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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今天高兴,又喝了些酒,话不知不觉地就多了起来,“我记得绾绾和嘉树小时候是不是还说过要定娃娃亲?”

    桌子上突然静了下来,谢盈秋刚喝到嘴里的酒都差点喷了出来,她赶紧拿纸巾捂住嘴,又使劲忍下笑,所以桌子上就得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然后问一些出其不意的问题,这样的饭局最有意思了。

    方芸给傅行舟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提这些事儿,但傅行舟没看懂,以为是自己嘴上沾了东西,还拿起餐巾擦了擦。

    骆嘉树看陆骁一眼,马上接上了傅行舟的话,“可不嘛,傅叔您没记错,绾绾打小就漂亮得不行,跟个高傲的小公主一样,一堆小男孩儿整天追在她后面跑,可她谁都不理,只和我玩儿,她说我长得最好看,我妈和静姨最喜欢看青梅竹马这一出,她们看我俩玩儿得这么好,就打算给我们定娃娃亲,您不知道,我们还举行过婚礼呢,谢盈秋还当了伴娘。”

    谢盈秋也跟着附和,“对,我还接了绾绾扔的捧花。”

    方芸笑着说,“那个时候你们才几岁,七岁还不到吧,小孩子玩儿过家家,连结婚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就那捧花,我记得还是嘉树从骆老爷子的花房里揪来的兰花,那盆兰花可是骆家老爷子的命根子,嘉树是不是还被连着罚站了一个星期的墙根儿?”

    谢盈秋想起以前的事儿,也忍不住笑,“芸姨,何止是站墙根儿,他屁股上还挨了好一顿板子呢,连走路都费劲儿,在床上趴了好几天,他还以为他要死了,还写了遗嘱,说要把他的钱和玩具全都留给他的新娘子绾绾。”

    骆嘉树大笑,“我好像还留着那张纸,就在我书房的抽屉里。”

    他又转头看向林浅语,“绾绾,要正经论的话,我是不是才是你的初恋,你以前可是说过这辈子最喜欢我。”

    林浅语掩在头发下的耳朵很红,她耳朵红不是因为骆嘉树的话,而是因为桌子底下那双脚,她的拖鞋不知道被他给划拉到哪儿去了,她的脚现在被他的两只脚夹着,一动都动不了。

    她漫不经意地回骆嘉树,“你要是想要这个名头就给你好了。”

    骆嘉树展颜一笑,露出两颗晶亮的小虎牙,“你亲口承认了哈,这可不是我自居的。”

    林浅语顾不得回骆嘉树的话,她现在全部的神经都被桌子底下的那只脚给牵动着,她拿膝盖气恼地顶他一下,等待会儿人全都走了,她非拿刀把他的脚给跺了。

    陆骁也不看她,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慢慢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薄薄的唇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讽刺。

    谢盈秋偷觑了眼斜对面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人,她就说这两个人之间没那么简单,还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她想着要不要现在就下单一个小皮鞭给绾绾寄过来,或早或晚,总归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林浅语在手机上问骆嘉树,【你在搞什么】

    他不是个不分场合乱来的人,他说的话,还有他一直搭到她椅子上的胳膊,都很反常。

    骆嘉树回,【我就说你这位初恋才见我第一面,怎么对我的敌意就这么大,我刚刚才想起来,我之前是不是充当你的男朋友和他通过电话】

    林浅语一顿,回给他六个省略号。

    骆嘉树又问,【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对你的心思?】

    林浅语马上回,【不想知道,你不许再闹了】

    陆骁听着对面“嗡”一下又“嗡”一下的手机震动,心里起了无声的冷笑,她可真能一心二用,脚下勾着他,还能在手机上和别人说悄悄话,两个人明明就紧挨着,有什么话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还要避开众人用手机单聊。

    也是,人家才是她的正经初恋,他这个名头不过是自作多情自封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她明明说过最喜欢他,还是她和每个男人都说过这样的话,陆骁端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林浅语从手机上抬起些视线,看了眼他喝空了的酒杯,眉头有些皱,他是三岁的小孩儿吗,自己不知道自己感冒了不能喝太多的酒。

