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偌大一个甜品店,霎时死一般寂静。众人都愣愣地看着当事人,临近的几桌还有人悄悄地往外退。倒不是世情冷漠。而是……两个年轻漂亮,穿着打扮都很大牌的女孩子,一个气势汹汹带着保镖的中年贵妇……
这实在太像正房小三的戏码了。
徐瑾之很快反应过来,直接破口大骂:“你他妈疯了?”
这时候,苏允白反倒冷静下来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报警。
霍曼英见苏允白这一副硬骨头的样子,火气更大:“我好好把女儿交给你,你都教了她什么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尽知道跟些脏的臭的亲近……
“你自己烂泥坑里爬出来的,就敢来打我宝贝女儿的主意?瞎了你的狗眼!贱人贱种,简直不知所谓!
“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还吃里扒外,拿着我们家的人情去补贴别人……笑死人了,你就挺不直脊梁骨活着,非得这么贴着人家?”
她说着,轻蔑地瞥了徐瑾之一眼,“不过现在看来,也小有成效嘛。没白白当狗吠了一场,好歹还有人能护着你不是?”
苏允白的脸色涨得通红。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开口的声音却还是有点抖:“对,秦警官,在XX路的甜品店,有人发疯无故殴打他人。是,麻烦你了……
“我知道,没事……投鼠还忌器呢,我还要点脸,不会冲动的!”
挂了电话,苏允白直接盯住霍曼英,“霍女士,你知道去年‘领航科技’有一次重大的技术泄密吗?郑总今天还能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天天养花养草什么事也不管,你还能置身事外……你以为靠的是谁?”
霍曼英眉头一跳,颇有些惊疑不定:“你自己出了纰漏,现在还想怪别人?”
===第22节===
话虽如此,她的语气里全是虚张声势,透着一股强撑着的色厉内荏。
看着苏允白深不见底的眼神,霍曼英生平头一次觉得心头发凉。
街外的警笛声渐响。
霍曼英面色一变,“你竟然……我们走着瞧!”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才敢小声议论着什么。有些人还拿着手机,一看就是全程从头录到尾了。
很快,警察来了。
**
急诊室里,徐瑾之沉着一张脸,看着医生替苏允白处理伤口。
苏允白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被药水碰到了伤口,才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躲了一下。
徐瑾之吓了一跳,“很痛吗?医生,你能不能轻点啊?”
她眼眶都红了。
医生一脸无语,“小姑娘,这是轻伤。”
“会留疤吗?”
“放心,不严重。只要注意不感染就没问题。”
苏允白见她一脸如临大敌,勉强笑了笑,“没事的,我这是无妄之灾。”
徐瑾之咬了半晌牙,“你别笑了,越笑我越怄得慌。我现在就是特别气我自己……我之前怎么就没回她一巴掌呢?”
徐瑾之是真后悔。她对自己的临场表现极其不满意。
“‘谁叫你知书达理,许多事不可做,许多事不屑做,又有许多事做不出’呢?”苏允白幽幽道。
见徐瑾之怔愣,她解释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徐瑾之沉默半晌,叹气:“果然,太要脸的人得吃亏。我以后得学不要脸一点……我没开玩笑。”
她在一旁坐了下来,“你放心,那群看热闹的我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我就是很不甘心。”
苏允白知道她的意思。
霍曼英这行为实在侮辱人,可若是真论起来,打人一巴掌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如果再有霍家的面子在,也许这事直接就不了了之了。
徐瑾之实在沮丧。
她自己为苏允白出头是一回事,借着家里的人脉施压霍曼英的案子又是另一回事——前者只是代表她个人,后者却可能影响徐家和霍家的交情,不是她任性就可以的。
正是因为知道其中的分寸和道理,徐瑾之才更加难受。
苏允白想了想,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你看看?”
徐瑾之一头雾水地接了过来,发现上面是苏允白和一个名叫“世缘”的人的聊天记录。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十分很好。
苏允白道:“世缘是我大学四年的舍友,她丈夫就是今天来的秦警官。”
徐瑾之眼神一亮,下意识往上翻历史记录,很快就看到了她想看到的消息:“个傻逼兮兮的神经病!
“你放心,别的咱不敢说,秉公执法咱总会吧?
“老娘仇富很久了!”
