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话一出,旁边两个小弟不知道是谁先嘘了声口哨,接着两眼放光地伸向季阳宽松的裤带:“大哥,我来扒了这小子的裤子。”平头默许这种行为,继续逼迫季阳喝掉剩余的酒。
在这种地方撞见轮奸属于正常情况,不过操屁股的行为倒是少有。
更何况受害者是学校里唯一一个跟我表白的人。
像我这种把逃学当成吃饭一样简单的差等生,凭借球场技术也能在班上交到一群朋友。季阳也算,因为他特别好说话,还会帮我写作业。
季阳这个人不如其名,脸皮薄脾气好,白净得像只胆小的兔子,稍微一逗就会脸红。
譬如我将目光长久停留在他身上。
彼时正值午自习,出逃失败的我懒散地垫着胳膊趴伏在课桌上。某秒无聊的时间,我突然发现兔子同桌的脖子上有颗细小的痣。
好学生都喜欢把话先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到我面前。
季阳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不爱写字,直接告诉他:“你脖子上有颗痣。”
季阳的耳廓全都红了,拿手捂住那片皮肤后问我为什么要一直看。
我说:“我喜欢。”
因为我哥的脖子上也有一颗。
我记得很清楚,那颗褐色的淡痣长在我哥脖子左边,靠近锁骨尾的隐密地方。
但我忘记自己是如何发现这件微不足道的事的,或许曾经舔过亲过啃过,不过这都是小时候做的蠢事。
眼见季阳的裤头就要先啤酒一步消失,我靠住门沿开口:“三个人操一个屁股,不怕鸡巴聚在里面打架?”
听见动静,施暴者们同时转头看向我这个不速之客。
“你他妈谁?”有人坏事,平头厉声呵斥。
抬脚上前,我停在玻璃桌后:“他同桌。”
将我仔细打量了番,平头涎皮赖脸地邀问:“一起玩?”
“没这爱好。”我摆手。
“那你还偷看?”平头又问。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往桌上扔下几百块钱:“我找他有事。”
见有票子,平头二话没说便收进兜里,随即爽快地抬手放人:“卖你个面子。”
等人都走干净,我拍了下季阳发热的脸:“走。”
季阳费力地转动眼皮,迷茫地盯着我看了阵,才极低地叫出声:“蓝雨……”
等了半分钟,见季阳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后,我干脆抄起他半只胳膊,轻易将那副细瘦的身体架离沙发带走。
旱冰场的位置离迪厅的出口很近,这两年流行起复古风,场内正播放着张蔷的《手扶拖拉机斯基》。即将离开时,我朝那边找了眼,东南角,陈狗被山猫拽着滑冰,滑着滑着忽然偏离轨道,最终两人一起闪进旁边的换衣间。
用小拇指想我都猜得到他俩干什么去了。
叹了口气,我不免感慨世界上的同性恋被自己遇到一大半。
幸好傻逼蓝何不是。
他要敢是,我就敢去牯岭桥上跳河自杀。
回到家,还差十分钟到九点。
将季阳扔上沙发,我倒了杯水递给他:“喝点儿。”
出租车上吹了一路的夜风,这会儿季阳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见后听话地喝进几口,缓了缓又想起刚才翻窗进门的奇怪举动,慢慢地询问我:“蓝雨,我们翻进了谁的家?”
“傻逼的家。”我说。
季阳的唇色很淡,就算抿起来也不容易看出紧张的情绪:“谁是傻逼?”
我不假思索:“蓝何。”
学校每年都有杰出校友捐赠物资,大多是些银杏树、空调机、校服校碑。我哥也是其中一位,但他往往出类拔萃。
傻逼蓝何喜欢直接捐钱。
于是操场上面那栋彻底翻新的教学楼连拉了半年的红色横幅:
1999届理科一班优秀校友蓝何先生捐
季阳自然听过见过这个名字,此时睫苇却可疑地微动,像是有话要说。
发觉异常,我问他:“你认识我哥?”
“前不久他找过我。”
我来了兴趣:“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给了我一些钱,让我以后离你远点。”季阳回答。
得知傻逼蓝何瞒着我进行过这种威逼利诱的警告,我不禁挑了挑眉,心里却不爽。
毕竟这是小少爷我的第一春。
“所以你一直躲着我?”
“不是,”季阳低着头否认,“我请假是因为家里出了事。”
“什么事?”我追问。
季阳为难地说:“躲债。”
“你欠谁的钱?”
“不是我,”季阳说,“是我哥。”
“他在赌场输了很多钱,现在已经失踪了。”
“没报警吗?”
“报了。”
“找到了吗?”
“还没有。”
季阳话音刚落,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接通,画面里我哥将手机在正前方置稳,处理文件的同时简单看了眼我。
我与季阳一同坐在沙发上,这一眼我哥自然能发现他的存在,于是本该撤离的视线变成略带凌厉的审视。
察觉后,季阳慌张地埋下脸,鸵鸟式的摸起怀里的小狸猫。
“不是告诉过你,不准随便带人回家吗?”简单的语调低如审讯。
“你不是见过他吗?”我反问。
办公室的光线银白,垂落到我哥毫无表情的脸上后天然恍惚成一道冷峻的阴影。
“见过。”
两个简短的字就算承认自己的罪行,随即我哥将视线完全转回电脑屏幕上,不再与我交谈。
我宽容大度地原谅傻逼蓝何这种无视人的做法,找话说:“蓝何,我今天穿了你的内裤。”
我哥脸色不变,淡“嗯”了声。
“我要拿它打飞机,然后扔你的床上。”我故意恶心我哥,企图让他今晚睡不着觉。
“随你。”
“我要睡你的床。”我蛮不讲理。
“嗯。”
这时,屏幕内出现个衣着干练的下属,将蓝色文件夹递给我哥后汇报起工作进展。
识趣地挂掉电话后,晃眼我瞥见季阳一直偷偷看着我的衣口。
“你今晚睡沙发。”除了我哥,我没有和别人同睡一张床的习惯,也不准任何人睡我哥的床。
季阳乖顺地点了点头,那道探究的视线并没有收束。
“你看什么?”我不解。
季阳指了下我脖子上露出的某处皮肤:“蓝雨,你这里的疤是怎么弄的?”
我不明就里,直到指腹顺着脖子摸进颈窝,触及那块旧痂后突然记起这件事。
“是胎记吗?”琢磨几秒,季阳又问。
“不是,”我平淡地说,“是我哥拿烟烫的。”
十三、四岁的年纪,彼时我哥的公司初有起色,经常连着天加班,半个月我都见不着他两面。
平时被我哥管得严,趁有机会我便跟着狐朋狗友翻墙逃课,还在地下台球馆里学会抽烟这种恶习。
球馆是我哥某个初中同学开的,三五个朋友聚在一块儿总爱侃大山,牛逼吹着吹着就说到我头上,中间隔着几张球桌都能叫住我问:
“蓝雨,你哥现在是不是发达了?”
我哥从小就教育我不能跟陌生人说话,我时刻都听话,于是没回答。
爱挑事儿的问:“你跑到这里来,他怎么不管管你?”
知道他们想看我哥的热闹,我解释说我哥忙着赚钱养我。
周围的人接着话就起哄:“你哥是不是不要你了?”
我说不是。
“好可怜,这么小就没了爸没了妈,现在哥哥也不要你了。”
我说我不可怜,我有我哥要。
“那他也不来找找你?”
“我哥忙着赚钱养我。”那时我刚开始冒个儿,遭受围攻只会低声重复。
那帮人势必要追问到底:“我看赚钱养媳妇儿还差不多。”
“你哥是不是有好几个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