    她冷着脸将手机不轻不重地扔到桌子上,陆骁面无表情地将酒杯放回到桌子。

    谢盈秋从椅子上挪起些身,双手去接芸姨给她盛的汤,眼睛还不忘偷瞄着她旁边的这俩人,她看得太入神,再坐回椅子的时候,没坐稳,身子一歪,手里端着的碗也倾斜了。

    林浅语伸手去扶她,眼看碗里的汤要洒到她身上,骆嘉树眼疾手快地起身想给她挡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对面的陆骁倾过身把她给护下了,一碗汤全都扣在了他胳膊上。

    谢盈秋惊呼一声,傅行舟和方芸也急着起身,那汤虽然不是刚出锅的,但也有些温度,他还是用他那只受伤的胳膊挡的。

    陆骁冷静地一眼扫过林浅语的全身,确认她没被汤淋到,才起身站直,对满眼担心的方芸道,“没事儿,不烫,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方芸着急道,“我去给你拿药箱。”

    林浅语从椅子上起身,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芸姨,我去吧。”

    方芸跟在他俩的身后,本想一起去看看,视线一低,看到绾绾脚上穿着双明显大很多的灰色拖鞋,这双好像是刚才她拿给阿骁的那双……再看一眼走在前面的陆骁,他脚上蹬着双粉色兔子拖鞋,半个脚心掌都踩在了地上。

    方芸抿嘴一笑,及时收住了脚,又走回餐桌旁,和骆嘉树对上眼,骆嘉树对她扬眉笑开,方芸有些好笑地伸手点点他,这臭小子打小就是个鬼灵精,她就说他刚才怎么顺着傅师傅的话,有的没的一股脑说了那么多。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流水声。

    陆骁将胳膊放在水龙头下,用流水慢慢冲着上面的热度,林浅语半倚着柜子,看着他被烫得通红的胳膊,有些出神,他们明明隔着一张桌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反应那么快的,可能是跟他上学的时候篮球打得好有关。

    陆骁关掉水龙头,把胳膊伸到她眼前,林浅语低头仔细看了看,好在已经结痂的伤口没有破,她转身从柜子上放着的药箱里拿出药膏和棉签。

    两个人都不说话,脸上也都没什么表情,林浅语攥上他的手腕微俯下身,陆骁则伸手掐住了她的腰。

    林浅语怔了怔,仰起头看他,陆骁只将她提到了柜子上,又松开手,掌心撑在柜子的边缘,将她半圈住,他俯下身来就她。

    这个姿势对她而言,比刚才要更舒服一些,但两个人也挨得更近,她稍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林浅语拿棉签擦过他的手臂,手上的动作慢慢地加快,想速战速决,按说她之前已经给他处理过一次,这次应该更熟练才对。

    但现在和那晚的情形不同,那晚他是趴在床上的,现在他就直直地看着她,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额上,弄得她有些痒,手心都出了汗,手上的力道也把握不好准头儿,时轻时重的,她又不想弄疼了他,手心的汗更多。

    林浅语一恼,将手里的棉签甩到垃圾桶里,抬眼瞪他,他就是故意的,她又不是给他抹毒药,他盯她这么紧做什么。

    她一生起气来,瞳仁儿会格外得亮,一向清冷的眼睛里带出一些不自知的冶艳,美得惊心动魄。

    陆骁抬起手,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勾住,给她挽到耳后,又轻捏住她的下巴,半晌才开口,声音很低,又哑,“我很想知道,在你这儿,初恋究竟是怎么算的?”

    林浅语眼神一冷,话说得随意,“牵过手就算。”

    陆骁一双眸子沉到深不见底,他慢慢道,“是吗?看来我们两个对这件事的判定完全不同。”

    他牵着她的手摁上了他的唇角,笑了笑,笑不及冰凉的眼底,“在我这儿,牵过手,接过吻,才算得上是。”

    林浅语指腹碰上他的唇,睫毛滞了下,和他目光里的冷不同,他的唇很烫,还很软,一些回忆在她脑海里翻滚,他唇上的烫好像也传到了她的指尖。

    洗手间的窗外传来骆嘉树的声音,他在外面的露台接电话,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说的什么都能一清二楚地传进来,他们里面要是有个什么动静骆嘉树肯定也能听到。

    林浅语有些急地推上他的肩膀,陆骁黑眸一沉,直接俯身抵进她。

    两个人的唇间只隔着她的指腹,他捧起她的脸,低声似耳语,“千万别出声,不然他会听到我在亲你。”

    第18章

    以后他要是敢再不听你的话,你就拿小皮鞭抽他

    骆嘉树这通工作上的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

    他回到餐厅,那两个说是去处理胳膊的人还没有回来,他笑着拉开椅子坐下。

    谢盈秋歪头看他,

    “你笑什么?”