徐瑾之脸上总算有了点笑的模样。
仇富好啊!就怕不仇富呢!
笑过一场,她的神色又落了下来。
堂堂霍太太,名头赫赫的,可遇到事了,靠的却是她自己的人情。
真论起来,助教到底靠着这个“霍太太”的名头得到了什么呢?一地鸡毛罢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舍了呢?
徐瑾之沉默了好半晌,忽然道:“助教,你上次说想离婚……是认真的吗?”
14.
第
14
章
交杯酒
苏允白也沉默了。
好半晌后,她才道:“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苏允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她从来不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有时候会太过于求稳。
也许是跟成长经历有关,她天性就比旁人更加小心翼翼。因为知道自己的家庭抗风险能力太差,她每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都是想了又想,恨不能事先想出个四五六个预案,确保所有的决定都万无一失才好。
当年考大学时就是这样,后来出国留学也是这样。
她用初高中六年确定了自己想上的大学、想学的专业,又在大学的第一年就决定好了毕业后的留学意向……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唯一一次来不及细想,完全由感性支配理性的,就是她的婚姻。正式认识半年,她就嫁给了霍启年。
先不谈这个决定是否过于草率,不论如何,婚姻从来不是儿戏。苏允白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而做出轻率的决定。
当然,在心底的最深处,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仍然贪恋某些东西。
“可是助教,你又怎么知道有些事是‘一时意气’,而不是……我不知道,家常便饭?”徐瑾之跟她认真探讨。
苏允白笑了下,“你是想说,有些事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有点像是……温水煮青蛙?水温可能越来越高了,而我这只‘青蛙’还一无所知?”
徐瑾之忍不住点头。
苏允白道:“所以我想了个法子,来测测这个‘水温’。
“一个多月前,我主持开了一次会。是软件的功能测试报告,针对每一项功能测分……你应该也见过或者听过。从一分到十分,满意度、使用体验……诸如此类的。
“我受了启发,自己设计了个打分表,用来对生活打分。有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就记一分;有什么值得我妥协的,值得我留恋的事,我就减一分……
“我想看看这个打分表,最后能打到多少分……”
徐瑾之闻言,忍不住道:“主意倒是好主意,就是吧……一般不应该是不高兴的减分,高兴的加分吗?助教你这选择也挺非主流的……”
苏允白听了,微微一愣。
她还真从来没想过这个事。
除此之外,还有些话苏允白没说。
===第23节===
有点处理数据经验的人都知道,只单单一个分数,其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关键在于,你对于这个分数设的限是多少?
是三十分足够你做出决定,还是得九十分才够你大失所望?又或者更狠一点,得上百上千分?
苏允白下意识逃避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每次只记一分,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事有大小,情感的反馈也有大有小,可每次只是一分一分地增减,累计得总是不够快的。
徐瑾之却不管这些。她只要知道助教是在很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就放了一半的心。
既然助教自己有主意,她决定了,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她就避开那群傻叉。
算账讲究撕个痛痛快快,两方人马还有牵扯难免束手束脚。
等到关系都理清了,咱们再走着瞧!
