,总是觉少,”老夫人心疼的摸了摸谢麒眼眶下,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青黑眼袋,到底是没说出敷一敷的话,而是对谢麒道,“且忍着些,让他们说完就是,只不管问你什么,你都别答应,你精神头差,他们也不会难为你一个小辈。”

    原本只是心里存着事,睡不着的明证,此时竟成了极有用处的好东西。

    “老太太、世子,外头有两家王府、三家侯府都下了帖子。”

    老夫人握住谢麒的手:“别怕,这回,听你爹的。”

    定边侯府外,高祺的父亲高尚书正领着高祺站在门口,高母则坐在马车上。

    高尚书叫人敲开定边侯府的门后,林管家出现在他们面前。

    “高尚书,”林管家身后跟了一溜的人,个个长得高大,气势挺拔,身上带着戾气,一看就是谢侯身边真正从军中跟出来的那批亲信。

    高尚书默默的把硬闯从自己心里划掉。

    高祺很不满林管家的摆谱,可他却连不满都不敢表现。

    他昨天被扔出谢家之后,回到高家,就被父亲狠狠收拾了一顿。那会儿他才真的知道怕了。今儿一早,高尚书连早朝都没去,就直接领着他和母亲来到了谢家门口,务必要让谢家把昨天说出来的话给收回去。

    “林管事,还请代为通报,高某想见一见谢表弟。”

    “我们侯爷出去了,高尚书若要寻,还请改日再来,”林管家彬彬有礼,丝毫不顾高尚书的脸面。

    高尚书脸色一变,显然他是不信谢侯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去的,何况他今日是直接翘了早朝来的。这种事情顶多也就只能做这么一两次,次数多了,就算他爹是太尉,也帮不了他。

    “胡说,我们来的这么早,他能去哪儿?”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出现在街口。

    “见过襄北侯,”林管事给来人见礼。

    襄北侯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但他精神极好,红光满面,不见半点垂暮之色。

    “林小子,别费那么多话,直接叫谢宁来见我,”襄北侯说着就进了府门,高尚书想随后跟上,却被人拦了下来。

    “林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高尚书显然是恼了。

    前头的襄北侯扭头见了这情形,也有些惊讶。他原以为不过是小孩子的口角上升到了两家的关系,才在高家的求助下,下了帖子到谢家。如今这模样看着,怎么觉得有些不大妙呢。

    “我等俱是奉命行事,还请高尚书不要为难我等。”

    “不就是小孩子的口角吗,谢家和高家可是老亲……”襄北侯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还意犹未尽。

    等襄北侯停了下来,林管家才规规矩矩道:“侯爷说了,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背地里骂你白眼狼,还把你一家子妻子儿女都骂了个干净的亲戚,他可不敢要。若不是看在老亲的份儿上,就不是不来往,而是直接断亲了。”

    林管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侯爷说了,要是高家想要断亲,直接说一声也行,他自个儿给皇上上折子,求皇上做个见证。”

    襄北侯听了这话,不由变了脸色,看向高尚书。

    “这其中有误会,我今日就是来寻谢表弟解除误会的,”高尚书脸色有些发僵,心中暗骂,果然还是那个谢无赖。

    高尚书心里想着,就不由得又瞪了高祺一眼,都是这个逆子惹的祸,谁叫他在谢宁在的时候去谢家惹事的。

    林管家并不接高尚书的话,只恭敬的请他倒回去。

    “侯爷今日不在家中,高尚书请回吧。”

    就在高尚书和林管家对峙的时候,好些个被高家联络到的老亲都出现在了侯府门前。

    不管他们怎么问,林管家都说是谢侯不在家,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他若是不在家,你倒是说说他去哪儿了?咱们这些个老亲,谁也没听说他的去处,你不是在哄我们吧。”

    “各位爷别急,”林管家笑眯眯道,“侯爷去了李家。”

    “侯爷说了,回京这么些日子,他还没去拜访岳父,实在是失礼,今儿天还没亮就出门了,这会儿约莫已经到了。”

    李家?谢宁岳父的李家还能有哪个?李翰林家呗。

    这话一出,不少老亲都心生退意,谁也不提要高尚书跟着进来的话语。

    “谢宁去见老丈人了,谢麒去了没?”