    骆嘉树挑眉回看她,“你又在笑什么?”

    谢盈秋慢悠悠地喝一口汤,

    回道,

    “我怎么觉得我今天属于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无意中干了一件大好事儿。”

    骆嘉树点点头,

    “不容易,没想到你这个祸害精还有干好事儿的一天。”

    谢盈秋腿伸过来,

    使劲踹他椅子一脚,他这个臭嘴里对她永远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只有傅行舟对一直不回来的两个人有些担心,

    他问方芸,“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半天不回来,陆骁没烫出什么事儿吧?需不需要把成医生叫过来?”

    方芸嗔他一眼,

    他这心思是全用到做菜上了,

    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还在这儿乱点绾绾和嘉树的鸳鸯谱,

    扯出什么娃娃亲的事儿来,

    他也不想想,

    就绾绾那个性子,她要是真对嘉树有什么心思,

    反倒是不会和他走得这样近。

    方芸虽然一直都猜不透林浅语心里真正的想法,但她从小看她长大,

    多少还是能摸到些她的脾气秉性,绾绾有的时候心里越是喜欢什么东西,

    越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想必对喜欢的人也是这样。

    她拿公筷给傅行舟夹了个丸子,笑着道,“出不了什么事儿,快吃你的饭吧,少喝些酒。”

    傅行舟看着方芸脸上的笑不由地安下心来,也拿起公筷给她夹了块儿鱼肉,她说过她最喜欢吃他做的鱼。

    方芸低头一笑,刚要吃鱼,又看到林浅语走了进来,她放下筷子,看她身后,“阿骁呢?他没事儿吧?”

    林浅语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先回一句,“没事儿,”又道,“他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方芸诧异地“啊”了一声,她在这一瞬间忘记了她还在演戏的事情,刚想问阿骁大晚上的走去哪儿了,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又赶紧“哦”了一声。

    骆嘉树已经狐疑地看向了方芸,方芸把头埋得更低,连视线都不敢和他对上,生怕骆嘉树看出了什么,她一个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陪他们小辈儿演这种装不熟的戏,也是心累得不行。

    林浅语连着喝了几口酒,才把身上的燥热劲儿给压下去些。

    谢盈秋赶紧拿过一旁的红酒,又给她杯子里续满,眯眼瞅着她一直在憋笑。

    饶是林浅语再能装镇定,也被谢盈秋这样的眼神盯得脸热,她拿胳膊拐她一下,“你看我干嘛?”

    谢盈秋笑得像个修炼千年的深山老妖,“就是觉得这个口红的颜色很衬你。”

    林浅语脸上又是一烧,她也不想涂口红,涂了就是欲盖弥彰,可不涂,就他刚才亲的那个狠劲儿,等于直接告诉别人他们刚才干了什么,她心里对他恼怒又添了几分,她今晚就该让他卷铺盖走人,省得他再跟她得寸进尺。

    谢盈秋凑到林浅语耳边,小声嘀咕,“没想到啊,都能把你林大小姐逼得干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儿来,陆骁还是牛的。”

    她这个“牛”明显暗含深意,林浅语脸红得都快着了,她拿酒杯堵到她嘴边,轻声道,“乖,喝你的酒,你不是说今晚要不醉不归。”

    谢盈秋也不敢招惹得太过火了,反正她今天的意外收获已经足够多,先暂时见好就收,看来她得在国内再多留一段时间,她要好好看看这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到底能单纯到哪种地步,总不能比外面下的雪还纯。

    一顿生日宴吃到快十点才结束,谢盈秋最终如愿喝多了,她叫了家里司机来接,顺便把傅师傅也给捎走了,骆嘉树叫的代驾还没到,林浅语站在院子里和他说话,顺便再醒醒酒,她今天喝得也有些多。

    骆嘉树给她撑着伞,问道,“你听说你把你司机给开掉了,现在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吗,要不我把我现在用的司机给你?人肯定可靠,我用了好些年,你可以放心用。”