徐瑾之打算得很好,可却没想到,自己的那股邪火,到底还是没压住,并且一烧起来,就有点“惊天动地”的意思。
事情要从徐瑾之的生日party说起。
徐瑾之凭着苏允白送的请柬,好好体验了一番真正的古堡生活,又去主人家的酒吧“进修”了一番,大感赞叹,回国的第二天就决定将自己名下的酒吧重新整改一番。
——她原本是打算将自己的生日party放在自己的酒吧里的,这下子也没办法了,只好另换一处。
她千挑万选,选中了她发小开的一家私人会所,直接包了整个会所的二楼,预备玩个通宵。
入了夜,徐瑾之请的客人才刚陆陆续续地来,party还没开始,她发小就一脸玩味地找上她:“小玉,霍家那位正跟一群朋友在楼上……”
发小是个玩咖,知道今晚上徐瑾之请了霍太太了,这会儿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徐瑾之皱眉半晌,悄悄溜到楼上看了一眼。
霍启年,曲清音……
行了,也不用看了。
徐瑾之直接转头就走,并交待发小:“把二楼通往三楼的通道看住了。我家助教来的时候,你帮我小心着点,别让她知道。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发小答应了。
苏允白是下班后来的,到得不早不晚。她跟徐瑾之的小姐妹们关系都不错,一群人坐在一起也有说有笑的。
然后,徐瑾之今排的重头戏就来了:一群脱衣舞男。
音乐一换,脱衣舞男们一上场,徐瑾之的小姐妹们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今儿到的大半数是女生,欣赏男色的时代,简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的了。
苏允白目瞪口呆了片刻,倒很快就接受了。
她不是个喜欢泡吧喝酒跳舞的人,所以一直没到舞池里活动,只跟几个性格比较安静的女生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看热闹。
脱衣舞男们跳过一场后,把衣服一穿,一个个又都成了正经人,并从台上走到台下,加入了party。
模特般的身材,俊俏的面孔,再加上知情识趣会说话……不时有女生被逗得不住地笑。
气氛更热闹了。
苏允白知道这些人是专业的脱衣舞团,见惯了场面,很懂分寸,便没怎么在意。
没想到,她自己被人盯上了。
一穿着白衬衫,打着发蜡,面孔英俊的年轻男人脚步一错,抢在另外几个男人面前,坐到了苏允白对面。
苏允白还没反应过来,左右两侧跟她一起聊得正开心的小姑娘已经知情识趣地离开了。
男人微微欠身,露出个十分绅士的笑:“小姐,能请你喝一杯吗?”
他坐得笔直,饱满的胸肌几乎快透过衬衫透出来,满满荷尔蒙气息。
苏允白移开了目光,一侧头,正对上徐瑾之狡黠的眼神。
她朝苏允白举了举杯,还不住地示意苏允白,让她“专心点”。
苏允白几乎忍不住想扶额。
徐瑾之是故意安排的!
苏允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她其实不太喜欢跟陌生人开展这种近乎于调情的对话,可她又不希望自己的态度伤到人,一时应付得颇为艰难。
没奈何,她最终只好借口要去一趟洗手间,中途开溜。
徐瑾之今晚一直分了神在苏允白身上。苏允白刚离开不久,她就推开那群围着她的男男女女,走到苏允白的位置旁。
——苏允白一直以为找她喝酒的人是脱衣舞男之一,但其实那是徐瑾之的发小本尊。
徐瑾之问发小:“她人呢?”
“借口开溜了,好像溜去小花园了。”发小明显在走神,“你这位朋友可真有意思。小玉,你说她要离婚了?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离?你看我当下一任如何?”
发小问半天,见徐瑾之一直不回答,忍不住看了过去。
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自家的发小正拿着一部手机,面色十分难看。
他还真没见过徐某人这副样子。
徐瑾之不是故意要看苏允白的短信的。她走近以后,发现苏允白的手机不小心被落下了,而且正在嗡嗡振动着。
电话是一个叫做“龚部长”的人打来的。徐瑾之一时找不到苏允白,顺手接了,想让这人一会儿再打过来。
没想到才刚接起,那头正好挂断了。
这时候,手机是解锁状态。徐瑾之想去按侧边的锁屏键,一不小心碰到了短信栏。
苏允白有一条未读的新短信:【黄粱美梦会馆三楼所谓伊人包间,霍总为曲清音办入职party。】
徐瑾之当时就懵了一下。
她的手指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忍不住往上滑,翻看历史记录。
三天前,霍氏传媒地下停车场,霍启年送曲清音上班。
十天前,清溪会馆,霍启年与曲清音共进晚餐。
……
一桩桩一件件。有时候是一个地址,有时候是一张照片,有时候是一小段视频……
徐瑾之看得眼睛都红了。
去他妈的清清白白!
你们他妈是要等孩子都生了再告诉全世界你们早有往来?
我操了!
徐瑾之炸了。
她一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今晚上她还是寿星翁,本就喝了不少酒,这一下一发作,简直能直接烧上天。
“老娘要去烧了那对狗男女!”