    “老夫人和世子爷都在家中。”

    “行,咱们来都来了,去瞧瞧谢麒去,”襄北侯率先走人。各位老亲紧随其后,有些王妃在的,便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高夫人下了马车,要跟进去,没想到也一并被拦了下来。

    “林管家,你不要欺人太甚,”高尚书总算是忍不住心里的火气。

    “我只是奉命行事,高家人不得入府,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林管家看也不看一旁的高夫人,只道,“莫非高夫人不是高家人?”

    “你!”高尚书无法,只得带上家眷打道回府。

    “爹,”高祺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林管事是什么人啊,我怎么瞧着各位王爷都同他很熟悉?”

    ===第24节===

    “他是犯官之后,”高夫人按下了高尚书想要再揍儿子的动作,“后来被谢侯带在身边,从边关摸爬滚打出来,立了不小的战功,才被赦免了罪孽,却不能改奴籍。此后便一直在谢家做事。”

    高祺点了点头,还想再问李家,看了一眼高尚书的脸色,明智的闭上了嘴,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谢宅,老夫人和谢麒如临大敌一般等来了各家王爷王妃,没想到这些人只是吃茶说话,半点不提高家。约莫坐了一个时辰之后,就都散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嬷嬷出去问了一圈,才回来说了方才门口的事情,老夫人这才明白,这都是怕李家老爷子呢。

    谢麒不知缘故,老夫人心里却复杂得很,摆了摆手,不愿再提。

    谢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谢侯就在旁边,正襟危坐。

    “爹?”谢笙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再掀开帘子一看,已经出了府门,“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大哥不去?”

    “去你外祖家,”谢侯看上去有些紧张。当初他迁怒于李氏,让李氏这个最无辜不过的人,过了好长一段苦日子。李家恼他得厉害,每次登门都恨不能将他赶出去,只留下李氏和大姐儿长长久久的在李家。

    “不是说要过两日才去?”谢笙说完就想起来了,昨天谢侯让送了信去李家,请李翰林出手相帮来着。先前是忙得很,没有去李家,如今都请人帮过忙了,还不去,就是没规矩了。

    “咱们早两日去,难道你不高兴?”谢侯摸了摸谢笙的脑袋,和谢笙说了两句李家的事情。

    李翰林只是别人对他的尊称,他原名李昌。年轻时是一甲进士出身,做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因为人正派,不喜纷争,便一直不曾出翰林院。

    十年前他任的还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皇帝和先帝两代帝王都对他印象极好,否则皇帝也不会在寻人做谢侯填房之时,第一个想到了李氏。

    那会儿谢侯瞧着还是个挺不错的的选择,身份高、长得好,身上又有圣宠。尤其谢侯对小杨氏那是没得挑剔,李翰林看了一圈,才点了头。

    可李氏在谢家过得不好,李家官职和谢家有差距,导致李氏娘家根本不被谢老夫人看在眼里,这很是刺激了李翰林一番。他此后不再安于现状,而是很快做到了正三品的左都御史。

    成为左都御史之后,李老爷子天天带着手底下的御史们抓勋贵的错处,作为亲女婿的谢侯更是首当其冲。就算高家权势如日中天,李老爷子也敢当朝怼人。

    皇帝对李老爷子又爱又恨,却也还是护着他。等到小满出生之前,李老爷子升迁了,成了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也就有了李翰林的称呼。

    李老爷子从都察院一走,勋贵们差点没放鞭炮庆祝。

    如果说国子监相当于古代的北大清华,那翰林院就是天下举子心中的圣地。

    值得一提的是,李翰林的嫡长子李泽,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走着父亲曾走过的路。嫡次子李清放了外任,此时是从四品的知府。嫡幼子李洵是老来子,还在考科举,明年就要下场。

    谢笙听谢侯的话听得两眼放光,李翰林真是个人才。之前没什么压力,所以一直不发力,后头一发力,每次考评都升了官。尤其是从侍读学士越级成为左都御史不过才花了短短三年,经历传奇得比话本都精彩。

    谢笙一直觉得自家老师是牛人,没想到外祖父才是真正的大佬。

    以前总想着以老师为目标,现在只是听了外祖父的壮举,就想换个人崇拜了。

    “爹,外祖父这么厉害,以后我能常去吗?”

    常去?谢侯想了想,反正到时候自己也不在京城,儿子要是想去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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