    司机的选用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之前那个被林浅语开掉的司机已经在林氏干了好些年,林浅语开掉他,表面的原因是他拿公车私用,其实是因为他被程崇远给收买了,她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只不过一直没有动他,而是将计就计地借着他的嘴向程崇远传递一些错误的信息。

    她和陆骁在工作上闹不和的事情都是这个司机传出去的,她索性就借着开司机的事情在工作群里又把陆骁给骂了一顿,正好坐实他不招她待见这件事,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越多,程崇远就越高兴,也越放松警惕心。

    她还不知道他今天和程崇远谈得怎么样,林浅语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回骆嘉树,“有找到一个人,明天就到岗了,先试试看行不行,不行的话再找你。”

    骆嘉树点头,“行,你要是用就随时给我电话,在司机这件事上千万别凑合。”

    林浅语对他弯眼笑,“有个发小就是好,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骆嘉树轻哼,“你现在知道这个事实也还不算太晚,以后加倍对我好就行了。”

    “不用以后,现在就对你好,”林浅语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来,咱骆少爷也撑着点儿伞,别回头给冻感冒了。”

    骆嘉树佯装不屑“嗤”一下她的敷衍,又笑着把伞偏回她这边,她肩膀上落了些雪花,骆嘉树给她轻轻扫掉。

    雪越下越大,两人并肩站在雪地里,共撑着一把伞,林浅语手伸出去,想接一两片雪花,头一仰,余光里看到二楼黑着灯的窗前,燃着一抹隐约的猩红,在下雪的暗夜里,尤显寂寥。

    林浅语想回头,又怕引起骆嘉树的注意,恰逢骆嘉树的电话响起,林浅语像是不经意地转了下身,他被漆黑的夜拢在暗处,不知道在那儿已经站了多长时间,她看不清他,但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注视,比落在她掌心的雪花还要凉。

    她拿出手机,敲信息给他,【进屋去,别出来】

    对话框上方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林浅语要按锁屏的手停住,她看着手机屏幕,过了许久,也没什么信息发过来,“对方正在输入……”也没了。

    林浅语再回头看过去,半敞的落地窗前空荡荡的,好像只有窗帘在轻微地晃动着,她看着那一处的清冷,有些怔忪。

    骆嘉树叫的代驾来了,林浅语回过神,把他送上车,又目送着车开出大门,她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慢慢走回屋。

    林浅语换好拖鞋,刚迈步,眼神微滞,她昨天穿过的那双运动鞋还摆在外面,原本只有左脚的鞋带被他系成了个蝴蝶结,现在右脚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系成了蝴蝶结,这么丑的蝴蝶结,世上应该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系出来了。

    她的运动鞋和他的皮鞋,一白一黑,紧紧挨在一起,明明摆得很整齐,却让人觉得碍眼。

    林浅语伸出脚,将他的皮鞋踢到一边,又踢了一脚,两双鞋远远地隔开,她的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边脱下外套边往里走,脚步又顿住,他站在二楼,微躬着身,手肘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冷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浅语的视线落进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指尖不由地一热,他的唇沾在她指腹的那种灼烧感好像又回来了,还有他闷进她耳朵里的喘息,又重,又烫。

    他不让她出声,他出的声倒是不少。

    林浅语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挺直着修长的肩颈,一步一步走上二楼,又神色从容地停在他面前。

    陆骁还看着楼下,没看她,侧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漫着一层生人勿进的淡漠。

    林浅语开口问,“你今天和程崇远谈得怎么样?”

    陆骁回头看她一眼,鼻音浓重,嗓子沙哑,“我现在不想谈工作,”他拿下巴懒懒地点了下墙上挂着的钟表,“这个时间,我应该有拒绝的权利。”

    林浅语目光泛冷,眼尾扬出些笑,声音也克制得温和,“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请陆助明天提前半个小时候到公司给我汇报了,我应该也有要求这个的权利。”

    陆骁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直起身,走近她一步,伸手要接她手里拎着的外套。

    林浅语想起什么,耳根蓦地一热,侧身直接避开了他的手。

    陆骁眸子里瞬间翻滚出寒戾,又被他平静地压下去,他看她,“怎么?我连你的外套都不能碰。”

    林浅语干脆地回,“对。”

    她移步要走,陆骁伸手阻住她的去路,唇角扯着似笑非笑的凉,“别人碰得我碰不得?我的手就这么脏?”

