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欲问千金何所求,与君相交云鹤楼…”我嘴里不停嘟囔着这两句诗,忽然间恍然大悟,
我愧疚的看向小夏子。
小夏子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柔声安慰“没事的欢欢,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画是我收下的。”
我想要反驳,小夏子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夏子被戴上枷锁,押回了西厂大牢。
他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让我带上家里的田契房契离开。
因为这幅画,小夏子被扣上了收受贿赂的罪名。
我没有离开,小夏子因我入狱,我自然不能抛下他。
我每日收拾好屋子,做好饭菜等着小夏子回家。
毕竟他是御前总管夏荷生唯一的干儿子,抛开个人情分,出于面子夏荷生也不可能不管他。
可惜我失算了。
西厂的人抓小夏子就是为了扳倒夏荷生。
夏荷生收受贿赂,欺压百姓,在江浙一带大肆敛财…种种行径全被上奏给了朝廷。
街上贴出了告示,夏荷生及其下属要在秋后问斩。
我在西厂厂公魏如冶的府外跪了两天两夜,他终于愿意见我一面。
我一瘸一拐的被人带进富丽堂皇的主厅,厂公魏如冶一身黑色常服,看上去年纪不大。
他抿了一口茶,淡淡开口:“定他死罪的是朝廷,你凭什么觉得咱家能帮你?”
“厂公手眼通天,是连皇室都要畏惧的存在。只有您才能救我相公。”
“咱家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对太监情根深重的。”
我跪在地上磕头,“我相公是太监没错,可他对我很好,今生和他在一起我很知足。只要厂公放了相公,我愿一命换一命。”
厂公抬眸瞥了我一眼,问:“多大了?”
“十四”
他笑了,清冽的笑中藏着几分凉薄和嘲讽,“才这么点懂什么情爱,人我会放的,倒不是被你几分柔肠打动。我且看你后悔的那一日。”
第二天小夏子就被送回来了。
西厂的人不做亏本买卖,释放小夏子的代价是府邸被封,田产充公,连我的嫁妆也被他们查收了。
小夏子的脸上,身上都是鞭伤,本就清瘦的身子薄的像纸片。
我带他找到村中的一间草屋栖身,用身上的首饰换了一点米和草药。
小夏子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我一边为他包扎,一边低声啜泣。
小夏子努力朝我挤出一抹微笑,调侃的问我:“你哭什么呀?”
“相公,我心疼你…”我哭的更大声了,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
“别哭,我不疼的…”他吃力的抬起手掌,温热的指尖划过我脸庞。
“你为什么不走?”
我把头轻轻埋进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胸腔剧烈的起伏,缓缓开口“我已经嫁给你了,你还要我去哪?”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可是我是…”
我立马打断他,“我知道你是太监,我知道你有你的痛处。可是相公,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纯良的本性,不是你这副躯体。”
他的眼眶湿润了,手掌轻抚在我的背上,“欢欢,我日后一定不负你。就像成亲那晚你对我说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一直记得……欢欢,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一定好好珍惜你。”
我相信,爱情不是肉体的欢愉,爱情是灵魂的共鸣。
我愿意冲破世俗的枷锁,去爱他纯良的禀性,爱他因身体残缺而产生的自卑,爱他与生俱来的怯懦,爱他瞻前顾后的小心翼翼。
我和小夏子暂且在草屋安身,西厂的人安排他在皇宫做洒扫的活,银子少得可怜。
为了维持开支,我开始缝一些绣品拿到集市去卖。
周围的村民渐渐知道我相公是失势的太监。她们路过时总会带着鄙视的眼光审视我。
一些嘴碎妇人甚至公然拿我举例子告诫家中女眷,我的处境就是攀权附势者的下场。还有一些男人带着猥琐的眼光肆意说一些淫乱言语挑逗我。
宫外的人比起宫里过犹不及,我渐渐担忧,小夏子在宫里做着最末等的太监,处境怕是更难。
接连半个月,我的绣品一件也没有卖出去。
我只能另想办法。
我背着小夏子接了替人洗衣服的活,洗一次两文钱,很多人乐意找我。
深冬的井水冻得骨节僵硬,我手上生了冻疮,又红又疼。我舍不得买药,每次疼痛发作,就在手上涂满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