徐瑾之握着苏允白的手机,气势汹汹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发小看她那个样子,眼皮直跳,慢了一拍追了上去。
黄粱美梦会馆,三楼,所谓伊人包间,吃过饭后,一群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第24节===
这种游戏霍启年一贯没什么兴趣。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季承竟然意外地捧场,还在一次真心话中自曝其短,说自己高中时代曾经暗恋过一个女生。
能看老友的笑话,霍启年一下子就来劲了,直接加入。
事实证明,能让季承都栽了的游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霍启年自己不小心不走运了一回,抽到了一次大冒险:与一位异性喝交杯酒。
在霍大少这里,这根本就不是个事。
他看向曲清音。后者果然没辜负他,红着一张脸应了。
众人狼叫的氛围里,包厢门被人踹开了。
徐瑾之站在门外,看着靠得极近,近乎相拥着喝交杯酒的霍启年和曲清音,直接冷笑出声:“哟?喝交杯酒呢?我来得不是时候吧?接下来是不是该送入洞房了?我他妈要不要恭喜你们早生贵子?”
15.
第
15
章
启年,我们离婚吧
徐瑾之憋着一口气,还想继续骂。
包厢里,徐珏之先众人一步,站了起来,喝道:“小玉,你给我闭嘴!”
他大踏步走到徐瑾之面前,将人拉进包厢,并用力甩上了门——走廊里已经有人在探头探脑了。
这种事要是让外人看了热闹……他们还要脸。
徐珏之下了点力气捏徐瑾之,直将后者捏得嘶嘶叫,这才冷声道:“脑子清醒了没?”
他靠近徐瑾之,声音压得低低的,近乎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傻?玩个真心话大冒险而已,我们都没当真,你那么上赶着着急干什么?”
徐瑾之冷笑出声,“得了吧,就你们一群应声虫!他们俩今晚上要是真拜堂,搞不好你们就能帮着挂红绸……就你们的话也能信?
“当没当真,我自己有眼睛!我自己会判断!”
徐珏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噎了好半晌,“好!好!好!我们都是应声虫!可他们俩要真的有什么,又关我们什么事?
“玩玩而已,连我们这些人都不往心里去,你又出的哪门子头?!
“妈以前告诉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跟苏老师要好是一回事,掺和进人家的夫妻关系又是另一回事!你他妈倒是长本事了?”
徐瑾之继续冷笑,“你少拿妈来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得罪人我自己认,没耽误你升官发财!”
兄妹俩低声争论的时间长了些,以至于有人没耐性了。
张勋说话就夹枪带棒的:“徐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了不起,脾气都敢发到咱们这群人头上了。徐哥,别说霍哥没给你面子,可徐大小姐这样的……不妥吧?”
徐瑾之正在气头上,见有人还敢在那边阴阳怪气,直接就调转火力:“你可他妈拉倒吧。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还充当什么风度翩翩的情圣?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曲清音,连她自己都心知肚明,就你他妈还当自己藏得好好的,还躲在一旁自我感动!
“我每次看见你都要笑掉三斤脂肪。你不知道你都活成A市的笑话了吗?还在这里为别人出头?不知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吗?”
张勋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捏紧了拳头,一副气急了要动手的模样。
身旁一人赶紧拉住了他,“勋子,别冲动,别冲动。”
张勋眼神一扫,除了几个他得叫哥的人,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包括曲清音。
很显然,徐瑾之的话不是无的放矢。
这一下,他的心凉了半截。
徐珏之也动了真火了,近乎咆哮道:“小玉!你给我住嘴!去道歉!”
徐瑾之看了看坐在包厢里侧屁股都没动一下的霍启年和曲清音,又看着周围一圈儿正在看着他们的人,点点头:“好啊!”
她也不用徐珏之带,直接走到场中央,翻出一新的酒杯,就近拿起一瓶红酒,咕咚咕咚倒了一杯将满。
她拿起这杯酒,先走近霍启年。
霍启年抬起眼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他没笑,眼神无波无澜,像是夜色下的海面似的,蕴藏着一股磅礴的汹涌。
徐瑾之脑子微微清了一瞬。
她脚步一错,直接就路过霍启年,走向曲清音。
曲清音面色勉强,愤慨和羞恼被大方得体地藏起来,却又没完全藏住,一副被伤了心却还强撑着的模样。
徐瑾之看得心头火起,面上却挤出了笑:“曲姐,在跟您赔礼道歉之前,有件事我真的真的很好奇,实在想不明白,趁这个机会,请教一下曲姐如何?”
曲清音还很能撑得住:“你说。”
徐瑾之道:“曲家好歹也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