    林浅语看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耳朵更烫,她不说话,绕开他,要往旁边走,陆骁还是跟一座山一样,挡着在她面前,势必要她给出一个说法,林浅语被惹急了,一咬唇,小声回怼他一句,“谁知道你拿这只手做了什么?”

    她那会儿被他掐着腰推出洗手间,他看她的眼神就差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他还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那么长时间不出来,他不定在里面做了什么。

    陆骁有些愣住,半晌才开口,问得再认真不过,“你觉得我能做什么?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详细地汇报一下,我用这只手都做了什么?”

    林浅语恼羞成怒,将外套砸到他身上,“闭嘴,你不许再说一句话。”

    陆骁接住外套,攥在掌心,低头看她,慢慢道,“你知道你对我说过多少不许吗?”

    林浅语怔住。

    陆骁给她重复她说过的话,“不许我说话,不许我回家,不许我出屋,”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还不许我亲你太用力。”

    林浅语睫毛一颤,仰头看他,“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我对你说了那么多不许,你有哪一次听过我的话?你不是一向都主意大得很,我让你干什么你偏不干什么。”

    陆骁直视她的眼睛,“你给我一个一定要听你话的理由,别说因为你是我老板,老板的身份管不到我这些,她也没这个资格要求我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听她的话。”

    林浅语冷笑,“那谁有资格?”

    陆骁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两人的目光隔空顶在一起,谁都不想在这局较量中退让,一步都不想。

    胶着的空气最终被响起的手机震动打破,谢盈秋打来了视频通话,林浅语从他脸上移开视线,走到一旁,缓了下脸色才接通视频,柔声问,“你到家了?”

    谢盈秋的眼神都是茫的,“到了呢,刚到,”她打了个酒嗝,又道,“对了,绾绾,刚才在路上,我给你下单了个小皮鞭,大概下周末就能送到了。”

    林浅语没明白,“什么小皮鞭?”

    谢盈秋嘿嘿地笑,“还能是什么小皮鞭,陆骁他不是一直跟你傲得不行不行的吗,你管他是你初恋还是前男友,你现在可是他老板,我跟你说,以后他要是敢再不听你的话,你就拿小皮鞭抽他。”

    她的话通过手机,一句一句传过来,林浅语要挂断电话已经来不及,谢盈秋大着舌头又添一句,“就照着他屁股使劲抽,抽到他听话为止。”

    空荡的走廊里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在响。

    陆骁没忍住嗓子里起的痒,偏过头,握拳抵在唇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脸白得跟纸一样。

    第19章

    用手么?

    冬天是流感的高发期,

    向小园早晨起来,鼻子有些不通气,她妈让她喝感冒冲剂,

    她最讨厌那个味道,以快要迟到了为由,

    直接从家里跑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她从家一路跑到地铁站,

    跑出了一身的汗,反而把鼻子给跑通气了,

    她多少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想吃药,

    但也不想感冒,感冒太磨人,

    就算吃了药,也得拖拖拉拉一个星期才能好,

    她可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生病了,再影响到她的转正考核。

    她今天比往常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公司,

    今天上午小伍要来公司报到,

    他以后就是林总的司机,

    陆助发信息说,

    等待会儿小伍到了,

    让她带着小伍去人事处办理一下入职手续。

    虽然她还没转正,

    但在小伍面前,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公司老人了,

    所以她得表现得专业一些才行,至少不能露了怯,

    她还特意化了一个很正式的妆,就想着把她职场女精英的打工人设尽量撑得饱满一些。

    职场女精英的早晨还少不了一杯续命的咖啡,

    向小园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又端着咖啡杯站在三十七层的落地窗前俯瞰了一会儿下面的雪景。

    雾蒙蒙的天气减少了那种身处高处的眩晕感,她找好角度拍了两张照片,修了半分钟的图,最后才发到朋友圈,然后轻哼着歌从茶水间出来了,一出门口,又猛地止住歌声,刹住脚,半鞠躬对着从打开的电梯里走下来的人,恭敬又大声地道一句,“林总,早上好。”

    紧接着再道一句,“陆助,早上好。”

    林浅语正在低头看手机,根本没注意到向小园,被她的突然出声给惊住,脚步一滞,和身后的人撞在一起。

    陆骁伸手托住了她的腰,林浅语借他的胳膊勉强稳住身体,等她完全站稳,他在她腰上的手和她在他胳膊上的手,同时若无其事地离开对方。

    向小园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脸涨得通红,话也不敢再说得大声,嘴角嗫嚅着道歉。

    林浅语看她一眼,淡淡道,

    “不碍事儿,挺提神的。”

    口罩下面,素来清冷的声音里鼻音很重。

    林浅语感冒了,还很严重,她今天一起床就知道自己要感冒,她感冒一般都是先从嗓子开始不舒服,其实她体质还算可以,一年到头来也很少感冒一次,就算到了换季气温骤变,也能很好地适应,这次毫无征兆地突然感冒,原因只有一个,她被传染了。

    他昨天感冒成那样,今天已经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好得差不多了,再看她,嗓子难受,鼻子不通气儿,头是懵的,身上也没劲儿,今天早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会,可她现在只想躺回床上睡觉,这都是因为他。

    他的鞋尖还抵着她的鞋跟,挨得很近,林浅语心里生了烦躁,脚向后挪一步,看似不留意地踩到后面的鞋上,用力碾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脚,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向自己办公室。

    还处在懊恼中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的向小园目睹了全过程,眼睛不禁有些睁大,是她看错了吗,她怎么觉得林总故意的成分居多。

    向小园悄悄一抬眼,对上陆助不动声色压过来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偏开了视线,她就是个小傻子,她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林总那一脚踩下去,力道应该不轻,陆助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陆助本就白,肤色是那种冷白如玉型的,薄薄的唇又生得红润,要是那一双不怒自威的黑眸能少些凌厉和冷冽,稍微带上哪怕是一点那种小狗淋雨的破碎感,应该很能招到人的疼,至于能不能招到林总的疼,她目前还不敢这么早地妄下定论。

    向小园止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忙跟上已经走进办公室的林总和陆助,坐回自己的工位,不一会儿安若和陈岩也到了,繁忙的周一在有条不紊中开始了。

    上午的高层会议上,林浅语突然发现自己感冒的时机还挺好,程崇远以生病为由,依旧没有来公司,他那一派的那几个经理倒是异常活跃,跟事先打过彩排似的,一个挨一个地提出了一大堆难题,全都需要她的指示。

    林浅语干脆直接摆起了烂,无论谁扔过来的难题,她都以需要再了解情况或者暂时搁置,直接给打发回去了。

    她精神不佳,因为不耐烦听他们那些冗长的问题,蹙着的眉头一直舒展不开,又时不时地咳两声,都不用她刻意地演,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焦头烂额。

    会议还没开完,就有消息传到了程崇远的耳朵里,说他们这位小林总怕是快要顶不住了,没有程总坐镇公司她根本不行。

    会议一直开到快中午才结束,回到办公室,林浅语又立刻给程崇远去了一个电话,先是一改之前对他不冷不淡的态度,言辞恳切地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又说她周末本想去家里探望,偏自己得了重感冒,怕再传染给世伯加重病情,也只能作罢。

    言语中还不忘隐约地表现出希望他能早日回公司主持大局,但又不想让他察觉到她这种迫切的矛盾。

    程崇远虽然精明,但年纪越大越自以为是,尤其是在小辈儿面前,他总觉得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算计他的份儿。

    有了林浅语的这通电话,他又自动把自己的地位往上升了一个台阶,这次林浅语要是不亲自去家里请他,他是绝对不会踏进公司一步的。

    这就是林浅语想要的结果,就让他等着吧,最多到这周五,他以后就是想来公司也没机会了。

    既然是做示软怀柔的戏码,自然要做全套,林浅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办公桌对面在给她水杯里添水的人,“让程深来我办公室一趟,你再去食堂拿两份饭过来。”

    她想起什么,又道,“我记得他好像一点辣都吃不了,菜就不要点辣的了。”

    陆骁一顿,抬眼看她,眸子漆黑,情绪不明。

    林浅语靠到椅背上,懒懒开口,“看我干什么?你有意见?”

    陆骁把水杯放回到她手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怎么敢有意见,我暂时还不想挨林总的小皮鞭。”

    林浅语一时语塞,想狠狠瞪他,脸上先晕出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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